玄黑鑄花的鐵門一開,嬌麗的身影隨即走進玄關,她一手拎著香奈兒包包,一手拎著一只名牌購物袋,喜孜孜的沖著他燦笑。
「你現在才起床?也太懶了吧!」她端詳著他剛睡醒的模樣,不禁臉頰泛起紅暈。
他穿著黑色V領針織衫,是純棉的寬松黑長褲,幾綹發絲垂落在眼際,鏡片下的那雙迷人鳳眸,慵懶地注視著她。
心跳又跳月兌掌控,不再規律,余莉雯有些羞澀的低垂美眸,卻意外發覺他指間夾了根煙。
「你會抽煙?」她皺起了秀美的挺鼻。
「很奇怪嗎?」他微笑反問,有些刻意地,將手中的煙湊近嘴邊抽了一口。
「小心得肺癌。」她極不苟同的嬌哼。
「謝謝關心。」他不以為意的笑笑,卻也沒請她入內一坐。
「我突然跑來,你都不驚訝嗎?」她抿了抿粉唇,開始探頭探腦,強烈表達出想受到邀請的暗示。
「是我小泵姑告訴你,我住在這里的吧。」他動動手指便可推知。
「莫阿姨說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也沒人照顧,三餐好像也不太正常,所以建議我過來看看。」余莉雯毫不心虛的撒著謊,小臉更是故作勉為其難。
真正的實情是,她主動向莫阿姨問起他的情況,又問出他的住址,然後一早就讓司機幫她訂好知名咖啡廳的早餐,再將精心打扮過的她送過來這里。
「所以你特地過來送早餐?」莫泉望著她手里的購物袋,一陣陣食物熱香以及咖啡香氣,正從袋口冒出。
「對呀,我這個女朋友很夠意思吧?」她甜笑,順手便將購物袋塞進他懷里,小嘴咕噥著︰「重死人了,你也不快點幫忙拿。」
還有,他為什麼還不開口請她進屋里坐?腿好酸,口好渴,她又不想表現得太主動,以免被他當成沒家教的隨便女孩。
「謝謝你的早餐,我收下了。」莫泉接過購物袋,漫不經心的瞟了袋里一眼,隨即笑了笑,逐客意味濃厚。
余莉雯臉上的甜笑霎時一撤,美眸瞪得圓圓。「我專程替你送早餐過來,
你都不用請我喝杯茶嗎?」況且袋子里裝的是兩人份早餐欸.
「你真的很渴嗎?」莫泉實事求是的反問。
氣炸!這是禮貌性問題,關她渴不渴什麼事?!再說,兩人現在是交往狀態,她連男朋友的家都不能進嗎?
思及此,余莉雯也懶得顧忌女性矜持,什麼家教不家教的,她干脆自動月兌去腳下的女圭女圭鞋,踩進他的私人地盤。
「余莉雯,你做什麼?」莫泉的口氣變了,有些微錯愕,亦有些不悅。
「我腿酸,想進去坐一下。」她嬌哼,軟綿綿的身子撞開他,兀自入內。
莫泉微惱,抓住焙物袋的大掌一緊,回過身,正欲開口阻止,卻在某一個瞬間,看見她雀躍的小碎步時,目光倏然凍凜。
小巧的腳掌學著貓步,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在維多利亞式織花地毯上,輕盈的小跳躍,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好奇。
莫泉愕然一僵。
那樣的腳步,那樣的姿態,分明是久遠記憶里的那個女孩才會有的,為什麼會出現在她身上?
想阻止的喝斥,化成喉間一聲苦澀的輕嘆,最終仍是咽下。面對這個種種小動作像極了「她」的嬌嬌女,他竟然狠不下心拒絕。
「哇,好棒的音響。」余莉雯坐上咖啡色絨布沙發,看著嵌在電視後方牆上,核桃色裝飾櫃里,那出自德國名廠的百萬音響。
莫泉淡瞟了一眼,走到音響前,按下開關,慵懶熱情的爵士樂隨即充滿了整個客廳。
「爵士樂?」她歪著腦袋,美眸眨呀眨,神情可愛。「我還以為你喜歡古典樂耶。你的門鈴音樂是用綠袖子,我也超喜歡的。」
莫泉不動聲色的觀察她。「你為什麼會喜歡那首綠袖子?」就連投稿筆名也取綠袖子小姐,是真的巧合,抑或她與薇琳有什麼關聯?
「嗯,我也不知道,就突然很喜歡呀。」她邊說,目光漫不經心的瀏覽過屋內。
這里的擺設與裝潢好有他的格調,多是清爽的大地色,配上質感絕佳,低調奢華的進口家。
「喵。」忽地,一道毛色黑白交雜的貓影從角落竄出,躍上沙發另一頭,一雙星藍色的貓眸好奇地打量起嬌客。
「啊,是暹羅貓耶!」余莉雯喜嚷,作勢伸手欲抱。
「別踫它。」莫泉下意識想阻止。
卻不想,一向排外只認主人的暹羅貓,竟然主動靠近余莉雯,兩只肉呼呼的貓蹄朝她腿上趴去,主動低下毛茸茸的小頭顱,喵喵喵的撒起嬌來。
她呵呵嬌笑,縴手模了模貓耳,又揉了揉小家伙的前額,它一臉舒服的眯眼,喵得更大聲。
莫泉渾然一震,愕然。
從他接「希望」回家至今,「希望」對他這個第二任主人,總是高高在上,甚至不給模,高傲又冷漠。童氏夫妻也曾說過,「希望」是薇琳的貓,只認她一個主人,對于其它人凶狠得很。
「喵,喵,喵喵。」那只高傲又挑剔的貓兒,竟然在余莉雯的腿上翻了個滾,大剌剌將不輕易示人的肚皮露出來。
「莫泉你看,它很喜歡我耶。」余莉雯小臉盈滿甜笑,得意的炫耀。
「嗯。」莫泉的響應異常冷淡。
怪人一個!熱臉貼了冷屁|股,余莉雯極不高興的在心底怒哼。
莫泉心情復雜的張羅好她帶來的早餐,期間,「希望」始終膩在她腿上,彷佛見著了久違的主人,喜悅又興奮地不斷撒嬌。
「這間咖啡廳的碳烤豬肋排三明治超有名,你吃看看。」她喜孜孜地幫他剔開包裝紙。
「我自己來就好。」他冷淡的說,不願再受她一舉一動影響。
「干嘛這麼冷淡,我們不是在交往嗎?」她哀怨的嬌瞋他。
從眉眼到嘴巴,從頭至尾,她們身上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可為何她們的習性與動作,都彷佛是同一人?
莫泉閉了閉眼,努力將不該有的噪聲清除。他之所以會與余莉雯交往,僅只是為了查清楚她與薇琳之間的關聯性。
他不能將她當成他愛的那個女孩。盡避她們兩人如此地相像。
享用過一頓豪華早餐後,余大小姐仍然沒離去的意思,一會兒懶洋洋的靠著沙發看電視,一會兒起身走走看看,就連「希望」也亦步亦趨的緊跟著。
那一人一貓的身影,正嚴重干擾著莫泉的思緒。
莫泉整理好桌面,走進廚房清洗杯子,卻听見外邊傳來余莉雯嬌嬌軟軟的嚷聲。
他停住動作,閉眼深呼吸,高減肥軀有些無力的靠著流理台,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竟為了調查,放任這個嬌嬌女打擾他的生活。
「長笛耶,莫泉,你也吹長笛嗎?」甜心小鮑主愉悅的嗓音飄進廚房。
莫泉一震,立刻放下洗到一半的杯子,快步走出,一進客廳,就見余莉雯手里執著組裝好的純銀長笛,準備含住吹口。
一瞬間,體內似有什麼瓦解了,他努力想忽視的那個傷疤被血淋淋地掀開。
「住手!誰準你踫那個!」莫泉忽然高聲怒斥,猙獰的怒氣爬滿了俊臉。
余莉雯被喝得呆住,嬌軀僵立,腦袋一片空白。
「你懂不懂什麼叫做尊重?你父母沒教過你,到別人家不能亂踫東西嗎?你是三歲小孩嗎?連這種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
莫泉幾乎是對著她怒吼,手勁奇大的搶過她僵握住的那支長笛,他的眼神充滿了暴戾之氣,渾身散發出一股負面的低氣壓。
余莉雯結結實實的呆住了,只能怔看著他萬般溫柔的,用拭銀布將長笛上的指痕擦去,然後放回特制的黑色笛盒里。
心髒忽地一陣刺痛,她緩緩回神,兩頰已沾滿了淚水碎片,卻分不清是氣憤還是傷心。
「喂,你凶什麼?我想說你放在玻璃櫃里,又沒特別收起來,應該可以拿下來看,而且樂器本來就是拿來彈奏和吹奏的……」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這不是你可以踫的。」莫泉冷著臉凶她。
「那是什麼了不起的名笛嗎?為什麼我不能踫?」好可惡,她從來沒被大聲斥責過,他憑什麼這樣吼她?
「請你馬上離開。」他轉身背對她,口氣冷若寒霜。
「對、對不起嘛……我跟你道歉就是了,你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嗎?」她從沒被誰討厭過,他討厭她了嗎?
「請你離開。」他的背影冷得像一道沒有溫度的雕像。
她又急又慌,淚水洶涌,抽噎得厲害︰「喂,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難不成要我跪下來向你賠罪?」
莫泉冷冷的側首回睨,眼神是她從不曾見過的尖銳。「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立刻離開這里,我就很感謝你。」
余莉雯心髒一凜,難過得開始發抖,哭得邊打嗝邊說︰「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對我這麼凶……」
莫泉不理會她,兀自將笛盒歸回原位,當著她的面,從某一個暗格里拿出鑰匙,將玻璃窗上鎖,那動作充滿濃濃的警告意味。
余莉雯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她不知所措,嚇傻在原地,道歉的話噎在喉頭,抽泣聲卻不曾停過。
「還不走嗎?」莫泉冷冷看她一眼。
余莉雯心口一窒,腦袋忽然閃過一幕奇怪的景象。
那畫面來得太快,快得她抓不住,一閃即逝。
可短短一瞬,她清楚看見莫泉對某人生氣的模樣,他氣急敗壞,失去往常的從容冷靜,臉上盡是憂心。
「莫泉,你不要這樣……你嚇到我了……這一點也不像你……我以後會乖乖听話……」美眸毫無焦距,可這句話忽然沖喉而出,連她自己都反應不及。
準備走向玄關的莫泉赫然一僵,他轉過身,震驚的看向她。「你說什麼?」
余莉雯置若罔聞,邊流著淚水,邊抽抽噎噎地反復說著︰「莫泉,你嚇到我了……你不要這麼凶……」
她究竟是故弄玄虛,抑或有其它目的?所有的喜好與習慣全與「她」相同,就連哭泣時說的話也一樣!
他受夠了!
莫泉返回她面前,扣住她的雙肩,幾近暴躁地質問︰「我問你,你到底認不認識薇琳?」
「莫泉,你別這麼凶……你嚇到我了……」彷佛沒听見他的吼問,余莉雯只是不斷哽咽重復這些話。
莫泉低咒一聲,冷靜下來後,才發現她臉色異常慘白,淚水直流,兩眼沒有焦距的直視前方。
「余莉雯,你怎麼了?你還好嗎?」他將她抱到沙發上,讓她枕靠著椅背。
她猶然喃喃自語,人在心神不在,眸光如同蒙上一層黑霧,失焦的流著淚。
他一凜,將她擁進懷里,大掌輕搖她的肩,放柔了嗓音低喊,「余莉雯,你听得見我說話嗎?」
她不答,兀自流淚呢喃。
他只能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喊著、哄著,用盡鎊種法子緩和她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她幽幽回過神,眨了眨酸澀的美眸,彷佛突然從夢里蘇醒過來似的,怔然的抬頭看他。
「莫泉?你不生我的氣了?」她鼻音濃重的問,水汪汪的眸光配上可憐兮兮的可愛表情,甚是惹人憐愛。
莫泉觀察她片刻,口氣和緩的問︰「你剛才為什麼會說那些話?」
余莉雯傻氣的眨著眼,反問︰「我說了什麼話?」
莫泉一窒。她不記得了?方才的她究竟有無意識?為什麼她明明睜著眼,卻好像看不見任何東西,卻又能不停的重復那些話?
「我說錯什麼話了?」見他沉著臉不語,她開始緊張起來。
嗚啊啊,剛才她有說什麼話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莫泉靜睇她片刻,臉色稍霽。「沒有,你沒說錯話。」
她噘著小嘴,美眸水光盈盈的瞅著他。「那你不生我的氣了?」
「嗯。」他看著她,腦海里回繞的是她哭著,反復重述那些話的可憐模樣。
那樣的她,像極了那個女孩,他幾乎以為……是「她」。
「莫泉,謝謝你。」余莉雯淚痕斑斑的小臉綻開笑容,一時興奮難抑,她主動伸出雙手抱住他。
莫泉明顯僵了一下,卻沒推開她。
閉上雙眼,他自私又卑鄙的將余莉雯當成是「她」,遲疑許久後,才張開僵硬的雙臂,將柔軟的嬌軀擁進懷里。
再見,再見,如果可以,多想再見她一面……只是,他深愛的那個女孩已離開,再也不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