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蘇旻旻再次出現時,已是杜蒔楓見過未來的準公婆,住在柏家特地為她騰出的別院,等待舉行婚禮好日子來臨時。
杜蒔楓初到柏家時,一看到左右邊圍牆似乎遠到天際的大宅,腦袋整個愣昏了。
「屠夫都這麼賺錢嗎?」殺豬可以殺到房子大得嚇人?
「我從沒說過我是屠夫。」柏守初笑道,陣中充滿著戲諸。
「我之前問你在干嘛的,你說你是屠夫啊。」
「我說我是武夫。」
「武……武夫?」發音這麼相近,難怪她听錯了。
「那……這里是那種名門世家?武林的什麼莊的?」
「是莊沒錯,但是錢莊。」
「錢……耶?」
「當初我帶你去柏記錢莊時,你難道都沒有疑問?」
她呆了呆,搖頭。「我以為是恰好同姓。」
「哈哈哈……」他笑得差點弄亂了她的發,「我就喜歡你這麼單純,不會多想的性子。」
一路上,他早露了很多餡,但或許她就是相信他吧,不曾懷疑他說的話,他未解釋,她也不去胡思亂想。
柏守初笑得開懷,但杜蒔楓卻是面有難色。
「生氣了?」不高興他不老實?
她躊躇了一會兒方道︰「你們家很有錢?」
「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錢莊吧。」
「喔……」
她怎麼看起來面色更陰沉了,那雙眸好像要哭出來似的。
「怎了?」
「你是大戶人家的兒子,我一個貧窮鄉村的女子怎配得上。」汗濕的掌心貼著褲,「我知道你感念我的救命之恩,但……」
「嗯?」
「但我不想當妾,我還是回鄉找個竹馬嫁比較適合。」
「傻瓜,你是我的妻啊,誰說要你當妾了?!」他保證過的,她忘了嗎?杜蒔楓抬陣回視被惹笑的他,水盈盈的眸中沒有半點笑意。
「可是你以後也會納妾的,然後你就會專疼新小妾,不會再喜歡我了,會冷落我,再也不來找我了。」她明白的,這種故事蘇旻旻說了很多了。
「是誰說的?!」
「大戶人家沒有不納妾的啊,妻妾都會惡斗,或暗中較勁,我覺得我應該斗不贏,還是當個農婦比較實在。」
柏守初對她的一番猜想真是好氣又好笑,干脆直接拉起她的手,「走吧。」
「啊?」
他大咧咧帶著她走進柏家大門,柏家兩老雖已得到通知,兒子已在歸家的路上,可瞧見他平安無事出現,仍是激動得雙眸濕濡。
「以後就不用擔心受怕了。」柏母欣慰的看著終于度過劫難年歲的兒子。
「是啊,所以我可以娶親了。」柏守初將杜蒔楓拉到身前來,「爹、娘,這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了報答她,我決定愛護她一輩子。」
接著,他說明了旅途上所發生的事,在場的家人與奴僕皆是听得又驚又愕,面上滿是難以置信。
「還好,」柏母拍拍受驚的胸脯,主動上前來拉住杜蒔楓的手,「還好有你,謝謝你救了我兒子。」
一旁長相與柏守初相似的柏父亦以溫柔的神色望著杜蒔楓。
「不……別這麼說,我只是剛好路過,就……就順手、順便救了他。」杜蒔楓很是難為情,頭不自覺低下來。
「另外,我還有件事要宣布。」柏守初揚聲道,「我這輩子只娶杜蒔楓一個妻子,此生絕不納妾。」
杜蒔楓又驚又喜,而柏家兩老倒也沒太大的異議就點頭贊成兒子的決定。
「那是因為柏守初是小兒子,上面兩個哥哥都生了好幾個孩子了,所以才暫且不管你們的,但如果以後你生不出孩子或怎樣,那可就不一定了。」與杜蒔楓的激動相比,听故事的蘇旻旻橫躺在床上,態度閑適的潑她冷水。
「他答應我不會納妾,一定說到做到的!」她相信他。
「這是在唱哪出幸福的大戲啊?!」蘇旻旻撇嘴,「在我差點又魂飛魄散,足足半個月才得以形體凝聚出現在你眼前時,你倒是幸福美滿的將我完全忘光光了吧?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你們哪有今天!」
「我知道你會沒事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之前有經驗了,所以她不會擔無謂的心了,看吧,蘇受旻不是完完整整的出現了嗎?
「哼。」蘇旻旻嘴角抽了抽,驀地賊笑,「反正你們兩個都不是童子身了,以後就算再血液交流,也沒那個功力將我打散了,哈哈哈……」
「相公已經不會再遇到女難,那退妖鬼的方法已經不需要了。」
蘇旻旻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沒忘記我當初要你上京城,是為了什麼吧?」只顧著自己的幸福快樂,真是薄情寡義!
「我當然沒忘記,相公已經在幫我調查,這京城過去是否有姓常的大戶人家。」
「過去?」蘇旻旻听出詭異之處。
「現在說得出名號的大戶人家,沒有姓常的。」
蘇旻旻訝然坐起,「沒有?」
「嗯。」杜蒔楓點頭,「相公猜測有可能是家道中落,所以要花點時間調查。」
「喔……」蘇旻旻沉吟。
「你真不記得到底過了多少年歲了?」
「你沒听過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嗎?」
「嗯……」杜蒔楓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像曾听你說過。」
「我一個人被束縛在山上,就算剛開始會計算日升月落,久了也懶了。」
「說得也是。」杜蒔楓點頭附議,「不過相公他說啊,他覺得你不需要這麼仇恨那個負心漢,他一開始是沒認出你來,並不是真的要負你,而且他追殺你,其實是要保護你的安全,因為他以為你是……」她聳了下肩,代替「妖怪」兩字。
「怕危及你的生命,才要斬殺的。」
「我才不管,我要報仇就是了!」蘇旻旻握著拳,眸中迸出殺氣。
她等著報仇這天,等了多少年,怎可能杜蒔楓三言兩語就打消主意?!真是講不听啊。
杜蒔楓暗暗嘆氣。
希望常家人已經搬離京城,杳無蹤跡,這樣蘇旻旻就不用報仇,也就不會害了人命……
可她再想蘇旻旻將這個仇放在心上惦記多年,就算常家人已經搬走,她說不定也會要求她找出他們的去向,讓她得償所願。
到底有沒有方法能讓她放下呢?
唉!
這天,杜蒔楓在房里正笨拙的依著繡娘的教法縫嫁衣。
她會做包子饅頭,會廚藝,但在女紅方面可說是一塌胡涂,為了能成為一個賢慧的三少女乃女乃,她可是每天都很勤勞的練習。
說來,她還得感謝蘇旻旻因為太無聊纏著要她習字,還念了不少文章給她听,否則要是她目不識丁,可就要被看扁了。
「從這邊下針……對,然後這針腳要隱藏起來……」繡娘耐心的指導著。
「三少女乃女乃。」一名年約十三四歲的丫頭跑進杜蒔楓的別院。
杜蒔楓雖然尚未進門,但家中奴僕已經習慣喚她「三少女乃女乃」了。
「小雨,什麼事?」杜蒔楓自密密麻麻的繡線上抬起臉來。
小雨是管家撥給她的丫頭,專門服侍她的,杜蒔楓從小獨立自主,家又貧,從未被人服侍過,剛收到這丫頭,還很不知所措,請人家燒壺茶過來都覺得不好意思,現在比較能適應一點。
「三少過來了。」正在庭院打掃的小雨遠遠的就瞧見柏守初,故急急忙忙進來通報。
「是嗎?」杜蒔楓欣喜起身。
「那奴婢先離開了。」繡娘福了福身。
「麻煩你明天同個時間再過來教我。」
「好的。」繡娘笑著點頭,與小雨一塊兒走出去。
沒一會兒,柏守初就進來了。
他看上去面色有些不霽。
「相公,你怎了?」杜蒔楓上前關心詢問。
「蘇旻旻在嗎?」柏守初看不見蘇旻旻,故只能從杜蒔楓這得到答案。
「她不在,她說她去花圜賞菊去了。是姓常的人家有消息了嗎?」
「嗯。」他拉著她坐下,「我派人調查,沒想到最後竟然兜回來了。」
「兜回來?」
「我娘有位嬸婆就姓常,以前也是住在京城,嫁給一位姓魏的人家。」
「真的嗎?」想不到負心漢竟然跟未來的婆婆有血親關系。
「我去問了娘這件事,又從娘那里找到嬸婆的住處,得知那位嬸婆有個哥
哥就叫常紀賓。」
杜蒔楓訝異掩嘴,「那位嬸婆多少歲數了?」
「快七十了。」
「這麼說來,蘇旻旻已經在人世間飄蕩將近五十年了?」
柏守初點點頭。
「那常紀賓還活著嗎?」
柏守初搖頭,「他早在二十五歲那年就過世了。」
「二十五?」杜蒔楓蹙眉思索,「那不就是……他與蘇旻旻相遇的那年就過世了?」
「對。」柏守初解釋道,「據說,常紀賓曾經失蹤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等他回家時,十分落魄,人也異常消瘦,他常半夜驚醒哭叫,不過一個月時間就走了。」
「那是……」杜蒔楓心里隱約有底了。「那位嬸婆知道原因嗎?」
「嬸婆不是很清楚,她說她哥哥一直哭喊著『我錯了』、『原諒我』、『求求你回來』之類的話,問他怎麼了也不說,最後大夫說他是抑郁而終的,死的時候,眼楮都沒閉上。」
「呃……」杜蒔楓打了一個寒顫,忽然,她覺得身後有動靜,急急轉過頭去,「蘇旻旻?」
蘇旻旻的眼眶發紅,淚光閃爍,杜蒔楓猜她應該是听到她跟柏守初的交談了。
「你听見了嗎?那位常公子的事?!」杜蒔楓急道,「他一定是知道他弄錯了,他滿心悔恨,所以才會……」
「別想騙我!」蘇旻旻怒道,「這一定是你跟柏守初編出來的故事,想叫我不要報仇是不是?我要殺光常家人!版訴我他們家在哪!」
「蘇旻旻說什麼了?」听不見蘇旻旻聲音,只看到杜蒔楓臉色變僵凝的柏守初問。
蘇旻旻曾說過,當初讓柏守初听見她的聲音,耗費掉她很多力氣,不像面對杜蒔楓時想現身就現身,想說話就說話,所以當初在狐妖村莊,兩人順利逃出後,她就不再讓柏守初听見她的聲音了,故柏守初不曉得蘇旻旻說了什麼。
「她說她要知道常家的後代在哪。」杜蒔楓苦惱道,「若不說,她可能會拆了這房子。」
「我還會拆了你!」氣怒的蘇旻旻□無遮攔道。
「你最好拆了我,未來你就只能在我的墳上移動,哪都不能去。」杜蒔楓也不是省油的燈。
蘇旻旻咬牙,火大的瞪著杜蒔楓。
「常家的香火已經斷了。」一旁的柏守初忽道。
聞言,杜蒔楓與蘇旻旻都一愣。
「他又想騙我!」蘇旻旻怒氣沖沖的手指穿過了柏守初的腦袋。
「怎麼會斷了?」杜蒔楓問。
「常紀賓是獨子,他失蹤前家中雖已有一妾,但並未替他生下孩子,後來他歸鄉一個月後就過世了,常家後繼無人,香火就這麼斷了。」
「我不信!」蘇旻旻暴跳如雷,「常家在哪?帶我去,我要用我的雙眼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