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龐富貴失手一抖,手上的煙花居然施放了出去,即使是大白天,砰然的巨響以及接下來的滿天彩花,依然相當清楚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五十里外的皇武軍一見到信號便動作了,轟然一聲全往前沖,鬼頭族的軍隊見狀立刻縮小了防線,或許恨極了龍騰王朝的背信突襲,全朝著中央的大轎攻擊,而為了保護皇上及將軍,潛伏四周的凌雲軍也不得不出動。
牽一發而動全身,因為龐富貴的失手,凌庭卿當初的計謀全亂了。雖然凌雲軍一樣銳不可擋,但在沒有指揮下便無法開展千變萬化的軍陣,大伙兒只能憑平時操練的默契,用最簡單的方式進攻,再加上中央還有皇帝的大轎,不敢用箭或用火攻,情勢岌岌可危,更別說皇武軍的攻擊雜亂無章,拖累了凌雲軍的攻勢。
但在正中央的凌庭卿並沒有驚慌,沒空護著驚聲尖叫的陳諶,他鎮守在大轎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而還沒走遠的百人小隊,以及隊伍中的二十幾名凌雲軍員,也適時分擔了他一些壓力,讓李敦業的聖駕不會因為龐富貴的魯莽而被鬼頭族冒犯。
「龐副將!你快將我軍的旗手與鼓手放了!你沒看到群龍無首,底下全亂了嗎?」蘇蓮一見凌庭卿陷入危機,崖下又是一片混亂,急忙驚叫著。
「我……還不快放人!」龐富貴也慌了,轉頭一看,赫然發現凌雲軍的旗手與鼓手早被他手下的人擊暈,而每個想借機滋事的正規軍員,全嚇得臉色蒼白,不知所措。
由于凌雲軍的鼓旗手,個個都經過嚴密的軍略訓練,平時布陣作戰猶如凌雲軍的軍師,這樣才能如臂使指,不必再經過命令的層層轉達,凌雲軍的效率才能這麼高。
但,執旗的軍師被層層警戒的自己人干掉了,這還是第一次啊!
龐富貴顯然不想負這個責任,帶著他的人匆匆離去,蘇蓮遠望著山崖下亂成一團的戰況,而在戰圈正中央的凌庭卿以一擋百,驚險地閃過了幾刀,怕就快要守不住大轎了……
她咬緊牙關,硬著頭皮沖到大鼓邊,心一橫拿起插在旁邊的鼓棒,咚咚咚地對著比她床面還大的鼓面敲了起來。
「我一定可以的,我學過怎麼敲,我也知道王爺的計劃……」蘇蓮卯足了全力,忍住渾身顫抖,死命地敲著鼓,盡力地想敲出她曾經學習過的各種陣式轉換的鼓聲命令。
低沉而又穩重的鼓聲傳出,就如同一劑定心劑,凌雲軍的人馬士氣大振,殺聲震天,隊形當下隨著鼓聲變化了起來。
正面分成四方斜插而入,分散鬼頭族的注意力,另外兩軍由側邊突襲,不到一刻鐘便殺進了鬼頭軍圍成的圈,解了大轎的危機。
在這個時刻,崖上只有蘇蓮一個人懂得軍令,再加上沒有旗號支持,所以她的手根本沒辦法停,以平時的練習情況來看,她擊鼓一刻鐘就累到幾乎快垮了,所以她一回只能學一種鼓號與旗號。但這次是真槍實刀的上場,兩刻鐘,兩刻鐘下來她的手幾乎酸痛麻痹到抬不起來,雙腿也軟得快彎下去,意識模糊,身子如風中楊柳直晃。
可是她忍住了,憑著一股意志,清晰而又有力地循著凌庭卿擬定的計劃擊著鼓,她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只知道崖下的戰況似乎明朗了起來,鬼頭軍開始潰逃,而朝廷的皇武軍這才慢吞吞地趕到戰局之內。
大局底定,她,應該可以休息了吧……
至于石原城外的凌庭卿,自然明白這鼓聲來得有點遲。雖說山崖上莫名的信號釀下了大錯,但在凌雲軍動作的第一時間,鼓聲就該落下了。
甚至這遲來的鼓聲有些不夠厚實,打鼓的人力氣必然不大,再加上接續而來該有的旗號也沒有,便讓他警覺到山崖上似乎也出事了。
終于,凌雲軍成功地營救了李敦業的大轎,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鬼頭族的攻擊,
而鬼頭族如潮水般退去,朝廷的皇武軍順勢打落水狗撿便宜,殊不知凌庭卿早已計劃在石原城後也布防,堵住表頭族的去路,否則當初何必藏得那麼隱密,而這次圍襲鬼頭族的精兵也不會少那麼多,差點就因為少了命令指揮的旗鼓號而被翻盤了。
鼓聲越來越虛弱,最後默默的消失,凌庭卿心頭閃過一絲異樣感,正想找個人上去崖頂看看,卻見到應該留在崖上護衛鼓旗手的龐富貴,竟然也出現在附近。他心頭一涼,立即走了過去,大刀迅雷不及掩耳地搭上了龐富貴的肩頭。
「龐副將,你為何沒有在崖頂護衛我凌雲軍的鼓旗手?」
「我、我……卑職……不是我的錯!蹦旗手早就暈過去了,不是我打的!是他們、是他們打的……」龐富貴因為心虛,一被問就露餡了,再加上頸上的那把刀,便把過錯全推到了屬上。
那群下屬一听,也急忙跪下,替自己辯解道︰「是龐副將下令的!因為龐副將要施放信號,但沒有凌將軍的指示,幾個鼓旗手試圖阻止,所以龐副將要我們制住他們……」
「但我沒有要你們打暈他……」
「住口!我明白了。」凌庭卿的臉色突然變得比冬日的積雪還要寒冷,「既然鼓旗手都暈了,那麼方才擊鼓的人是誰?」
龐富貴慘白著臉仔細回想,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應該還有一個瘦弱的小兵沒走,就是先前與我頂嘴的那個,好像叫蘇蓮……」
凌庭卿聞言大怒,不由得長嘯一聲,那聲音之凌厲,幾乎讓悻存頑抗的鬼頭族人都軟了腳,他手轉刀背狠狠地往龐富貴的頸項擊下,接著不管他是死是活,搶了一匹馬便往山崖急馳而去。
不多時,馬兒已登上了山,到了無法再攀爬的崖邊,凌庭卿毅然棄馬,飛快地徒手攀登,果然在一平坦的平台上,看到了暈厥在軍鼓旁的嬌小身影。
凌庭卿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過去,輕輕地扶起她,讓她靠在他懷里。
「蘇蓮、蘇蓮!你沒事吧?」看著她蒼白痛苦的臉色,大手握著她舊傷未愈的小手,只見血紅從她手上的包扎滲出,他心痛無比,忍不住輕晃著她,想將她喚醒。
原只是月兌力而昏倒的蘇蓮,被他這麼一搖晃,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睜眼,便看到一張擔心的俊臉,正用著心疼又依戀的眼神望著她。
她不是作夢吧?
「將軍……」櫻桃小口輕啟喚著他,小手也舉起想模他的臉,但手心傳來的剌痛,終于讓她明白這不是一場夢,他真的在她身邊,依依不舍地抱著她。
「戰事結束了嗎?我們勝了嗎……」她心里雖對他極有信心,但卻不知道自己擅自擂鼓指揮,會不會弄巧成拙。
「我們勝了,成功救回皇上,你……做得很好。」他輕輕地將她摟近了點,只有這樣,他才能更進一步感受她的存在,剛才他見她如破布一般地倒在那兒時,他真的差一點瘋狂了。
這是第一次,他險些被自己內心的驚懼給擊敗,即使是在面對千軍萬馬,即使是方才以一人之力擋住表頭族的攻擊,都沒有發生過這種情形。
「將軍,蘇蓮沒有讓你丟臉,蘇蓮做到了……」蘇蓮朝他微微一笑,雖然虛弱得有如扶風弱柳,卻更有一種令人憐惜的美。「蘇蓮有資格站在你身邊了嗎?」
「你一直都有!」凌庭卿不假思索地回答。
蘇蓮嘴兒一扁,像是要哭了,也像是不敢相信。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有什麼地方能讓他看上,她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配得上他……
然後他說,她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了。
「蘇蓮的意思是……以你的伴侶的身分……」她豁出去了,也不再尊稱他的官餃,對于她的女兒身,兩人已是心照不宣,她希望自己是他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家奴。
「我等你很久了。」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笑著輕撫了下她的臉。
這是蘇蓮第一次見到他真心的笑容,猶如暖陽沖破了冰雪,是那麼溫暖,那麼動人,她覺得自己方才的擔心害怕,已然被他融化,他笑容里的燦爛,幾乎耀眼得讓她張不開眼……
蘇蓮感動的哭了,淚水將她的視線模糊,而這幾個月來所吃的苦,方才她所承擔戰局成敗的壓力,都在這一瞬間釋放出來,蘇蓮嗚的一聲,終于不計形象地哭了出來。
可是,虛弱至極的她,已然無力承受這樣掏心掏肺的大哭,最後,在蘇蓮哭到暈過去之前,她只听到凌庭卿擔憂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