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過了一個禮拜的平靜日子的星期天，戴佑年幾乎是目光一掃過等待候位的人群，就準確無誤的看到綁著馬尾，身邊還跟著雙胞胎小弟弟的韓乙岑。
更讓他驚悚的是，他才怒瞪她一秒鐘的時間，她就那麼剛好將目光從魚池中轉過來，並與他四目相對。
有沒有這麼神準他每次一看到她，她就「心電感應」到了？
「老板！」韓乙岑開心朝他揮著手。
一屋子的客人在看，他表情僵硬的抬起手來。
「葛格！」小弟弟們也開心的揮著手。
我不是你們的葛格，說謊的小朋友！
但他還是很僵硬的回以招呼。
接著他看到韓乙岑身邊的中年男子似乎在問她什麼問題，她指著他，小嘴動了動(可惜他不懂唇語，不然就曉得她又唬爛了什麼)，然後年紀比他爸媽年輕了些許的灰發男人也抬手朝他揮了揮。
那男人笑起來的神態跟小弟弟們頗相似，該不會是他們的爸爸吧？
莫非，她這次想來上演「認干爹」的劇碼？
戴佑年深吸了一口惡氣，不顧禮貌的毅然別過頭去，免得被以為他跟他們這麼熱絡，關系匪淺，讓那女人說起謊來更具說服力。
見他倏然別開頭，韓父有些訝楞。
「他怎麼沒理我？」韓父覺得這年輕人似乎有些沒禮貌。
「老板忙，沒看到啦。」韓乙岑不以為意的寬解父親，「你沒看生意這麼好，要不是我們跟他很熟，說不定剛才根本不會跟我們打招呼呢。」
「你每個禮拜都來，當然熟啦。」女兒實在跑得勤啊。「其實我是覺得，要開素食餐廳也不用非要加盟，你的手藝好，自己開就行啦。」
韓父不懂為什麼女兒這般堅持。
雖說妻子在過世之前仍對這家餐廳的菜肴念念不忘，一心巴望著能再次光臨，可惜願望沒實現人就去世了，但不錯的素食餐廳到處都有，沒必要非此家不可。
「爸，他們的菜色雖然也不是特別跟人家不一樣，但是吃起來的口感就是不同，他一定有加什麼秘方，是其他餐廳沒有的，就連弟弟們都很愛吃耶。」
「對啊，」一旁擅長狗腿的韓韋郡亦道，「大葛格的菜好好吃。」
「比姊姊的好吃一點點。」韓韋承點頭附議。
「對啊，爸，你看連韋承都說比我煮的好吃，就知道是真的好吃了。」韓乙岑與弟弟們以如花燦爛的笑容，說服著父親。
若韓韋郡說好吃，韓父還半信半疑，但如果是個性像個小大人的韓韋承都覺得比姊姊的手藝好的話，那他可就真要仔細嘗嘗了。
等待了約莫二十分鐘，終于有空位可以入座。
戴佑年特別指使一名服務生過去幫忙點餐。
他一點都不想給韓乙岑任何能與他交談的機會。
「請問要點什麼？」服務生拿著點菜本問韓家人。
「老板呢？」韓乙岑左右張望，見到老板正在問候一組客人用餐的感想。
「老板！」她朝他揮手大喊。
裝沒听見。
戴佑年忍耐著，額際青筋跳動的他和顏悅色與客人話家常。
「老板啊，」韓乙岑兩手圈在小嘴兩邊，喊著，「老板，過來一下。」
她喊得那麼大聲，別說他人離得就不遠，全餐廳的客人都听見了。
韓乙岑見他沒動靜，忙跟服務生關心問道︰「你們家老板今天是不是耳朵有點問題？看過醫生了嗎？」
「呃……」服務生臉頰如得了神經失調，不自然的抽動了兩下，「我去叫他。」
而戴佑年正在服務的那桌客人也好心的「提醒」，「那桌客人好像有事找你，不用管我們了，過去看看吧。」
「不好意思，」戴佑年努力克制別讓自己是咬著牙說話的，「我過去看看。」
他抬頭轉身，服務生也面有難色的過來了。
餐廳的員工都知道韓乙岑跟戴佑年的「仇恨」，故服務生一跟戴佑年四目相對，即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來處理。」戴佑年拍了下服務生的肩，努力保持臉色平和，走向韓家人的桌子。
「老板，」韓乙岑站起身來興奮的對戴佑年道，「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爸爸。」
「伯父好。」戴佑年禮貌的回應，並公事化的拿出點菜本，「請問要點什麼？」
「我爸不相信你們餐廳的菜比別家餐廳好吃，老板今天一定要端出拿手好菜來給我爸嘗嘗。」韓乙岑的語氣有些急躁，真怕戴佑年哪天不出槌，就選在今日。
一旁的弟弟們點頭如搗蒜，還親親昵昵的喊著，「大葛格。」
「弟，大葛格很關心你們上星期感冒發燒，還以為你們會病一輩子，擔心得很呢。」韓乙岑笑道，「跟大葛格說謝謝。」
「謝謝大葛格！」兩兄弟很有默契的喊。
他根本不是這意思！
戴佑年真是差一點就把手上的筆掐斷成兩半了。
「不客氣。」他虛偽的一笑，「請問要點什麼？」
「對了，爸，之前不是有次你說那天的高麗菜特別好吃嗎？那是老板的媽媽送我們的，有機溫室栽培，非常鮮甜。」韓乙岑又急著捧戴佑年家出產的高麗菜。
「那真的是不錯。」韓爸笑著道，「我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高麗菜，既然食材本身這麼棒了，就算不用特別的煮食功夫應該也能煮出好菜吧。」
這位父親是話中帶刺嗎？
戴佑年冷冷想著果然是一家人，沒個正常的。
「有好的食材又有好的煮食功夫，你就期待等等上桌的美味吧。」韓乙岑得意的好像她才是這家餐廳的主人。
「謝謝夸獎。」戴佑年皮笑肉不笑，「請問要點什麼？」
「老板，听說你們要推出冷凍食品了喔？這想法很棒，可是如果能夠推廣加盟，讓別地區的人也能常常吃到你們的菜，不是更好……」
喋喋不休的韓乙岑上臂忽然被扯。
「你再不點菜，」戴佑年低聲威嚇，「就把你的桌子讓給下一組客人！」
「不行啦！」韓乙岑泰然自若的拿掉臂上的大手，「我們先來的耶，排隊排好久了。」
「乙岑，點菜吧。」韓爸見戴佑年臉色都變了，女兒還自說自話，恐怕等等就要翻桌了。「還有很多客人在等。」
韓爸也不是不知道女兒的毛病，她很天真、開朗，心無城府，十分善良，但也很天兵，常搞不清楚人家話中真正的意思，人家都要翻臉了還渾然未覺。
女兒雖然說他們已經跟老板很熟了，但恐怕是自來熟吧，見老板的模樣，似乎不太想跟女兒「熟」呢。
「喔。」韓乙岑只好坐下翻開菜單，「爸，我跟你推薦……」
終于點完了菜，戴佑年合上點菜單，說聲「請稍待」，轉身便走，不給韓乙岑有任何搭訕的機會。
「我瞧那老板脾氣似乎不太好。」韓爸擔憂道，「這萬一開了他們的加盟店，會不會常被刁難啊？」
「都還沒開就常被刁難了啊。」韓乙岑兩手撐頰望著戴佑年偉岸的背影，眼神有些痴迷，「我是一定要成為他們的加盟商！」
「也不用這麼執著。」韓爸以筷子夾起桌上附贈的海帶小菜入口，「嗯，的確滿好吃的。」
「好吃吼？」韓乙岑也夾了花生，「要不是這麼好吃，我跟媽怎麼會念念不忘呢？」她也不會這麼執著追著老板**跑了。
「他說他只開放給自己人？」韓爸想確定。
「對啊，」回話的是韓韋郡，「所以我跟弟弟認他當哥哥，這樣就是自己人了。」韓韋郡覺得自己真是超級聰明的得意翹嘴角。
「哈哈……」韓爸笑著模模兩兒子的頭，「那人家有認你們當弟弟嗎？我怎麼看起來只有你們認了人家當哥哥啊？」
「沒有嗎？」韓韋郡問弟弟。
弟弟聳肩表示不知道。
「不然等等我們問大葛格。」韓韋承道。
「好。」
沒一會兒，戴佑年端著菜走過去，韓韋郡立刻大喊︰「大葛格，大葛格，你有認我們當弟弟嗎？我們是不是自己人了？」
戴佑年真恨自己是開素食餐廳，而且沒賣人肉叉燒包。
「弟弟……」戴佑年才想回身安撫他們先坐下，有事等等再說，沒想到兩兄弟一听到戴佑年喊他們「弟弟」，立刻鼓噪起來。
「爸，他叫我們弟弟了。」韓韋郡開心的喊。「我們是自己人了。」
「爸，你听到了，大葛格有認我們，所以以後你是大葛格的干爸比了。」
韓韋承一臉正色道。
戴佑年充滿錯愕的立在原地。
被陰了。
我佛慈悲，請容許他罵一聲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