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在董歡深深反省自己面對林漢堂時趨于弱勢的狀況後,完全不顧以往的自省原則,把一切歸咎在情報錯誤。
若同學給予的情報準確,就算林漢堂人在工房,她也能有所準備,而不會因為驚訝而影響思緒,導致自己如此狼狽。
沒錯,狼狽。
比被戲耍與嘔吐更要狼狽與難堪。
唯一慶幸的是,這次的淒慘狀況林漢堂絕對不會知道——她,只是因為彼此的靠近,底褲竟然濕了一片!
噢,她到底怎麼了?又不是沒有過男人,又不是沒品嘗過男歡女愛,為什麼只是被他抵著——而且還隔著布料——她竟然濕得一塌胡涂!
難道是清心寡欲太久了?
董歡緊咬著嘴唇,在臥房附設的浴室里,站在洗臉台前瞪著鏡子里的自己。
一定是這樣!自從與男友分手後,她已經將近五個年頭獨自一人。
人也是動物嘛,生理也需要發泄嘛……啊、哈哈……胡亂找了個理由堵住內心的慌,她用力拍拍臉頰,進行完晨浴後,習慣性地只穿著內褲走出浴室來到廚房,隨便煎個荷包蛋配吐司外加一杯牛女乃當早餐,吃完後開始準備給林漢堂的合約。
盡避她是逞強才讓他成為果模,但事情都已經發展成這樣,她寧可收回那些不甘不願,全心以他為主角構築作品。反正排除她想遠離他以及彼此為同事這兩點,她並不反對甚至超級想讓林漢堂擔任她作品里的主角。
所以,就這樣吧。就像老師再怎麼討厭某位學生,也必須公平公正地替學生打成績。而身為畫家,為了作品,必須排除成見,毫無疙瘩地細心捕捉模特兒所有曲線。
這,就是專業!此時,電視屏幕里國慶大典正熱熱鬧鬧地舉行著,五光十色的煙火一發接著一發轟轟作響,仿佛董歡不斷進行心理建設的心,縱然從翻騰喧鬧趨于平靜,然而滿天彌漫的煙霧依然在空氣中回蕩盤旋,即使狀似消散,也只是肉眼看不見、雙手模不著而已……
林漢堂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十分鐘按下公寓的對講機。
董歡掛上對講機後,下樓帶他進入家門。在此之前,她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絕對不會是昨天被他壓著打的自己!幾經思量,她決定改變作戰方針,為了長期抗敵,她已經不求在嘴上說贏他什麼,只求心靈與身體別再受他影響就好。
林漢堂跟著一身襯衫、牛仔褲的董歡踏入客廳,屬于她的柑橘香立刻朝他迎面撲來,這香味宛如上等迷藥,令他昏昏欲醉。
「請坐。要喝茶嗎?」
「有可樂嗎?」他不愛喝茶。
「……我只有酒。」她從來不喝全是糖水的飲料。「那麼我喝開水就好。」林漢堂趁董歡到廚房倒水時打量環境。
經過裝潢的十三坪空間打著溫暖的燈光,茶幾及與沙發一組的長桌上鋪著米色桌巾,長形沙發的右手邊放著一只熊女圭女圭,地面鋪著柔軟的羊毛毯,溫暖柔和的布置處處顯示此地為女生所有。
他拿起桌上A4大小的紙。
是合約文件。
他掃了一遍合約內容,上頭除了列有工作性質、取向、地點及薪資外,條款則寫著禁止拍照與錄像、不得有第三人等進出,繪圖進行中時,繪者不得觸踫模特兒身體等等。
「開水。」董歡把水杯放在桌上。
「這合約……」
「你覺得有問題?」「我以為你會希望在畫室。」工作地點是寫著她家住址呢。
「……我有我的考慮。」她有考慮在畫室,但想到歐陽萍絕對會出現的八卦神情後,還是打消念林漢堂聳聳肩,不表示意見。
「另外關于薪資部分……」將合約放在桌上,他手指著某行文字,「把這行劃掉。我不收你的錢。」
「不然呢?」
「不收就不收,哪還有什麼不然。」
董歡狐疑地瞅著他,林漢堂見她動也不動,逕自拿起一旁的原子筆,親自動手把薪資劃掉,並在旁邊空白處加注不取她一分一毫,然後簽名蓋章。
「就當這是我追求你的表現不好嗎?」他改完一份換另一份,「沒有男人在追求女人時還向對方收吃飯錢。」
心跳砰咚砰咚加速幾分,酥麻的暈眩感油然而生。
董歡定了定神,垂眼悶聲道︰「這又不是吃飯錢……」「大同小異。」
「你——」呼,算了,懶得和他爭,她會想辦法塞錢給他。「還有其他問題嗎?」
「大致上沒有。」林漢堂邊說邊在最下方的簽章處簽名蓋章,爽快利落得像只是簽一份便利商店的取件條,而不是擔任果模的合約。
他真的下定決心了呀……董歡暗覷他。擔任果模除了面對親人朋友可能會出現的異樣眼光外,還需要克服心理上的疙瘩,所以她總是深深敬佩模特兒,感謝他們為畫家的付出。
林漢堂將一份合約折妥塞入牛仔褲口袋,一份遞給她。
董歡將合約放在茶幾上,用裝飾用的鳳雛紙鎮壓住。
「今天就開始嗎?」他問。
「可以嗎?」愈早開始當然愈好,時間比較充裕。還欠兩幅畫呢,現在已經十月,依照她以往的作畫進度粗略計算,若進行得順利,也許能夠在明年一月初完成。
「當然可以。」
「有記得帶浴袍來嗎?」
「當然。」他打開提袋,拿出一件白色浴袍。
「那……往這邊走。」她率先從個人沙發上起身,領他往客房走。
前年她買下這間三房一廳的舊公寓後,將其中一間房當臥房,一間當客房、一間當成畫室使用。「我在年後會舉辦個人畫展,目前尚欠兩幅作品,我打算以你為主角進行構圖。」「你年後要辦畫展?學校里怎麼沒有小道消息?」「這件事只有邵老師、校長以及學務主任知道,我請他們別聲張。」「這麼保密?」「還沒開始的事低調點不是很好?能減少被閑言閑語的機會。」董歡推開客房的門,
「你進去換衣服吧,我在對面的畫室等你。林漢堂,你……應該知道浴袍底下什麼都不能穿吧?」
林漢堂微笑「當然,我沒有忽略合約上寫的『模特兒』這五個字。」
董歡目送他進入客房後轉進畫室。
很好,除了听到「追求」二字稍稍亂了心緒以外,她都表現得不錯。
她站在畫架前,閉上眼,鼓舞自己。
接下來,她只要握住畫筆,把心神全數投入在繪畫里就好。
這相當簡單。
別忘記,在工作時的她,完全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影響。
她將會與畫板、畫筆融為一體,在繪紙上創造出豐富的線條與色彩,勾勒出不同于以往的男性軀「呼——」她深深吐氣。
「董歡,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听見他的聲音,董歡睜開眼。工作,開始。
一室靜謐,只有炭筆刷刷刷構圖的聲音。
沙發上的林漢堂依照董歡指示,全身赤果歪身斜躺著,左手橫在腰上,右手枕在腦後,豐厚黑發微微凌亂,兩腿間被一條要掉不掉的薄毯巧妙地遮著,模樣是清晨剛睡醒的情景。
他視線緊緊捕捉董歡綁著馬尾的側顏,好喜歡她描繪他身體時的眼神與氛圍——專注、細膩、貪婪,仿佛身上最細小的毛發都不願意放過分毫,仿佛他是她眼里心里天地間最重要、最美麗、唯一值得注視的人。
不知道他的身軀在她眼里是怎樣的光景?雄壯魁梧?高大結實?抑或是飽含贅肉?啊,絕對不會,他雖然沒有健身的習慣,然而從事勞力工作以及慣常的運動,絕對不會與坐辦公室的男人一樣,處處掛滿脂肪與松弛的肌肉。
「董歡,看模特兒的赤身,你不會尷尬嗎?」他打破沉默。
董歡拿著炭筆在繃好的畫布上刷刷構圖,似乎沒听見林漢堂的問話。
「董歡?」林漢堂不屈不撓,連連又喚了幾聲。
「不會。」董歡終于開啟尊口。
作畫時與人聊天的行徑實在有違她工作時非得安靜的本質,然而模特兒千款百種,有些就是喜歡與繪者說說話,若不幸遇上,她也只能勉為其難配合人家。
「真的?所以你不會對我垂涎?」
「在我眼中你只是幾何物體。」董歡答得飛快,仿佛這答案已經在她心中繚繞許久,就等著說出D。
林漢堂揚了揚眉,分不清她說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還真教他失望,並且嚴重打擊他的自尊。
「真的只是幾何物體?」他不信。「當然。」
室內沉默幾秒。
「你為什麼選擇畫人體?」
炭筆隨著視線勾轉,描勒出男人結實的腿線,「……人體充滿極為豐富的線條,無論是豐潤縴瘦、肥碩清臞或是高麒短小都各有各的美麗,加上人擁有的種種感情,眾多元素分別聚集在不同的畫紙上,配上襯托線條與情感的背景,由不同元素構築出的效果與氛圍,是我愛上並且著迷的原因。」說完,董歡放下炭筆。「休息五分鐘吧,等一下開始上色。」林漢堂聞言,從沙發上站起,毫不在乎自己的赤果,用力伸展筋骨後,抓起浴袍穿上一邊往董歡的方向走去,站在她身後,彎腰垂眼欣賞花費十五分鐘的結果。
「只是草圖?」他以為她是精細勾勒出他身軀的每一分線條,否則剛才何必用眼神描繪地那麼仔細?
「我習慣先用炭筆布局以及描出大結構,細部還是得用油畫筆。」林漢堂「唔」了聲,視線落到董歡臉上,若有所思看了她半晌。
「你的伶牙俐齒跑到哪里去了?」他總覺得今天的她拘謹得緊,仿佛蒙上一層厚紗,阻擋住明媚耀眼的本質,讓他既不習慣又萬分討厭。
「收起來了。」
林漢堂哈哈大笑,興味盎然地問︰「為什麼?莫非被昨天的那場『對決』影響,導致今天的你不敢再與我較量,怕輸給我然後又被我牽著鼻子走?」「隨你怎麼說。」她已經決定保持平常心,不再受他挑釁。
「休息結束,模特兒,上工吧。」她看著他,微笑得風平浪靜。林漢堂盯著她,笑容愈發興味盎然,爾後寬肩一聳,听令回到沙發旁,月兌下浴袍,擺出與剛才相同的姿勢。
董歡拿起顏料盤,右手從桌上散布的油畫筆里挑出用來刷大片底色的筆。她的視線在男人與畫布上來回流轉,捕捉燈光在他身上造成的明暗效果,不時在繃布的某些地方把顏色加厚加重。
「董歡,你剛才說,我在你眼中只是幾何物體?」
「……嗯。」
「既然如此,幾何物體應該只是由線條所構成的倕硬形體,如此為什麼還會有豐富的線條與情感?難不成眾多模特兒中只有我是幾何體?嗯?唉,瞧瞧你,說話前後自相矛盾不太好喔。」董歡的手頓了一秒,暗暗咬唇。
沒錯,他在她眼中怎麼可能是幾何物體!他……是她截至目前看過充滿生命力,並且把剛與柔巧妙地揉合一起的男人。
厚實寬大的肩、毫無贅肉的小骯、緊實的窄臀、結實的腿,身體每一寸的線條處處顯示強悍的陽剛力量;一雙時時帶笑的眼、總是微微上揚的嘴唇、柔軟飽及臉上細致柔和的笑紋。
接受著她的凝視,薄毯動了下,款款滑落。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語氣里卻听不出有任何抱歉。
「沒關系……或者,你需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反正休息結束一開工還是一樣。
董歡「嗯」了聲。
她當機三秒,飛快抽離視線,卻發現他笑容滿面地看著她。
「如果是其他模特兒,面對這種狀況會怎麼做?」林漢堂極富求知欲地問,探手撈回薄毯,重新蓋住興奮的分身。
「呼吸新鮮空氣。」
「可惜這屋子里滿滿都是你的香氣,那只會更加刺激我。」
「胡說,哪有什麼香氣!」她羞叱,耳根子隱隱發燙起來,努力把其間影響她的熱源忽視掉。
「你只是久聞不覺其香罷了。」嘶,那隱隱約約、要看卻又不敢的模樣在在刺激著它,讓它變得更加興奮。
「……林漢堂,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陣子?」他非得說這麼曖昧的言語惹人尷尬嗎?
啊,生氣了呢!還想用以退為進的方式對付他?怎麼可能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本性絕對不可能容許她退後。
林漢堂微笑暗忖,順她的意,決定先安靜片刻再說,否則逼得太緊,這小女人有暴走的可能。
董歡吐口氣,定了定神,嘗試將自己全心投入在繪畫里,幾分鐘後卻驚恐地發現工作時會出現、會替她阻絕一切雜念的閘門壞掉了!
怎、怎麼會這樣?她竟然無法全神貫注在繪畫里!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以往,只要拿起畫筆,她的世界就只會剩下與繪畫相關的事,絕對不會被不相干的雜事影響,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模特兒影響得亂了心神。
董歡用力閉了閉眼,用盡力氣把那些記憶壓下,然而身體偏偏與理智相違背,拼命回憶曾經有過的滋味。
小骯涌現汩汩熱潮。
可惡。可惡!
「先休息一下。」董歡倏地放下畫筆與顏料盤,爾後跌坐上高腳椅,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她現在渾身發熱,宛如為了那男人燃燒一般……「你不要緊吧?」林漢堂來到她身邊眉彎眼笑地詢問。
董歡瞟他一眼,一股悶氣不禁打從心中來。
她會這樣還不是他害的!現在還假惺惺問候她,混賬透了!
「唔?你在生氣嗎?」瞪他呢!她應該不知道她飽含怒意與羞意的這一瞪多麼可愛。
「因為我讓你尷尬了?但你不是應該很習慣才對?嗯?」他的嗓音愈來愈低沉,壞心眼地拼命刺探董歡的底線,滿心期待她的反攻。
唉,他知道,絕對沒有男人這樣追求女人,像幼稚的小男孩拼命欺負喜歡的小女孩。但,他真的好喜歡逗她,惹她失常,惹她展露出與平常不同的神情姿態,然後盡情捕捉入眼、記入心底,因為那是其他人沒見過,唯獨他林漢堂才擁有的董歡。
董歡持續瞪他,刻意蒙上的厚紗,因點點的火苗逐漸燃燒成灰。
「我要為此感到高興嗎?高傲如你竟然也拜倒在我的褲子底下。嗯?」他執起她一綹長發,在指上緩緩揉捻。
董歡的理智猛地斷裂,原先「以退為進」的這項守則瞬間被烈火吞噬。
給他點顏色就開起染坊?
不給他點教訓,她就不叫董歡!
董歡霍地抬頭,雙眸閃閃發亮,滿裝著讓林漢堂怦然心動的火焰。「林漢堂。」董歡揚唇微笑,從高腳椅上起身,溫軟的身體貼近他。「我董歡,只會允許男人拜倒在我腳下,若要我臣服于男人……」女人仰起頸子,雙手順著浴袍爬上男人的肩。
男人垂眼,目光灼灼看著女人。
「休、想。」
紅唇,欺上他。
室內,傳來陣陣濕潤曖昧的親吻聲。
男人與女人的唇與舌,饑渴地與對方糾纏,吸吮探入嘴里的舌。
董歡發出模糊的哼聲,喉頭一動,咽下一股溫暖的津液。早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先展開這場纏綿,好像是她,又好像是他。起初,她只是唇貼著他,下一秒,他的溫舌擠入她,視線與她互視,無聲挑釁她是否敢接受。
熱吻,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火焰在他們周圍奮力燃燒,隨著男人的步伐留下一簇又一簇的火苗,繼而將整間公寓燃得烈火沖天。
林漢堂沒多費心思尋找她的臥房,筆直來到客廳,讓兩人雙雙跌坐在雪白柔軟的羊毛毯上,奮力扯開她的襯衫領口。
……
直到終了,林漢堂轟然頹倒在董歡身上,喘息許久後使力對換位置,讓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以免壓壞了她。
他伸手勾來被甩到一旁的浴袍蓋住兩人,掌心在浴袍底下親昵地撫模著她的背脊,不時歪頭親吻她的臉頰。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每一場歡愛都是這樣?火熱且激烈,好像兩人都迫切吞噬掉彼此,並且敞開承受對方的給予。
大汗淋灕,卻也疲憊得萬分痛快,甚至有種心靈結合的暢快感。
如果這是歡愛的真諦,難怪有這麼多人愛上它。
「董歡、董歡……」他滿心愛憐地啄吻她的太陽六,撥開因為汗水而黏在她頰上的發,才發現她竟然疲倦得睡著了。
他低笑,渾身放松卻緊擁身上柔軟的嬌軀,不時對她低聲呢喃並親吻她,給予事後的溫存,盡避她因昏睡而不知董歡在細碎的啄吻與親密的中恍惚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