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月一號一早，董珈翼天才剛亮就起床了。
昨日她為了這事在床上翻來覆去，快三點才睡著，沒想到不過兩個多小時，人又醒了。
被窩很溫暖，可是她的心卻很寒。
昨日，張克彥找她出去，說是帶她去買今天登記時要穿的衣服。
不過是登記又不是舉辦婚宴，她認為不需要多花那筆錢，但張克彥堅持，她也只好跟著出門。
在百貨公司逛了一會兒，興趣缺缺的她不管再漂亮、設計再獨特的衣服皆看不入眼，它們對她來說，跟鳳梨西瓜沒兩樣，無法引發她想要買下來的沖動張克彥見她一臉被逼迫的忍耐，剛開始好聲好氣詢問她有沒有喜歡的衣服，在她屢次搖頭，後來索性連口都不開後，發惱的將人拉到無人的樓梯間，斥道︰「你再擺這張死人臉給我看！」
董珈翼抬眼，望著張克彥越看越可憎的嘴臉，冷聲道，「我已經答應跟你結婚，人都要給你了，其他的請不要要求太多。」
「你想說什麼？」張克彥勃然變色，「你想說身體是我的，心是別人的嗎？」
董珈翼別過頭去。
明擺著的事實何必問？
「你離家出走這段時間去哪了？去投靠哪個野男人？」張克彥手握得她細腕發疼。
「你還不是我丈夫，請注意你的用詞！」董珈翼羞惱回應。
「不只你的人是我的，連你的心，」 「也是我的！」
「不——」董珈翼用力扯著抓著她的手，「不要亂來！放手！」
張克彥兩手箝制她的反抗，強硬將她壓在牆上，濕濡的嘴硬是往粉唇壓了下去。
「不……」董珈翼奮力掙扎。
「張嘴！」張克彥命令。
董珈翼死命將唇抿緊，硬是不讓他得逞，身體因用力而發抖。
「……你剛說那件衣服在幾樓？」
人聲傳來，張克彥沉著臉放開她。
董珈翼立馬擦掉唇上的唾沬痕跡，轉身走回賣場。
張克彥走在她背後，陰森的道︰「等我們結婚，看我怎麼整治你！」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後來，張克彥挑了件他喜歡的衣服買下，那是一件對董珈翼來說有些老氣的衣服，一穿上去年紀立刻增加了十歲，張克彥卻說，這才有人妻的沉穩。
董珈翼看著專櫃小姐包著那價格不菲，卻一點都不適合她的衣服，恍惚想起，某人也曾經送過她衣服——一件非常性感暴露的衣服。
雖然同樣都是不適合她的衣服，但她對那件性感的衣服卻沒有像這件那麼嚴重的排斥感。
果然是因為送的人不一樣吧。
淚水滑過鼻梁，落入枕套。
她想徐恩叡，好想好想，可是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她猛地翻被起身，打開桌上的筆電，進入網路書店。
她搜尋他的筆名，買下國內兩本拿到授權的中文版書籍，再到國外的網路書店，以她普普通通的英文，將英文版本全數買下。
至少有他的著作可以陪著她。
合握的雙手抵在唇上，淚水一下子就濕濡了指間。
換上了那件老氣到不行的衣服，董母口是心非的稱贊張克彥的眼光好，董父倒是沉默，從頭到尾都未說話。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過來接人的張克彥道。
這時，董父忽然起身，拉著女兒的手，「不想嫁就別嫁了。」
過往被債務逼迫得喘不過氣來，壓力大到人進了醫院，可是當女兒真的要嫁給債主的瞬間，董父心里有了懊悔。
是他投資失敗的錯，為什麼要讓女兒去承受？
「爸……」董珈翼回身，淚眼汪汪。
一旁的董母見狀，也默不作聲。
若是可以選擇，她也不想逼女兒嫁給不喜歡的男人，只是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反悔。」張克彥疾言厲色。
「我不會反悔的。」董珈翼對父親笑了笑，「走吧，女兒要嫁人了，爸，笑一個吧。」
董父望著已經下定了決心的女兒，想到她為了逃避這不公平的婚姻，不惜離家出走，然而現在卻又為了成全家人，將自己當牲品，他不由得悲從中來，老淚潸潸，怎麼也笑不出來。
躲在客廳入口的董珈芯與小妹抱在一塊兒垂淚，仿佛即將面臨生離死別，只有想到自己留學夢即將成真的董珈望一臉欣悅，渾然未覺他的夢想是牲了姊姊的幸福所得來。
「哭什麼哭？少給我觸霉頭！」張克彥生氣的對著董父吼道。
「請不要對我父親大小聲，」董珈翼瞪著張克彥，「他可是你岳父！」
听到「岳父」兩字，還是從董珈翼口中說出來的，張克彥頓時氣消。
「好好好，要哭就哭，隨你高興，現在可以走了沒？」張克彥說完便拉著董珈翼率先走出。
「走吧。」隱忍淚水的董母拍著丈夫的手，一塊兒走出家門。
來到戶政事務所，等待叫號的時間，董珈翼的頭一直都是低垂著。
一旁的張克彥強硬的牽著她的手，她忍著欲嘔的沖動，默默讓他牽著。
「今天我們結婚，晚上你就搬過來，我房間已經整理好了。」張克彥在她耳畔以讓她反胃的甜膩語氣說著。
「我們……不是該等婚禮結束才住在一起？」她試圖想掙扎。
「怎麼可能！」張克彥正色，「登記完我們就是正式夫妻，當然要住在一起。」
「喔。」就是今晚了嗎？
今晚，她再不願也得把身體給了旁邊的男人。
她真的能忍受嗎？
說什麼給人不給心，可要她與他luo裎躺在床上，讓他進入她的身體，她光是想象就要崩潰了。
「我新房早就重新裝潢好，只要……」
不管張克彥再說了什麼，董珈翼都左耳進右耳出，完全無法放入心里，她逼迫自己放空，不要再去思考，這樣她才能忍耐著不將掌心濕滑的手甩開。
燈號閃爍，她怔怔望著，期盼它能閃慢一點，前方排隊的人能處理得緩一點，電腦突然故障無法登錄得改天再來……
她心里不斷的祈禱各種可能性發生，然而該來的還是來了。
「四十七號，四十七號請到五號櫃台。」
電腦叫號聲刺耳的傳入耳里，那是他們的號碼，在那瞬間，她好想捂住耳朵，听而不聞。
「輪到我們了。」張克彥喜孜孜的站起，將董珈翼一把拉了起來。「走吧。」
等候區離櫃台的路為什麼這麼短？
董珈翼傻楞楞的望著櫃台小姐伸出了手，就要拿走結婚申請書。
不！
她不要嫁！
她不想嫁給不愛的男人！
她後悔了！
她伸手抓起結婚申請書，作勢撕毀……
「等一下！」有道男聲比她更快。
那低沉的嗓音是如此耳熟，就算百年之後她也無法忘記，而在第一聲便記起擁有者。
她速速回過頭去，果然看到徐恩叡朝他們方向奔來。
他一看便知才剛起床沒多久，長及肩的頭發沒梳理，臉上的鬅子更長更茂密也更亂了，一雙漂亮的眼楮被瀏海遮掩，幾乎看不清楚真面目。
「老板她吃驚掩嘴，無法想象他怎麼會出現在戶政事務所。
徐恩叡急速沖來，直接瞄準還在她手上的結婚申請書，撕成兩半。
「你不能嫁！」重點直接說。
「你是誰？！」張克彥火大質問，「你怎麼可以隨便撕毀別人的結婚申請書？」
徐恩叡一把將董珈翼攬來身邊，宣示他的地位，「我是她的男人。」
「什麼？」張克彥轉瞪向董珈翼，「你竟敢把你的男朋友叫來？」
「老板！」緊繃的情緒在剎那間斷裂，她投入他的懷中哭個不停。
「笨蛋，有事不會跟我商量，你以為你是悲劇女英雄嗎？」徐恩叡忍不住輕敲了董珈翼頭頂一記。
她搖著頭，嗚咽無法成語。
他來了，他竟然來了，可是這能改變既定的一切嗎？
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他會不會退縮，怕與她扯上關系？
到時，她會不會寧願他別出現？
她不曉得，也無法思考問題的解答，她只想在他懷中，把懦弱的自己交給他，求取他的支撐。
「我告訴你，」徐恩叡對矮他半顆頭的張克彥，氣勢凌人道，「董珈翼不僅不會嫁給你，還要反告你詐欺！」
「什麼詐欺？」張克彥氣到臉色發白，「我才要告你污蔑！」
「等著吧！」徐恩叡哼了聲，「你建立空頭公司，詐騙大量資金，再惡性倒閉一事，我已經查出你才是主謀而不是受害者了，我的律師在近日內將會與你聯絡，你若敢再欺壓迫害董家的人，我會讓你牢飯吃到飽！」
「你剛剛說什麼？」董父神色激動的拉著徐恩叡的袖子，「張克彥是主謀？他不是受害者？」
「他當然不是！」徐恩叡斬釘截鐵道。
「天啊！」董父怒瞪張克彥，「你騙我
「我是貨真價實的受害者！」張克彥惱怒拍著自個兒胸膛，「他信口雌黃你也相信？怎麼，你是不想還債，所以叫一個小伙子來叫囂？好啊，那你等著瞧，我會讓你在台北市住不下去，你信不信？」
「我……」董父無法判斷到底誰說的才是對的，故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遲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