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耳的鋼琴聲在燈光昏暗的酒吧里飄揚,增添幾分慵懶的氛圍。
「再來一杯!」坐在吧台前的年輕女子敲著桌面,朝調酒師喊道。
她身邊的另一名女子蹙起眉,搖了搖頭。
「若夏,這已經是第十杯,別喝了。」
余若夏朝她笑了笑,不自覺地提高音量,「我喝的是雞尾酒,才沒這麼容易醉呢!」她的酒量很好,用不著擔心。
「誰說的?妳的眼神都開始渙散了。」田蔓蔓很清楚,這是她喝醉的前兆。
「哼,妳才眼神渙散……」余若夏覺得她掃興,哼了一聲之後再朝調酒師甜甜地一笑。「再給我一杯!」
這一次,田蔓蔓直接握住她高舉酒杯的手,「不行。」
「妳……蔓蔓,別這樣,我的心情很差,再給我一杯酒嘛……」余若夏看著好友擔心的神情,立刻撒嬌。
田蔓蔓見她孩子氣地哀求,嘆了口氣。「每次妳都是為了沈莫喝酒,真是夠了。」
也只有沈莫才能讓余若夏情緒失控,連她都看出這兩人在彼此的人生中都佔有相當重的分量,他們卻都還不願正視這個事實,什麼行動都沒有。
一提起那個可惡的男人,余若夏感到憤恨不已,繃緊了紅通通的俏臉。
「誰為了那家伙喝酒?我是因為提案輸了不甘心才喝酒的……什麼沈莫,討厭鬼……我最討厭他了!」她握著拳頭拔高語調。
「妳啊,只要一輸給他就喝悶酒,真是壞習慣。」
余若夏伸手爬梳了一下長發,神情顯得不耐煩,語氣更是藏不住煩悶,「醉了才好,可以暫時忘記被他打敗的屈辱。」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輸給他了,真是令人厭惡的感覺!她不把自己灌醉,會一整夜都想著自己是輸家的事實,恐怕難以入眠。
「但清醒之後呢?還不是又在意起沈莫。」田蔓蔓不以為然地道。酒精可以讓人暫時逃避現實,但逃不了一輩子,除非真的想開了,否則根本無法撕掉自己貼上的輸家標簽。
余若夏瞇起眼眸,總覺得好友的語氣很有問題。
「田蔓蔓,妳是怎麼回事?一直說我是為了沈莫、在意沈莫,听起來好像我和他是什麼情人,惡心死了!」她用力地哼一聲,再一次強調,「我跟沈莫可是敵人、對手,關系差得很。」
她對沈莫的在乎完全是由于太想打敗他的關系,絕沒有奇奇怪怪的感情成分存在!
「我可沒有說是情人,妳倒是先提起?」田蔓蔓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余若夏咬了一下嘴唇,不懂為何會覺得心慌意亂,連忙解釋,「是、是妳的說法讓人誤解啊……」瞧,笑得這麼曖昧,肯定是胡亂猜測她和沈莫的關系。
「若夏,別忘了妳和沈莫是青梅竹馬,別真的為了勝負和他撕破臉。」
田蔓蔓跟余若夏是高中至今的好友,听說過太多次他們之間的糾葛,為兩人的關系惡劣到這種地步感到可惜。
「當我一再被他打敗時,早就已經和他撕破臉了。」余若夏一手托腮,露出苦笑。
她和沈莫曾經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但當她意識到自己多麼努力都追趕不上他時,心中便多了道難以復元的傷口。
她無法忽視這樣的傷痛,只能將打敗他當成目標,逼自己前進。
「若夏,不要太執著……」
余若夏不想听她說教,臉上充滿怒意,提高音量打斷她的話。「妳知道我最氣他什麼?為了達到目標,我是這麼努力拚命,而他呢?因為聰明絕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第一名,真的讓我很不甘心。」
她是獨生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幼聰明過人,家世和外貌條件皆一流,因此她總是很有自信。
她是人人都羨慕、嫉妒的對象,沒想到有一天會成為嫉妒別人的一方。
沈莫讓她知道天才和平凡人之間的差距,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讓她的自尊受到打擊。
「我記得以前在學校里妳也曾經贏過他啊。」
提起這件事,余若夏更惱火,「那幾次他都只是敷衍我,根本不算數!」
「呃,說不定他盡全力了。」
「我和他從小就認識,會不知道那家伙的想法?施舍來的勝利有什麼用,不是我要的!」那是沈莫被她吵煩了才故意放水,並不是真的被她打敗。
「好,以前學生時期有排名,他可以故意輸給妳,那現在出了社會,若在工作上他真的敗給了妳,妳是不是就能甘心?」
是不是打敗過他一次就甘心?余若夏沉默了,滿腦子都是沈莫那副淡定的樣子,心頭一悶。
「不只是贏,還要他對我認輸。」
「妳贏了,不就代表他認輸了嗎?」
「那家伙連裝輸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根本沒有把勝負放在心上,讓人越想越氣!」
余若夏心高氣傲,每一次都是拚了命想打敗沈莫,然而他卻對勝負毫無興趣。
不在乎勝負的人卻屢屢取得勝利,這算什麼?豈不是顯得她的努力很愚蠢?
「所以,妳是希望他在乎勝負,贏了他才有成就感?」田蔓蔓已有些明白她的想法。
「沒錯,當他在乎輸贏時,我的勝利才有意義。」這才是她要的比賽!
田蔓蔓一手托腮,嘆了口氣,「沈莫一直以來都不在乎這件事,妳想怎麼做?」
「到現在我也還不知道,才會覺得氣人。」余若夏神情復雜,對沈莫的心態束手無策。「想讓他執著于勝負而且還得贏了他,真是件困難的事。」
「妳和他的比賽都僅限于工作上?」田蔓蔓盯著她因酒醉而通紅的臉龐,好奇地問。
余若夏蹙起眉,一臉茫然。「除了工作之外,還能怎麼做才能見到他輸得一敗涂地的樣子?」
「輸得一敗涂地啊……戀愛呢?」
「啊?」余若夏一時無法理解她的話,歪著頭問。
「呵,因為我身邊有不少例子。」田蔓蔓伸手把玩著吸管,笑著說︰「有太多男人一談起戀愛就變了樣,對女朋友百依百順,可說是完全栽在女人手上。」愛情上的勝負看來也頗有意思。
余若夏一愣,想起了沈莫的情史。
「談戀愛……當時沈莫的確很愛他的女朋友……」
沈莫在高中時曾和大他一歲的學姊交往,當時他們感情融洽,看起來很幸福。
然而,余若夏覺得很不開心。
沈莫和誰交往都和她沒有關系,是因為對方……她的腦海中浮現一張女性臉孔,心情忽地更加郁悶。
「咦,那後來他就沒有再交過女朋友嗎?」田蔓蔓有些訝異。沈莫外表出眾,條件極佳,可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優質對象呢!
「他忙得很,哪有那個時間。」關于這一點,余若夏也很好奇為何多年來沈莫不再談戀愛。她注意到田蔓蔓的視線,不解地問︰「看什麼?」
「妳真的滿清楚他的事。」這麼了解一個男人的性格和過往,這代表什麼?田蔓蔓失笑,心想,若夏恐怕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是我的對手呀!」余若夏理直氣壯地回答。
田蔓蔓翻了一下白眼,懶懶地問︰「不好奇他談戀愛的樣子?」
「他戀愛的樣子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況且,這跟我要他認真看待勝負以及打敗他有什麼關系?」她才不在乎沈莫跟哪個女人談戀愛!
「他跟誰戀愛是和妳沒什麼關系,我只是突然想到,人若動了真情,就會想對情人好,然後就變成愛情傻瓜!」田蔓蔓聳聳肩,又說︰「像沈莫那種性格淡定的男人,我是好奇哪個女人能讓他認栽。」
「哪個女人能讓他認栽?」余若夏冷哼一聲,瞥一眼好友滿臉興味盎然的模樣,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于是興奮地喊了聲,「蔓蔓!」
「嗯?」
余若夏握住她的手,水眸發亮。「沈莫談戀愛的樣子似乎挺有趣的。」
「剛才不是說沒興趣?」怎麼又改口了?
「不,我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游戲。我要讓他愛上我,到時候再狠狠甩了他,不就能讓他嘗到當輸家的滋味?」余若夏揚起燦爛的笑容,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剛才妳是不是要提醒我可以利用愛情這件事?」
「呃,我只是好奇,妳對他的勝負是不是僅限工作……」田蔓蔓訝異她竟會有這樣的想法,神色不禁有些倉皇。
過去怎麼一直從沒想到可以利用愛情讓沈莫臣服呢?余若夏眨了眨閃爍著光芒的水眸,沒有將好友的話听進去。「哎呀,不管,反正妳提供了好辦法。」
「若夏,我可沒要妳玩這種狡猾的游戲。」誰要她利用愛情了?她是想贏沈莫想到瘋了嗎?
「才不狡猾,這也是勝負的一種。」余若夏噘起紅唇,固執地別開臉。「誰丟了心誰就輸了。」
「問題是妳沒有先跟沈莫說清楚游戲規則,這麼做,跟他故意放水輸給妳有什麼差別?」這游戲一開始就不公平啊!
聞言,余若夏惱羞成怒。
「妳是我的朋友對吧?」這個法子的確是卑劣,但她只是不甘心被沈莫恥笑一輩子,很想看他認輸的樣子呀!
田蔓蔓認為她是喝醉了才胡言亂語,嘆了口氣,順著她的意思附和。「是是是,隨便妳。」
余若夏想了一下,又說︰「那家伙比我狡猾一百倍,說不定一開始就會知道我的目的……」
「那妳還想動歪腦筋?」
「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不可能付出了情意卻不在乎之後的結果呀!這是能見到他動真情的好機會,我不想放過。」但是,想讓沈莫上鉤哪有這麼簡單?說歸說,余若夏仍一點把握都沒有。
「若夏,別拿感情當賭注,受傷的人不會只有他,還有妳。」
听見好友如此語重心長,她神情僵硬,腦子里一片紊亂。
「我可是余若夏,才不會笨得賠上自己……不管了,先喝酒吧,快點再給我一杯!」她甩甩頭,接著拿起酒杯敲著桌面,要繼續買醉。
「還喝?」田蔓蔓昨舌。
為了對付沈莫,現在她連卑劣的手段都想用上,由此可知有多憤怒!「當然要喝!今天我要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妳已經醉了。」
「才沒有……」美好的夜晚才剛開始,她還要繼續喝。
想到今天再次輸給沈莫,余若夏心中的煩悶已經無法壓抑,不理會田蔓蔓的阻止,把酒當喝水。
沒一會兒,她的神智開始不清楚。
「若夏,夠了。」她醉了,而且醉得一塌胡涂!田蔓蔓看見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跳舞,額際不禁發疼。
「哈,怎麼輕飄飄的,我是在天上飛嗎?」余若夏憨笑道,步伐更是搖搖晃晃。
「若夏,快點坐下!大家都在看。」田蔓蔓趕緊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發酒瘋。
「我要跳舞,別拉我……啊……頭好暈、好暈……」余若夏不停地轉圈,接著一股惡心的感覺涌上喉嚨,讓她難受極了。
田蔓蔓將她按回座位上,簡直哭笑不得。「唉,妳這個酒鬼。」
「蔓、蔓蔓?是我的朋友田蔓蔓沒錯吧?」余若夏的視線變得模糊,雙手捧著她的臉,一再確認。
「是,我是田蔓蔓。」這女人發起酒瘋可是會把人折騰死啊!「走吧,妳現在該回家了。」
「不,我……嗚嗚嗚……」余若夏甩開她的手,突然感到心酸,眼淚從臉頰滑落。
「又開始了。」田蔓蔓看著她嚎啕大哭的模樣,嘆了口氣。
「幫我找、找沈莫,快點帶他……帶他過來!嗚嗚嗚……」余若夏雙手遮面,扯開哭啞的喉嚨道。
「不是討厭沈莫,為何每次喝醉都找他?」田蔓蔓實在弄不懂她的心態。
「我討厭……嗚……討厭他,他好壞……真的好壞……」是呀,她好討厭沈莫,但也好想見他!余若夏哭得抽噎,精致的妝容早花了。「蔓蔓,把他帶來,我要罵他!」
她有很多話要對沈莫說,一定要先臭罵他一頓!快,她要見沈莫!
「好好好。」田蔓蔓拿出手機撥打,電話才剛響了一聲就被接听,她不禁失笑。「看來你也在等?」
手機那端傳來沈莫低沉的嗓音。「老地方?」
「嗯,她喝了十幾杯雞尾酒,不醉也難,正吵著要見你。」田蔓蔓瞥一眼跌坐在地上哭鬧不休的余若夏,語氣充滿無奈。
沈莫沒有一絲遲疑,立刻回答,「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