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管時鋒請了半天假溫存,下午銷假上工時,看到的羅定海,眼中布了紅絲。
他堵在他進工地的路上,恨恨的問,「你昨晚真的睡在她床上?」
「關你屁事。」
「你不可能永遠保護她,你只是個工頭。」
「怎麼?」管時鋒譏誚一笑,「工頭就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嗎?」
「你辦不到。你受雇于康諾威集團,亞洲分部的事務把持在我父親手中,也就等于是我手上。」
管時鋒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羅定海以為自己能管他?
「笑什麼?」
「你好像女圭女圭兵,什麼事不依你,就要回家找爸爸講。」管時鋒嘲弄。
羅定海惱羞成怒,「想笑盡量笑,至少我講了會有用!」
管時鋒笑得更大聲了。
「我隨便再弄來一張調令,就能把她調到你踫不到的地方去。」
管時鋒收起笑聲。「她不要你,不管你把她弄到哪都一樣。」
「就算我上不了她的床,也要讓你再也見不到她,我輕而易舉就能辦到。」
听出他的認真,管時鋒的神情變得冷肅。
「天涯海角,各地各處,我都能罩著她。」如若沒有這份自信,他不會在明知道羅定海留意著的情況下,進她的房,睡她的床,還刻意晚起。
他這是在為她貼上標簽。她是他的人,羅定海只能饞到死。
「你不能,你只是個做粗工的。」
這番言論是假設羅定海的威力奇大,而他僅是個被動受擺布的人,但事實上並不是。管時鋒心想,他直接受聘于總公司,羅定海想動他?有難度!
不過,不必提醒他。管時鋒信誓旦旦,「不管我是誰,只要我想保護我的女人,沒人動得了。」
「就算你能,她也不會讓你那麼做,你不懂江心瑀。」羅定海恨恨的說,「你以為她那麼容易擺平嗎?」
「對我不難。」
「那只是因為你們剛好在這里,剛好是孤男寡女,她沒有更好的對象,你們之間沒有利益糾葛。她這個人,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沒把她弄到手?」
「因為你……」管時鋒作狀思考,「魅力不夠?」
「哼哼。」羅定海冷笑,「如果真是那樣,也是因為我太有錢、太有權力,削弱了我對她的吸引力。她本能的抵抗任何社經地位高于她太多的人,江心瑀其實是個膽小表,她之所以跟你在一起,不是你夠好,是你夠低下,她認為自己只配得起你這樣的男人。
「就算你對她再認真,也保不了她。她在我手里像人偶,綁在她手腳上的線,握在我手中,只要我輕輕一扯,她就會隨我動。」羅定海憐憫的看著他,「等調令一來,你以為她敢反抗嗎?別作夢了!她會跟你分手!真希望我到時能親眼看看你被甩的衰樣,可惜我會在台北等她過來暖我的床。」
管時鋒冷笑,「你等不到的。」
「是嗎?」對此,羅定海倒是很有信心,「等著瞧。」
沒想到阿鋒的反應居然大成那樣。
那男人鬧脾氣了,可她也不能說他什麼。自認識以來,在公事上,阿鋒自律,若不是心里梗著什麼過不去,不會為了佔有她而請假。
待她回籠覺睡醒,已經是下午,阿鋒復工去了。
反正她放假,不急著到哪報到,索性慵慵懶懶的多躺一下。全身骨架像要散掉似的,這次他要得真狠。
男人的心好難懂,阿鋒比誰都清楚,她並不是真的被羅定海怎麼了,卻比她更無法忍受精神上被玷污,執意要洗去那個曾經嚇壞她的畫面。
不過,也幸好他那樣做了,現在她的腦子里,完全是他們早上**的情景。
她沒被他弄壞掉真是奇跡……想到兩人激烈投入的模樣,她不禁大羞。
現在的她,不再怕羅定海,想到他不再手腳發冷。這是種很奇妙的心態轉變,可她就是清楚現在的自己能與他抗衡,因為有愛做靠山,有愛為能量,就算羅定海就在不遠處走動,她也不怕與他正面對著。
想向義診團取經的心思再度燃起,她飛快起身沖澡,趕到胖嬸食堂。
還沒放飯的食堂里,架起了幾張臨時診療椅,村民依照自己的身體狀況,向不同科別的義診醫師求教,孩子們則已經在玩分發下來的玩具。
小薇看到她,跑過來說,「那個壞叔叔走了!」
「咦?」
被叫來支援的魏哲辛走過來解釋,「羅副團長中午叫了直升機,先離開了。」
「這麼不負責任?」雖然不用再見到他,她松了口氣,卻也不免覺得這個人太離譜,說走就走。
「反正他不是來做事的,走了也好。」魏哲辛聳聳肩。
江心瑀愣了一下。她本來還有點不確定羅定海是為她而來,可他干脆利落的走人,證實了他完全無心于義診,副團長果然只是虛餃。
他這一走,也讓她心里有底,快樂的日子已經在倒數計時。
「江醫師,你在想什麼?」小薇問。
她瞬間被驚醒,「沒什麼。」她笑了笑,拉著小薇的手,「走,那邊的義工姊姊好像要講故事,我們快過去听。」
少了自大狂,氣氛果然好很多。羅定海離開之後,義診團的士氣終于高昂起來,醫人的跟被醫的一片歡樂。
江心瑀陪著小朋友參加志工籌備的活動,本來以為志工能做的極為有限,但是孩子們的快樂卻不打折扣。
以大人的角度來說,志工說的故事她早已听過,但他們搭配玩偶演出,博得滿堂彩,連她也听得入迷。他們派發的糖果不特別好吃,送出的文具、衣服皆是二手,但孩子們很珍惜,原來簡單的事物能讓他們如此滿足。
陪著玩,她也愉快了起來。記憶中,從小到大,她不曾玩得這麼開心過。
她的心胸被打開了,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幾天後義工團離開,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減少。
之後某日,她在食堂里幫忙揀菜,有大媽問,「江醫師,你最近好像開朗了很多哦。」
「是嗎?」
「你笑起來比不笑好看。」
「呵呵。」
她隱約在猜,自己待在福家村的時間可能不會太長了,所以更努力享受在這里的一切,無事可忙時,就融入胖嬸食堂,跟著女人們學做菜。
夜里,更積極與阿鋒甜甜蜜蜜的,盡避他有時會狐疑的盯著她,像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可她依舊沒把不安的猜疑說出口。
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還未報到的煩惱上,沒必要讓他也提心吊膽的,她要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濃情密意。
因為她知道,萬物有時,愛情也有時,再不把握,恐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一日,慣常送貨補給的直升機來到後不久,管時鋒遣人到診療室,把江心瑀請去他辦公的地方。
江心瑀一踏入,就看到簡單的辦公桌椅前,站著兩張陌生的城市面孔,一男一女,管時鋒坐在自己的主位上,神情嚴肅。
「基金會來了人跟信。」他說。
她的心里咯登了一下。
「你好,江小姐,我是基金會的委托律師孔若然。」
「我是新的駐診醫生,李宏彬。」
兩人自我介紹後,不等她多想,孔若然又說,「我送基金會的最新調令來。」
他將一封信箋交給她。「容我口頭向你說明,基金會有人事異動,需要把你調回台北工作,改由李宏彬醫師駐診福家村。」
「之前的調令不是為期一年嗎?」在旁的魏哲辛忍不住要問。
「基金會人力吃緊,有時難免不能按照原本說定的計劃進行,有勞江小姐多多配合。」孔若然話說得漂亮,「大家共體時艱。」
就這樣,她的命運再度被決定。
一瞬間,所有感覺消失,只剩下茫然,她又得走人了。
「請盡快收拾好隨身行李,我會留下來,陪同你一起離開。」
她本能的抬起眼,看向管時鋒,又慌張的垂下來。
「話說完,你們可以滾了。」管時鋒說。「阿辛,你也是。」
三人默默的往門口走去,孔若然又回頭,「江小姐,請盡速處理私人事務,我跟李醫師先到診療室,等你過來交接工作。最遲三天,我們必須回台北。」
門扇關上,關出一室死寂,她沒說話,他也沒有。
必須離開了!雖然早就猜到羅定海會假藉名義將她調離福家村,可當猜測落實為白紙黑字,她仍然一片暈眩。
她看著管時鋒,他一臉莫測高深,彷佛在等,等她說出什麼。
她痛恨在他面前,感覺到如此窘迫;痛恨在他面前,必須承認自己不是自由身;痛恨不能隨心所欲跟他在一起,必須與他分開。他為什麼不說點什麼,為她解圍?
她困難的開口,「我想……就是這樣了。」
「留下來。」她一開口,他馬上說,「我們可以面對。」
「我不想走,但我必須走。我簽過合約。」
「我可以幫你。」他主動說,甚至不要她開口要求,「我願意幫你。」
她嘆了口氣,「你也是受雇于人。」
管時鋒嘴角抽搐。受雇于人怎麼了?他還是個能頂天立地的人!「我可以付賠償金,只要告訴我數字。」
「這是我的人生代價,不能推給你。」
「多少?」他固執的問。
她搖頭。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錢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交給我。」他說。
怎麼可能是小事?這些年來,她遇到的問題,追根究底,都跟錢有關。
如果不是父母都走了,生活費與學費沒有著落,何須依附馮阿姨與基金會?若當初不去依附,何來如今被調來調去,任人耍著好玩?
錢雖不是萬能,沒有卻是萬萬不能。
管時鋒保證,「不管是多少,我都不介意。」
江心瑀像被火燒到似的驚跳了一下。
「所以,是多少?」管時鋒步步進逼,「給我數字,我馬上處理,問題馬上消失,我們的生活就跟以前一樣。」
怎麼會一樣?江心瑀駭然的瞪著他,那雙堅定如盤石的眼眸是認真的。
他不是在跟她談交易,她知道他一心讓她月兌困,這讓她心里又苦又甜。
她抬起臉,痛苦的說,「我也希望我可以直接說出來,我也希望我能把賠償金賴給你,從此不去想,我也希望我可以坐下來哭泣,等你把我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