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舅媽凌厲的眸盯向她。
舅媽有管尖尖的高挺鼻子,一張總是抿緊的薄唇、尖細的下巴,她的面容總讓楚翌莘聯想到卡通里頭的嚴厲校長,就只差沒戴副貓樣眼鏡了.「呃……我……我跟我朋友來用餐,發生了點事情。」楚翌莘縮回怯懦的模樣。
「什麼事?」舅媽質問。
「就……就我的衣服滴到紅酒……」楚翌莘雙手緊抓著裙。
要是被舅媽知道竟然因為紅酒滴到衣服,就跟服務生杠上,她一定會惱火的。
要獨立自強,不可以帶給任何人麻煩!
舅媽的警示無時無刻不在她腦海盤踞。
「這位先生,」舅媽果然上前,直接進入徐風的視線範圍,「衣服滴到紅酒洗一洗就行了,有必要大呼小叫的嗎?」
「你哪位?」徐風不悅道,「關你什麼事?」
「我是這位小姐的舅媽。」舅媽以為徐風是想追求楚翌莘或是男友之類的,「請你不要再做讓我外甥女丟臉的事,否則我很懷疑你跟她在一起的資格。」
「啊?」徐風蹙眉,「舅媽?」
「呃……不是的,舅媽,他是我……」糟了,她可不能在舅媽面前說徐風是他表哥啊,「他不是我……」慘了,該怎麼辦啦?
徐風回頭望向楚翌莘,眼神詢問舅媽身份真假,她一臉進尬的點頭。「舅媽,」徐風兩手握向舅媽的雙肩,將她移往別處,「這跟你無關,請不要插手,謝謝。」啊啊,他竟然直接叫舅媽走啊!
楚翌莘嚇傻了。
「你!」舅媽火大上前,「請不要在公共場合制造麻煩。」
「我在爭取權益。」徐風向舅媽點了下頭,繼續跟服務生理論。
舅媽臉色非常難看的瞪向楚翌莘,臉上明擺寫著……絕對不能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楚翌莘百口莫辯,只能一臉懺悔樣的低頭。
這時,出外辦事的經理回來了。
發現餐廳內一陣吵雜,連忙進來了解情況。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不要吵到其他客人用餐,請跟我往這里走。」經理舉手做了「請」的姿勢。
「啊?往哪里去?你是想把門關起來,欺負我們嗎?」徐風這是擺出無賴姿態了。
楚翌莘手持著餐巾,很想裹在臉上當蒙面俠,誰都看不見她的臉最好。
她心里很明白這是工作,他們的工作就是要來當挑剔的奧客,來找麻煩的,但她萬萬沒想到會面臨如此丟臉的情景,更慘的還遇到舅媽。
她真是要昏了啊!
「當然不是了。」經埋以百分之百的職業笑容向對,「找們只是要顧及下其他客人的權利。」他轉過頭面向楚翌莘,「也請這位小姐一起過來。」
「呃,喔,好……」楚翌莘連忙點頭。
一直到進VIP室,楚翌莘都不敢抬頭看舅媽的臉。
進了VIP室,自然又是一番爭論,最後徐風拿到洗衣費、餐券,以及這次餐飲的半價優待。
徐風與經理「和解」的一握,對楚翌莘道︰「我們走吧。」
「可是不是還沒吃完?」她的小羊排才吃一半耶。
「你要出去讓你舅媽抓個正著嗎?」
要不是有舅媽在,他一定會出去把餐點吃完,不過那個女人一臉精明難搞的模樣,楚翌莘又很明顯超級怕她,還是先閃人才是上策。
楚翌莘僚然一驚。
她相信舅媽一定有滿肚子的教訓,等著發作在她跟徐風身上,尤其她還誤會徐風跟她有曖昧關系耶。
人在餐廳里,叫她怎麼解釋啊?
還是事後再打電話好了。
「不要!」她迅速搖頭。「我們走吧!」她斷然道。
于是他們像作賊般偷偷模模出了餐廳,連經理要送他們出去都立馬被拒絕了。
進了車子後,楚翌莘可說是大松了口氣。
天啊,她這輩子還沒遇過這麼刺激的場景,她嚇得心髒都快停了。
坐定後,她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卻又猶豫起來。
她得先在心里想好該怎麼跟舅媽解釋,舅媽那人腦子很清楚,只要稍微有點前後不對文,就會立馬抓出來問個清楚明白,所以沒人敢在她面前說謊,除非心細如發,否則一定被抓包。
駕駛車子的徐風見她手拿著手機不打,卻在口中喃念有詞,他關掉廣播,就听到楚翌莘念著︰「……他是我老板,我們是要突襲餐廳做奧客,那是工作,所以才刁難服務生……」
「喂。」
「干嘛?」楚翌莘轉過頭來。
「我怎麼都沒看過你舅媽?」
「你為什麼要看過我舅媽?」邏輯是不是有問題啊?
「你在我那邊住了快兩個禮拜了,從案件發生到現在,「喔,因為我沒跟舅媽他們說。」
「為什麼?」
他知道舅媽是撫養楚翌莘長大的親戚,照理發生事情,「又沒有怎樣,干嘛要打電話叨擾人家。」都沒有人來看過你。」這太奇怪了吧。
不是該第一個向他們報告的嗎?
「如果真有怎樣,你還能講話嗎?」有听過死人會說話的嗎?
「反正又沒事嘛。」她聳了下肩,「打電話去說這些干嘛呢?人家日子過得好好的,我又沒怎樣,就別去麻煩人家了。」
「親愛的。」
「我們工作不是已經結束了……」
「我告訴你,人呢,就是在互相麻煩中建立關系的。」他語氣無奈。
都把她帶在身邊這麼久了,她還學不會這一點嗎?
「但造成人家的麻煩不好吧?會給人家制造困擾……」會被討厭的。
「那又如何?」他冷哼,「你以為你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過活了嗎?就抱著你的小狽?真發生了事,也沒辦法救你,萬一哪天你病到下不了床,誰帶你去看醫生?誰幫你喂狗?這些不都是麻煩?」
「我是……盡量不要嘛……我這段時間麻煩你很多,我也很愧疚,你心里一定也覺得這個鄰居真是麻煩啊,沒事搞出個強盜案件,還差點被車撞……」
「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喔……對了,你有收錢的。」她六萬九的額度不知還剩多少喔?
「我收了嗎?」
「你不是說,等球球回來再一起算總賬的嗎?」他曾說過月結,等到月底她要給錢時,他又說等球球回來再一起算的耶。
「不這樣說你會繼續住下去嗎?」
「咦?」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知道你的規矩才這麼說的,誰會真的跟你算那種錢?你的不麻煩就是跟人算得清清楚楚,這樣你真的快樂嗎?」雖說他也很愛用錢來撇清人情,但這是看親疏遠近的,客人或不熟的當然算清楚,交情深的親友怎可能這麼計較!
更何況,他可沒打算當她一輩子的鄰居。
他剛說那話什麼意思?
他沒有要算錢嗎?
「我……」
「你不也因為這樣,連個好朋友都沒有?」
被說中痛處的楚翌莘低下頭。
「不是……因為這樣的……」她囁嚅。
「不然是怎樣?」他語氣不悅詰問。
楚翌莘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那麼凶,抓著裙子的手心不由得冒出了汗水。
「我沒有朋友……是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朋友……」
「什麼?」
「我不知道怎麼交朋友,我不敢主動跟別人講話,我怕人家……會討厭我……」徐風詫異的轉頭看她。
「你以前出過什麼事?」
她驚慌的抬眼,四日相接時又迅速低下。
她怎麼說出來了?
萬一他知道她讀書的時侯都被人欺負,會不會像舅媽說的,因為她的態度、言行有問題,所以人家才會看她不順眼,萬一他也這麼想,會不會討厭她?
她小學時的綽號叫「泥女圭女圭」,因為她跟那歌詞內容一樣,有眼楮鼻子嘴巴,但不會說話,也沒有爸爸跟媽媽。
她常一身泥回家,因為她是「泥女圭女圭」,所以小朋友都會丟泥巴在她身上……她靜默不語,不安的小手互扭,徐風仿佛又看到剛認識時的她,眼神常處于驚慌狀態,一緊張兩手就交纏在一塊兒。
她已經很久沒這樣了,問題一定是出在舅媽身上。
她一看到舅媽,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可見那婦人對她必定十分嚴厲,那些什麼不可以帶給人任何麻煩的理論,必定也是舅媽硬是烙在她心上的。
「我現在嚴格命令你,把你舅媽教你的那一套給丟掉,從此以後听我的就對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說到舅媽去?
「因為……」
楚翌莘的手機忽然響了。
「舅媽?!」她差點尖叫,「慘了啦,都是你啦,我還沒想好一個完整的台詞跟她解釋……你干嘛?」他竟然把她的手機搶走了?
「喂,舅媽。」
他不只搶走還幫她接電話……
「還我啦!」楚翌莘怕被舅媽听到,音量壓得低低,雙手揮舞想搶回手機。
徐風見狀,干脆移到左手去接听。
「我?對,就是剛剛你在餐廳看到的……對,說的沒錯,但我們不是在找麻煩,這是工作的一部分……不,你誤會了,我們是餐廳的評分員,本來就是來考核餐廳的服務與餐點的……嗯,對,就是如此。你不用擔心,翌莘從未給任何人帶來麻煩,但她剛才給我帶來很大的困擾……是什麼?當然是因為她不會找碴,害我只能孤軍奮戰……」什麼叫她不會找碴,因此害了他?
天哪,舅媽听到不知會怎麼說?
「對,所以以後也請你不要找麻煩……你沒有找麻煩?你剛在餐廳直接說翌莘跟我交往很丟臉不僅失札,而且還害我的工作差點出問題,這不叫麻煩嗎?麻煩你以後先弄清楚狀況,不要直接開罵,這才是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好,我接受你的道歉,那就先這樣了。」他將手機丟還給一旁「挫」著等的楚翌莘。
「喂?」楚翌莘急急接起電話,「舅媽……掛了?你……」指著他的縴手抖得不成樣,「你怎麼這樣跟我舅媽說話?」
「我實話實說。」
「她有沒有說什麼?」等一下她得趕快打電話跟舅媽道歉才行。
「她跟我道歉。」
「道歉?」怎可能?
「她差點妨礙我們的工作,當然要道歉啊。你舅媽這點還算不錯,明事理。」稍微加了點分數。
她有種?陝要昏倒的逆。
「她叫我以後要好好照顧你,所以從今天開始你的人生指導老師就換人了,要乖乖听話,听到了沒?」楚翌莘望著一臉這麼做仿佛是天經地義、似乎是上天賦與使命的他。
「你是不是在……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