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若水決定幫助羅德的第四天之後,被召回城堡的幾個男人都來面見羅德。
「羅德,你說這個計劃……是一個女人想出來的?」雅伯特男爵有張粗擴的面容,身材高大像頭熊,驚訝的大吼。
「是一個女人?為什麼她能想出這種點子?」斐森男爵金發藍眸,身材同樣高大,一臉狐疑的提出疑問,雙眼直盯著桌上的粗紙,上頭寫了精確的攻略計劃。
「若水小姐似乎對這種……呃……設計別人落入圈套的事樂此不疲。」查理解釋,只要一想到那天當她提出建議時,黑色的眸子燦亮得令人發毛,就覺得有趣。
「這個女人……安全嗎?她為什麼要幫我們?」最年輕的多倫斯子爵抱持著懷疑的態度,雖然這個計劃很驚人,但是要他們這些男人听從一個女人的計劃……「羅德,你也贊成這個計劃嗎?」
羅德站在窗邊,靜靜的聆听親信們訴說對于于若水的攻略計劃的意見,直到身後一片寧靜,這才微笑的轉身。
「她沒有義務幫助我們,卻這麼做了。」
「說不定她別有用心,我听其他僕役說了,她是被你救回來的陌生女人,她如何出現在撒倫島?究竟來自何方?連她都無法說清楚,說不定她是那些人派來的。」斐森發出質疑。
「一個無法說明自己的來歷的女人,要我們怎麼相信她?還要將所有的軍隊按照她的指示做……這風險會不會太大了?」雅伯特附和。
「她是如何知道我們有火藥和大炮?這些都是我們的秘密,除了我們幾個人以外,沒有人知道。」要他听一個女人的話?嘖!多倫斯很反對。
突然,雅伯特驚訝的伸出手,指向羅德,「等一下,羅德,你剛才……正在對我們露出微笑嗎?」那種真正的笑容?
「咦?真的耶!而且我發現你的廳房變得好亮。」斐森難以置信。
「我記得這里的簾子是黑色的,怎麼……」變成這種明亮到足以令陽光滲透的色彩?多倫斯好奇極了。
「這些都是若水小姐的功勞。」查理得意的說。
「那個女人?」斐森眯起眼。
「你說她叫什麼?漏水?」雅伯特的滑稽。
「好怪的稱呼,我從來沒有听過這種語言。」多倫斯開始感到好奇了。
「更重要的是,若水小姐有那個神秘特質。」查理一臉神秘的又說。
「神秘?」三個男人皺起眉頭,異口同聲。
「查理。」羅德發出警告聲,瞪著多話、好像和于若水感情匪淺的查理,語氣中帶著濃厚的不滿。「我選擇相信她,她的計劃對撒倫島有幫助……難道你們不相信我的決定?」
「不,我們怎麼會不相信你?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至少你也讓我們認識這位漏……漏水小姐吧?」斐森觀察細微,看出羅德對她是絕對的信任。
多倫斯一臉沉思,「嗯,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人?」連他們這些和羅德一塊長大的親信都無法讓他走出陰霾,那個女人是何方神聖,居然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那個女人的計劃有危險,但也稱得上是好辦法,可是我有幾個疑問……」雅伯特看著計劃圖,若有所思的說。
「什……」
「什麼疑問?」一道女聲突然冒出來。
在場的幾個男人同時嚇了一跳,一同轉身,看向聲音的來源。
「若水小姐?你……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查理受到的驚嚇最大,因為他站在門前,她正站在他的身後。
于若水一臉無辜的聳聳肩,「從他說我別有用心開始。」她走到羅德的身旁。「晚安,羅德,我想你應該還沒有睡,又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為了避免吵醒你,所以又沒有敲門便自己進來了。」她的口氣一點也沒有打擾到人的歉意。
「沒有經過通報,私自進入是一種無禮的行為,淑女不該有這種舉動……我上次提醒過你了。」羅德好像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表面上是指責,語氣卻隱含著寵溺。
「這麼說,我打擾到你了?需要我重新出去,再敲一次門?又或者……叫門口的僕役通報一聲?」于開水打趣的說,挑了挑眉頭。
「有事嗎?」她不認真、不在乎的玩笑態度,讓羅德忍不住又笑了。
「是這樣子的,我有點私事想要請你的裁縫師幫忙,所以需要得到你的許可。」
「私事?」
「嗯,女人的私事。」她說得很含糊,表情有點別扭。
「女人的私……我同意你的請求,明天查理會讓裁縫師過去找你。」一听到是女人的私事,羅德決定不追問。
「謝謝。請問你方才說對我的計劃圖有疑問,是什麼疑問?我是于若水。」她轉身,望向雅伯特。
除了羅德和查理之外,另外三個男人一見到她,全都驚訝的瞪大眼。
「你的眼楮和頭發……」雅伯特驚呼,無法回神。
「是,我的眼楮和頭發是黑色的,這到底有什麼好可怪的?」為什麼每個人一看到她的模樣,都是嚇傻、驚愕?于若水看向羅德,祈求他能大發慈悲的給她一個解釋。
可惜他很殘忍,只是露出有趣的笑容,望著她。
她無奈的嘆口氣。也許哪一天她得好好的追問他這個問題。
「那是真的?」雅伯特呆呆的問。
「當然是真的,難不成你以為我有假發?」于若水忍不住翻白眼。
「有很多人和你的模樣相同嗎?」多倫斯也是直盯著她。
「嗯,當然,但不是在這里。」于若水听出他的語病,不確定的問︰「你們真的從來沒有看過有人和我的模樣相同嗎?」
「我在撒倫島看過有黑色眼珠的男人,也看過有黑色頭發的女人,可是同時具備這兩個特點的……你是第一個。」斐森老實的回答。
「撒倫島以外呢?我是說,你們也沒有離開過這里?」
三個男人有志一同的搖頭。
「那你們一定跑得不夠遠。」她所謂的東方,是地球的另一頭。于若水皺起眉頭,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對勁,但又想不出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三個男人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好像她是非常稀奇的異類。
于若水哭笑不得的看著羅德,雖然已經習慣這里的每個人看她的表?總是充滿好奇,可是……
「漏水小姐,我想請問……」斐森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人。
「是若水,不是漏水。」她無奈的嘆口氣,中文的發音對這些人而言確實有些難度,但是自己的名字被叫成漏水,這種感覺真是有點……
「若……若隨?」
她揮了揮手,放棄了。「沒關系,叫錯就算了。」反正人是需要習慣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關于你的計劃,打算讓前來攻擊撒倫島的國家再也不敢靠近這里,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你提議派士兵身上帶著火藥上船,把他們的船炸了,我也同意,可是把他們的船炸了以會引來更多的仇敵,要如何讓他們不敢再打撒倫島的主意呢?」斐森提出疑問。
「羅德?」于若水看著他。
「這三個人都是我的親信,斐森男爵、雅伯特男爵、多倫靳子爵,他們和我從小一塊長大。」
也就是說,他們十分值得信任就對了,她點點頭。「利用羅德的傳言。」
「利用羅德的傳言?你是說……」
「對,他們既然認為羅德是惡魔之子,我們就利用這個謠言,讓他們不只感到恐懼,更讓他們看到他的惡魔能力。」
多倫斯小心翼翼的看著羅德的表情,大家都了解他最討厭自己被人冠上這種稱號,而這會兒竟然還想以惡魔之子的身分采取行動,他肯定是第一個反對的。
「我記得你不相信這種謠言。」羅德出聲,而且表情嚴森,顯然對她現在的提議不贊同。
他接受她的計劃,以不花費一兵一卒的方式去擊敗敵人,但是不認為這種未經證明的謠言可以打敗任何人,包括整個軍隊。
「我確實不相信惡魔之子的傳言,這是可笑的無稽之談。」她目光堅定的沖著他微笑。
「那你如何認為對方會相信。」
「當然是裝神弄鬼,再做出幾個嚇死人的事實,讓他們信以為真。」于若水揚起詭譎的笑容,黑色的眼眸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讓人感到害怕。
「說來听听。」雅伯特好奇的追問。
「首先讓會泅水的士兵在半夜的時候帶著火藥模黑靠近船,只要把火藥分別綁在船的外圍,再把全部的火藥綁在同一條引線上,接著把船炸了。」
「把船炸了?那船上的人怎麼辦?」查理好奇的發問。
于若水的表情變得很凝重,緩緩的抬起眼,看著等著她回答的眾人,「一個也不留,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回去,一個都不行。」
眾人滿臉驚愕,紛紛發出抽氣聲。
羅德凝望著態度嚴肅的于若水,一語不發。
「覺得很可怕?一次要殺這麼多人?」她垂下眼,淡淡的笑了。
殘忍嗎?她當然知道這麼做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你們有保護撒倫島的決心嗎?你們真心希望撒倫島不被其他人搶去,直到他們將所有能利用的資源耗盡之後,就拍拍離開,放任這里的人民自生自滅,無力生存嗎?對敵人同情,就是對自己殘忍,不是嗎?」
「可是……一艘船上有多少人,你知道嗎?」多倫靳急著解釋。
「一千人?數百人?那些人有比撒倫島的人民還多嗎?對你們而言,誰比較重要?請你們記住,這是你們的戰爭,成功與否在于你們的決定,我只是個提議者,只是希望你們最愛的人民不要白白的犧牲性命。相信我,現在這個時期的戰爭,你們肯定沒有真正見識過,他們的大炮、軍火發達進步的攻擊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先進,你們不曾真正踏出撒倫島,根本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有多麼不同。」如果這些人和他們硬踫硬,撒倫島上所有的人必死無疑。
但是她知道英國的歷史,知道一八一三年的英國擁有多麼可怕的軍艦軍隊,知道戰爭中所謂的真正死傷,也知道在未來的英國歷史並沒有撒倫島這個地方……也就是說,未來撒倫島將消失,至于何時消失,老實說,她不知道。
既然現在她在這里,那麼就不容許撒倫島現在消失,更不準它被攻陷,因為……
轉頭望著羅德,因為他是這麼努力的為這里的人民設想,他有多愛撒倫島,從這些行為就看得出來,所以她不希望他失去一切。
這是她自私的理由嗎?
是,這是她的私心,因為她遇到的人是他,就當作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當作被他感動,當作為他的遭遇心疼,無論任何理由,她就是決定要幫忙他,保護他,不希望他因此而受傷……因無力抵抗的戰爭而死去。
看著她隱隱閃動的燦爛眸子,羅德垂下眼,紅色眼底的柔光愈顯清楚。
胸口莫名的火熱,不需要她開口解釋,他已經從她的眼中看清她心底的答案,她是為了他,才願意幫助撒倫島……
「為什麼船上一個人都不留?不讓他們回去的原因是什麼?嚇阻他們不就好了?為什麼全部的人非死不可?留幾個人逃回去,經過口耳相傳,不是會讓傳言更加真實?」雅伯特的口氣沒有任何責備,只是單純的疑問。
「只要有一個人逃回去,把所有的情況說出來後,難保不會有人提出質疑,這不但會讓他們更加想要征服這里,又或者派出更加強大的軍隊。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前來攻打撒倫島的船只沒有回去,一次、兩次、三次,久了之後,他們會認為除了危險外,得不到任何音訊有可能和羅德是惡魔的事有關,不只是消失在大海中,還有可能它們消失了被卷入海底,因為得不到答案,人們會愈來愈恐慌,至少可以嚇阻他們,讓他們放棄攻擊這里一段時間。」
「只是一段時間有什麼用?」斐森認為這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只要一段時間就夠了,因為撒倫島的船必須開始向外行駛,必須開始進行海外買賣交易,你們必須得到世界最新的資訊,必須打開視野,得到更多的消息,為這里帶來更多的勢力。」于若水嚴肅的看著斐森。
「然後呢?只要打開你所謂的世界視野,撒倫島就能保住,不受攻擊?」多倫斯認真的看著她,開始有些佩服她的想法和見解。
「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麼,于若水揚起充滿自信的微笑,「然後在十年之內,他們將沒有時間打這里的主意。」
查理皺起眉頭,「為什麼?」
于若水轉身,笑著面對查理,「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們將有自己的戰爭要打,內憂外患,將忙得不可開交,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成為他們主要面對與必須解決的麻煩。」撒倫島將乘勢而起,在數十年間掌握所有的勢力。
室內一片沉靜,眾人看著她,都不再開口。
羅德同樣沉默的瞅著她,眼中閃動著費解的光芒,心口變得柔軟,連他都不懂的溫柔逐漸蔓延、加深,再激烈的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