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才靠近,茵櫻等不及的跳上船,循著琴聲撥開層層薄紗,她一頓,身後的楚弦月同她一樣,看見這艘畫舫的客人。
「楚洛珣,你在這里做什麼?」茵櫻訝異不已,早知道這人在船上就不來了。
楚洛珣倚靠在榻上,嘴角嘲諷的勾著,「這不是楚家最大的小太爺?怎麼這次帶個小丫頭到這種場所來,難道不怕人說閑話?」
楚弦月抓住想沖上前的茵櫻,「坐吧。」
茵櫻不悅,瞪了楚洛珣一眼,但沒再造次,她老是覺得小太爺對楚家兩個少爺太客氣,顯得懦弱可欺,她實在看不過去。
「妳不是要听歌姬吟唱,這次不听,下次可不知是什麼時候。」楚弦月拿她最在意的事轉移她的心思。
茵櫻趕忙坐下,望向另一頭的女子,深吸一口氣,為對方的美貌驚嘆,她眨眨眼,自言自語,「歌姬,這個人?一點都不像。」這個姑娘長得如百合般清美,嬌嬈的身段如柳枝婀娜,「唱歌的人都要長得這麼漂亮嗎?真是太浪費了。」
楚弦月輕笑出聲,她的想法真的跟別人都不一樣,「茵櫻,這是奉天城最出名的歌姬,月朗明姑娘。」
月朗明清淺一笑,「小太爺,別來無恙。」
「好久不見,妳美艷更甚往昔。」楚弦月毫不遮掩對月朗明的欣賞,他們有過幾次的交談,留下不錯的印象。
茵櫻擰眉。他們認識,而且交情不淺,小太爺顯得太親切,對方則太溫柔,她一點都不喜歡,心酸酸的,難以平復。
她沖動的挨到他身邊。
「怎麼?」楚弦月察覺她的不安,她很少失去自信心,不過是他一個故友,卻能使她露出這般嫉妒哀怨,該慶幸他在她心中的重量是多了一點。
在一旁冷眼觀察的楚洛珣不懷好意的吐出風涼話,「小丫頭,不緊緊的抓著妳的靠山,小心人家不要妳,以後在楚家不能吃香喝辣,妳可就慘了。」
她才不是怕失去靠山,她怕的是小太爺喜歡別人比喜歡她多,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楚家二少爺,你說的話沒有人想听,你就少浪費你的口水去喂湖,想毒死魚也濟不了事。」
「楚家丫頭,妳是什麼身分,哪有妳頂嘴的份!」
「楚家二少爺,我的靠山都不嫌棄,哪有你訓話的余地!」
他們就是看對方不順眼,抓到小把柄非要大作文章不可。
楚弦月對他們的劍拔弩張視若無睹,笑道︰「朗明,為他們唱一曲吧。」
「是的,小太爺。」
月朗明嬌美的嗓音一起,茵櫻和楚洛珣悻悻然的閉嘴,他們不甘不願的听著歌聲,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小太爺,你怎麼認識月朗明的?」茵櫻小聲的問。
「怎麼想問這個?」
「沒什麼,不說就算了。」她訕訕然。
楚洛珣不甘寂寞的消遣道︰「楚家的小太爺,你真是個木頭人,你的小丫頭可是很緊張你心里有人,她不知要怎麼辦。」
「楚家二少爺,你的話就如你的人,什麼價值都沒有。」
楚洛珣冷嗤,「妳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因為你不需要我費這份心。」
月朗明轉向楚弦月,「小太爺,這……」她怕他們真動起手來,毀了她的畫舫是不怕他們跑了,可是她會有好幾天無法出游做生意。
楚弦月的雙眼閃過有趣,這兩人是天敵,一見面就斗嘴。
「朗明,妳別擔心,他們不會真的打起來,頂多耍耍嘴皮子,做不出驚天動地的大事。」
茵櫻和楚洛珣一起不以為然的看他。
「小太爺,要動手,我可不會輸。」
「我豈會怕一個小小女子?」簡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弦月呵笑,「是誰說出來玩要盡興,要我別壞了她的興頭?現在是誰不听歌,找人吵嘴,不怕下次出不來?」
茵櫻嘟著雙唇,她是想替他出一口氣,誰教他老是不回嘴,不理人,好似對方怎麼說怎麼講都不要緊,才不是不要緊,她就看不過去,只是他似乎有生氣的跡象,她可不敢再亂來。
「好嘛,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就把那人當不存在。」
「是啊,這樣做是最好的。」楚弦月笑呵呵。
「楚弦月!」
茵櫻跳起來,「楚弦月是你叫的啊?!叫叔公!」
楚洛珣的臉色青白交錯。這個狗仗人勢的鬼丫頭,要修理她,他可不會手軟。正待他要火力全開,有人突然闖入。
在他們下注意之際,一道人影從另一艘船過來,介入他們之間,強勢的姿態容不得別人漠視。
楚洛珣首先注意到他,「奉齊天,你來做什麼?這里不歡迎奉家人!」
「落湯雞當不夠,還來找罪受。」茵櫻跟著說。
奉齊天陰沉的雙眼直盯著她。
茵櫻傲然挑釁,就不信手下敗將能拿她怎麼樣?
奉齊天忍住氣,不想再讓自己的火爆脾氣壞事,重要的是把人帶回奉家,他轉向楚弦月,楚弦月無動于衷,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你想都別想。」茵櫻擋在楚弦月面前,阻止奉齊天再傷害他。
「你還是不是個男子漢,竟要一個姑娘站在你面前保護你?」奉齊天冷嘲。
楚弦月微笑不語,他一向不逞口舌之快,能保持奉天城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他也沒這麼偉大,實在是他們都太纏人,他懶得理會罷了。
「你說什麼?」茵櫻瞇眼,竟然這般污辱小太爺,她很生氣,氣到想殺人!
眼角瞄到立在一旁的佳人,奉齊天忘記他來的目的,對月朗明冷然命令,「不準妳做楚家的生意。」
月朗明面無表情,之前的愉悅已然不見,「來者是客,有錢的是大爺,我要做誰的生意是我的事。」
楚洛珣冷嗤,「奉家當家,月姑娘的話你可是听清楚了,別拿雞毛當令箭,沒人會當一回事。」
奉齊天露出凶狠的表情。他的女人怎麼可以在楚家人面前搔首弄姿?他不允許。
「楚洛珣,朗明是釀吟樓的樓主,她根本不需要降低自己的身分來替一個區區二少吟唱。」
楚弦月和茵櫻互視一眼,他們站到一旁,倒茶啜飲,旁觀奉齊天與月朗明的曖昧,楚洛珣與奉齊天的勾心斗角。
茵櫻小聲問︰「小太爺,這就是所謂的奉天城內的名產?像兩只餓狗在爭骨頭,吃相滿難看的。」
楚弦月呵笑,「這是小意思,等到爭奪奉天城內主廟的廟方爐主,妳就知道什麼叫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那時傷得可嚴重了,有人曾躺在床上十多天動彈不得。」
「這叫報應,誰教他們要逞英雄。」
「你們不要當作沒自己的事,像看戲似的在一旁評頭論足。」楚洛珣不滿的說。
茵櫻無辜的眨眼,「是沒有我們的事啊。小太爺最大,你們統統都要對他低頭,而我則是小太爺身邊的丫頭,他吃香,我當然喝辣。」
「丫頭,妳不要以為有楚弦月在,妳就可以不顧分寸的囂張。」奉齊天吃了一次虧,這次小心謹慎多了。
「我就是囂張,你能拿我怎麼樣?咬我啊。」
楚弦月敲她的頭,「講得過分了。」
茵櫻不悅的回頭,「小太爺,明明就是他們太欺負人,你什麼都沒做,他們卻拿你當見不得人的老鼠,欲除之而後快。」
楚弦月眨眼,「老鼠?我有這麼討人厭?」
「才不呢,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是他們一個個全不把你當一回事。」茵櫻恨恨的跺腳,她就是看不慣他們不尊重小太爺的態度。
她的一番話,勾起所有的新仇舊恨。
奉齊天怒吼︰「是誰不把誰當一回事!楚弦月,你要當不孝子,就別裝清高。」
有外人在場,楚洛珣隱忍不敢爆發,但奉齊天可就沒這等顧忌。
「什麼高?小太爺最高,你們都得閃邊去。」當個不孝子又怎樣,死不了人的。
茵櫻沒有父母,根本不了解世間人的看法。
「茵櫻,齊天的意思是說,我長得比他高,我的年紀比他高,我的身分比他高,他很不是滋味,希望我把這些高出他的地方清除掉,他才好為所欲為。」楚弦月像在替奉齊天解釋,但聰明一點的人都听得出來他在諷刺奉齊天目無長上。
茵櫻大笑出聲,「我知道,我知道,你最大,他們所有人都該听你的。你說一句不要,他們全不能勉強你。」
「楚弦月!」奉齊天漲紅臉。
茵櫻雙手扠腰,「別以為大聲就贏,小太爺去不去看夫人是他的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即使娘在哭,你也不去?」
楚弦月臉上未曾有過變化,「她會很好。」
茵櫻瞇眼瞥著楚弦月,看出他的內心並不如外表這般平靜,她的胸口緊繃難受。
「楚弦月是楚家人,奉齊天,你想以情逼人,也要問過我們楚家放不放人。」楚洛珣的聲音如晴空響雷,硬生生的在楚弦月的傷口上灑鹽,痛得他冷沉不豫。
楚弦月心中的陰霾影響到茵櫻,她知道他在傷心,在生氣,可是卻礙著他與他們之間的關系無法動彈,誰能理解小太爺的無奈,不可能是他們。
哼,是誰在隨便亂說?是誰在胡亂放話?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可以不把小太爺的感受認真看待。
「楚洛珣,楚弦月的生母怎樣都比你爹大,別胡亂造次,一點禮數都不懂。」奉齊天冷然回話。
「奉齊天,李嬌奴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別把凡女當仙女。」
「我娘的閨名不是你能叫的!」
「不叫她,我自有人可叫。」楚洛珣故意轉向月朗明,挑情一笑,「朗明,明天妳的場我全包了,咱們好好的快活一番。」
奉齊天怒氣沖天,語氣更見尖酸刻薄,「楚洛珣,月朗明不是你可以任意輕薄的人,你連替她提鞋都不配。」
「我不可以任意輕薄,你就可以整晚待在她房里不出來?」
「楚洛珣,這是我的事,她是我的人,我要怎麼待她,不用你多管閑事。」
對奉齊天而言,月朗明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名不值得他掛心的小小拌姬,他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但在外人面前說出口又是一陣難堪,她蹙眉,臉蛋上的紅潤盡褪。
楚洛珣和奉齊天之間的恩怨將不相干的人扯進來,說的話逐漸傷害別人而不自知,楚弦月和茵櫻不用任何交流,楚弦月踢向奉齊天,茵櫻的手印上楚洛珣的胸口,心里只閃過一個念頭︰混帳家伙,統統下水去吧!
事先沒有任何跡象,他們措手不及,撲通兩聲,兩個人全成了落湯雞。
楚弦月對月朗明一笑,「不好意思,我的事連累妳了。」
月朗明摀嘴輕笑,「不,謝謝小太爺幫我這個小女子出了一口怨氣。」她的心情好到想再高吟一闋詞呢。
茵櫻嘟嘴,她一點都不喜歡小太爺對別人笑,她心情郁卒,卻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