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古人,喻詠歆最難以忍受的莫過于繡花,可不管是千金小姐,還是窮苦人家的姑娘,女紅不能不會。
因為身體原主性格軟弱,成天只會繡花,針線工夫了得,若她不擅女紅,總是難以自圓其說。撞了腦子,可以忘記一些事,但不至于連靈巧的手都不听使喚,因此一得空,她就練習繡花,還好在另一個時代她經常幫武道館的師兄師姊們縫縫補補,穿越來這兒五年,針線工夫也不會羞于見人。
不過,這不代表她喜歡這玩意兒,這種東西實在太麻煩了。
「小姐繡的荷包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樂兒沒有一次看得懂喻詠歆繡的荷包。
「這是……巨大的怪鳥。」雖然她已經適應這個時代的生活,可是偶爾還是會想念那些科技產品,尤其是一直還沒有機會搭乘的飛機。
「巨大的怪鳥?」樂兒唇角一抽,小姐這只巨大的怪鳥長得確實很怪。
「這只怪鳥很厲害,幾個時辰就可以從京城飛到南方。」
「這只怪鳥確實很厲害,可是奴婢覺得小姐更厲害,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想得出來。」這是樂兒的真心話,不過,這不是贊美,而是深感無奈。
喻詠歆嘿嘿嘿的笑了。
這時舞兒像一陣風似的跑進來。「小姐小姐……」
樂兒惡狠狠一瞪,真搞不懂,小姐怎麼可以容忍這個丫鬟像只野猴子般不懂規矩?她完全忘了,喻詠歆其實也跟舞兒差不多,就某方面來說,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縮了一下脖子,舞兒馬上站直身子,恭敬道︰「老寧國公派人請小姐去春水樓。」
春水樓是寧國公府專門用來宴客的地方,高兩層,建在湖中心。喻詠歆想當然耳的一問︰「府里來了客人嗎?」
「是定遠侯和定遠侯小侯爺。」
喻詠歆與定遠侯小侯爺龔彥修見過幾次面,因為寧國公夫人和定遠侯夫人是表姊妹,兩家經常往來,不過,這種時候爺爺干麼找她?
喻詠歆將手上的針線活兒放進笸籮,從炕上起身進了套間換了衣服,帶著樂兒來到春水樓。
穿越過拱橋,還未上二樓,她就在樓下遇上了定遠侯小侯爺。
「喻妹妹,失禮了,那個……老寧國公擔心我無聊,便讓人請喻妹妹過來,想叫喻妹妹陪我游湖,打擾了。」龔彥修拱手一揖。
原來如此。喻詠歆笑著說︰「今日是游湖的好時光,我也正想著午後游湖。」
他們走向停放小船的地方,小船只能容下兩人,丫鬟小廝當然只能留在岸邊。
坐在微微搖搖晃晃的小船上游湖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是,若與你游湖的是木訥不擅言語的男子,會如何呢?
悶,比這夏日的天氣還悶!
「龔哥哥看我這個人是不是很無趣?」他不說話,她就逗他玩好了。
「嗄……不會,喻妹妹很好。」龔彥修的耳朵出現奇怪的暗紅。
不無趣等于很好嗎?「那龔哥哥好嗎?」
「好……不是……不好……不是……」龔彥修急得滿面通紅了。
「龔哥哥是好,還是不好?」她問得很真切。
龔彥修這會兒冒冷汗了。「那個……我……」
「我知道了。」喻詠歆突然大叫一聲,站起身,船身不由得搖搖晃晃。
「嗄?」
「龔哥哥怎麼會好呢?見到我,肯定嚇壞了,當然不好。」
「嚇壞了……不會、不會,怎麼會呢?」不,他嚇壞了,擔心她沒有站好,他們兩個會翻船落入湖里。「那個……喻妹妹先坐下來。」
「龔哥哥想必听到不少關于我的流言——喜歡女扮男裝,拳頭又硬,京城的公子哥兒一見到我,就嚇得兩腳發軟,所以,我可以理解龔哥哥此刻的心情。」她好像玩得太過火了,瞧他臉色都發白了,還是趕緊坐下來吧。
太好了,安全了,可是,他全身精力都耗盡了。「不是,我不怕喻妹妹……那是謠言,我知道喻妹妹很可愛。」
她可愛?她倒覺得他更可愛——呆呆的樣子很可愛。「龔哥哥在笑話我嗎?」
「不是,喻妹妹真的很可愛,我很喜歡……不是,我是說,很討人喜歡。」
人家都說她討人喜歡,她是不是應該表現得好一點?「沒想到龔哥哥這麼會討姑娘歡心。」
「不是,這是真心話,真的……」
喻詠歆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龔彥修顯得手足無措,不知這會兒又唱哪出戲。
「龔哥哥是不是覺得姑娘像凶猛的野獸?」
一怔,龔彥修終于反應過來了,覺得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不是,姑娘如此美好而縴細,就像花瓶,不小心會摔著了。」
「姑娘像花瓶,男子又像什麼?」
「這個……我未曾仔細想過。」
「我說啊,男子像動物。」
「動物?」
「對啊,動物有凶猛的、有溫馴的,不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
「什麼共同的特征?」
「這是我個人淺見,說了,龔哥哥不見得明白,龔哥哥不妨回去細細品味,說不定有不同的見解。」她一個姑娘家告訴一個男人,你們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這絕對驚世駭俗,她可不想被當成妖魔鬼怪。
龔彥修顯然很好奇這個問題,琢磨了一會兒,無解,笑著道︰「母親總是夸喻妹妹聰明伶俐,如今我是見識到了。」
聰明伶俐?她只是想法與他們眼中的常人不同。「不敢當,侯爺夫人只是不好直說我調皮好動,便說我聰明伶俐。」
「母親可不會輕易夸贊人。」
她怎麼有一種被推銷的感覺呢?難道有人打她的主意?「下次見到侯箭夫人,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侯爺夫人,謝謝侯爺夫人如此看得起我。」
「母親真的喜歡喻妹妹,總是說,有個喻妹妹這樣的女兒該有多好……」
「你看那邊!」喻詠歆再一次站起身,船身又開始搖搖晃晃。
「喻妹妹……你還是坐下來吧。」龔彥修可真是嚇壞了。
「我養了一對野鴨,很可愛,就在那邊。」
「好,你先坐下來,我們過去瞧瞧吧。」
「是。」目的達到了,順利轉移注意力,喻詠歆當然安分守己的坐下來,不過她有預感,這事不過是起頭,還有後戲呢。
喻詠歆狀似很專心的磨著墨,眼角卻悄悄打量老寧國公。祖父今日看起來特別嚴肅,令人生出一種不太妙的感覺,難道那三門親事出了什麼狀況,退不得嗎?這沒道理,祖父回來數日了,也不見他為了此事找過她,倒是今日定遠侯和小侯爺來拜會,他還請她前來陪小侯爺游湖,難道是為了這事?
老寧國公執筆蘸墨,在紙上寫下——
夏夜燈前,老寧國公惱春意。
放下筆,老寧國公往旁邊一站。「接著由你來對下聯。」
喻詠歆磨墨的手僵住了,遲疑的道︰「我對下聯?」
「不行嗎?」老寧國公不悅的挑起眉。
「不不不,當然可以。」除了一點基本概念,她對對子可謂一竅不通,可是祖父心情不佳,她膽敢不對嗎?她原本就不愛詩詞歌賦,穿來這兒,除了幫助她了解這個時代風土民情的雜書,唯一用心的就是藥草書,其他的她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放下手上的墨,喻詠歆往前一站,看著上聯,絞盡腦汁琢磨了一會兒,終于執筆蘸墨對出下聯——
春水樓上,定遠侯爺喜夏日。
放下筆,她退到一旁,請祖父評點。
「這是你的下聯?」老寧國公尾音急促上揚。
略微一頓,喻詠歆縮著脖子。「這樣不成嗎?」
瞪了她半晌,老寧國公終究是擺了擺手,也不期望她能對出什麼絕妙的下聯。
從小請塾師教授她讀書,原本就只是為了讓她識字。落水救起之後,她轉而習武,他見了歡喜,也不再過問她讀書一事。不過,曾經教授她的塾師對她多有夸贊,還以為她在這方面應該有點本事。
祖父出的上聯都不怎麼樣,怎麼還好意思要求她對出名言佳作?喻詠歆月復誹,卻笑盈盈的道︰「祖父遇到煩心的事嗎?」
「你就足以教我心煩了。」
「我令祖父心煩嗎?」她自認為表現很優秀……好吧,喜歡女扮男裝亂跑一事,確實令人苦惱,不過,至少她知道這個時代的閨閣千金不宜大剌剌見人。
這個丫頭打迷糊仗的本領很高,老寧國公索性直接挑明。「武陽侯府小侯爺、工部尚書的公子、廣安伯世子,他們究竟哪兒不好?為什麼你都不要?」
實話實說嗎?不好,這不是暗指祖父沒有識人的眼光嗎?說不定,祖父還會認為她小題大作了,所以她只能道︰「不能說他們不好,而是我瞧不對眼。」
「他們都是文武雙全的世家公子,你瞧人家哪兒不對眼?」
「不對眼就是不對眼,文武雙全又如何?」在她看來,這個時代文武雙全充其量是基本條件,又不值錢,京城嘛,天子腳下,即使有家世,還要有本事,要不,怎麼入得了皇帝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