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四十一樓的總監辦公室,池城在計算機上大致看了看時裕過去的設計成果,剽竊事件爆發之前,時裕還是有很多拿得出手的好作品,他的手邊是許秘書送進來的數據,池城取餅來大致看了看,隨後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看到所有者那一欄揭瑞國三個字,池城著實愣了幾秒,就是這個男人帶走了她……
內線電話響起,成功地將他的思緒拉回,池城勾起話筒按下二線,這是秘書專線,但對方一直不說話,池城不得不問︰「什麼事?」
回話的卻不是許秘書,而是冉潔一笑吟吟地說︰「是我。」
池城听出她的聲音,神情松懈下來,「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沒收到我的簡訊?」
「什麼簡訊?」
「沒什麼,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在飛機上認識了一個意大利男人,我把他約出來,到時候你幫我看看。」
像小孩子玩游戲一樣,明明只隔了一扇門,兩人還是用電話聊得很開心。
幼稚……時顏遠遠看著這個手持電話的女子,突然就冒出這個念頭。
一部分是在鄙夷,另一部分偏又不禁要猜池城現在正說著什麼,能將這冉小姐逗得笑靨如花,時顏是知道的,他平時寡言少語,一旦認真哄起人來卻總能字字溫存。
笑靨如花的冉小姐終于放棄這無聊的游戲,掛了內線電話直接進辦公室。
冉潔一和池城見面其實也沒多說什麼,看見滿桌的文件就知道他在忙。
池城話也不多,「哪家餐廳?」
「就在對面的Tiamo吧,電梯里有廣告,听說新到的廚師手藝不錯,拿手的料理是意大利菜。」
「嗯。」
「那你先忙,我走了,別遲到。」見池城點頭,她勾唇微笑,走出了辦公室。
冉潔一和許秘書還算熟稔,其實她帶了禮物給池城,一副鑽石袖扣,她怕他不收,把禮盒給了許秘書,「晚上下班的時候幫我交給他。」
「冉小姐,你們可真恩愛。」
冉潔一但笑不語,看看時間,真得走了。
當冉潔一轉身離去時,一眼便瞥見會客椅上坐著的那個女人,只是一瞥而已,冉潔一瞬間目光一黯,腳步頓住。
時顏明顯感覺到這位冉小姐的注視,她原想等冉潔一走了之後再起身,但這女人偏偏就盯著自己不放,時顏只好禮貌性地朝她微微頷首,起身走向辦公室。
這道目光一直尾隨著時顏,但時顏沒回頭。
金寰要建亞洲唯一一間七星級酒店,就算只能從中分一小杯羹,她的設計公司也能憑此一役咸魚翻身,時顏很清楚,自己現在沒時間風花雪月、顧影自憐。
◎◎◎
Taimo的意大利菜做得很地道,趁新男友去洗手間,冉潔一趕緊問池城,「你覺得他怎麼樣?」
「不錯。」
真是千篇一律的答案,冉潔一低頭暗忖,自己是不是該苦笑一聲?垂眸想了想,實在笑不出來,「我上午在你辦公室外面見到了一個女人……」
池城像是沒听見,低頭專心致志地享用著白松露料理。
「我好像在你的皮夾里看過她的照片。」
「我皮夾里沒放照片。」池城沒什麼表情,回答也漫不經心。
「不是你現在這個皮夾,是之前那個。」他從來不是說話拐彎抹角的人,突然這樣閃躲,冉潔一有點應付不了,「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去瑞士度假,你掉過一個皮夾?你那時候像瘋了一樣,讓工作人員陪著在雪場找了幾天……」
冉潔一正說著,無意間瞥見新男友正往回走,她頓住沒再說下去,這樣追根究柢,連她都鄙視自己。
午餐有點不歡而散的味道,雖然池城最後依然微笑,「帶妳男朋友到處逛逛吧,等我這陣子忙完一定會盡地主之誼。」
然而池城近來昏天暗地的忙,金寰歷來是穩扎穩打的經營團隊,用地預算審查、環境評估、招標競標都已經展開,但工程前期諸多問題還是令他傷透腦筋。
直到一個多月後,池城才想起自己似乎還欠一次地主之誼,打電話過去,冉潔一早已換了下一任男友,他想勸勸她別這麼放縱自己,但听她在另一端語調歡快,池城也沒多說。
剛掛電話,秘書的內線電話就打了進來,提醒他晚上要請市政府的人吃飯,時間快到了得趕緊過去。
這頓飯在譚府享用,一輪酒敬下來,一群人喝酒劃拳,續攤的夜總會里多了美人做伴,喝得就更多了。
池城從包廂里出來,夜總會的小姐竟然也跟著出來,他揉著太陽穴擺手要她進去,自己默默走到了僻靜處,扯開了領帶抽煙。
這是市區最著名的夜總會,燈紅酒綠、夜色旖旎,設在轉角處的洗手間用的是黃銅把手,熠熠生輝,周圍夜夜笙歌,唯他孤身一人,池城頓覺落寞。
靜謐中突然有一抹身影,捂著嘴沖進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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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顏扒著馬桶吐得很淒慘,終于胃里不再翻攪,這才狼狽地站起來,她對著鏡子憤憤咬牙,合約還沒簽就喝了她八萬的酒,「他媽的!」
罵過之後才不再那麼心痛,時顏漱口補妝,噴了噴口腔清新劑,邊低頭順順裙角,邊走出洗手間,此時一雙發亮的皮鞋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鞋是雙好鞋,時顏卻語氣不善,頭也不抬地說︰「讓開!」
對方沒動,依舊攔在她面前。
時顏扶著額抬起臉,一副要教訓人的模樣,嘴都已經張開,等到看清眼前人卻愣住了。
她反應倒是很快,愣過就笑,「好久不見,真巧啊。」
池城眉眼壓得很低,眸光晦暗,上下打量她一番,膚齒俱白,薄薄的嘴唇玫瑰色,黑色的裙,寬腰封勾勒出腰線的曼妙,初夏季節穿得未免少了一點。
他越是冷臉,她越是巧笑倩兮,「對了,下周就要公開競標結果,如果中了,我一定代表我們設計公司請你這個大恩人吃飯。」句句官腔,說得時顏自己都覺得有點假惺惺。
在池城的沉默中,時顏臉上的笑越來越掛不住,「不打擾你了,我也還有應酬,得先走了。」
不知算不算逃過一劫,時顏轉身的瞬間就撤了笑臉,下一刻卻手腕一緊,很突然地被他抓住。
「妳……」池城欲言又止。
「怎樣?」她的尾音微揚,彷佛帶著挑逗。
池城的面容恍若蒙著一層霧,將真正的情緒藏得極深,他沒說下去,松開攫住她手腕的手,遞過來一個塑料藥瓶,「解酒藥,妳拿著。」
他的嗓音略有些清冷,眸中泛著黯黯的光,疏離又得體,時顏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看,無聲地嘆了口氣,這樣的男人真是美好,她原本以為自己戒得掉……
池城把藥瓶放在她手里就走了,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自己的視線,時顏腦中那根拿來自制的神經砰的一聲斷裂,「等等!」
池城背影一顫,竟然真的停下來,卻沒有回頭。
時顏快步趕上,距離很短卻有種氣喘吁吁的錯覺。
穿著高跟鞋的她身高仍只到他的耳根,她仰著臉,正與池城低眸俯視的角度契合,連這種高度差都能勾出時顏對過往甜蜜的記憶,真是要命,她想。
「別對我這麼好,你會後悔的。」
池城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瞇起眼,那是他遇到難題時的習慣動作,時顏沒解釋,突然踮起腳湊近他。
池城下意識退後一步,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局促,時顏觀察到時竟肆無忌憚地笑開,池城想板起臉,但下一秒就感覺到濕熱的氣息噴在他的頸側。
時顏在他白襯衫的領口處印下一枚唇印,很用力,唇印完整,鮮紅欲滴。
她仰起臉面對他,眉梢眼角盡是飛揚,甚至帶著一點邪氣,「看你回家怎麼解釋……」
這挑釁的女人!池城心火突然躥至頭頂,也道不清自己在氣什麼,時顏正要退開,驀然被他鎖住腰肢,一下子撞進他的胸膛。
時顏胸口悶痛,還來不及反應,池城另一手已經托住她的脖子,不再給她半點空隙掙月兌,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個招惹了他的女人。
下一秒,帶著怒氣的吻烙在時顏的唇上,伴著他的酒氣渡進她口腔的,還有他強勢卻柔軟的舌。
身後是牆壁,身前是他,同樣的不可撼動,時顏的拳頭抵在他胸口上。
嗅著他的鼻息,彷佛回到當年圖書館的書架深處,他初次吻她的那個瞬間,時顏慢慢閉上眼楮,還是老習慣,熱吻後,他喜歡在她唇角細密地吮。
時顏反勾著他的頸子,滿足得險些要哼出聲來時,听見滿含嘲弄的嗓音,「我女朋友正在出差,妳要我回家向誰解釋?」
這招徹底激怒了她,池城被猛地推開,踉蹌幾步才站穩。
「你這個混蛋!」她氣到聲音都有點發抖,反觀他卻笑得十分不屑。
從來都只有他被她激怒的份,這次角色對調,池城還真不知要如何回答,其實他挺滿意的,因為暫時不用看到她臉上虛偽至極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