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完電話,南湘就進來了,她剛著他那個炸要包一樣的巨大畫箱,走到那條裙子邊上,問那個女生︰「你這條還登場麼?」
女生茫然地搖頭,說︰「已經決定換一條了。」
南湘點點頭,撩起袖子,「那好,那我就動手了。」說完,她從畫箱里拿出畫筆顏料,然後就刷刷的超裙子撒謊那個涂抹起來,他旁邊的女生一聲驚呼,抬起手撫住了胸口。(……)
而此刻。唐宛如悄悄地把顧里拉到了一邊,用一種鬼崇而又神秘的預期,對她說︰「顧里,我要告訴你一個出人意料的秘密!」
顧里一邊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的妝容有沒有花開,一邊頭也不回的回答她︰「你想告訴我你的手機又被停機了麼?」
「哎呦喂,說什麼呢?」唐宛如的眼珠子瞟來瞟去,脖子水平著移來移去,顯得特神秘,特詭異,就像是葫蘆娃里那個尖嘴猴腮的白蛇精在打壞主意時的樣子。
「你好好說話行麼?」顧里行雲流水,閃電般地伸出手掐在正搖頭晃腦的唐宛如脖子上,唐宛如一聲慘叫,嘩啦吐出一條半尺多長的粉紅色舌頭,濕答答的甩來甩去,嚇得顧里趕緊縮回了手。
恢復了呼吸的唐宛如迅速地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重新搞出了她仿佛奧斯卡最佳女主角般演技派的嘴臉,抬起手半掩著她的小嘴,悄悄地靠近顧里的耳朵邊上。但她的這個動作迅速地被顧里制止了,顧里伸出胳膊筆直地撐著企圖靠近她的大臉,唐宛如又耐心地把顧里的手拿開,再次靠近,顧里再次伸出胳膊撐住她的臉???兩個人來去了好幾個回合,最後顧里怒了,一把捏住唐宛如的下巴,凶狠地說︰「夠了,宛如?基德曼,你到底說不說,姐姐我還忙著呢!」
唐宛如看拗不過她,于是放棄了,但她還是把眼珠來回掃了四五下,才幽幽地對顧里說︰「我看見顧源和簡溪在一起了。他們終于在一起了。」
說完之後,唐宛如得意地看見一臉茫然的顧里,臉上的表情寫著「我就說是個驚天大秘密吧」,而在巨大刺激之下,顧里大腦里的數據線「嗶啵」響了幾聲、爆炸出幾個小火花之後,她恢復了意識。她盯著唐宛如問︰「你是說???簡溪回來了?」
一臉得意的唐宛如被問蒙了,她翻著白眼,像是努力思考著︰「???我是和你說我看見顧源和簡溪在一起了???這樣說起來,確實是,簡溪回來了。」她放下了她的眼珠,肯定地點點頭,然後又說︰「你抓住重點好不好,我是說,他們兩個在一起了!你怎麼把重點放在‘簡溪回來了’上阿。」唐宛如不解地抱怨。
顧里嗤笑一聲︰「得了,關于放錯重點這件事情,那是你獨有的DNA。而且,顧源和簡溪這兩個小崽子,我們從高中就開始YY他們兩個,要成早成了。何必等到現在。」
唐宛如又恢復了那張奧斯卡影後的臉,說︰「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我看見了顧源給簡溪一個首飾盒,你猜里面是什麼,是一枚戒指!」
直到這一刻,顧里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當然,她並不是和唐宛如一樣神經打錯了線,真的認為顧源給簡溪戒指,她終于意識到了簡溪回來的目的。
她轉身抓過旁邊的包,像一陣龍卷風一樣沖出了休息室,來無影,去無蹤,把驚訝的奧斯卡影後獨自留在了原地。
當我和南湘回到禮堂的時侯,演出已經開始了,我們只得從舞台旁邊的側門溜進去。我拉著南湘的手,偷偷模模地潛到了kitty身邊。我悄悄地gaosuu了kitty剛剛在後台發生的插曲,同時也對她介紹了一下南湘。Kitty听完之後沖南湘豎了豎大拇指。我在黑暗里捏了捏南湘的手,在心里替她開心。
而十幾分鐘之後,那條被南湘改造了之後的禮服裙子,作為壓軸作品登場了。眩目的舞台燈光下,那條裙子下擺上的各種顏色的污漬,被南湘用畫筆,畫成了無數繽紛的花瓣、雲朵、霞光???整條裙子像是一堆暈染後盛開的花簇,而模特就像在這些流光溢彩的漸變色澤里飄動而出的精靈。全場掌聲雷動。
我回過頭去,看見南湘眼楮里閃爍的光芒。我心里真為她高興。
當那個女設計師走上台發表感言的時侯,她自己也特別興奮,在感言的最後,她握著話筒激動地說︰「在這里,我一定要特別感謝一個人,如果沒有她,就沒有最後這件壓軸的充滿藝術氣息的作品,可以說,我的這個設計展,沒有她就不存在???「
我和kitty同時回過頭,對南湘微笑著。
「這個人就是我去世的外婆,她給了我創作的靈感。這條裙子,就是根據我外婆曾經的一件刺繡設計的???」話還沒說完,kitty就滿臉厭煩地一把把麥克風音量的控制鍵推到了靜音,「我靠這個徹底的婊子!」女學生在台上空洞地張著口,然後她在拍了拍麥克風、依然沒有聲音之後,只得尷尬地下了台。
南湘苦笑了一下,沖我聳聳肩膀。
我心里其實挺難過。這個世界總是這樣,太多有才華的人,埋沒在社會的最底層,她們默默地努力著,用盡全力爭取著哪怕一絲絲一絲絲的機遇。而上帝敞開的大門里,走進去的卻有太多太多的賤人。
我想起有一次顧里在雜志上看到的一段話,chanel設計總監karllagerfeld說的。他說想要在娛樂圈或者時尚圈立足,那就只需要做到一點︰接受不公平。
禮堂里的掌聲漸漸散去。
而禮堂之外,當顧里趕到唐宛如說的那個咖啡廳的時侯,她迎面就看見了正走出來的顧源和簡溪。
她走過去,冷冷地站在簡溪面前。她望著簡溪,像是在看一面結了冰的河︰「你回來干什麼?」
「找林蕭。」簡溪揉了揉鼻子,低頭看著顧里,目光也沒有絲毫退縮。
「你還有臉找她麼?」顧里冷笑著,「當初你走的時侯怎麼不想著這一天呢?你當初玩背叛不是玩的出神入化麼,現在怎麼了?被甩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你知道你招惹的是一個什麼女人嗎?」
「我知道,一個高中時被你們逼得跳樓死了的女人,」簡溪沙啞的聲音像一把風里一吹就散的塵埃,「林汀的妹妹,林泉。」
簡溪看著面前突沉默不作聲的顧里,然後苦澀地笑了笑,面容充滿了無法描述的心酸,「你知道當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侯,我心里是什麼感受麼?一直以來,你雖然很多時侯都挺鋒芒、也挺咄咄逼人的,但是至少我心里你是善良的,更別說林蕭了。她在我心里就是最干淨最珍貴的寶貝。而當我知道你們兩個身上背著一條人命的時侯,說實話,他媽的顧里,我都快瘋了!」簡溪的眼眶在風里紅起來,他說︰「這條人命除了你們兩個背著,連我也背著,至少那個女孩是因為喜歡我才死的。我好多個夢里想起來都能一身冷汗地驚醒。我在替你們還債!我不想以後有報應!我不想林蕭有報應!」
顧里冷冷地笑著,但是明顯看得出地心虛,她只是硬撐著︰「你別說的那麼好听了。還債?你以為拍《聊齋》阿,你自己出軌愛上了林泉,非得扣一個這麼驚世駭俗的帽子,你演的這出《人鬼情為了》應該直接去沖擊奧斯卡,那《貧民富翁》肯定沒戲!」
簡溪一把用力抓住顧里的肩膀,顧里痛得眉頭唰的一下皺起來,顧源用力把簡溪的胳膊扯開,低聲對簡溪吼︰「有話說話,你再對顧里動手我不客氣了。」
簡溪紅著眼圈,沖顧里惡狠狠地說︰「我他媽告訴你顧里,我對林蕭的感情不需要經過你檢驗,你沒這個資格。而且我簡溪對天發誓我從頭到尾就愛林蕭一個人。我就是愛她!林泉當初和我講好的條件,陪她談三個月的戀愛,她說讓她替姐姐完成心願。無論你信不信,我覺得那是我欠的孽,也是你們兩個欠的孽。我不還,我之後的人生就一直活在一條人命的陰影里。顧里,我知道你冷血,但那是一個人阿,一個活生生的人阿,一個才十幾歲的少女就從你們面前跳下去,摔的『-』???」簡溪張了張口,喉嚨哽咽住了。
顧里看著面前激動的簡溪,無話可說。一直以來,她並不是像簡溪說的那樣蛇蠍心腸。很多個晚上,她和林蕭都是在被子里發抖,流眼淚,做噩夢。直到很多年過去之後,這件事情在她心里留下的傷口,才緩慢地結疤了。而且輕易不敢提起,一踫就冒血。所以她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簡溪,過了會兒,她倔強地轉過頭去,盯著顧源,說︰「簡溪回來,你早就知道了吧?」
顧源點點頭,風吹亂了他精致的頭發,深褐色的頭發遮著他深深的眉眼。
「我是你女朋友,你也不告訴我,要不是今天唐宛如看見你們,你們準備一直都不說麼?你明明知道簡溪給林蕭的傷害有多大,也知道我和林蕭的關系,你竟然可以沉默到現在,你當我是什麼人?」
「那我和你呢?」顧源望著顧里,眼楮里盛滿了深深的失落。
「我和你?我和你怎麼了?」
「你說我當你是什麼人,可你問過你自己這個問題麼?我想要和你溝通,我想要和你交流,我想要分享你的世界。可是我每天給你打電話,每天給你發短信,我一百個字的短信,你回我兩個字‘好的’,我給你打電話聊不上三分鐘你就說有電話插進來了,你心里除了你的公司,除了你的姐妹,還有多少的空間,可以容納我?」
顧里看著顧源,她的目光在風里漸漸冰涼起來。
「我不是小說連載里的人物,被作者想起來了就寫一寫,沒想起來就好多回都不出現沒有戲份。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是你生活里的人,我不是只有你想起的時侯,我才存在的。你遺忘了我的時侯,我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顧源揉了揉充滿血絲的眼楮,把頭別過去,「你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麼?你記得麼?」
顧里看著面前的顧源,還有簡溪,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轉過身走了。
走了兩步,她想起了顧源給簡溪的戒指,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簡溪給林蕭的禮物。她回過頭,走到他們兩個面前,從包里掏出兩張請柬,一張遞給簡溪,「晚上的酒會林蕭也會在,如果你真的愛她,就去找她吧。」
然後她拿過第二張,伸出手把顧源的手牽起來,放到他的手心里︰「我記得,我沒忘。」
當晚的酒會,在學校對面的那個五星級酒店里舉行。
我再一次穿起了我非常不習慣的小禮服,並且踩在高蹺般的高跟鞋上,小心翼翼地走來走去。當然,禮服和鞋子都是向公司借的,脖子背後的標簽都不能拆,所以一晚上,我都覺得後背癢癢的。
當然,比我更不舒服的,就是唐宛如了。當她听說幾個活躍在雜志上的帥哥男模也會出席今晚的酒會時,她就像是一只樹瀨般地掛在了顧里身上,直到顧里翻著白眼,咬牙切齒地從包里拿了一張邀請卡給她。而這種場合,她總是會不時地拉扯著她的低胸小禮服。當然,為了不再上演上一次的悲劇,顧里在出發前,一邊對著鏡子涂唇膏,一邊警告她︰「如如,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再敢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你胸里掏出來丟在茶幾上的話,我一定當場把它塞進你的食道里。」
「唉呦,嚇死我了,還好是‘食道’,我以為你要說什麼呢。」唐宛如扶住胸口,松了一口氣。
而顧里的唇膏一筆走歪,涂到了臉上,唐宛如的這句話具有一種微妙的『-』,智商越高,傷害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