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轅轅玉蝶剛要下床梳洗時,派來服侍她的婢女瞧見她的臉時,驚訝的低呼一聲——「啊,軒轅小姐,你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她不解的抬手撫模臉龐,不料會模到一粒粒的疹子,她驚得急忙找來銅鏡,一看之下,隨即月兌口尖叫。「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臉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一顆顆紅疹。
「就是啊,昨兒個睡覺前分明還好端端的,怎麼一覺醒來,便變成這般模樣?」那婢女也很納悶。
想到這幾日被老鼠、蟑螂嚇到,又看見鬼影,現在則是她的臉長滿了疹子,軒轅玉蝶忿怒得幾乎快咬碎一口銀牙。
一定是清荷,一定是她指使人做的!
軒轅玉蝶恨恨的想著,表面上看起來溫良和善的清荷,居然屢次派人如此捉弄整治她,這口惡氣她委實難以咽下。
她怨毒的瞪著銅鏡里那張布滿紅疹的臉,陡然間想到了,這樣正好,她就不用想其他借口解釋今日為何不能陪著一塊去祈福的事了。
「你去告訴我姊姊,就說我突然起了疹子,今兒個沒辦法陪她去祈福,讓她不用等我,自個兒去吧。」說完這事,軒轅玉蝶接著再交代,「還有,立刻替我找個大夫過來。」
「是。」那名婢女領命前往清荷所住的跨院,來到屋里,向清荷稟明事情的原委。
听見軒轅玉蝶的臉上起了疹子,清荷先吩咐一名侍婢去請大夫,然後再親自過去探望。
軒轅玉蝶看著清荷臉上那抹關心,不禁在心里惱怒的咒罵清荷虛偽,貓哭耗子假慈悲,暗中派人使了手段讓她的臉起疹子,現下見她的臉變成這般,心里一定暗自得意吧。
不過,她不會得意太久的。
心頭雖恨死清荷了,但軒轅玉蝶卻露出一抹歉意,幽幽說道︰「姊姊,你看見了,我這模樣,今日怕是沒辦法陪你去祈福,真對不住。」
清荷勸慰,「你別這麼說,我己讓人去找大夫過來,你放心,這種疹子一定能治好的。」
「嗯。」軒轅玉蝶點點頭,不忘提醒,「那就麻煩姊姊去天馬寺時,順便替我祈個福。」
清荷應允,「好,我會祈求神明護佑姊姊能早日復原,平平安安回到侯府。」躲在窗外的安瑜听見她們的談話,小臉帶著疑惑,這個討厭鬼要回去了嗎?難道連續幾晚嚇她,她終于害怕到不敢住下來了嗎?
越想越覺得是如此,她高興的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富、阿貴他們,小身子飛快的往外跑。
「那壞女人要走了?」听見安瑜帶來的消息,阿貴很高興。經過他們三人通力合作,終于將那個壞女人趕走,他心中既驕傲又得意,他總算能為王妃姊姊做一件事報答她了。
「沒錯,她定是被咱們嚇得屁滾尿流,不敢再留下來。」安瑜開心的說道。阿富卻一臉沉思,「她真的親口說要回去?」
「是我听見王妃嫂子當著她的面說要祈求神明庇佑她平平安安回到侯府,這不就表示她要回去了嗎?」
「那她當時有沒有說什麼?」阿富詢問。
「沒有。」
「大哥,她沒有反對,是不是就表示她真的要回去了?」阿貴看向兄長。
「听起來似乎是,不過在她回去前,咱們還是要小心一點。」
安瑜仰起小臉,拍拍自個兒的小胸脯,「有我在,她絕對欺負不了王妃嫂子的啦,你放心。」
此刻另一頭,在幾名護衛的隨行保護下,清荷與靜瑤坐在馬車里,在前往天馬寺的途中。
「靜瑤,你想玉蝶姊臉上那疹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打玉蝶姊住進王府來,便連連出事,先是房里有老鼠、蟑螂,接著又見鬼,現下她的臉還起滿了疹子,要說這些都是她自個兒做出來的苦肉計,似乎又沒道理。
「奴婢猜,也許是有人看不慣她,刻意捉弄她。」先前在五小姐房里時,她不經意瞧見安瑜小姐躲在窗子外偷瞧,臉上還帶著得意笑容,她就想,若說這王府里有誰膽敢做出這種事,也就只有這位頑皮的安瑜小姐了。
聞言,清荷望住她訝問︰「靜瑤,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兩人一塊長大,彼此相知甚深,因此她很快就從靜瑤的語氣里听出端倪。
靜瑤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小姐忘了當初剛嫁到王府時,不也有人捉弄過您嗎?」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事情是瑜兒做的?」清荷感到詫異,接著想起什麼,又道︰「可那日我問她,她不是說不敢抓老鼠、蟑螂嗎?」
「那些東西未必要安瑜小姐親自去抓啊,她只要吩咐下人一聲,自然會有人替她抓來。」
「可安瑜為何要一再捉弄玉蝶姊呢?」清荷不明所以。
靜瑤忖道︰「大概是不喜歡她那高傲的性子吧。」頓了下,她有些顧慮的再說道︰「您真的相信五小姐會乖乖回侯府嗎?」不知為何,她心頭莫名的有些不安。
「她不回去又能上哪去?」
靜瑤說出心中的疑慮,「當初她逃婚,是由小姐頂替她嫁來赤王府的,這件事外人可不知曉,就連侯府里知情的人也不多,若是五小姐回去,侯爺要怎麼交代五小姐突然回來的事?代嫁這種事是絕不能讓皇上知情,那麼侯爺不是將五小姐軟禁起來,便得悄悄將她送往外地。」
若是侯爺氣極,不顧念父女之情,說不定有可能做出更絕的事,以免她泄露了八小姐頂替她代嫁之事。
自家主子性子單純,沒想到這層,但她相信五小姐不可能沒考慮到這些,因此五小姐突然說出要回侯府的事,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這……」清荷確實沒想這麼多,只以為玉蝶姊回去後,爹自會解決這些問題,「依你這麼說,回侯府對她很不利,那她為何還說要回侯府,難道她是在騙我?但騙我又能怎樣?
我己經說了王爺不可能納她為側妃。」
「奴婢也猜不出五小姐想做什麼,總之,小姐對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靜瑤是擔心她,清荷笑握住她的手,感激道︰「靜瑤,幸好我身邊還有你,有事也能同你商量,多謝你這些年來一直陪在我身邊。」打從嫁來赤王府,很多事都多虧有靜瑤提點她,她才能順利在這兒安居下來。
靜瑤回她一抹淺笑。「能遇見小姐才是奴婢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要是沒有小姐,她早在八歲那年就被繼父活活打死了。
陡然,馬車停了下來,外頭傳來打斗聲,兩人驚訝的掀起車簾往外望去。
在瞟見那幾名黑衣蒙面人時,清荷驀然一驚,頓時想起剛嫁來南疆,途經赤焰山時,遭遇一群蒙面匪徒襲擊的事。
她驚駭的抓著靜瑤,「這些人該不會跟當初襲擊咱們的那些匪徒是同黨吧?」
靜搖望過去,只見他們也同先前那些匪徒一樣,身著黑衣又蒙面,極像是同一伙人,思及那日傷亡過半的慘狀,她驚恐的將主子拉進馬車里。
「小姐,我們下車快逃。」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她第一個念頭便是帶著主子快點逃跑,不再坐以待斃。
「我們逃走?那麼那些護衛怎麼辦?」清荷神色驚惶。
「身為護衛,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主子,等他們收拾了那些刺客,自然會來尋小姐。」她不想再像上次那般傻傻的帶著小姐鑽進車底下躲藏,萬一護衛不敵,小姐可是會被殺死的。
話剛說完,靜瑤正要拉清荷下車時,馬車突然移動起來。
兩人沒防備的一塊摔倒。
靜瑤見自個兒壓在清荷身上,趕緊起身並扶起她。
「小姐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怎麼車馬又動了?」她感覺到馬車似乎越跑越急。
「也許是車夫見情況危急,這才急忙駕車想護小姐先逃走。」靜瑤一邊猜測,一邊輕輕推開隔著前座的小窗子看個究竟。
然而她這一看,望見駕車的竟不是原先的車夫,而是換了個黑衣人,驚得她險些魂飛魄散。
靜瑤搗住嘴不讓自個兒叫出聲來,回頭看見清荷也湊上來看。清荷一看見了那黑衣人,臉色愀然一變。
見狀,靜瑤趕緊將窗子關上,拉著清荷退到角落。「那個人不是車夫!」她的嗓音有些輕顫。
「小姐,我們得想辦法跳車。」為今之計,只能冒險這麼做了,否則等馬車停下來,那人也許就會殺了她們。
清荷驚道︰「跳車?可馬車跑這麼快,咱們跳下去不會摔死嗎?況且我的肚子……」
這一提,靜瑤才想起清荷的月復中還有個孩子,這一跳下去,也許孩子就保不住了……她掀起車簾探頭朝外望,想尋找有沒有適合可以跳下車卻不會受傷的地方,卻瞥見有名護衛策馬追趕上來。
這也是那駕車的黑衣人之所以驅趕馬兒越跑越快的原因,他想甩月兌掉那急追而來的護衛,再對兩人下手。
「小姐,有個護衛快追上來了。」靜瑤喜道。
清荷來到窗邊往後看去,果然見到有名護衛騎馬疾馳而來。
「他是來救我們的,靜瑤,我們不需要跳車了。」她看向靜瑤,滿臉驚喜。
回頭發現後方的護衛快追上了,黑衣人連忙鞭策兩匹駕車的馬加速疾奔。
雙方就這樣一邊追逐、一邊急馳了大半天,不知不覺快接近一片草原,那是南疆與利昌接壤的一處偏僻邊界。
由于兩軍交戰的緣故,平時除了巡哨的士兵,鮮少有人來此,只有少數牧民有時會驅趕牲畜來這兒放牧。
落日時分,那名追來的護衛被後方追上來的另一名黑衣人給攔下來,被絆住後,令他無暇再追趕馬車。
一直在密切留意那名護衛的靜瑤,在看見護衛被攔住時,心頭陡地一沉。
她很清楚若不是那護衛不停追趕馬車,只怕駕車的黑衣人早對她和小姐下手了。
她思量了下說道︰「小姐,待會兒我去偷襲那駕車的黑衣人,待馬車一停下,您就快逃走。」
「那你怎麼辦?」也看見那情景的清荷握起拳,緊掐著手心,她明白此刻兩人已命在旦夕。
「奴婢會見機行事。」知主子絕對不肯丟下她獨自逃跑,靜瑤接著勸道︰「小姐別忘了肚子里還有王爺的骨肉,不論如何,您都要護住孩子。」
她知道,月復中有了她和殷颯的骨肉,她必須要保護孩子,可她也不能丟下靜瑤不管啊!
「不如我們一塊偷襲他,得手的機會大些。」
「小姐的力氣沒奴婢大,且前面那窗子這麼小,小姐幫不上忙。算奴婢求您了,您就听奴婢這一次,馬車一停下來,您就快逃走,奴婢很快會追上的。」靜瑤央求道。
見她都這麼說了,清荷不敢不答應,「好吧,那你答應我一定要盡快趕上來。」
「好。」靜瑤輕輕點頭。她先將車門打開,好方便馬車停下來時能讓小姐立刻跳車逃走。
接著,她取下發上的簪子,悄悄接近隔著前座的那扇窗子,她克制住恐懼,吸足一口氣,猛然拉開窗子,狠狠朝那黑衣人的頸子刺下。
不料,那黑衣人察覺後方有動靜,敏銳的側頭避開,讓靜瑤的簪子沒能刺中他的頸子,只刺到他的後背。
受了傷,黑衣人大怒,勒停了馬車,拾起長劍便朝靜瑤刺去。
靜瑤驚慌的往後一退,不忘大叫,「快下車,小姐。」
清荷急忙爬下車,慌張喚道︰「靜瑤,你也快下來。」
靜瑤很快跟著跳下車,然而兩人才逃了幾步,這時黑衣人已如凶神惡煞般手持利劍朝她們追來。
靜瑤停下腳步,催促清荷,「小姐快逃。」
「不,我們一起逃。」清荷回頭扯著她,想帶她一塊逃走。
看著那一臉凶戾的黑衣人,靜瑤知道今日死劫難逃,可若只犧牲她一人能保住小姐,她願意為小姐而死。
靜瑤語氣急切的求道︰「小姐,您快走,別忘了您還要保護月復中的骨肉,更別讓奴婢白死。」說畢,她便朝那黑衣人撲過去,死命的抱住他,想為主子爭取最後逃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