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王魁,進來把他們帶走吧。」梅非凡對著門外喚軒轅嘯的屬下。
王魁一踢門,興奮地脹紅了臉大叫道︰「帶去地牢嗎?要嚴刑拷打嗎?」
羅艷和辛漸的臉色變得慘白,兩人縮成了一團。
梅非凡看了軒轅嘯一眼,嘆了口氣並搖搖頭。
「隨便找間房子,把他們關進房里。少了一根骨頭還是一片肉,就嚴刑拷打你們!」軒轅嘯老大不痛快地說道。
「沒意思!這一路下來,人頭都沒砍幾顆,手癢得不得了……」王魁押了羅艷和辛漸出去,嘴里兀自叨叨念念不已。
東方荷沒心思再去听旁人說了什麼,先讓人倒水過來給夏侯昌喝下。
「大哥,你的氣色不好,我替你把脈一下可好?」梅非凡小心翼翼地問道。
「好好好,當然好!你快給大哥把個脈。那個上官大夫八成只會醫毒,治不了風寒這種正常病。」軒轅嘯拉過梅非凡推到大哥面前,濃眉打了十八個結地看著大哥。「老大,你這次的風寒怎麼拖這麼久,整個人都瘦得不像話了!」
「我的身子我知道,不用把脈了。」夏侯昌搖頭,維持著他看到梅非凡時的一貫漠然。
「我說大哥啊,你可別好不容易才得到東方荷就縱欲過度,你體力畢竟沒我好,我就算和我女人關在房里三天三夜都不打緊……嗚……」
軒轅嘯的嘴巴被梅非凡緊緊用手搗住。
「這一路過來,多謝大哥相助。」梅非凡對夏侯昌行了個揖。
知道軒轅嘯因為愛著她,因此能夠不再遷怒于她,只把當年的預言全都歸咎于神官巫冷。但夏侯昌之于她,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撒手。
夏侯昌看了梅非凡一眼,又轉而對軒轅嘯說道︰「你知道你這妻子哪里不同嗎?」
「當然知道,她看中我啊!」軒轅嘯得意洋洋地咧嘴對著梅非凡笑著說道。
「她把百姓放在她的前頭。」夏侯昌就著東方荷的手,又抿了一口水。「而我們把個人恩怨情仇放在前頭。」
東方荷一听這話,雙眼便紅了。夏侯昌能說出這些,代表他真的是放下了。
「那大哥還恨她嗎?」軒轅嘯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問道。
「我沒那麼多時間恨她。」夏侯昌勾唇淺笑著。
見他笑意帶著苦,東方荷不禁又紅了眼眶。
「你可以告訴他們了。」夏侯昌握了下東方荷的手,催促地說。
這些時日的病痛,真是讓他痛定思痛了許多事情啊。
「他中了血毒。」東方荷看著他們,努力不讓聲音哽咽,並極快地解釋了一下夏侯昌中毒的過程及毒性。
軒轅嘯瞪大眼,以為自己耳背,等到他終于反應過來,听見東方荷含淚說「只剩下不到半年時間」時,他已經抱住大哥,放聲大哭了起來。
「不會有這種事的!老天爺不會這樣對待我們兄弟的!」軒轅嘯像個孩子似地大吼大叫著。
梅非凡也紅了眼眶,走到東方荷身邊緊握住她的手。
「生死有命。當初以為天下之人盡昂我,便要拿天下人的命來賠。如今自己命亦不長,便知道天下人求的也不過是這一口氣罷了。」夏侯昌拍拍弟弟肩膀,嗄聲說道。
「怎麼可能會沒有救!」軒轅嘯忿忿擦去臉上淚水,抓著哥哥的手臂說道︰「就算把天下都翻過來,我也要替你找到解藥。」
「我們已經將沈素家里的人全都抓來詢問了,還派出許多密探去找解藥,我想總會有希望。」東方荷勉強擠出一抹笑意說道。
「不可能沒有解藥!」軒轅嘯搖頭、仍然不肯相信大哥中毒,他一把抓過梅非凡,硬把大哥的手塞到她手里,滿臉焦急地說道︰「你快過來幫大哥把脈!你鼠疫都能救,有什麼不能救的!快點給他把脈、開個藥啊!」
梅非凡知道軒轅嘯心急,撫著他的胸口,要他稍安勿躁後,這才替夏侯昌把了下脈。「我對毒物並無研究,只能診出大哥體內的熱氣異于常人,胃火、肝火、心火、肺火全太過旺盛。至于要以何種藥物診治才能不與體內毒性相沖突,還是得讓上官大夫來下藥比較靠譜。」梅非凡輕聲說道。
「上官大夫說,那是血毒走到此時的癥狀。若是火氣無法控制,髒腑出血,便會開始吐血。」東方荷倒了杯水,走到夏侯昌身邊,扶起他讓他喝了幾口。
軒轅嘯一看大哥滿臉憔悴,一股熱氣又直往眼眶里鑽去,嗄聲問道︰「要真吐血了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只能靠著休息,多飲食祛火之物壓制著體內火氣。」夏侯昌安慰地拍拍弟弟的手臂。
「我可以幫忙開些清熱食補的單子給大哥。」梅非凡輕聲說道。
「食補又解不了血毒!」軒轅嘯心急,朝著她又是一陣吼。「你不是學過什麼內息嗎?就是那種有傷口也能很快痊愈的那種內息啊!快點全都教給大哥,哪有什麼不能救的!」軒轅嘯說著說著又一把抓過梅非凡肩膀,又把人給推到大哥面前。
「慢著。」梅非凡雙眼乍然一亮,她驀然緊抓住軒轅嘯的手臂,心急之余連說話都快了起來。「巫冷或者可以救大哥一命!」
其他三人聞言,全都睜大了眼看著梅非凡。
「我這內息法是由巫冷當年所傳,需得他度得三日內息給我,才能開始練術。我雖不能傳與大哥,但巫冷可以。況且,巫咸國內奇人異術不少,練此內息的高人應當不少。啊——」梅非凡說得太急,不小心咬到舌頭,痛得低首。
「怎麼了?我瞧瞧。」軒轅嘯立刻捧起她的臉查看著。
東方荷激切地抱住夏侯昌的手臂,凝視著他黑沉眼眸,她的心髒狂跳著,感覺整個人又重新活了過來。「我們立刻去找巫冷!」東方荷朗聲說道。
「我也一起去,因為我原本就要去巫咸國找他算帳。」軒轅嘯從齒縫里迸出話來,可沒忘記巫冷先前曾經留下預言東羅羅國運的字條給梅非凡,還大膽地告知他就在巫咸國等待他們。
他們兄弟的災難既起自巫冷,當然也要跟巫冷算完帳,恩怨才算一了百了。
「你待在梅非凡身邊,現在正是忙亂之際,需要你的鬼盜幫忙坐鎮。」夏侯昌看著弟弟,一臉嚴肅地說。
軒轅嘯板起臉,雖然明知大哥說得沒錯。但一想到不能手刃巫冷,還是有一肚子的氣想發。
「我會寫一張字條讓你們交給巫冷,他如今已改名為獨孤蘭君,他會幫忙的。巫咸國離此約莫一個月路程,大哥現在的狀況可還適合趕路?」梅非凡雖然擔心他們會對巫冷不利,可一來巫冷先前已經在字條中告知他的去處,代表了他已預知到有恩怨要解決。二來,大哥這血毒若能讓巫冷治愈,也算是一件解冤釋結之事。
「他一定可以。我們明天就上路,我先去請上官大夫過來,一塊上路。」東方荷轉身要去打理一切,卻被夏侯昌拉住手腕。
「我還有北荻國的事要解決。」夏侯昌將她拉回了身邊,定定地望著她。
東方荷不能置信地看著他,氣到想給他一巴掌好打醒他。
「還有什麼事比你的命更重要!」她激動到連雙唇都在顫抖。
「有。」夏侯昌定定地看著她,黑眸閃著幽光。
東方荷氣到全身顫抖,驀地旋過身,不願回頭再看他。
夏侯昌緩緩起身,從她身後環抱住她,輕聲地說︰「我總要把北荻國奪走的東羅羅京城及州郡還給百姓吧。你不是一直想著要我少造殺業多積德嗎?這也算是一件吧。」
東方荷一听,眼淚便掉了下來。她驀地旋過身,揪著他的衣襟,雖是欣慰,可又心急他的病情,竟月兌口說道︰「這事不急在一時,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夏侯昌雖早知她把他放在心頭第一位,可一听到她如此說,還是微笑了。他撫著她的臉龐說道︰「獨孤蘭君能否治血毒,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若我想將土地還給東羅羅,目前正是做這些事的最好時機。」
「你的身子……」東方荷擰起眉,還是搖頭。
「我的身體既然惡化得比想象中快,北荻國的政事我便不再干涉。但是,司徒禮的真面目,我還是要讓所有人看到。」夏侯昌撫平她的眉宇,淡淡地說。
東方荷听他這麼說,神色又如此平靜,猜想他應當是已有了解決的方法。
「你想怎麼做?」東方荷問。
夏侯昌簡單地說出他如今的新想法。
「還好我不是你的敵人,大哥,我真是甘拜下風啊!」軒轅嘯嘖嘖稱奇地看著大哥,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梅非凡也贊許地用力點著頭。
東方荷凝望著夏侯昌,知道要他放下仇恨,重新再開始有多麼困難。
「我為你感到驕傲。」東方荷對他綻出大大的笑容。「但你得對我保證此後再也不涉及北荻政事,行嗎?」
「若此事之後,我再涉及北荻政事,就讓我壽命……」
「誰要你發這種毒誓。」東方荷啪地搗住夏侯昌的唇,力道幾乎是在他唇上打了個巴掌。
夏侯昌笑著,在她掌間印下一吻。
「那麼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就去做安排,愈快處理完這事,你就能愈快上路。」軒轅嘯往外走了兩步,回頭不見妻子跟上,大掌一伸,就把人攬腰扯到身邊,大聲嚷嚷著。「一直看著大哥是愛上他了嗎?大哥腦子是聰明,但我的體力絕對是比較能滿足……」
「你這魯夫!」梅非凡好笑又好氣地看著這個說起話來愈來愈葷素不忌的夫君,踩了他一腳,成功讓他閉嘴。「我是想再多謝大哥一次。」
「謝她吧。」夏侯昌低頭望著懷里的東方荷,情不自禁地在她唇間偷了個吻。「我這一切都為了安她的這顆心。她一安心,我的心才能安。」
東方荷臉紅了,卻沒拂逆他的親密舉動。只要他還活著,如今要她事事都順著他又何妨呢?只是面對著軒轅嘯及梅非凡的含笑注視,她卻不免羞澀地嚷嚷道︰「你們還不快去辦事,順便喚幾個人過來幫忙,你大哥要先回客棧歇息呢。」
「瞧瞧,這立刻就端起大嫂架子了呢。」軒轅嘯笑著說道,吹著口哨摟著妻子往外走。
只是才走出大門,軒轅嘯的滿臉笑意便全垮了。梅非凡感受到他的顫抖,立刻轉身張大雙臂抱緊了他。
「獨孤蘭君會有法子的。」她說。
「他最好有,否則我把他劈成兩半。」軒轅嘯臉色慘白地說道。
「不說這個了,我們快去替大哥辦事吧。」梅非凡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快步地往前走去。
門內,東方荷也正握住夏侯昌的手,扶起他準備回到客棧里休息。
關于血毒能否治愈一事,她不敢抱以太大的希望,就怕承受不起失望又落空的感覺啊。
可她又怎麼可能不去希望呢?畢竟,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比她的命還重要啊。
「放心吧。」夏侯昌拉過她的手壓到胸口,黑眸看入了她的眼里,輕聲地說︰「最壞也不過如此了,對嗎?」
東方荷知道他明白了她此時心中所想,也嘆了口氣,將臉頰挨在他頸間,與他緊緊地擁抱著——
但願一切平安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