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朝後,冶策步出大殿,舍去皇輿,步行于殿宇廊廡,準備回上弦宮。
身後的小全子見他神采奕奕、臉上帶笑,心情極佳,不由得也跟著偷笑起來。
想昨夜一波多折,先來個寡廉鮮恥欲獻身的王典雅,後來又趕走想誘拐曹娘娘的劉權昕,接著以為曹娘娘要被逐出宮了,結果風雲一變,竟又促成好事!
呵呵……眾人等了這麼久,這回可是真的成事了!
「呵呵……呵呵……呃,奴才方才作了白日夢……請王上見諒。」
他笑著笑著,竟不小心笑出聲來,王上停下腳步回頭瞪他,他馬上抿緊嘴角,死憋著不敢再笑。
冶策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不過,他臉上又露出笑痕來。
昨夜那女人終于成為他名副其實的答應了,而她只有一開始膽子大些敢撕龍袍撂話外,之後一路羞澀到底,讓他生吞活剝到無力反擊,那肉肉的身材彷佛柔軟的水波,能教人擁抱時無法抑制的深深陷入其中,隨波蕩漾。
這傻妞,還以為自己不迷人,遮遮掩掩下,更讓人想一親芳澤。
想著她噙著淚花,要求他滅去燈火,說什麼這般赴戰場她才不會死得太難看,可她不知,自己就愛她這身豐盈的模樣,當然回絕了她的請求,于燈光下將她的身子和反應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一整夜與她翻雲覆雨。
一早上朝前,那女人一副累斷筋骨的模樣,他瞧了更愛,尤其見她氣鼓鼓的粉頰染上緋紅,這更加令他開懷。
只是昨夜雖「證明」了她心中沒有他人,清白的身子只獻給了他,但許多事仍是個謎,他必須查清楚才行。
她道自己確實有不可告人之事,而那是什麼?
還有,他相信不是她讓王典雅來的,但她似有什麼把柄落在王典雅父女手中,諒她對他們不敢有所反抗,另外劉權昕瞧來十分迷戀她,但這迷戀中似有一股不單純的急切?
這些事,他此刻都準備回上弦宮後向她問個仔細,若她不說,他逼著也要逼她說出詳情。
思及此,冶策的臉色略微沉凝了幾分。
「小全子,回頭要人擬詔,玉兔宮曹答應入宮半年,溫婉賢淑,侍君殷切,載譽六宮,晉位為妃。」他吩咐。
小全子听了直想噴笑,幸好忍著。這「溫婉賢淑,侍君殷切」兩句見仁見智也就算了,可後頭的「載譽六宮」,這六宮也只有她一個人,究竟被載譽些什麼啊?
不過王上封人位分總要有個理由,詔書上言過其實的贊美是免不了的。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王上,曹娘娘雖侍君殷切,但至今還毫無‘建樹’,這朝中大臣之前已對她很不滿了,再加上她出身並不高貴,已有流言道她就算產下皇子也不配晉位,頂多到嬪已是她的極限,而今您要她一躍從最末等的答應晉升為一等妃子,恐怕會引起眾人非議,惹來一陣不小的風波。」小全子提醒的說。
冶策臉一凝,「到底誰才是一國之君?這些人未免管太多了,不怕朕一個不爽心而人頭落地嗎?朕要封誰為妃,甚至為後,他們管得著嗎?朕的母後不也出身平民,可朕瞧父皇對她不曾有過一絲的不尊重!」
「王上,世後不一樣啊,未立國之前她就已是王後,且為弦月立有戰功,這才獲得朝野百姓們的認同,但曹娘娘出生于太平盛世,眾人安居樂業後,自然就斤斤計較起門第來,對您的後宮出身就更為挑剔。」小全子無奈的說。
「哼!」小全子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些大臣無聊日子過久了,無所事事後就只能管管門第品級這等小事,實在欠揍!「要鬧就讓他們鬧去,朕正好利用這機會,改改他們的觀念,門第無用,品格為上,用人唯德,你隨後就要人立刻擬詔,听見了沒有?」
他才不管這些,他就是要立那女人為妃,而這只是第一步,等她為他誕下孩子後,不管皇子或皇女,他隨即就會冊立她為王後。
「呃……是。」小全子應聲。其實他心中也有數,王上是不會受他人影響的,未來只會冊立自己喜歡的女人為後,而這喜歡的人再明顯不過,若無意外,這後位非這位曹答應莫屬。
眾臣都瞧不起這位出身卑微的答應,若硬是要不長眼排擠的結果,那些人就等著倒大楣!
冶策繼續往上弦宮方向而去,此時前方十八彎的金漆長廊上忽然奔來一個人,這人是上弦宮的太監,大汗小汗的直奔到他面前後馬上驚慌失措的跪下。
「啟……啟稟王上,曹……曹娘娘失蹤了!」太監焦急驚恐的來稟。
他神色一凜,「失蹤?」
「王上命奴才們伺候好娘娘,只要她不離開上弦宮,做任何事都由著她,可不久前,劉男爵的夫人王氏前來求見,娘娘同意見她,奴才們便放人進去,可是誰知……」
「發生什麼事了?!」冶策驀然沉下臉來。他下旨軟禁的只有劉權昕,至于王鷺雅他並未限制她的行動,因而她只要拿了劉權昕的通行令牌,便可以自行進宮。
「奴才們該死,以為見到劉夫人進到上弦宮內寢不久後就離去,便放下戒心,奴才們不察,這……這便讓人掉包了!」
「掉包?」他一愕。
「原來那留在寢內的人不是娘娘……離開的人才是……奴才們得知娘娘不見,在宮中內苑到處尋找也不見她的蹤跡……」太監將人看顧丟了,趴在地上身子抖得不象話。
「她出宮了嗎?」冶策怒問。
「這……」
「啟稟王上,方才宮外侍衛傳來消息,劉男爵不知何時抗旨離開男爵府,消失無蹤!」忽然又有人趕來對他稟報。
小全子心驚不已。這娘娘才失蹤,劉權昕也跟著不見,而且若照上弦官太監所言,娘娘是自願與劉夫人交換衣物,自己離開的,想不到經過昨夜之後,娘娘竟還是離開了,那王上豈不……
他戰戰兢兢的望向王上,見王上怒容已非言語可以形容,他霎時驚怕得膽都快嚇破了。
「她竟敢欺騙朕?!」冶策一腳踢翻上弦宮的太監,怒不可抑。他被玩弄,更被背叛了!
他心痛難忍,她竟然在獻身換取他的信任後,狠狠刺他一刀,而自己卻還傻想著將來要立她為後!
這豈不可笑!豈不可恨!豈不……可悲!
他從末如此憤怒過,就像有人割他一刀後在他身上撒鹽,她竟如此愚弄他……
他怒火中燒,幾乎無法自持。
弦月帝國地處關中,但于東邊離皇城約五百里處有一座九華宮,其建築高閣周建,長廊四起,此處即是前朝劉氏王族帝居。
但此宮隨著最後一任的劉帝死亡後,已讓弦月大帝收回,成為弦月王族的行宮之一。
可此時,九華宮內外正籠罩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里頭的守衛與宮人已全數換新,一批不知由何處來的人接手了九華宮的一切,說明白一點,九華宮已被不明人士佔據了。
九華宮內的大殿里,曹默默待在其中,不可置信的見劉權昕大刺刺的坐在屬于帝王才可坐的龍椅上,那自豪向往的神態令她吃驚失色。
「你要謀逆造反?!」眼見這一切,她驚問。
劉權昕眉飛色舞的由龍座上居高臨下的睨視她。「你說錯了,正確說法應該是匡復劉氏基業,取回屬于我的一切!」
曹默默瞪視他,「二十六年前,劉氏的最後一任帝王荒yin無道,劉氏王朝才因此滅亡,如今國泰民安、河清海晏,這全歸功于弦月的兩任帝王皇恩浩蕩,勤政愛民之故,而你有什麼資格說拿回屬于你的一切。」她正色說。
他臉色一變,「縱使過去劉氏子孫不肖無道,但我不一樣,我有經國之才,何以要屈居人下,冶策只是平白繼承他父親之位,便成為九五之尊,我為什麼要對他下跪,他憑什麼承我叩首,我已忍他多年,如今時機已成熟,天下原本就是我劉氏王族的,我要恢復祖制,讓劉氏一族再掌天下。」
「你瘋了,你不可能成功的。」她搖首,甩袖想離開九華宮。
劉權昕追上將人攔住,「默默,你信我,我會成功的,九華宮如今已成了我匡復基業的基地,外頭有我劉氏的舊部,以及不滿當年被弦月並吞的宿星以及射日的人,他們皆願意幫助我,我的天下已是水到渠成,隨時可以舉兵復國,而你,我之前就說過,會以你為尊,王後之位非你莫屬!」他許她後位,希望她能就此放心留下。
曹默默心驚,想不到他竟能不動聲色地聚集這麼多人為他賣命,這天下轉眼似又要大亂,而她根本不願意見到天下動亂,她要回去通知冶策,讓他及早制止。
「不,你讓王鷺雅進宮騙我出來,說是王仁甫抓了我爺爺要殺他,讓我出來相救,我這才與她交換身分,瞞過其它人的出宮,可出宮後就教你的人給抓來這里,將我扣住,你不僅騙我,還置王鷺雅于險境而不顧,如今又說要把王後之位給我,你對得起她嗎?」她痛心地問。
自己離開上弦宮前,不放心的回頭望了一眼裝扮成自己模樣的王鷺雅,見到她哀傷悲切的表情,原以為她是替自己焦慮爺爺的安危,殊不知王鷺雅是悲哀自己的命運。
而她以為救下爺爺後很快就能再回宮換回王鷺雅,卻想不到回不去了,而她若回不了王宮,王上豈可能放過王蠰雅,她焉有活命的機會?
都怪自己魯莽,一听爺爺被抓就亂了方寸,她若真救得了爺爺,當初就不必受王仁甫威脅,而惹來這麼多風波了。
這會,她只要想到冶策發現她失蹤後的神情,心就緊緊楸成一團,他一定以為她欺騙他,和劉權昕私奔了。
她心急如焚,想趕緊回宮向他解釋,不想他誤會,讓兩人之間誤會的縫隙深到無可補救的地步。
「為了完成大業,她既嫁予我為妻,就是我劉氏的人,讓她做這點犧牲也是應該的,就算冶策因而賜死,她也該含笑九泉,因為她幫到我,而她若有幸能苟活,將來雖做不成我的王後,妃子也一定有她的分,這樣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他絕情的說。事實上,王鷺雅是被他逼去的,他看出她是真心的愛他,于是利用她,讓她為自己犧牲。
「你——」她怒極了,可憐王鷺雅嫁了個無情無義之徒。「王鷺雅是個傻瓜,但我不是,我不願意跟著你,放我回去!」她咬牙說。
「你是在怪我對王鷺雅太狠絕了嗎?可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啊,你怎麼就感受不到呢?」
「住口!我根本不希罕你為我做什麼,而你想稱帝,那只是妄想!」她怒斥。
劉權昕的臉色終于轉怒。「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要走嗎?哼,你不可以走,我要你幫我完成一件東西,等這件東西完成後,我再與你好好討論未來,而在此之前,除了這座九華宮,你哪里也不許去!」他狠下心囚她。
「完成東西?這才是你真正抓我來的原因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曹默默冷笑問。
他苦笑,「你將我想得可真不堪……沒錯,我是急切想讓你幫我做一件東西,但,我愛你的心一點也不假,就算你沒這項才能,我一樣要你。」
「別說廢話,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她不想再听他說這些,于是不耐煩的道。
他對她的態度有些無奈,只能搖搖頭的嘆氣,「我要你幫我雕刻御璽。」
她楞住。「御璽?」
「是的,我要的是先帝駕崩時遺失的御璽,听說當年父皇被見財忘義的閹人趙葆毒死後,取走御璽向弦月大帝邀功,獲得了一大筆的財富後銷聲匿跡,這御璽因而落入冶氏父子的手中至今,而我若要征召更多的劉氏舊部幫我,就得靠這枚御璽才行,但我不可能由冶策手中取回這件東西,所以只好靠你為我雕刻一枚一模一樣完美無缺的劉氏王朝傳國御璽。」
劉氏舊部散布在弦月帝國境內,但他們認璽不認人,因此他非得要得到傳國御璽不可,真的御璽得不到,就只能偽造一枚假的。
而當他意外發現默默有一雙雕刻的巧手後,立即有了這計劃,他身上留有當年父皇遺留下來的一些廢詔遺跡,上頭有拓印不全的御璽章,利用這些殘破的詔書,別人也許做不到,但憑她雕刻的功力應該能仿雕刻出一顆逼真的御璽來,而不會令人發現是假的。
曹默默的臉一沉,「原來是要我造假御璽,幫你騙取劉氏舊部的人出來助你擾亂天下,得了,我不會幫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她毫不猶豫的拒絕。她不會助紂為虐!
劉權昕的臉色鐵青,「你真不肯幫我?」
「不肯!」
「默默,若是爺爺也要求你這麼做呢,你還是不肯嗎?」
突然,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由內殿走出,神色嚴肅的對曹默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