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權听進到轎子里後,迎向妻子幽黯的目光。
王鷺雅一直待在轎子里,將外頭他與朝露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不直接收下玉扳指,非得讓她親自交給你不可?」她聲音不穩的問。
他眼瞼輕閉,「方才不是說了,基于禮貌,想當面答謝後再收下。」
「不,你想藉此再見她一面才是真的!」她忍無可忍的直接點出他的真心說。
「你多想了。」他態度鎮定,闔著眼漫不經心的道。
「我沒有多想,我明白你喜歡她。」王鷲雅含淚說。
「別隨便臆測我的心思。」他語氣有點森冷。
「臆測?若不是喜歡,為何在洞房花燭夜時听聞她被召幸,你便立即中毒讓人去稟報王上,阻止王上臨幸她,你敢說這一切不是你故意的?」她終究忍無可忍的質問他。
她很早就知道他對曹默默特別,但不知道他竟是這麼喜歡,喜歡到願意傷害自己來保全她,這讓已身為他妻子的自己,痛恨不已。
她過去被爹逼著立誓成為王上的後妃,因此不敢對他表露愛意,得苦苦壓抑著自己喜愛他的心,原本以為老天終于憐憫她的愚戀,在遴選後妃的大會上意外的讓她如願嫁給他,哪知,這才是她痛苦深淵的開始。
成親至今,他根本不曾正眼瞧過她一回,洞房花燭夜更是她一生的恥辱,他不僅為別的女人中毒,眼中更是只有曹默默一個人,就連曹默默遺下的小絹他都視若珍寶,當王上派人來取回時,他甚至不想還,要不是她強奪下小絹交回給小全子,事情也許就鬧開了,傳出他對王上的答應情難舍,那難堪的何止是他,自己更是無顏。
他猛然睜開眼,怒目直視她,「很好,你今日是要與我攤牌是嗎?」他態度忽然凶惡起來。「好,那我就一次說清楚,省得將來還要費工夫與你周旋,我既然娶了你便會照顧你一生,但我也要你莫要干涉我的事,否則將來吃苦的只是自己!」
他神情變得猙獰。
她身子顫抖,「她不可能屬于你的,她是曹答應,是王上的人!」她忍不住提醒他。
「那又如何?未來,她也可能是我的人!」
王鷲雅吃驚,「如何可能?!」
「如何不可能?只要我比他強!」
「比他強?你……你想造反?!」她大驚失色。
「不是造反,是奪回原本屬于我的一切,恢復我劉氏的天下!」他恨聲說。
她從不知他竟有復國的心思,不禁震驚至極。
「你給我記著,你既已嫁給我,便是我劉家之婦,若敢背叛我,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劉權昕狠戾的警告她。
王鷺雅驚喘起來,「你……」她從未見過他這一面,那樣的陰狠毒辣,而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嗎?
「另外,你也給我听好,默默于我大有用處,我復國大業還要靠她,要你那笨蛋爹少給她找麻煩……不過,」他驀然冷笑起來。「他這次倒是做對了一件事,送你妹妹進宮去,這樣也好,有王典雅去纏冶策,冶策就少些心思在默默身上,哈哈哈……」他大笑。
她嚇得渾身顫栗,完全認不出眼前這瘋狂的男人就是自己一心愛慕的心上人。
曹默默坐在桌案前,臉上帶著愁緒,雄卻囂張的在她的桌案上橫行,一會踢落她的毛筆,一會又啄破她的紙張,最後連硯台也給翻落在地,當場硯破墨噴。
她氣壞了,這家伙現在一半時間都會窩在她的玉兔宮,另一半的時間才會跟著冶策。
它自己分配時間,似想兩方兼顧兩方討好。
可她現在正有事煩惱,它偏來鬧場,氣得她不住掄起拳頭往它腦袋落下。「給我安分點,別再惹是生非了!」她吼。
雄被揍又被吼,倒霉的甩了幾下頭後飛走逃跑了。
見它飛出玉兔宮,曹默默哼了一聲,「這家伙八成又去告御狀了!」從沒見過這麼愛告狀的鷹,它每次被揍,就回上弦宮鳴叫,那男人就知她又修理它了。
回頭又要對她曉以大義,要喚醒她的母愛,在教導雄這件事上,他倒有恆心,非想感化她不可。
而其實她已經很受教了,也老早將雄「視若己出」,能用愛的教育就用愛的教育,可她今日心煩,它還拚命的吵,這不是討打是什麼?
將鳥兒子打跑後,她總算可以專心來煩惱心頭事了。
攤開手心,露出上頭的玉扳指,依朝露回報的意思,他是要她親手交給他,可這又何必呢?既麻煩也不方便啊!爵爺是不是故意在為難她?
想當初就是這枚玉板指給她惹出一連串的事的,首先是因為爵爺要將此物交給她,結果被王上撞見,害王上以為她是替王鷺雅來見情人的,使得王鷺雅在選後妃大會上被質疑清白,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因而成為答應,後續更引發許多事端。
而最教她難過的是自己入宮與爺爺分開,讓那奸猾的王仁甫有機會拿爺爺來威脅她,最後還讓王典雅進宮搗亂。
如今這枚玉扳指送不走仍要繼續困擾她,她想著自己干脆裝蒜耍賴,將它找個地方埋了,也就不用還給爵爺了,省得讓王上得知後又胡亂猜測她與人有奸情。
說到奸情,王上這行為活像在吃醋,可他對她哪有會吃醋的情感,連那夜為什麼吻她都說不清楚。
但不是她要說,王上近來對她溫柔備至,也鮮少罵她了,而且,還散發著「認命」的感覺,但到底是認什麼命呢?她大惑不解。
近來她越來越不懂他了,他的態度也委實教人難以捉模,幾天前他甚至問她,會不會嫌答應的位分太輕,要給她挪挪,她嚇了一大跳,這是要給她晉升了?但無功不受祿,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平白受祿必有險,升她的級不會是想讓她的位分越高,替他擋越多的箭吧?
這嚇得她哪敢接受,直說不必了,她很滿足答應的位分,無所求!
誰知這麼說他反而不高興,臉一拉,甩袖走人,當夜也沒「召幸」她,隔日立刻召她「沏茶」,那茶讓她嚇得腿軟,喝完後一天都吃不下其它東西,完全傷了她對食物的胃口。
幸虧,他三天後就又恢復正常,時間一到照樣召她去當抱枕。
「娘娘,小全子公公到。」晚霞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通知她。
曹默默回過神來,瞧見小全子與朝露正一同走來。
「娘娘金安。」小全子朝她問安。
「嗯……咦,這是什麼?」她現在已經很習慣眾人向她行禮了,不會再像從前表現出無措的樣子。
小全子靠近後,她一眼就瞧見他手上捧著一迭東西,遂感到好奇。
小全子笑起來,「奴才奉命將這套衣服交給娘娘,順便伺候娘娘到月白門去,王上在那等著您。」他解釋。
「王上要我換這身衣裳去月白門做什麼?」她奇怪的問。
「娘娘去了不就知曉了。」他笑得神秘,瞧著她的目光更是怪異。
他怎麼就沒能及早認出?瞧著她,小全子暗自嘀咕。
他終于知曉她就是多年前元旦之日在帝宮外頭賣風箏的野丫頭了,之所以道她是野丫頭,乃是因為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敢對當時微服在外的太子殿下撒野的人!他還清晰記得,她為了一只被王上弄壞的風箏,氣得爬上王上的肩頭,還將王上的頭發扯得發束幾乎月兌落,嚇得一干侍衛屁滾尿流,趕來救駕才將她由王上身上拉下。當時若非王上礙于世後仁慈,不喜王宮重權欺壓百姓,王上興許就已經將她大卸八塊了。
最後她還不知死活,逼王上買下那被毀壞的風箏,王上當然又是|陣暴怒,是自己趕緊掏出錢才將事情了結,回到宮中後,王上有一段時間經常拿起那被他折成兩半的風箏究,而那風箏不大,又不特別,上頭的畫說是畫,根本就是一小團黑塊,哪來的畫?
可經過這麼久,王上突然又要起這只風箏來,讓他想破頭才知原委,自己只能說人的緣分委實難說!
誰又意料得到,就算神算也算不出來吧,事隔多年,她與王上會再次見面,甚至進到宮里成為答應。
曹默默狐疑的接過衣裳,見這款式樸素,不如宮中衣飾高調。那男人是要她穿上後做什麼?
「娘娘還是別多猜了,趕緊換了衣裳去見王上,不就真相大白了!還有,王上也吩咐晚霞與朝露一同前去。」小全子笑著也朝兩姊妹說。
兩姊妹訝然。連她們也一道?
曹默默與兩姊妹對瞧了幾眼。好吧,去了就知道在搞什麼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