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台灣人閑錢太多,一個外國人救了一個老人家,大家就感激的紛紛寄錢酬謝他。
他們寄錢給他,是為了附和他在電視上說的那一篇感人肺腑的話。
大意是︰他跟老人家早就認識,老人家在某間寺廟外乞討,結果被三個流氓勒索脅迫要他加入組織,老人家不從,被打得遍體鱗傷,在傷心絕望之余,才會爬上頂樓想往下跳,好了結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說,如果能建個安養院,不需付任何費用,讓貧苦無依的老人們都能在里頭安養天年,那老人跳樓的事件應該就不會再發生了,也不需要守在寺廟外頭等著過路人施舍善心。
大概是感佩一個外國人能用如此流利的中文說出這麼一番話,他說完的隔天,他們就收到許多回響,有人願意捐地,有人想捐設備,有人願意出錢,而更多的人願意出來當志工照顧這些弱勢族群。
藍柏沒想到自己有感而發的一番話,竟會引起這麼多人的附和,對台灣的人真是又感動又敬佩。
現在他正在門口跟一堆年輕貌美的小姐談笑風生。
「什麼建安養院,什麼敬老尊賢,什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全都是屁話!瞧他現在在做什麼?跟一堆女孩子調情嘻笑!」都儂生氣的用力將信封拆開,不滿的咕噥。「什麼好人,什麼英雄,什麼狗熊,才怪才怪才怪!」
不拆了!她用力將信封丟回桌上,氣悶的躺到沙發里。沒道理他在外面嘻嘻笑笑,她就得待在這里給他做苦工。
送走美女們,藍柏神清氣爽的走進屋里,一進門就看見都儂雙手抱胸的坐在沙發里,板著張俏臉。
「怎麼啦?她們伺候你伺候得不開心呀?干麼不多陪陪人家,那麼快進來干麼?這里可沒有人會崇拜你,英雄英雄的一直叫!」她的話里酸味十足。
他坐進沙發里,好笑的看著她。
「我只是跟她們聊聊,你那麼生氣干麼?」他看著桌上的信。「又有人寄錢來了?唉,昨天的都還沒回寄完,今天又來一堆,還好你的手好了,可以幫忙,否則以我寫中文的速度,等回寄完,那些支票、現金大概已經發霉了。」他在腦後交疊起雙手,舒舒服服的靠在沙發上。
再單純的事一牽扯到金錢,就會變得復雜,尤其是捐款,若處理不好,就落人話柄了。
所以他只好將一封封寄來的捐款再一封封寄回去,這可真累人,但還是得做。
懊在都儂的手痊愈了,他有個好幫手。
「誰生氣?我才不在乎!」都儂白他一眼。「我只是討厭每隔一小時就要去應門一次,然後跟你的崇拜者解釋我們的關系。還得處理這源源不絕的來信,虐待我剛痊愈的手來幫你回信!」
以往她一個人住時,是多麼的風平浪靜,雖然不是很快樂,倒也平順無事。
結果他才到這里不到一個月,她平靜的生活便起了風波,不僅弄傷了手無法工作,失去了可以談心的朋友,連泡個面都倒霉的燙到自己,還要為他擔心受怕,好像養個男人在家里,現在還得幫他回信,以後不知道還要為他做什麼呢!
他真是太會欺負她了,七年前欺負她不夠,七年後還要再繼續欺負她,真過份!
藍柏听了,只是沉默著,沒為自己辯解,也沒說什麼。
他放下手,微伏在桌上,拿出信封,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回信。
都儂也賭氣的不說話,起身上樓去。
不管他了!她很累,都已經晚上十點了,她要睡覺了,等明天天一亮,她要開始編織小衣服,受傷的手已經耽誤了她不少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都儂又在床上莫名的醒來,睜著茫然的眼楮瞪著天花板。
兩分鐘後,她瞧了眼鬧鐘,披上外套,步出房間,踩著貓步下樓。
看客廳仍然亮著燈光,她心一驚,從樓梯處探出半個身子,只見藍柏仍伏在桌上,認真凝肅的一字字回著信。
現在是半夜三點,他就在那里伏了五個小時?他不要睡覺了嗎?
罪惡感又跑出來,像在指責她不願伸出援手。
在樓梯上掙扎許久,終于還是拗不過心里的罪惡感,妥協的步下樓梯。
看見一道陰影覆在信封上,藍柏訝異的抬起頭,剛坐進沙發里的都儂抽走他手中的原子筆。
「你不是去睡覺了嗎?」他問,趁機揉著酸疼的手指。
「我不幫你是睡不著的。」她悶悶的說,看了眼他寫的。天呀!他的中文字真丑,每一個筆畫都不在正確位置上,還歪歪斜斜的,讓人看了都覺得吃力。
算了!當是上輩子欠他的。
「你去睡吧,剩下的我來寫。」她拿過一疊空白信封。
看著她披泄在桌上的黑發,藍柏伸出一半的手頓了一下,又收回來。
「我不是故意要造成你的麻煩的,明天有個電視節目要訪問我,我會叫他們別再捐款過來了。」
「我不覺得麻煩。」都儂的聲音還是悶悶的。「我也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的,事實上,我覺得你很了不起,不是任何人都有勇氣坐在那麼高的牆上救人。」
就算對他很不滿,但其實在心里,她還是很佩服他的,雖然他閑得每天跟乞討的老人混在一起,但坐在頂樓牆外,一不小心就可能跌下粉身碎骨的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
「你真的覺得我很了不起?」這還是她頭一次贊美他,讓他覺得有些驚喜。
「當然。」她回答,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這封信的人字有些潦草,是高雄市……小佰區?
「那我可不可以要個獎賞?」藍柏得寸進尺的咧嘴一笑。
「什麼獎賞?你沒錢的話,我明天再拿給你。」她頭也不抬的回答。
「不,我想要一個吻。」身體向前傾,面露渴望的神色。經過那一次的吻,他向往她的唇瓣已經太久了。
都儂飛快書寫的手突然凝住不動,心髒停了一秒後又狂跳起來,與他接吻的美好感覺讓她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她故作鎮定的放下筆,抬起頭來。
「嗯,可以呀,一個吻而已,沒什麼……」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他緊緊抱住,嘴巴也被他給整個堵住了。
她的身子瞬間癱軟,再度失去思考能力,體內一股熱流不停的沖向四肢百骸。
多奇妙,只不過是一個吻,卻能帶給她這麼大的影響力……
當他終于放開她時,她仍是一臉的意猶未盡。
她仰靠在沙發上,呼吸急促。
「我想我們還是別太常做這件事,不然上癮的話就糟了。」她氣喘吁吁的說。
「嫁給我就好了,你可以每天享受我的親吻。」他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誘惑她。
「才不要,你太花心了,我可不想結了婚又離婚。」都儂直截了當的回答,伸了個懶腰後,繼續回信。
「其實我不花心。」他無奈的為自己辯解。
「是呀,你快去休息吧。」她心不在焉的說,顯然沒有將他的話听進耳里。
藍柏皺起眉頭。
是他過往的紀錄太差了嗎?所以她才會一再拒絕他?
懊吧!他知道自己以前對她是壞了點,但哪一個男孩子不會欺負自己喜歡的女孩?丁強也這麼做過呀。
「我是認真的,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他又說。
「嗯哼……」她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振筆疾書。
藍柏在心里暗嘆一聲,起身上樓去了。他仍然毫無睡意,但再繼續待在這里,他怕自己會變成野獸,他可不是什麼聖人。
他走後,都儂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困惑的微蹙著眉。
他剛說了什麼……想想,又低頭回信去了。
如果照他說的,在他上電視呼吁大家後,這件事應該就能告一個段落了。
都儂的生活漸漸恢復平靜,她不再需要跑出去接收大把大把的信,不再需要幫藍柏應付大批大批的仰慕者。現在她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編織她的小毛衣,心情無比平和安詳。
這還是藍柏到台灣後,她過得最安穩的一天。
「都儂,你的牛排要加蘑菇醬還是黑胡椒?」正在廚房里準備午餐的藍柏探出頭來問道。
「蘑菇醬,我還要玉米濃湯。」她喊道,滿心幸福的揚起嘴角。
打著毛線,又有人準備大餐,這種生活仿佛身在天堂!
憊陶醉在有人伺候的幸福里時,忽然門鈴大作。
她放下毛線與棒針,拉拉裙子,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是個身材高跳、穿著合身白色套裝的美女,她對都儂微笑點頭。
「你好,請問藍柏堅尼先生在嗎?」她的聲音非常輕柔好听。
都儂逼自己擠出笑容。
「如果你是他的仰慕者的話,那很抱歉,他希望過一陣子平靜的生活,所以還是請你回去吧,如果你有信的話,我可以幫你拿給他。」嘴里這麼說,她心里可犯嘀咕了。
憊以為清靜的日子總算來臨了,沒想到那麼快就結束,藍柏那張臉真會害人!
門外的氣質女郎不但沒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笑得更甜了。
「丁小姐,我不是堅尼先生的仰慕者,事實上,我是令兄丁強的高中同學,是他介紹我來找堅尼先生的。」她朝都儂伸出手。「你好,我叫莊衍德。」
一個這麼美麗的女人,名字竟是如此男性化。
都儂楞楞的伸出手與她一握。
「我哥介紹你來的?為什麼?」而且還認識她,遠在美國的大哥又背著她搞什麼鬼?
「是為了安養院的事。」她說。「我可以進去嗎7」
瞧她都忘了禮貌,都儂連忙側身請她進屋。
廚房里,藍柏正端著煎好的牛排走出來,看見屋里突然多出個高挑亮麗的美女,兩眼都發亮了。
都儂默然無聲,不過倒是把他的表情全看在眼里了,她悶悶的收拾沙發上的毛線與棒針。
莊衍德自我介紹完,藍柏毫不掩飾對她的欣賞。
「原來你就是莊衍德,丁強常常跟我談到你。」他招呼她坐下。「只是他沒說你竟是這樣的一個美女。」
「哪里,堅尼先生也很帥,更令我驚訝的是,你的中文怎麼會那麼流利?」
他只是得意的笑了笑,「請叫我藍柏。我可以叫你衍德嗎?」
「當然!」
他們兩個就這樣贊美來贊美去,然後又開始聊起丁強。
都儂坐在餐桌旁,獨自一人吃著牛排午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們兩個怎麼會那麼投契?不是才頭一次見面?
莊衍德是來干麼的?難不成大哥介紹她來跟藍柏哈啦打屁?擔心他太閑嗎?
瞧藍柏那副樂不可支的模樣,丑死了!
她越看越覺得刺眼。以後都不要跟他接吻了!她憤憤的用力切割牛排,將氣發泄在上頭。
「你吃過午餐了嗎?」
她听見藍柏問道。
莊衍德搖搖頭,「我是直接從辦公室過來的,還沒來得及吃。」她朝都儂的方向望去一眼。「我打擾到你們用午餐了嗎?真抱歉,我應該先打個電話過來的。」
沒錯!下次要來最好先打個電話,她會識相的避得遠遠的,好讓他們兩個有獨處的機會!都儂在心里咬牙切齒。
「沒有,你沒有打擾到我們。」
听見藍柏這麼說,都儂不屑的在心里嗤了聲。剛剛不知道是誰一直嚷著,餓死了,我要吃牛排。
「這樣好了,我請你出去吃飯,我們可以邊吃邊談。」
「可是……」莊衍德遲疑的瞧了眼都儂及餐桌上那份牛排。
都儂堆了滿臉的笑。「沒關系,你們去吧,我吃得完兩份牛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