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雨潔瞠目結舌,呆了好幾秒才翻翻白眼。「姊,我想你是做果醬做到走火入魔了啦,連這個也可以扯到果醬。」
「才不是走火入魔。我問你,你會把果醬配白飯吃嗎?」
「那很惡心吧?」
「你會把果醬拿去熬雞湯,還是排骨湯、四物湯嗎?」
蔡雨潔一臉驚悚。「那能喝嗎?」
「所以啦,果醬是不是要和吐司搭配?」
「涂餅干、加在女乃酪上,也是可以呀。」
「可是你覺得涂餅干、加在女乃酪上,會比涂在吐司上好吃嗎?」
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是啦,果醬跟吐司的味道最麻吉了,涂在餅干上最多只能算是不難吃而已,但……這跟我剛說的有什麼關連?」
「遷就呀。果醬放在哪都覺得遷就,可是涂在吐司上,就是幸福的味道;你說我都知道果醬一定要配吐司了,我會遷就餅干嗎?」笑一聲,又說︰「雖然身體不是太好,可是我也不想因為這樣而隨便找個人遷就一生,更不覺得有人看上我我就要以身相許來感謝他,如果可以遇到喜歡的對象,而他也喜歡我,我一定會努力。」
「那就好。我真擔心你真的听我爸的話,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了。」
「不會的。」妹妹語中流露的關心,令她心頭發暖,她做了個神秘的表情,小聲地說︰「偷偷告訴你,其實我一開始會答應去相親,只是在敷衍叔叔而已,從沒想過要和相親對象更進一步。」
「所以你今天跟那個跛腳的吃飯時,也只是敷衍對方而已吧?」
「他姓方,有名字的。」跛腳兩字听了就是不舒服。
「……」皺了下眉,蔡雨潔拋出一句︰「姊,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啊?」眨眨眼。她有嗎?偏偏,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倏然加快了。
「你的眼神和說話的口氣很不一樣啊,而且……」湊近臉,幾乎要貼上鼻尖了。「你好像臉紅了耶,太暗了,我開燈看看。」
「不用開燈啦。」念慈拉住她,感覺熱氣不受控地在兩頰上漫開。「我……其實我覺得他還不錯。」
蔡雨潔頓了下,神色認真地瞧著她。「可是姊,撇開他的腳不說,你不覺得他太老了?之前我听媽問我爸那個男人的歲數,不是三十四了嗎?大你九歲耶。」
「三十四了嗎?這個我沒問他。」媽打電話要她回來相親時,她也不以為自己會和今晚的對象有任何交集,所以對于對方的一切,她從未問起,就連他的名字也是今晚才听他說起。
想了想,她拉住妹妹的手。「听起來好像不年輕,但是雨潔你知道嗎,有種吐司是發酵不完全,有一種是發酵過度,這兩種吐司都不好吃,最好吃的吐司必須發酵完整,我覺得他就是發酵完整的吐司。經歷了一些事的男人,性子穩重,想法成熟,才值得依靠呀,況且,他個性脾氣很好的。」
「你又知道了?才吃一次飯!」蔡雨潔不以為然。
「他有機會把腳醫好的,是他不要。」抿唇笑了下,翁念慈把那人對她說的那些事詳盡地敘述一回,也包括了兩人去年便見過一次的事。
蔡雨潔瞪大眼。「所以你去年就和他認識了?」
「也不能說是認識,就是見過,在他辦公室里讓他請了杯茶。」
「哇塞!那你跟他也算是很有緣分耶。」
翁念慈笑了笑。「我在餐廳見到他時,也相當意外。」
「如果他對你說的那些都是事實的話,那他對他那個未婚妻真是好。」
「目前來說,我覺得他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
「是說你啥時也開始研究吐司啦,居然還用發酵不發酵來比喻男人。」
「因為在賣果醬,就會想要研究和果醬最搭配的食物呀。」
「所以啊,既然你覺得那個園長是最好的吐司,那表示你真的喜歡他?」蔡雨潔賊溜溜的眼神。
「……我、我就是滿欣賞他的啊。」
「你們會在一起?」
翁念慈愣了愣。她和那人會在一起嗎?習慣性地模模後腦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不知道。這種事不是我單方面欣賞就算數的。」
「他喜歡你嗎?」
他喜歡她嗎?她覺得他對她印象應該不差,但他那種個性,也許對每個與他相親的對象都會不錯吧?她感覺他是個會為對方設想、給足女生面子的那種人。
模模頭皮,她一臉若有所思地說︰「有跟我要電話,但是不曉得是想給我面子才意思性地跟我要,還是真的會打給我……」
蔡雨潔點點頭。「那就先等看看嘛,如果他過幾天有打給你,或是有約你出去的話,那就先祝福你啦。」
「祝福什麼,八字都還沒一撇。」念慈紅了臉,怕被瞧出什麼,翻過身子。
「祝福什麼,八字都還沒一撇。」蔡雨潔夸張地仿著姊姊說話的口氣,語末還補上一句︰「姊,你都不知道你說這話的語氣有多嬌羞呀。」
「我哪有……」一開口,听見自己嬌嬌軟軟的口氣,懊悔地咬唇不說話了。
「我哪有……」蔡雨潔好故意,又學著她說話。
「唉呀,你好討厭。」翁念慈翻過身,拿被子蓋住妹妹的頭。
「唉呀,你好討厭……你听听你听听,根本就是在撒嬌嘛。」掀被,反蓋回去。
「我哪有撒嬌!」被子回蓋。
「哪沒有……不要以為你光頭我就不敢,看我包住你的頭……哈哈哈……別搔我癢啦……啊哈哈……」腋下被偷襲了,雙手還不肯放,雙腿還跨坐在姊姊身上,硬是要把那顆光溜溜的頭顱蓋住。
兩人笑鬧、糾纏一塊時,突然響起手機的聲音。
蔡雨潔愣了下,望向床邊桌那閃著訊息燈的手機。「姊,你有簡訊的樣子。」手一探,抓來手機,她盯著螢幕,喃道︰「懷……姊,這誰呀?」
听聞那名字,被埋在棉被下的翁念慈一凜,隨即坐起身來,一把搶過手機,看著上面的顯示,心里一喜,眉眼生笑。
正要點開訊息,想起雨潔,她抬眸瞅她,見她盯著自己瞧,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先睡吧。」
蔡雨潔噗嗤一聲,笑說︰「你好心虛的臉,一定是那個跛腳園長。」
「不要那樣說他啦,萬一他听到,心里可能會難過的。」難過的不是跛了腳,是那場車禍帶來的苦痛。
「放心啦,要是有機會站在他面前,我才不會喊他跛腳園長,要叫姊夫。」
「說什麼啦。」一張臉熱得不可思議,抓起枕頭就往她身上拋。
「哈哈哈……」抱住枕頭,蔡雨潔爬回位子,放好枕頭時,說︰「好啦,趕快看他傳什麼啦,我先睡了。」
見她闔上眼,念慈才點開簡訊。
——你睡了?
她按著鍵,回傳過去。
——沒有,正要睡。
他速度很快,馬上傳了過來。
——只是忘了兩件事。你談過戀愛嗎?
為什麼這樣問?想了想,回復他兩個字。
——談過。
隔了五分鐘有,沒再有訊息進來,不是說兩件事嗎?思慮幾秒,打下訊息。
——第二件事呢?
剛傳送過去不到一分鐘,簡訊又進來。
——沒什麼,就是忘了跟你說晚安。
盯著晚安兩字,臉頰微微發熱,正想要回復他晚安,想了想,卻多打了好幾個字。
——叔叔又為我的事跟媽媽吵架了。
她盯著螢幕,等著他的回復。五分鐘過去、六分鐘、七分鐘……遲遲未見有新簡訊進來,目光挪向螢幕上頭的時間顯示,距離她上一通給他的訊息,也近十分鐘了,她就這樣呆坐著等?
是誰規定他一定得回呢。
有些失落地將手機置回一旁,掀被正要躺下時,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急忙將手機抓進被子下,低眸看見上頭閃爍「靜懷」,她心音促跳。
側眸偷覷一眼妹妹的背影,她轉身,按下通話鍵。「喂?」
「手機剛好沒電,正在充了,用家用的打給你。」
「……喔。」想說點什麼,可是心跳好快,她呵口氣。
他在那端輕輕笑開。「接到我電話需要嘆氣?」
「……不、不是啦。」怎麼辦?她心髒還是跳得好快,她知道她應該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了。但,她可以喜歡嗎?才見過兩次面呀。
「你……」她力持鎮定,慢吞吞開口︰「你都這麼晚睡?」
「還好。送你回去後,又繞去街上買了點東西。」略頓,方靜懷問︰「你說話聲音好小,是不是不方便?」
覷一眼妹妹的背影,念慈聲音又壓低一些。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她的聲音究竟多大多小,一切憑著左耳所听到的感覺。「不會不方便,因為我在房間,我妹睡了,我怕吵到她。」
「不會吵到我,你盡量說沒關系的。」蔡雨潔突然坐起來。
念慈嚇了一跳,轉過身子看著她。「你——」
「你妹?」方靜懷听見了聲音。
翁念慈回神,對著那端的人說︰「嗯,我以為她睡了。」
「嘿,姊夫!」喊得好大聲。「我還沒睡呀,你……唔唔!」嘴巴被一只手摀住了。
「不好意思,我去外面講,請你等一下。」翁念慈對著彼端那人迅速說完,將手機貼在胸口,用著氣音對被她摀住唇的妹妹說︰「你別鬧了啦。」
下床套上拖鞋,跑出房間,開了客廳的燈,又想了想,還是跑到陽台,就怕被誰听見。拉上陽台門,冷風颼颼,冰涼空氣從衣領鑽入,她顫了下,才把手機貼上左耳。「那個……抱歉,我妹就是喜歡開玩笑,她說的話你別當真。」
「你是指那句姊夫?」
「……」沒料到他會直接挑出那個名詞來說,念慈呆了幾秒,才想起自己應該解釋一下。她熱著臉,訥訥開口︰「其實她——」
「你在哪講電話?」方靜懷打斷她。
「我在陽台。」真冷,她抬手搓搓涼涼的頭皮。
「有戴帽子和口罩嗎?」
「沒有,匆忙跑出來,忘了。」
「那快進屋吧,有什麼事下次再說也可以。」
「喔……好。」垂眼,有些失望,以為他打來會跟她聊些什麼的。
轉身進屋,推上門時,又听見他開口︰「你是不是該跟我說什麼?」
「啊?」她盯著玻璃門上映出的影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方靜懷笑了聲。「傳訊息給你是因為我忘了跟你說晚安。」
她呆了半秒,熱著臉蛋,很羞怯地開口︰「園長晚安。」
然後,她听見他很輕、很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