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有辱斯文!」畢芳腳一跺,作勢就要走進去。
「喂,你想做什麼?」蕭關連忙拉住她。
「我要進去阻止他們。」她鄙夷又失望的再看一眼,若非親眼瞧見,她真的很難想象這群一向知書達理的青年才俊,居然全是道貌岸然,背地里都做這些齷齪下流事。
「人家花錢來這里就是來找樂子的,你進去做什麼?難道你想讓他們知道,丞相之女畢芳也來狎妓?」蕭關好整以暇地道,倒是沒再攔著她。
「可是……」畢芳硬生生的止住腳步,卻十足的不甘心。「哼!我真沒想到他們竟是這種人!」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來這里召妓飲酒作樂?」蕭關突然有此一問。
「還不是貪圖!」她在心里冷哼了一聲,不屑至極。
就是這個答案!蕭關就著她的回答反問︰「那你又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願意在什麼詩會琴會上,眾星拱月、花言巧語的將你吹捧贊美成天上仙女?」
他的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擊中了畢芳。
這麼說起來,他們開包廂狎妓,和佔涼亭開詩會,為的都是一樣的事,只是用的手段和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同罷了,這認知令畢芳心寒。
「這是一樣的道理,不也是貪圖你的美色嗎?」蕭關一語道破。
不過話說得這麼明白,反倒惹惱了畢芳,畢竟她是丞相之女,如何能接受自己與娼妓相提並論?「我和那些娼妓自然不同!」
「是啊,你有良好的出身,她們沒有,所以她們做雞,你是孔雀,是這樣嗎?」蕭關皺了皺眉,他也是在社會底層打滾生活的人,自然不會歧視娼妓,倒是對高官貴人們那副高高在上的作態很有意見,不由得反嘲了一句。
「我……至少我不會作賤自己。」畢芳根本無法想象娼妓們願意讓男人狎玩的心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只是因為你還沒走到絕境,不知人間疾苦。」蕭關搖了搖頭,難得正色的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哪一天丞相垮了台,你家被抄了,有多少政敵會來趁機補刀?你的下場又會比這些妓女好到哪里去?至少,你覺得包廂里那群‘青年才俊’會來救你嗎?」
畢芳沒有再說話,因為她很清楚他說得雖殘酷,卻是事實。花無百日紅,若是父親一直都飛黃騰達也就罷了,但若有朝一日父親失勢,也許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確實沒有想過這些,居安思危,她卻從來不思,因為浮華的生活早就掩蔽了她的耳目,若非蕭關今日特地讓她看到真相,她或許還會繼續自欺欺人。
蕭關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她一下子也無法消化太多,不過看她的表情,已經開始在思考他所說的話,這樣也就夠了,她的本性真的不壞,卻迷失在奢華虛榮里,讓他覺得……有點可惜。
甩了甩頭不去在意那絲對她的莫名疼惜,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情緒,沖動的帶她到悅紅樓,可事情做了就做了,他是不會後悔的。
「這就是那群‘青年才俊’的真面目。當然不能說每個京城富少都是這樣,只是我在京城里混了幾日,听到的盡是他們的壞話,還定期狎妓,但你好像全不知道似的。」蕭關心中想的是,她根本被那群‘青年才俊’唬得團團轉,不過他既住相府,而且還需從她身上探听消息,那她現在就是他罩的,只有他可以欺負。
然而他雖愛鬧、愛逗她,卻也不是真的想看到她因此心情低落,語氣也緩和了一些,「所以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朵花被人稱贊漂亮,是因為花真的漂亮,如果稱贊一朵花漂亮之余,還要不斷地加上一些什麼冰清玉潔、美不勝收之類的錦上添花之語,那一定是別有目的,那些巧言贅詞听了也沒什麼用,你自己想想吧。」
畢芳只能苦笑。她一向以貌美自豪,也以此在京城聞名,可當她享受這些「青年才俊們」的吹捧時,他們的心里難道也是在動著一些下流無恥的腦筋?而她的虛榮,只是成了別人的意婬?
畢芳突然覺得這一切很惡心,也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我們不是要追查五毒教徒?別再浪費時間了。」她突然微惱地別過頭道。
蕭關聞言不由得莞爾。「小娘兒們,看來你是想通了一些,不枉我一番心思帶你來看戲,老子事業大、忙得很,可不是閑著沒事干成天到處開導別人。」
他的語氣又變得輕佻,畢芳的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伶牙利嘴地駁了回去,她可不是能接受自己一直處于下風的那種人,「喔?那你今日如此開導我,又是為何?莫非也是看我長得漂亮,不忍我被人騙,所以才提點我?」
雖然他當面揭破那些花言巧語下的秘密,但她倒不會因此認為自己就不是真的漂亮,因為如果不是因為她美麗,別人也沒辦法對她吹捧逢迎,所以錯不是錯在她外表出眾,而是別人心懷不軌。
蕭關見她心情調適得快,不禁暗贊了下她的堅強。不過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觀察出她是真的豁達,還是只是少根筋。
但現在的他,倒是很願意和她調笑,因為接下來的任務,可能會氣得她吐血三斤。
「才沒說兩句,你這小娘兒們的孔雀尾巴又露了出來,看來你不听到你是全天下第一美女的贊美是不會罷休的。不過老子今天扮成俗氣的土財主,可不是為了美女而來,為了令尊的鴻圖大業,就委屈你一下,扮個孌童吧。」
「什麼?!」畢芳除了瞠目結舌之外,已不知道該做任何表情。
若不是蕭關先給了畢芳心理準備,她肯定會直接發飆,搞砸這一樁事。
蕭關在悅紅樓里繞了一大圈後,果然成功地看到小錢鼠所說的那名手指缺一截的灰衣漢子,還見到他進了東院一間隱秘性十足的房間。
所以他帶著畢芳向鴇母要求開一間房間時,鴇母以為財神要散財了,極力推薦自家當紅姑娘作陪,想不到蕭關只是曖昧地一笑,用眼角睞了一下自己身旁的青衣小童。
「嬤嬤,你知道的,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喜歡。」他隱諱又下流地暗示著。
鴇母也是風塵界的一把交椅,哪里會不懂他的意思,京城里好男風之氣盛行,尤其是眼前這位公子哥兒帶的孌童,唇紅齒白,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她自然明白這位公子只是想找個地方和自家侍童胡混罷了。
至于被兩人打量的畢芳則是漲紅了臉,多麼想一巴掌打死那個讓她淪落到這等尷尬境地的蕭關,不過為了父親,她忍!
蕭關指了指東院,「我看那里不錯,人煙稀少,比較不會影響公子我辦大事……喔——」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原來是畢芳暗地里在他背後擰了一把。
「公子怎麼了?」鴇母被他嚇了一跳。
「不不不,我是太開心了,只要心情好,我就喜歡鬼吼鬼叫……啊——」蕭關痛得五官都抽搐了,但還要強自擠出笑容。
眼前這公子笑得著實猙獰,鴇母心忖他大概欲火焚身了,便自以為聰明地道︰「瞧公子爺您興奮的,直叫個不停呢!我馬上替您安排在東跨院開一間房。」
鴇母連忙招來一名婢女,領著蕭關兩人來到東跨院的房間里,蕭關一路上為求逼真,和畢芳故作親熱,身上自然又中了好幾記「暗算」。
直至進了房,門一關,畢芳又羞又氣地發火了,「你你你……怎麼可以隨便搭我的肩?還摟我的腰?」
他吃她兩口豆腐,也付出不小代價啊!蕭關揉著後腰,齜牙咧嘴的忖思,嘴里卻仍不正經地道︰「姑娘,別忘了咱們假扮的角色,當然要親熱些,我已經很收斂了,難道你要我模你的胸、襲你的臀?」
「你無恥!」想不到他竟如此大言不慚,她的臉都快燒起來了。
「唉,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听了,做好事還要被懲罰……」蕭關猜自己的腰大概瘀青一片了。「反正你也沒胸沒臀的,我只是說說,你那麼激動干麼?」
這下又大大惹惱了畢芳,她可是最自豪自己前凸後翹的身材呢!
一下子忘了自己是在質問他的狼爪,情急之下,她挺了挺自己那纏得緊實的胸部。「誰說我沒胸沒臀?哼!」
蕭關差點沒絕倒,「我的老天啊!你能不能清醒點?你現在是孌童怎麼會有胸有臀?」
畢芳一愣,想起自己為扮成書童而纏胸一事,反而被他說得無語,只得氣惱地別過頭去。
蕭關見狀,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走到床邊。
「你又想干什麼?」她本能地將雙手交叉環在胸前。
「辦事啊!你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麼的?」蕭關沒好氣地望著她。
听了他的話,畢芳躲得更遠了,身子幾乎要貼到牆上去,提防的看著他,「你你你你你……你別忘了我只是假的孌童,不是真的,雖然你和鴇母說得曖昧,但你不能真的對我亂來……」
「老天爺啊,殺了我吧。」蕭關用了抓了抓自己的頭,弄得頭發都亂了。「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究竟以為我要辦的是什麼事?」
「你自己剛剛才說我是孌童,那不就是要辦……」畢芳很無辜,明明被搞得一頭霧水的是她啊!
這小娘兒們還真自以為美到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想要輕薄她嗎?蕭關簡直快崩潰了,只能深呼吸個幾口氣後,才逼自己冷靜地一字一句仔細說道︰「美麗大方的畢芳小姐,我們今日是來解決令尊的問題,所以才編了一個孌童的理由,和鴇母要了一個在對手隔壁的房間,而床邊這面牆,恰好與他們相鄰,所以我們要從這里偷听。這麼說明是否清楚又明白,讓你聰明又睿智的腦袋听懂了?」
畢芳這才知道自己誤會大了,不禁雙頰爆紅,不依地腳一跺,「誰叫你這人這麼不正經,我才會一直想歪。」
這話一反她平時總愛睥睨他的高傲態度,反而有些小女兒的嬌嗔,讓蕭關在心里直呼受不了。難怪她美名遠播,是男人都躲不過這一招啊!要再來個幾次,說不定他真會被她料中,忍不住就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