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嗎?叫我老大!」蕭關漫不經心地道,但比較在意的還是身旁那只自以為是羊的母老虎。「你又回來做什麼?」
「老大不是說,等我偷個門道就回來找你驗收嗎?我方才隨便一試,果然就用老大的方法模到了這個!」小乞兒喜孜孜地獻寶,「瞧,好大一塊銀子啊!」
蕭關一看,右邊的眉毛不禁挑得老高,因為他不管橫看豎看,那「一大塊銀子」看來都像是一塊銀牌。
「拿過來我看看。」蕭關接過東西,先惦了惦重量,果然事有蹊蹺,之後又左翻右翻,再舉起來在陽光下看了半晌,忽而眼楮一亮,「嘿!好小子,你偷到好東西了。」
「真的嗎?」小乞兒一喜。「當初入手時,我還想著這麼大一塊銀子,哪有人會帶著在街上走,根本就找不開,怕是假銀呢!」
「這是真銀,而且絕對比你想的還值錢,不過卻可能會要了你的腦袋。」蕭關慢條斯理地道。
畢芳在一旁听得好奇心大起,生氣的事一時也忘了,不由得插口道︰「為什麼會要了他的腦袋?」
蕭關睨了她一眼,心忖這小娘兒們的脾氣真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不禁微笑,「這就要問這小子,這塊銀子是從誰身上偷來的?那人長什麼模樣?」
小乞兒擔心著自己的腦袋,連忙說道︰「那人是個年約五旬的漢子,留著一臉落腮胡,眼楮瞪得像銅鈴那麼大,穿著一身灰衣灰褲,最惹眼的是他右手小指少了一截。」
「你記得倒清楚。你有見到那灰衣大漢往哪里去了嗎?」
小乞兒突然曖昧一笑,「那人進了悅紅樓,他的銀子被我偷了,不知會不會沒錢付賬?」會想到這里,他吞了吞口水,「老大,我為什麼會掉腦袋?那人很難惹嗎?」
「你呀!懊說你運氣好,還是不走運呢?」蕭關突然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小乞兒臉色一變,雙眼透露著驚恐。
「你叫什麼名字?」蕭關突然問。
「小的沒有名字,但其他人都叫我小錢鼠。」
「好,小錢鼠,這些錢買你這塊銀子,這陣子你避避風頭,若有用到你的地方,我會再找你。」蕭關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給他。
畢芳以為那小乞兒應該會要回銀子,因為銀票面額再大,也買不了那麼大一塊銀子,想不到小乞兒竟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拿了銀票飛也似的跑了,似乎要余悸猶存。
她納悶地問著蕭關,「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又放了他,還給他那麼多錢?」說到這里,她突然一臉狐疑,「你又是從哪里拿來那麼多錢?」
「你的問題還真多,我要先回答哪一個?」蕭關只覺好笑,「銀票是你爹給我的啊,他硬要拿錢給我,還說任我隨便花,唉,我也是很困擾。」
事實上,蕭關該說是很疑惑,因為畢學文一向自恃清廉,自己過得克勤克儉,卻對他這故舊之子這麼大方,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畢芳听了之後有些不平衡,「我爹對我都沒像對你這麼好。」
他不禁噗嗤一笑,意有所指地道︰「難道你要跟我吃醋?畢丞相可沒把我許給夏統領啊!」
這算什麼話?畢芳想笑卻又覺得不適合,憋得臉上陰晴不定,身旁的青兒則是早閃得老遠躲起來偷笑,最後,畢芳終是忍不住被他的渾話給逗笑,這般又氣又笑的還真是令人難受。
「好了,咱們說點正經的,你不是想知道那小乞兒會掉腦袋是怎麼回事?」把她弄得哭笑不得,似乎是蕭關的惡趣味,這下子他又一臉正經。「你對著陽光看看這個。」
畢芳由他手上接過那「好大一塊銀子」,對著陽光細看,在光芒流轉之下,赫然發現銀子上出現了兩個字——五毒。
「這是五毒教的令牌?!」畢芳不由得驚呼,之後機警的左看右看後,又偷偷模模的將令牌塞回給蕭關,並壓低了聲音,「這麼巧被小乞兒給偷了?」
身為丞相之女以及夏邦呈的未婚妻,她偶爾會听到父親提到捉捕五毒教徒的事,想不到竟然被她遇到了。
「沒錯!」蕭關朝她挑了挑眉,「怎麼樣?想不想在你爹面前露露臉?說不定他會給你更大張的銀票哦?」
誰想要銀票了?畢芳很不淑女地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半信半疑地問道︰「什麼意思?」
「小錢鼠說,那灰衣人往悅紅樓去了,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其實要追蹤五毒教徒,蕭關一個人行動還方便許多,但他刻意約她一起,是有另外的用意,就不知道這小娘兒們最後能不能接受她所看到的現實。
「悅紅樓?那不是青樓嗎?」畢芳倒抽了一口氣,連忙搖頭,「我可是京城第一美女,出入那種風月場所成何體統?萬一壞了我冰清玉潔、宜室宜家、京城男子最理想妻子的好名聲怎麼辦?」
蕭關听得眼角都抽搐起來,這小娘兒們的臉皮之厚簡直不遜于舌燦蓮花的他,不過這時候他不急著反駁,臉上反而揚起一個奸笑,勾引著她,「青樓又如何?瞧你一臉敬謝不敏的樣子。你有沒有想過,我若不帶你去,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見識到青樓,瞧你這陣子氣呼呼的,我可是在為你尋些樂子啊。」
「我會生氣還不是都你害的!」畢芳橫瞟了他一眼,不過卻被他說得有些心動。
她這一眼可不得了,蕭關被勾得心中一跳,暗忖這小娘兒們的姿色果然有些門道,連他這在群花中游走長大的浪子,都被她惹得心癢癢的。
「我這不是想辦法要讓你開心了嗎?放心,我不會讓人認出你的,你絕不會丟相府的臉。」他又加了一些誘餌,「何況你想想看,你在京城是有名的美人,如果能替你爹破了五毒教的驚天大案,那在美貌之外,世人又將如何傳頌贊美你的機智……」
「好,我去!」听到能夠為自己錦上添花,等不及蕭關說完,畢芳想都不想就立刻答應。
蕭關差點沒當場捧月復大笑,瞧瞧她已經開始想象自己立功,得意揚揚地抬高下巴,他不由得忍著笑意問︰「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種動物?」
「什麼動物?」畢芳皺起眉。
「孔雀。」
「孔雀?!這是什麼意思?」依蕭關的「前科」,她實在弄不清楚他是褒是貶。
「呵呵,孔雀開屏看過吧?說你長得漂亮,像一只華麗的孔雀啊!」蕭關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
「這還差不多,認為我漂亮的人可多了,會有這種聯想也不奇怪。」她驕傲的一昂首,心忖這男人最後還不是承認她漂亮。
蕭關在心中狂笑不止,她這小娘兒們確實像孔雀,外表看來孤傲華美難以接近,卻用華麗的開屏掩飾她單純不安的內心,稍微一激怒她就反應激烈,但若一安撫卻又很容易被取悅,馬上就恢復那高傲自恃的模樣。
他真的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
悅紅樓是京城里最熱鬧的青樓,里頭的倌人們不只長相標致、身材姣好,更是琴棋歌舞樣樣精通,吸引大批文人雅士流連忘返,而京城里士人富賈的奢靡風氣,更以能成為當紅倌人的入幕之賓為開端。
這個下午,悅紅樓的門外來了一個衣著貴氣的公子,帶著個青衣小童,唇紅齒白的,看起來便是出身不凡。
「我這樣穿真的可以嗎?」扮成青衣小童的畢芳模模自己的帽子,又擔心地左顧右盼。「不會被認出來吧?」
「放心吧,就算有人懷疑,也不會有種來到你面前問你是不是畢芳。揭穿你可是要冒著得罪丞相的風險,又不是吃飽沒事干,再說根本沒人會相信京城第一美女會來這種地方。」蕭關倒是神情輕松,態度篤定。「何況你只要低調安靜,不會有人去注意一個瘦弱的隨從的。」
畢芳的粉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把話吞回肚里,想要替父親立功揚名的心,終究是戰勝了膽怯。
蕭關微微一笑,扇起了手中的折扇,大大方方的帶著畢芳進了悅紅樓。
鴇母一見到這兩名衣著光鮮的主僕,眼楮都亮了起來,又有兩只肥羊上門了!
她熱情的迎上前招呼,「兩位公子很眼生啊,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悅紅樓?我讓我們樓里最漂亮的紅兒和綠兒來陪兩位喝杯酒吧?」
蕭關收起折扇揮了揮,一派紈褲子弟的模樣,「不必不必,我和幾名公子哥兒有約,他們會替我安排。」
「哎呀!不知是和哪位公子有約?我找人替公子帶路?」鴇母听他說話大氣,大概也是逛窯子的常客,便益發殷勤起來。
大手往人多的方向隨便指了指,蕭關皺起眉道︰「他們不就在那里嗎?不用帶路了,我自己過去。」
說完,也不待鴇母再說什麼,他領著青衣小童畢芳,就像個敗家子帶著誠惶誠恐的書童般,大搖大擺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刻意繞了幾圈後,擺月兌鴇母的注意,畢芳才忍不住皺眉,「這里龍蛇雜處,我們辦完事就快走吧。」
「不,我要帶你看的東西,你還沒看到呢!」蕭關神秘地笑著,隨便拉個路過的婢女問了兩句,便繼續扮著當家公子哥兒,帶著畢芳來到一間大包廂外。
大包廂沒有門,只虛設著一座輕紗屏風,這地方是為了讓一些喜好奢華,又擔心沒人看到他們華麗排場的公子哥兒們設計的,所以光是站在外頭,就能听到里頭傳出的絲竹樂音、婬聲浪語,透過輕紗,誰在里頭做了什麼全都一目了然。
蕭關站在包廂外,用手指了指里面,示意畢芳看仔細,她定楮一瞧,一張小嘴張得老大,眼楮睜得都圓了,頭頂也似乎開始冒起了絲絲火氣。
包廂里坐了幾個人,個個都摟著一個妓女。將手伸在妓女褻衣里婬笑著的是吏部尚書之子尤聰明;將口里的酒硬要喂到妓女嘴里的是大理寺卿的公子嚴善仁;拿著筆在妓女身上作畫的是禮部尚書之子趙天成,其中只有一位內閣大學士的兒子劉秉稍好一些,沒有那麼放浪形骸,他乖乖的坐在妓女身邊听琴……不,他的手正擱在妓女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