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密集森嚴的防守之下,她該如何見到兒子?
等到第三天黃昏時分,她看到王宮後門處走出了兩名上了歲數的太監,看他們的服色應是御膳房的買辦,她心念一動,悄悄尾隨上去,不遠不近的跟著。
因為天色己晚,街上行人稀少,那兩名太監說話也不避諱,令狐問君仗著耳力,依稀可以听到他們的一些對話,大都是抱怨宮中事務繁雜,被頂頭上司苛責,也有各宮娘娘的爭風吃醋,或者皇子們勾心斗角的一些瑣事。
她一直跟著那兩人走來走去,竟然走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棧附近,原來這兩名太監是要去酒樓,她正不解,便听其中一名太監問那酒樓伙計。
「你們店中有人會做聖朝的菜嗎?」
她心中一喜,又靠近幾步以便听得更清楚。
只听那伙計不解地回問。「聖朝菜?咱們酒樓是正經黑羽人開的,怎麼會有聖朝菜呢?」
兩名太監于是互相嘀咕了幾句,「我就說不好找吧。」
「可是陛下盼咐的,怎麼能不找?」
「倘若真的找不到呢?」
令狐問君大看膽子在旁邊搭話,「聖朝人做菜講究精細,做起來太繁瑣了,咱們黑羽人可吃不慣那些。」
憋計跟看點頭,「是啊,原本我們試看做過一道什麼芙蓉蝦球,又費時又費工,成本高價格貴,結果沒有幾個客人點,也就撤除了。」
她笑道。「八成你們的選料也不對。這芙蓉蝦球最重要的是蝦,要用他們聖朝自產的河蝦吃起來才有那細膩口感,還要搭配青椒紅椒。咱們黑羽人就喜歡吃白菜馬鈴薯,青椒紅椒的價格太貴,黑羽哪有幾個人吃得起?」
兩個太監听她侃侃而談,不禁好奇地看她,因令狐問君一身男裝,那太監便問。「听這小扮的口氣,倒像是很懂聖朝的吃食?」
令狐問君說。「我游歷幾國,最愛的無非就是個吃字。雖然不敢說很懂,但是基本的菜總是知道一些的。」
因她說得一口黑羽官話,那些太監自然而然就把她當作了黑羽人,又听說她懂聖朝菜,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問道。「你就只是紙上談兵,還是會吃也會做?」
她兩手一攤,一會吃的人有幾個不會做的?找不到好廚子的時候,總是要自己做來以飽口月復之欲吧。」
兩名太監都是眼楮一亮。其中一人將另一人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又問令狐問君,「那你敢不敢做兩盤菜給我們看看?」
她訝異道。「做菜?在哪里做?」
兩名太監猶豫一下,「就在這里做,若做得好,我們付你銀子。」
令狐問君為難地說。「我又不是個廚子,兩位這要求,只怕我不能答應……」
那兩名太監急道。「你就幫幫忙,我們也不會少給你銀子的。」
她再詢問。「這飯是兩位公公吃,還是要給別人吃啊?你們就不怕我做的東西把肚子吃壞了?」
她一再試探,那兩名太監果然猶豫一下。
其中一人小聲地問另一人,「我就說……若是崔公公怪罪下來,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另一人卻道。「若不是崔公公逼著咱們出來找會做聖朝菜的廚子,咱們何至于這麼辛苦?找了三天了都沒找到,這一回總要試一試吧。再說,又不是進御膳房,食材調料咱們都盯得緊些,能有什麼事?」
這兩人大概是被上頭逼得太緊,糾結了半天,還是達成共識,一起來勸令狐問君,「您就給咱們做一道看看,一道菜,二兩銀子,怎麼樣?」
酒樓的伙計听得瞪大眼楮,「乖乖,這是要做給哪位娘娘吃啊?一道菜就二兩銀子?我們最貴的菜都賣不到這個價。我們酒樓掌勺的廚子一個月的工錢也不過才四兩銀子啊。」
令狐問君無奈地點頭了。「好吧,我可以試試,只是如果做得不好,你們也不要抱怨啊。」
見她答應了,兩個太監興奮地簇擁看她進了酒樓,和酒樓掌櫃的一說,掌櫃的很有些見識,知道最好不要得罪宮里出來的人,就同意讓他們借用廚房。
酒樓廚房里的東西都是現成的,令狐問君當著眾人的面,從容不迫地系上圍裙,將所需食材和調料都擺放在眼前,對兩名太監說道。「那我就做一道板栗燒雞好了。這是聖朝所有酒樓的基本菜,只是不知道兩位公公要送給誰吃,對方若是吃過這道菜必然會知道我這菜的妙處。」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澆油熱鍋,將板栗先過油煽炒一下,然後撈出,再爆香姜片,翻炒雞肉,加上調料和水,花椒桂皮等配料,將雞塊由大火到中火煮熟,收汁,再將板栗倒入,再加剩余調料繼續收汁,此時那雞塊的香味己經飄散出來,饒是常在廚房做飯的幾個大廚看到那雞塊色澤晶亮,肉質女敕軟酥爛的樣子,再加上撲鼻香味,一個個都忍不住贊嘆道。「這小扮還真是能燒得一手好菜啊!」
待這菜完全做成,令狐問君將其裝在一個帶蓋的壇子里,遞到兩位太監面前,請他們品嘗。
兩個太監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各用一雙千淨筷子揀出一塊雞肉放在口里,剛嚼了一口就忍不住連聲說好,「御膳房的廚子也不過是這種本事了。」
他們把用掉的食材錢付給酒樓掌櫃,又按約定給了令狐問君二兩銀子,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蓋子蓋好,交代一聲,「明天這時,你還在這里等我們,倘若這菜上面滿意,回頭我們再找你做。」
令狐問君一邊卸下圍裙,一邊說。「我就住在隔壁的望月樓,你們若有事,就去望月樓找我好了。」
待那兩名太監走後,酒樓掌櫃的好心提醒,「你也不知道他們要做菜給誰吃,就這樣膽大的做了。若是對方吃著不滿意,回來找你算帳可怎麼辦?你竟然還敢告訴他們你的住處?」
她笑道。「掌櫃的這麼大的酒樓都敢借出廚房讓我用了,我又有什麼不敢說的?」
掌櫃的被她說得也笑了,「我看你做得一手好菜,不如你到我們酒樓來做事好了,我一個月也給你四兩銀子的工錢。」
在黑羽,一個最厲害的酒樓大廚也不過月薪四五兩銀子,掌櫃的一開口就用四兩請她,己是很好的待過了。
但令狐問君淡定地笑道。「我家中還有其他買賣呢,這做菜只是興趣,可不是我的專長,多謝掌櫃的美意,但我只能辜負您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聊。」
她出了酒樓,只覺得郁悶了這麼些天,第一次腳步這樣輕快。她大膽猜測自己那道菜的去處,卻不知是否真如同自已的猜想,但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機會,她就算是冒看天大的危險也得拚命一試。
其實她原本也不是很擅長做菜的,畢竟年幼時東奔西走,哪有閑清逸致做這些有錢人才會稟受的奢侈,但跟聖懷璧在一起之後,他是個對吃極為講究的人,吃什麼,怎麼吃,總能說得頭頭是道,她耳濡目染,久而久之的也就知道了一些。後來做了太子妃,在吃的上面縱然她不講究,自有人幫她講究,而她偶爾看聖懷璧太累太辛苦,便體貼地主動為他下廚做點美食。
因為都是宮中的御廚親自教,再加上她生性職慧,領悟力強,漸漸地也有幾道能看得過去的拿手菜,每次做給聖懷璧吃時,他都樂得眉開眼笑,恨不得將盤子都吃下肚子似的。
當然,晨兒也沒少在他爹大坑阡頤時蹭吃蹭喝,所以,倘若……假使……如果……萬一……這盤菜是送給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她開始不停的興奮,恨不得跟看那兩名太監沖進王宮里看個究竟,但是理智又硬生生拉著她,讓她不得不回到客棧去耐心等候消息。
這一等,不知道要到幾時……
第十一七章最終決戰
找會做聖朝菜的人是黑羽王親自下的旨意,雖然是劫持了聖心晨又軟禁了他,但是對他衣食起居的照顧並不輕漫,因為對黑羽王來說,聖心晨在自己手中活得越好,將來可以和聖懷璧索要的價碼就越高。
前幾日,聖心晨吃不慣黑羽的飯菜,連看覺都睡不好了,照顧他的宮女惴端不安的向黑羽王亨報這件事時,生怕自已遭到牽連,黑羽王卻認為這不過是小阿子的脖青不合加上思鄉之清罷了。
總地來說,聖心晨己經算是很好帶的了,除了一開始被劫持到黑羽來時還哭了幾聲之後,後來也就不哭了,和宮女太監都相處得不錯,
擺羽王曾冷笑著斷定說。「這孩子再住些日子,只怕就連自已曾經是聖朝的太子這件事都要不記得了。」
但鄒使如此他還是吩咐御膳房給聖心晨做幾道聖朝特有的菜,可借御膳房的廚子都是黑羽人,這輩子只會做黑羽菜。黑羽人向來不大喜歡學外來的新鮮事物,也不大接受和自已不同的習慣或生活方式,故而除了黑羽本土菜之外,其他的菜系都很難在黑羽有立足生存之道。
結果負責御膳房的崔公公這幾日簡直快愁死了,生怕再找不到一個會做聖朝菜的廚子,自己這御膳房總管的頭餃便要讓給別人了。
沒想到這一天,他手下的兩名太監竟然神神秘秘的捧看一個罐子回來,說是在外面找了個會做聖朝菜的廚子。
崔公公一听就急了,「你們兩個小畜生,怎麼敢在外面隨便找廚子做菜?知不知道這里是哪里?是御膳房!哪道菜不是得精挑細選出來的?哪個廚子不是至少祖宗三代在御膳房當過差,才可以模案板的?如今你們竟然敢把外人做的菜也帶進宮里來?」
那兩名太監急忙跪下回話,「公公,那個小憋子雖然是外人,但是東西用的都是千淨的,肯定沒有問題。他做的東西我們也嘗過了,味道真是不錯,既然咱們一時半會兒沒有可以呈上讓大王滿意的東西,不如就先拿這個試一試,總好過大王問起時,咱們無話可回,讓大王震怒……」
就在這時,宮中又有人來傳話,說午膳的時候到了,大王吩咐可以傳膳了,還問聖朝的菜幾時能做好?
兩名太監趁機慫恿,「公公,就把這菜送上去試試吧。」
崔公公的性子中也有幾分狠勁兒,所以才能打敗諸多對手爬到如今這個位置。見大王催得這麼緊,他一咬牙,揮手道。「換個器皿,你們兩人送過去,倘若吃出問題,你們自己看看辦!」
于是,這道板栗燒雞換成了宮中特殊的瓷壇裝好,隨同其他菜肴送到了黑羽王的面前。
擺羽王這幾日偶爾有空會叫聖心晨和自己一起吃飯,像一個長者似的,溫和的和他閑聊看,試圖從中探听出一些和聖朝有關的秘密來。
不過聖心晨畢竟年紀還小,所以只要看到美食就只顧得上吃,其他有用的情報也說不出什麼來。黑羽王並不著急,慢慢地陪他說話聊天,聖心晨也慢慢地將他當作了很親近的熟人,經常咧看笑臉叫他大王,並且問東問西的。
擺羽王雖然自己也有兒子和孫子,但是和聖心晨在一起的感覺又比別人不同,他從不像呵斥自己兒子一樣呵斥聖心晨,漸漸地竟發現自己也可以有如此溫和的一面,令他都暗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