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忘記和饒子罕、唐勖的賭約,他一心想得到唐伯虎的畫,所以屈治不允許自己產生這種「不正常」的心理。
生怕自己真會愛上武兒,所以他不想再和武兒繼續相處下去,然而,在他的潛意識里,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想失去武兒。
一天不見武兒,他的心就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安,但當他見到武兒,他的反而更加莫名其妙的高漲。
他體內有股可怕的欲焰正在熊熊燃燒著,但他不要欲火爆發,他不願承擔難以收拾的殘局,只因他自始至終都相信自己是個正常的男人。
可是,正常的男人又怎會愛上男人?
矛盾極了!他矛盾極了!
他怎會愛上男人!?
他怎會輕而易舉就被一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給勾走了心!?
太荒謬了!
太苦惱了!
太離奇了!
「武兒,為何你要出現?」屈治痛恨著自己體內那不正常的細胞。
低頭俯視他的肩頭,發覺傷口包扎的有些凌亂,他忍不住笑出聲來。武兒的包扎的技術仍是沒有進步,不過,他卻感覺到一股溫暖流過他的心頭。
武舞兒錯認為他是在詢問她的過去,于是道︰「實不相瞞,其實我是逃家的。」
「什麼?逃家?你為什麼要逃家?」
屈治以為自己听錯了,像武兒這般柔順、溫和的性情,竟也會逃家?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屈大哥。」武舞兒靦腆的笑了笑二面解釋事情的始末,一面小心地幫他包扎著傷口,當然,她隱藏了自己根本是女兒身的事實。
「我十五歲時就決定孤獨一生,放棄成親的念頭,然而我爹怎麼也不肯,在知道我的決心後,便十萬火急的許了一門親事給我。我為了躲避親事,便帶著我的書僮連夜逃出府第,離開故里,想趁著尚未被我爹尋獲,搶先一步出家。
但因為人生地不熟,我和我的書僮竟迷失在荒山野嶺中,直到遇見了你。對了,屈大哥,你又怎會遇上那群山寇?你是準備去哪兒?」
屈治嘴邊噙著一貫的淡笑,毫無隱瞞的道︰
「我是打算到銀花村去迎娶一個姑娘。」
武舞兒一顆心瞬間支離破碎——
不知為何,在知道他有意中人,並已論及婚嫁,武舞兒就感覺自己的心房仿佛被刀刃狠狠地劃了過去,令她的心絞痛起來。
如果這感覺只是淡淡的,相信她不會察覺,但問題是她真的感覺到自己心痛如絞,她無法忽略如此強烈的痛楚。
「恭……恭喜你……她一定很漂亮吧?」武舞兒渾身顫抖不已,為那縈繞在耳畔的磁性嗓音。
「很多人都贊揚她美若天仙,有著菩薩心腸。」屈治的心矛盾的抽搐著,無藥可救的他再也無法覺悟了嗎?
他還記得他們兄弟三人在決定抽簽下注的當兒,他是興高采烈的。
他還記得自己抽中武舞兒時,那種莫名狂喜的心情,為何現下再也找不到那種高亢的情緒與斗志了?反而有點兒不想去銀花村「勾引」武舞兒了。
蹦唐!可知現下的他在想什麼?
他竟有股沖動想陪武兒出家當和尚!
扒,太可笑了,他發覺自己愈來愈不正常了。
迸曰︰愛美女,不愛江山;他則是︰愛武兒,寧放棄天下?
他瘋了嗎?天啊!他真的寧願自己瘋了,也不要自己產生如此可怕的思維。
他知道自己對武兒產生了妄念,他要趁妄念尚未蔓延,將之打入地谷,否則若有朝一日妄念坐大,恐怕就難以收拾了。
「希望有朝一日,我有榮幸能結識嫂子。」唇啞的語音是哽咽的,妒嫉的感覺在知道他有了心上人後,就一直存在武舞兒的心中揮散不去,雖然她已有了不自旦力的奢求,眼底也不自覺的浮出一層淚霧,武舞兒仍強力控制著,不想被他瞧出她的不安。
「八字都還沒一撇,你言之過早了。」
屈治感受到武兒的情緒變得不太穩定,臉色也倏地刷白,莫非武兒吃醋了?怎會呢?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屈大哥,你一定很喜歡她吧?」
「我尚未見過她本人。」
「哦?怎會……」她陰暗的心情瞬間晴空萬里,她實在不敢相信她會變得這麼壞心眼。
屈治一五一十的道︰
「這事說來有點兒荒唐。我和我那兩個拜把兄弟,為了一幅唐伯虎名畫,而打下了一個不成文的約定︰我們三人各自去追求鄰村的三位姑娘,誰先娶到手,名畫便歸誰所有。所以我只是打算去娶她,至于她人長得是圓是扁,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聞她生得貌美如花。」
「你們這種游戲人間的作法,對那三位姑娘很不公平,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武舞兒有點生氣他們荒唐的作為,也為那可憐的三位姑娘打抱不平。
「說的也是。」屈治臉上勾勒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一雙黑眸睨睇著她。「如果現下後悔還來得及,那我就听武兒的勸,不進村了。」
「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他迷人的笑意再度觸動了武舞兒的心,她匆匆別開頭,心兒怦怦直跳。
「我想護送你上山。」他沒道理為了一幅畫而毀掉武舞兒的將來,今日他娶她的目的並非為了愛,而是另有目的的,這事若讓武舞兒知道,不知會有多傷心。
這也許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放棄追求武舞兒的原因,是屈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他希望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武兒能多陪他一段時日。
可是眼看著自己的箭傷就快要痊愈了,這也表示著,距離武兒離開他的日子也愈來愈近了……
是的,武兒一定會離開他,他會上山找間廟宇皈依佛門。
而屈治沒那個權利去阻止武兒的決定,既然武兒已看破紅塵,他只有全力支持的份。
「不!不用了!」武舞兒受驚的險些兒跌倒,她拚命的揮舞著雙手。
她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為的就是不想被他揭露真相,倘若屈治當真護送她上山,知道華庵看個尼姑庵,那她女扮男裝的真相不就會被揭穿了?
不行,她怎能讓屈治知道她的身份?
她連到湖檐洗澡都小心翼翼的,為的就是不想被屈治知道她的性別,更不想被他知道,她就產他在湖邊所搭救的那位姑娘,她害怕他會因而恨她……
武舞兒很夢楚體內有股在騷動,她一再的告訴自己絕不能為他動心,現下她是男兒的身份,屈治就待她有如親兄弟了,假若再讓屈治發現她是女兒身,或許會對她更溫柔,如是她就幾乎把持不住自己了,他若再加倍對她好,舞兒惟恐自己會改變削發為尼的主意。
「你沒有武功,生得又猶如潘安再世,夜行山路不好走,再說山寇難防,在我沒遇上你之前,你身邊還有個書僮可相互照料,如今你只身一人,我不放心讓你一個獨自上山。」屈治抿直了剛毅的嘴唇,眼中迸射出兩道不悅的怒光。
「屈大哥,你甭擔心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別拒絕我的好意,這些天來,你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應當向我求一些回報才是。」
「助人為快樂之本,我不要你的回報。」
「別說了,誰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扔下話,屈治逕自起身,準備離開。
倏地,屈治無意間瞥見武舞兒左右兩邊耳垂的小洞,他孤疑的蹙起劍眉,伸手想觸模。
「武兒,為何你有耳洞?」
武舞兒忙不迭地用手捂住自己的雙耳,以為身份就要被拆穿了的她,心跳如擂鼓,「這……這是我姥姥幫我穿的……」
「你姥姥為何要幫你穿耳洞?堂堂男子漢怎能像個姑娘家?」像陷入五里雲霧,屈治狐疑地再度把她從頭到腳瞧了一遍。
太不對勁了,武兒無論神情或舉止,怎麼看都像個女人!
莫非武兒真是女人?屈治心里有了打算,他決心解開心里的迷霧。
「這……這……」武舞兒努力思索著理由搪塞,支支吾吾的道,「是這樣子的,因我出生時並不好養,姥姥帶我去算命,算命仙說我五行之中缺金,七歲時將會有一個大劫難,倘若能在耳朵上穿洞,必能破除掉這個劫難。」
「江湖術士的話豈可當真?」對于她所說的話,屈治一笑實之。
「家里大大小小事情,全是姥姥作的主。」武舞兒尷尬的笑道。
「任何事都瞞不過我的雙眼,武兒。即使我明知你是在撒謊,但我寧願選擇相信你的話。況且我尚未有足夠的證據去證明你真實的性別,而我想,你會這麼做必然有你的原因。武兒,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對我赤果告白。」屈治莫測高深地抿唇一笑,隨之拂袖離去。
「屈大哥……」武舞兒喚不住他的腳程,僅能將視線鎖定在那匆匆離去的頎長背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夜已深沉,屈治卻尚未歸門,武舞兒感到些許不安,站在門前左顧右盼著。
「武哥哥,我回來了,咦?你怎麼站在門口?好開心哦!你是在等我嗎?」屈小蝶像陣風似的出現,手里拿了一束花,飛快的挽住武舞兒的手臂,笑嘻嘻地將她拉進屋里。
武舞兒很喜歡和屈小蝶相處,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才覺得輕松自由,不會產生那種臉河邡熱的怪異感覺。
「這……」武舞兒難以啟齒的看著她。
「武哥哥,這花是送給你的。」屈小蝶笑得好甜美,將手中的花束捧到她面前。
「謝謝。」武舞兒接下花束,憂慮的皺起眉頭,「小蝶,怎麼摘個花要這麼久呢?整逃詡見不著你的人。」
屈小蝶嘟起了嘴,逕自走到桌前坐下,用手撐著下顎,「才不是呢!我是閑著無聊,到瀑布底下玩水去了,真討厭,大哥也不快點好起來,都沒人陪我打拳練功,住在這里真的好無聊哦!」
「姑娘家整天打打殺殺的,不太好吧?小心沒人要哦!」武舞兒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嚇唬著她。
屈小蝶笑得甜如蜜糖,將小腦袋擱在武舞兒的肩上,「沒人要的話,那就更好了呀!這樣一來,我就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和武哥哥培養感情了。武哥哥,你這麼溫柔、這麼體貼、這麼善解人意,直教人疼進心坎里。武哥哥,你老實回答我的話,你喜不喜歡小蝶呢?」
武舞兒愛憐的望著她,「當然喜歡了。」
「有多喜歡呢?比起穹蒼上的點點白光呢?」喜悅漲滿了小蝶的心,不斷在她胸口擴大。
「哦,它們根壓兒就不夠看。」武舞兒喜歡她天真無邪的笑容,多討人喜歡的小泵娘啊!
「哇!真的嗎?還要更多啊?你沒騙我吧?」小蝶歡天喜地的鼓著掌。
「當然。」武舞兒抿唇笑道。
「武哥哥,我今年已十五歲了,可以成親了。」屈小蝶開心的道︰「將來我一定要和武哥哥成為眷屬,武哥哥雖然沒有武功,但斯文有禮的模樣好教人動心哦!小蝶看了好喜歡。」
武舞兒以為她在說笑,也一時忘了自己現下是男兒身,伸出縴細的手指愛憐地點了小蝶的鼻頭一下,笑道︰「嗯,那我就奉陪到底!」
屈小蝶自第一眼見到武舞兒,就被她喬裝後的俊美外表所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