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另一處院落里,齊穆韌坐在太師椅上,一盞濃茶擺在桌旁,他一面听著齊古的回話,一面想著阿觀的夢話。
大便?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是大便?難不成她夢見自己掉進糞坑里?這里的茅房很髒嗎?讓她看一次便終生難忘,連夢里也要惦記著?
這可不行,難忘沒關系,但難忘到作惡夢就會影響到健康。
對了,去問問外公,那個二十一世紀的人茅房是怎麼弄的,如果不是太困難的話,這里就給安上幾個。
齊古說︰「月季說王妃雖然刻意同大家說說笑笑,可眉宇間總有一股難以排解的憂愁,大伙兒全曉得那份開心是裝出來的,卻也不敢把王妃的心事給捅破,只好繞著她、圍著她,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可是曉陽說,肚子里的火大不發泄出來,定會憋出內傷的,曉初建議,要不要給主子喝點酒之類的,把她弄醉,然後王爺再出現,讓……」
齊古頓了頓,天底下只有王妃身邊的丫頭敢做這種不要命的建議,不像他,連傳個話都為難得緊。他吞下口水,把話接齊全。
「讓王妃痛打一頓。」
听見齊古艱難的結語,齊穆韌居然放聲大笑。
「這個建議很好,賞!賞一百兩。」
吭!這樣也賞?王妃不正常,王爺也得失心瘋了。
「可屬下認為,月季姑娘的建議比較有道理。」齊古憑良心論。
「月季說什麼?」
「月季說王妃過去曾經提起,有某個遠方國家的飯館,他們賣的食物好不好吃不曉得,但生意好到不行。」
「為什麼?」
「因為客人在吃飽飯後,可以把那些杯杯盤盤全摔在地上,摔個粉碎。王妃說,破壞東西會讓人心里解氣,他們那個地方的老百姓壓力太大,所以沖著這一點,飯館生意可好了。」
「是嗎?吩咐齊文到茶壺廠里,把那些被淘汰下來、不能拿出去賣的茶壺給拉過來,讓王妃砸個痛快。」
听見主子的吩咐,齊古連忙問︰「月季姑娘的法子好,王爺要不要也賞賞月季姑娘?」
齊穆韌挑起濃眉,輕輕一瞥。
「哼,這麼心疼媳婦啊,行!賞一百兩,從你的月錢里面扣。」
「王爺……您這是說哪兒的話。」齊古一臉為難。
他和月季分明是讓王爺給硬湊起來的啊,不然他也想跟在王爺身邊,好過在這里種樹栽花的。
「信爺一句,大丈夫賺銀子本來就該給媳婦花,舍不得孩子怎套得來狼,月季是個好的,配了你也不算辱沒你,爺是待你特別,才讓這份差事落到你頭上。」齊穆韌挑眉說。
齊古嘆息,當奴才的能同主子據理力爭?想都別想,何況是主子這種活閻王。
「主子別開玩笑,對了,月季姑娘還說,王妃身子看起來雖沒啥大礙,可成天睡覺,懶洋洋地做什麼事都不起勁,問可不可以找上回幫王妃解毒的老神醫來看看。」
月季她們還不曉得那位老神醫是王爺的外公,得尊稱一聲老太爺的,看來要找個機會同她提提。
「我知道了。」外公已經準備好隨時待命,只是在等個時機。
「王妃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嗎?」
「月季姑娘是這麼說的。」
「讓人到園子建個窯,再弄個做茶壺的屋子,就說是月季和幾個丫頭合計的。」
「知道啦。」
「還有其他事嗎?」
「月季姑娘問,既然王爺往後要經常待在莊園里,是不是讓人把這個院落給整理起來?如果路上下雪,王爺趕不回去,就留在這里休息,大家會商量著給王爺透點消息,不讓爺踫上王妃。」
齊穆韌笑眯了眼,這丫頭心細,做事穩妥,很好。
「就這樣辦吧,多整理幾個房間出來,我過來,恐怕三爺和老頭子都會吵著過來。」反正皇帝為了補償他,定下規矩他不必天天上朝,若有重要的事情自然會有太監送訊。
「是。」
齊古才應下聲,就看見曉陽急急忙忙沖進門,她神色慌張,看見齊穆韌就跪。
「怎麼了?」齊穆韌急問。
「主子剛醒來,本來很開心的,可不曉得怎麼回事,居然一下床就暈過去了!」
「什麼!齊古,快馬加鞭回城里,去把老太爺給找來!」
她懷孕?怎麼可能!
難不成是她想偷只雞卻把整個谷倉給送上去那次?真是的,都分手了,他怎麼還給自己留下個紀念品,何其霸道的男人!
她向來是甩甩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啊,偏有人硬要拽住她的衣袖。氣、惱、恨,可惜曉初、琉芳不允許她跳腳發泄。
曉初埋怨的說︰「主子懷孕了居然自己都不曉得,難怪這陣子老是睡不停。」
她怎麼會曉得啊,她的小日子本來就不規律,想當初她要參加大學指考時,她還緊張得整整四個月大姨媽都沒空來報到。
這次她面臨的可是生死關頭耶,她被這樣大力恐嚇,經期會準才有鬼!
懷孕了?天,她居然懷孕……
阿觀呆呆地看著月季、琉芳、曉陽、曉初和綠苡、紅霓,她滿臉煩躁不安,她們卻滿眼的歡快、期待以及藏也藏不住的興奮。
如果她們擔憂,阿觀還可以理解,一個被休棄的女人懷有身孕,這孩子生不生都是為難,可她們怎麼會是這種歡快、期待、興奮的表情?
她心底浮上幾分疑惑。
一群人圍在她身邊正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大夫說啦,您的身子骨不錯,可是前些日子憂思太過,所以能多睡些是好的,主子,以後您盡避睡,我再不叨念您啦。」琉芳滿臉笑容道。
「不對、不對,大夫是說這一兩個月多睡無妨,可再接下來的幾個月,到小主子出生之前,若主子還是這般懶著,咱們就會天天鬧主子,硬拉著您到外頭走幾圈。」曉初接話。
「沒錯,老大夫說,多走動走動生孩子才會順利,不過主子身子板太瘦,得多吃些,小主子才能長得健康體壯。」曉陽接話。
「主子,您愛吃什麼,我和紅霓去給您做,咱們之前在淑妃娘娘那里服侍,淑妃娘娘挑嘴得很,咱們因此練出一身好手藝。」綠苡、紅霓湊上前說。
盯著她們過度愉悅的神情,阿觀不得不懷疑其中有詐。
這可不是單親媽媽盛行的時代,無夫有子,事情傳出去她肯定要遭人恥笑,說不定以後她們成群結隊出游,還會有入朝她們扔石子和爛菜梗、臭雞蛋,阿觀越想越不對,她們的高興不合常理。
「你們……很奇怪。」
阿觀的目光逐一打量著她們,幾個吱吱喳喳說不停的女子頓時安靜下來,你看我、我看你,臉上有著一些些的心虛。
「我們哪里奇怪啦?」曉陽最勇敢,挺著胸替大家出頭。
「無婚有孕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傳出去要被人抓去浸豬籠的,你們非但不擔心還樂成這副德性,難不成,你們在背後籌謀什麼?
「月季,你不會是打算透過齊古,把消息往那邊傳去?話先說明了,你家主子絕對不吃回頭草。」
听見阿觀這樣說話,琉芳立刻否認到底,她坐到主子身邊給她加上一件外衣,並搶在月季前頭說話。
「主子,你在說什麼回頭草啊,當下人的怎麼可以謀劃主子,綠苡,你說是不是?」
綠苡、紅霓不在她們的計劃內,因此照理說,她們是傻兮兮的不在狀況內,可她們哪能發傻啊,皇帝那里都有旨意下來了,她們敢有本事犯傻氣?
「主子說這話是冤人吶,莫不是主子嫌身邊的丫頭太多,月錢發得心疼,想打發幾個出去,才講這種話欺負奴才。」綠苡噘起嘴,眼底泛起可疑紅絲。
有這麼嚴重嗎?她不過是問問,她們的表現的確不太像古代女人啊。
「既然如此,你們干嘛表現得那麼高興?」她可從沒想過當個單親媽媽。
幾個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曉得自己表現得太過。
月季嘆息,她們家主子只是不愛用心計,可不是個笨的,她的眼光精得很,大家這麼不小心早晚要穿幫。
月季走到阿觀面前,坐在她腳邊的小杌子上握住她的手,將她冰涼的手心給收攏在掌中。
「主子,說實心話兒,您還想再嫁嗎?」
再嫁?結束一段婚姻月兌掉她半層皮,她又沒有再生能力,有本事讓皮膚這樣一層一曾月兌?
阿觀還沒有回答,曉初先一步開了口。
「主子就算不說,我們當丫頭的能不懂嗎?
有才干能力的,妻妾成群,主子根本不是宅斗的佼佼者;風流瀟灑、空有一身好樣貌的,主子不缺繡花枕頭。
「當官的,主子得為夫君出門應酬,您沒那等興致;營商的,天天出入秦樓楚館,主子嫌骯髒;做工事農的,主子能像那些農婦,早起挑水打柴熬稀粥,日里織布養雞腌菜干,夜里縫補衣裳替男人洗腳?所以主子想再嫁,難吶。」
曉初起了頭,琉芳便順著接下去。
「既然難,日後自然得有個依傍,之前咱們還在私底下暗暗擔心,現在可好了,若是有個小主子,以主子的能力還能不教出個識文斷字、能詩會詞的孩子,再加上主子這麼能干會賺錢,咱們再請幾個文武師傅回來家里,天,光是想象,都可以知道咱們小主子有多優秀,你說,咱們能不歡欣鼓舞嗎?
「至于您說旁人的眼光,這可是唬人啦,主子哪會在乎別人想法?況且莊里都是自家人,誰不心知肚明您曾經是靖王妃,說穿了,您肚子里這個可不是一般凡胎,他可是靖王世子吶,就算主子不讓他去認那個爹,咱們對外也可以說他的爹早早就死了。誰規定寡婦不能養兒子的?」
「沒錯,就是這個理兒,再過個一、二十年,咱們小主子長大了成器了,主子還怕沒好日子過。」曉陽急著插上幾句話。
「女人啊,這一生只能依靠三個人,父親、丈夫、兒子,主子沒有父親、丈夫能夠依恃,能想、能靠的,也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了。」曉初接道。
她們齊心合力說服了阿觀,她點點頭,把懷疑甩開,笑道︰「你們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師傅就不必請了,念書識字我自己教,齊古一身武藝,強身健體就靠他了,月季,你嫁給齊古以後,可不準離開我身邊。」
「主子在說什麼啊,人家同您說道理,您居然編派起丫頭來了。」月季滿面通紅,氣得一跺腳走到窗戶旁邊,當初王爺怎不挑別人同齊古配對兒呢。
誰知窗子外頭,齊古正在那里對她擠眉弄眼,紅霓看見,笑道︰「月季姐姐還不快出去,齊古哥哥在外頭對你招手吶。」
紅霓的話羞得月季滿臉羞赧,她咬住下唇,背過窗戶。
看見月季這副難得的小女兒姿態,阿觀笑開懷,也跟著落井下石。
「快去快去,我不耽誤你們談心,如果你們的動作能夠再快些,生個小子給你的小主子當伴讀,那是再好不過的事兒。」
「主子,你……」月季氣惱。
琉芳推著她走出屋子,一面走一面道︰「快去快去,別讓齊古哥哥等久了,咱們小主子的伴讀小子還等著你們加把勁兒呢。」
琉芳的話引來哄堂大笑,月季皺起柳眉,快步走到齊古跟前,低聲說︰「請轉告王爺,主子已經清醒,精神很不錯,讓王爺別擔心。」
齊古見她面有惱色,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卻不得不把王爺交代的話給說清楚。
「老太爺交代了,這段日子王妃得多吃點滋補的東西,這兩天廚子和食材都會陸續送進莊園,王妃嘴刁,定會感覺與平日不同,你可得先預備好說詞。」
「綠苡、紅霓是伺候過淑妃的,手藝不壞,就說是她們做的。」她低著頭,不看齊古半眼,齊古感覺奇怪卻不知怎麼問。
「三爺說了,在吃食上太浪費,王妃定會心疼銀子,這里是五百兩銀票,就當是首飾鋪子的管事送來的,就說主子畫的圖樣賣得很好,這是給王妃的分紅。」
「知道了。」月季接下銀票就要離開,沒想到齊古竟然喚住她。
「月季姑娘。」
她轉過身,望住齊古。
「還有事嗎?」
「我是不是冒犯姑娘了,姑娘好像在惱我。」齊古抓抓頭發,他也很無措啊,月季是個好姑娘,主子這樣亂配對,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心里是怎麼想的,說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上他這個粗人吶。
月季嘆氣,這話讓她怎麼回答。
「沒事。」她轉身,急急往屋子里奔。
「一定有事吧,姑娘不要客氣,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一定改。」
齊古心急,扯起嗓子揚聲道,聲音大了些,屋里的阿觀和丫頭們都听了個仔細分明。
曉陽調皮,從窗戶探出半個身子,朝齊古大喊,「不必改,齊古哥哥事事樣樣都做得好。」
「誰說的?齊古哥哥得加把勁兒,咱們小主子還缺個伴讀小子。」琉芳笑吟吟地補上話。
這是什麼意思啊?
齊古更頭痛了,女人吶怎麼不把話挑明說,說半句留半句的,讓人怎麼猜得出來!
小小的廳屋燃起火燭,牆上掛著一幅海棠戲春圖,兩張太師椅中間擺著幾案,幾上一個官窯瓷瓶,瓶里供著幾支盛開的梅花,廳屋中間擺著一張酸木枝圓桌,桌上擺著幾色點心,設備算不上豪華,不過勝在干淨清幽。
齊穆笙、齊穆韌、姜柏謹坐在桌邊,一邊品茶一邊听著齊文的稟報。
「誰曉得孫姨娘是個狠角色,多年的伏低做小,人人以為她這輩子只能仰人鼻息,誰知……」齊文說到這里,再不言語。
「當初曹夫人不就是用這等手段對付我母親,如今也被人這般對付上了,這叫做惡人自有惡人治,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齊穆笙笑得滿臉邪氣。
那日皇帝發話之後,孫姨娘便處心積慮對付曹夫人。
孫姨娘心底明白,就算自己不動手,曹夫人還能善罷罷休?齊穆韌阻了她兒子的爵位,曹夫人便三番兩次加害于他,如今擋在前頭的人變成自己,她還能心慈手軟?
同樣的,曹夫人能不明白孫姨娘的心思,一個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丫頭,便是閉著眼楮也知道她心底在盤算什麼。
一回到王府,曹夫人便派了丫頭將孫姨娘給看管起來,半點消息不讓她往外透露,齊穆平聞訊,上門求曹夫人對母親高抬貴手,曹夫人哪里肯理會,就等著夜里一把無名火將孫姨娘給燒透。
曹夫人事事計劃妥當,只可惜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派去看管孫姨娘的丫頭荃兒竟對齊穆平上了心,兩人早就暗通款曲、關系緊密,荃兒覷了個空,支開其他人讓齊穆平偷進屋與孫姨娘說話。
孫姨娘將皇帝的意思講了,齊穆平喜出望外,他怎麼都沒想到二哥會放棄爵位,而皇帝幾句話,讓他這個庶出兒子有了出頭天的機會。
他自然不敢與齊穆韌、齊穆罜相比,他心底有數,那是一個天、一個地,雲泥之別。可是相較起齊穆風的無能懦弱,自己雖然資質平庸,大字識不了幾個,成天斗雞遛鳥、無所事事,卻也依仗著齊穆韌的名頭,結交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膽子比起齊穆風可肥得多。
如今,肥肉即將到口,他豈能眼睜睜看著曹夫人使出歹毒手段給破壞了?
于是他悄悄離開王府,到外頭找他那群雞鳴狗盜的好朋友相商,雖是一群三腳貓,但用來對付一個老女人,綽綽有余。
天一里一,這邊屋子才放了火,孫姨娘就被人給救出來,那邊,曹夫人用過晚膳喝了茶,支開婢女百合,靜待下人來稟報孫姨娘被燒死的消息。
卻沒料到,那杯茶水被人下了藥,陌生的情潮泛上,她心頭發癢,寡居多年,她不是沒想過男人,只是從沒像這般不對勁。
意亂情迷間,曹夫人听得守在門外的百合一聲悶哼,本想揚聲問,門卻在此刻被打開。
一個精壯、面目清朗的陌生年輕男子出現,他沖著她笑,曹夫人莫名其妙地也對他笑,他上前,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她臉紅心跳,卻將自己的臉往人家身上湊去,對方一陣輕笑,打橫將她抱起,大步往內堂走去……
王府里頭,走水的消息傳遍,齊穆平扶著孫姨娘、齊穆風領著妻子兒女飛快前往景和居,探視母親是否平安。
他們在屋外沒見著婢女把守,齊穆風心底正覺得奇怪,加快腳步打開門沖進內室,這一奔,目擊了滿室春潮,男子和母親正在做那苟且之事,男子見有外人闖進屋里,急得想抽身,但未獲得滿足的曹夫人卻不肯放開男子,手腳並用地糾纏著男子。
齊穆風氣瘋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甩袖不管,領著妻兒離開景和居。
曹夫人非要盡興了,才肯松開那男子。
待她清醒,看見滿屋子下人時,腦子一陣轟然,而孫姨娘滿臉的張揚得意,更是讓她氣得當場昏厥過去。
再次醒來,曹夫人發現自己臉歪嘴斜、一手一腳已經無法動彈。
大夫來了,開過藥,說中風這病難醫,她的病又來得急,這輩子大概就是這樣了,她越著急越生氣,病況就越糟,而最讓她傷心的是,親生兒子居然連看都沒有來看自己一眼。
孫姨娘一如過去般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可曹夫人每見她一回便要發一次火,每回昏過去再清醒,病況就越沉重,照那個樣子,應該是支撐不了多久。
「主子並未讓屬下插手,因此屬下只在暗地觀察。」齊文續道。
「你若真的插了手,看我饒不饒得過你。」齊穆笙瞪齊文一眼,這人真假,明明心底暗樂著,卻還要裝出滿臉無辜,狐狸這號動物,指的是齊三爺,他想都別想搶走這名號。
齊文捏了振唇,對于曹夫人、孫氏,他們幾個早就心懷不滿,那個毒婦在主子身上下的暗招,他們可是全看在眼里記在心底,就等著天怒人怨,降下報應。
「皇帝也太陰損了些。」姜柏謹搖頭道,雖然他為自己女兒的遭遇不舍,卻也沒想過讓曹夫人與女兒走上相同的路。
「有什麼陰損的,當年如果她不是用這等法子對付我娘,我娘、你女兒現在還活得好好。」想起母親,齊穆笙一陣心疼。
「所以曹夫人能算計旁人,旁人自然就能算計她,只是啊,老天有眼,我女兒能生下你們這兩個有才有能的兒子,曹夫人可沒我女兒這等福氣。」姜柏謹心感安慰。
自己的母親遭受這種天大的冤屈,齊穆風卻想不出來是別人在暗地里算計?他那腦子填的定是豆腐渣。
齊穆韌清淺一笑,說道︰「齊穆平那等人品,撐不起靖王爺這個名頭。」
「可不是?我雖然對老王爺心里沒什麼好感,可以男人的角度來看,他也是個心酸可憐蟲,娶了個毒婦,謀劃了自己的弟弟和心愛妻子,而你們這兩個「證據」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竄,他不但不敢言明,還得考慮皇家顏面,處處為你們遮掩,他啊,也是為難。」姜柏謹公道地說。
「說得也是,二哥,咱們就做點好事,齊穆風雖然不比齊穆平好到哪里,可他的脾氣品性比起齊穆平要好得多了,至少看在他是老王爺屬意的接位人選分上,就勉強幫他一回吧。」
齊穆韌點點頭,問︰「齊文,找得到齊穆平那幾個朋友嗎?」
「稟主子,找得到。」
「給他們一筆銀子。待曹夫人一死,就把他們抓到齊穆風跟前,將齊穆平做的髒事給揭出來。」
「是,主子。」
「這莊園中隱衛布置得怎樣了?」
「已經進來三十個,其中二十名扮成小廝、長工,分散在莊園各處當差,其他十名,已經把王妃住的院落給團團保護起來。」
齊穆韌滿意點頭,「行了,你下去吧。」
「主子,另外還有一事。」
「說。」
「大皇子被貶為庶民,押送到濟縣。」
「此事你家主子已經知曉,那日三爺我還送了房子銀子給我那位大堂嫂,面有菜色的大皇子驕傲得緊,連甩都不甩我這位財神爺,倒是大堂嫂對咱們兩個感激涕零,求我有空一定要去看看他們。」齊穆笙笑著接話。
「屬下想說的不是這件事。」
「不然還有哪件事?」
四皇子齊宥莘嗎?他失勢後,日夜在酒國中沉淪,那副孬樣讓人看了生厭,皇帝斥責他多次也沒見他有啥改變,那種不堪一擊的男人能有什麼前程。
「那日,屬下發現賽燕姑娘趁著大皇子府邸里亂成一團時悄悄潛入,屬下隨後跟著,听見賽燕姑娘痛責大皇子。」齊文低聲道。
哦哦,有鬼,齊文喊人家賽燕……姑娘?那日不是還咬牙切齒,怒極恨極她暗地傷害阿觀,還沒得主子吩咐就給人家下了化功散,怎麼轉個身,連稱呼都改了。齊穆笙望向齊文,眉眼間盡是玩味兒。
「她怎麼說的?」齊穆韌問道。
「她是夏靈芝的遠親,家道中落,依附到夏家,她自知無父母可依恃,從小便比旁人努力,她勤練武藝方有今日的成績。
「大皇子不但對夏靈芝勾勾搭搭,也對賽燕呵護備至,她從沒有被人這般對待過,便起了誓言願意終生追隨大皇子。大皇子要她做什麼,年紀輕輕的她什麼都不考慮,便蒙起眼楮、搗起良心,照著命令執行。
「她雖同情夏靈芝為大皇子嫁進王府、竊取王府情報,可念著大皇子的恩情,即使心有不甘,還是斂去情緒逼迫自己監視夏靈芝,當大皇子的眼線,可沒想到,除了夏靈芝還有何宛心、程槿香……她說了許多名字,全是埋伏在二皇子、四皇子身邊的女人。
「她這才幡然覺悟,原來大皇子都是這樣利用女人的,而夏靈芝、何宛心和程槿香之死,更讓她看清楚大皇子的真面目。她惱恨自己識人不明,那天指著大皇子痛罵一頓後,便要離開。可大皇子惱羞成怒,讓下人抓住賽燕姑娘。
「她服了屬下的化功散,武功早已蕩然無存,大皇子攔腰抱住她,滿臉yin穢地說,他已經很久沒嘗過處子的滋味,不顧她的掙扎,就要把她抱進屋子行那齷齪事,屬下看不過眼,便出手救她。」
「然後呢?」
齊文雙膝跪地,伏首道︰「屬下沒有征得主子同意,便用內力將她身子里的化功散逼出,屬下自作主張,請主子責罰。」
齊穆韌輕笑道︰「下化功散不也是你的自作主張,那時都沒責罰了,現在罰什麼?」
可這不是沒事找事兒做嗎?先毒了人家、又損了功力化毒,他這是為啥呀。
「齊文,你不會是看上賽燕了吧,如果真的喜歡,三爺給你作主。」齊穆笙笑得很欠扁。
「三爺說啥呢?賽燕姑娘想要行走江湖,她的性子哪是屬下拘得住的?」齊文紅了臉。
「齊文,信三爺一句話,有緣千里來相會,是你的就跑不掉。」
「三爺……別污了人家姑娘名聲。」
「不過是背後說說,哪里就能污了名聲,如今你一番心思不在主子身上,全在人家賽燕姑娘身上?」齊穆笙堵得齊文答不出話。
「你下去吧,別理會穆笙,他本就一副瘋癲性子。」齊穆韌替他解圍道。
齊文領命下去,齊穆笙還不依不撓追著他說︰「別忘了,如果需要撮合,這媒人金三爺我賺了。」
齊文眉頭一聳,飛也似的跑出去。
待屋里沒人,姜柏謹才謹慎對兩兄弟開口。
「我已經研究過那個止息散,皇上說他是讓人化在酒水里讓阿觀喝下的,那畢竟是藥,混入水酒里必定會呈混濁貌,可王順又說那酒水清澈看不出異樣,可見得藥量並不是很多。
「上回我幫阿觀把脈,倒也沒有見到什麼不妥之處,只不過服過止息散之人,身子偏冷、宮體易寒,平常人倒也無所謂,調養調養就好了,可當時阿觀懷著身子,我不確定那藥對孩子會不會有影響。你們想想,這事兒要不要透點口風給阿觀知道。」
如果阿觀不想冒這個險,也許服點藥先把孩子給打下來,反正她和齊穆韌還年輕,以後要孩子有得是機會。
「外公不是說過,阿觀懷孕已經三個多月,打胎對母親身子不好?」齊穆韌憂心忡忡問。
「是沒錯,可如果孩子生下來不正常,是一輩子的牽絆啊。」
「不正常又怎樣,咱們齊家難道還湊不出銀子把孩子給治好?」齊穆笙理直氣壯的說。
「就是這句話,便是要照顧他、養他一輩子,我也不怕。外公,這件事千萬別讓阿觀知道,也別在那些丫頭跟前透了口風,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她的身子給調養好,讓她開開心心、高高興興的,她到現在還會作惡夢。」
說到惡夢,齊穆韌嘆口氣,阿觀現在懷了孩子,莊園里又不能做大工程,他只能把她那個跟大便有關的惡夢給擺在心里。
「我想,讓你們英姨過來照應她,我不能光明正大在旁邊看著,英娘好歹跟我學了幾年醫術,有她在阿觀身邊照顧,我會安心一點。」
「這件事我也想到了,已經差人去說,英姨很高興,這兩天就會搬過來。」齊穆韌說道。
英娘出嫁後一直沒生孩子,也許是年紀大了,她嫁的丈夫名叫汪正崗,之前在城里開兩間小鋪子,前幾年讓齊穆笙給挖過來當管事,這兩年越做越上手,今年已經升為總管事。
當總管事事情可就多了,整日天南地北到處跑,英娘一個人在家里無聊,就經常回娘家找姜柏謹,知道齊穆韌媳婦的事情,自然是要插手幫忙的。
「那就好。」
門在這時候被敲開,齊止進來。
「老太爺、王爺、三爺,齊古讓我過來知會一聲說王妃要開始砸壺了,之前,王爺說想要看的。」
「知道了,咱們快走吧,免得錯過好戲。」齊穆韌起身,難得地笑出聲。
「什麼砸壺?」姜柏謹滿頭霧水地問。
「看了就知道,肯定有趣得很。」齊穆笙一笑,拉著外公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