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沈笑非將萬蒔雨及白夫人送至了希斯洛機場,然後在她那句「謝謝你,小沈哥,謝謝……」的話語聲中,望著她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人群里。
直到班機起飛,他都沒有由機場離去,僅一個人獨自站在機場旁望著不斷起降的航班,任心底那股痛意悄悄在血液中漫流。
這是她的選擇,而他尊重她的選擇。縱使他完全明白,當她小小身影轉過去的那一刻,就代表著他導她的一切,就此終結。
沒事的,只要她幸福就好,只要她快樂就好……
雖心頭像缺了一角般空空蕩蕩、飄飄忽忽,但沈笑非當然不可能放心她一個人,所以他早暗中請了三名台籍保鏢假扮旅客悄悄跟在她身旁,然後在幾日後,自己也揮別倫敦。
但怪的是,當沈笑非回到台北後,白元捷究竟發生了什麼意外,竟然任何報章雜志都沒有報導,而他派出的保鏢,在緊跟著萬蒔雨與白夫人,親眼望著她們進了白宅,並在門外守候了七天後,突然徹底失去聯絡!
保護萬蒔雨的保鏢竟然失聯,還三個人一起,這原本怎麼也不可能發生的事讓沈笑非心中警鐘齊響,而當他透過了各方管道尋找白元捷的下落,卻同樣一無所獲時,他更是心急如焚、寢食難安。
「蒔雨呢?」
當終于尋到白元捷消息的那一天,穿著渾身還滴著水的連身式橘色消防服,沈笑非推開身旁的保全人員,沖進白元捷的私人辦公室,望著剛放下公文包的白元捷硬聲問道。
「你?」將保全斥走後,在萬蒔雨搭機回台同一時間,秘密搭機前去法國尋人,剛剛才返抵國門的白元捷冷冷瞪著沈笑非,「Sabrina呢?你怎麼可以將她一個人丟在英國?」
「我沒有將她一個人丟在英國,固為她半個月前,在令堂的說服下,兩人一起回台灣了。」听到白元捷的話,沈笑非的臂膀緩緩僵硬了,「而原因,是你出事了。」
「我母親?我出事?」
沈笑非的回答,令白元捷也愣了,然後在俊美臉龐倏地失去血色對,直接取出手機,欲打電話給自己的母親,但在此時,他辦公室的內線電話卻搶先響了起來。
「我現在沒空,別再接任何電話進來!」直接按住通話鍵,白元捷吼了一聲。
「這麼忙啊?jarvis。那我只好讓Sabrina改天再跟你問好羅。」
「Fernando……」听到這個聲音,白無捷像明白什麼事似的微微一踉蹌,然後一手撐住辦公桌,再用另一手履住額,緩緩閉上了眼楮。
「來,英倫美女,跟你哥哥問聲好。」
「jarvis,我是Sabrina,我——」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略沙啞的女聲,而听到這個熟悉的嗓音後,沈笑非也緩緩合上了眼,下頦不住抖動著。
「好了,招呼打完了,沒事了,Bye!」萬蒔雨才剛說兩句話,先前的男子立刻取回了說話權,懶洋洋的說道。
「等一下!」一听到男子要掛電話,白元捷激動的朝電話喊著,「我把東西全部給你,全部!你快告訴我!」
「唉呀,這怎麼好意思呢,你前腳去法國找我,後腳才剛回國,我現在又忙,改天再說吧!」
未待白元捷將話說完,電話里,只剩下了嘟嘟聲
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般的跌坐在沙發上,白無捷靜默了許久後,抬起眼望向沈笑非,想問清楚所有的事情經過,但他才剛說出一個「你」,便看到沈笑非用非常小的手勢對他做了一個有監視器、以及地下停車場的動作,于是冷冷改口道,「滾出去,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
待沈笑非甩門出去後,白元捷又靜靜坐了一會兒,才坐電梯至地下停車場,然後直接走向其中閃著燈的那輛計程車,打開門坐進去。
「這里很安全。」靜靜坐在駕駛座上,沈笑非望著前方淡淡說道,「他是誰?為什麼要綁走蒔雨?」
「Fernando,前易多醫療生技總裁。」沉吟半晌後,白元捷終于開摳,「一個絕頂聰明,極會利用人心弱點,並且野心、煽動力十足的男人,也是我曾經最要好的朋友,一個比我還像我父母兒子的男人。」
「他為什麼要綁走蒔雨?」緩緩轉頭望向白元捷,沈笑非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因為我這里有他想要、而我不想給的東西。」
被沈笑非灼灼目光注視著的白元捷,有些不自在的瞥開眼,避重就輕的說著,「「你只需要了解這些就夠了,因為剩下的是我們白家人自己的事。但無論如何,我都謝謝你曾對Sabrina的照顧。」
听到白元捷的話,這一次,沈笑非連話都不想說了,直接掏出口袋里的身分證遞給他。
「你——」望著沈笑非身分證後配偶欄的名字,白元捷微微一愣後,退速翻里正面看著上面的發證日期,當發現沈笑非竟在五年前便與萬蒔雨登記結婚後,他徹底明白了。
沈笑非不是外人,甚至不是他一直以為的普通人,因為普通人絕沒有辦法做出能讓萬蒔雨瞞天過海、整整在世人眼前消失五年這樣的事!
「原來‘janus’從頭到尾都沒有失效,而是在你的手中!」
明白當初搭救萬蒔雨的就是沈笑非,白元捷再忍不住扭住他的領口大吼著,「你為什麼不早說.?!」
面對白元捷幾乎失態的舉措與詰問,沈笑非沒有回答,只是冷冷望著他,冷冷的。
而那個眼神,讓白元捷明了自己的失態之時,更同時了解沈笑非不說的原因——當然是怕他再利用那個超時代的監听儀器「janus」來尋找萬蒔雨的下落。
「是,Fernando要的就是‘janus’的研發資料,這是我父親當初玩票性質贊助他同窗好發私人科研院的成品,總共有兩個,一個現在在你手中,另一個則跟它的研發資科一起鎖在我的安全保險庫里。」
明白不將一切說清楚,沈笑非絕不會善罷罷休,白元捷只能咬牙將一切說出。
「他就是當初讓你鬼迷心竅的始作誦者?」听著白元捷的敘述,沈笑非腦中快速的轉動著。
「不,他不是。正確點來說,是與我一樣,被‘盤古’看上的會員候選者。」
「被誰?」
「若我說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會相信嗎?」
听出沈笑非話語聲中的疑惑,白元捷自嘲似的笑了笑,只因沈笑非一針見血的「鬼迷心竅」四字。
白元捷確實不知道主事者是誰,因為由頭到尾,他都不曾與「盤古」的任何人有過任何直接接觸,所有的行動都是對方單方面聯絡,單方面說服,然後單方面決定繼續接觸或就此無影無蹤。
盡管完全不知道主事者是誰,但根據他們的說法與行動,白元捷猜測,這個代號「盤古」的野心集團,是一個類似美生會,卻不像美生會一般隸屬于同濟會,而是完全獨立,並且在台灣比美生會潛藏得更深、影響範圍更廣的秘密結社。
「像你這樣的人絕不可能輕易相信這種事。」听完白元捷對「盤古」的描述,沈笑非靜默了半晌後嚴肅問道,「他們做了什麼?」
之所以嚴肅,是因為他相信白元捷的話,畢競這世上既有「無」的存在,便有可能有另一種野心的存在。
「我確實嗤之以鼻,所以他們給了我一個驗證的機會。」
有些訝異沈笑非完全沒有取笑自己之意,並還如此重視這個問題,白元捷再不隱瞞的將一切娓娓道來。畢竟這半年來,他已為此事耗盡心力,能夠有個具有相同目標的人一起商量,或許能快些找到解救萬蒔雨的最好辦法。
由白元捷略略低啞的話語聲中,沈笑非總算知曉,這個自稱「盤古」秘密結社所謂的驗證,便是對白元捷精準預告了一次人們心目中幾乎無法人為操控的重要金融事件,更翻轉了一個白元捷努力多時、牽涉極廣,但因多家敵對企業的聯合阻殺,而不得不考慮咬牙放棄的投資案,然後在導對方最高層秘密見面之時,再度由那人口中听到「盤古」二字。
當發現白元捷的心有所動搖後,盤古便開始游說他加入,而不知由哪里得知「janus」存在的盤古,完全不避諱的直接對他講明,只要「janus」能秘密生產,在商界名流、政經界人物都勢不可免的會接受醫美,醫療等行為的今天,只要巧妙地將「janus」植入這些重要人士體內,未來他們能操控的事,將比他所見證到的金融事件更為驚人且痛快。
對當時因剛過世的父親喜愛胡亂四處砸錢,以至白家百年基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卻必須咬牙扛下的白元捷而言,這當然是個挽回頹勢的機會,但道德感強烈的他始終無法認同盤古的理念,直至他看到了過世父親的日記——
那一刻,他才知曉他自小一直放在心中的萬蒔雨竟是父親的親生骨肉、自己無血緣關系的妹妹,而他父親,從沒有愛過他的母親,之所以娶她,竟只為了找個現成的繼承人!
不值,真的不值,為母親不值,也為他自己不值。
就在白元捷最憤怒之時,盤古告訴他,他們看上的會員候選者有兩名,而他們,只要最優秀的。
為了讓盤古明了「janus」的神通廣大,讓自己成為正式會員,他咬牙同意了他們一石二鳥的計劃——
將「janus」植在萬蒔雨身上,然後利用萬蒔雨的逃婚,所有鎂光燈都齊聚在白家與薛豪身上後,白家以受害者的身分趁勢退居幕後成為操控者,而長期佔據著盤古所想要的位子,看似德高望重卻貪婪、自恃權貴而讓許多人恨得牙癢癢的薛豪,則在盤古一連串的策畫下徹底身敗名裂。
只可惜,因為沈笑非的介入,這個計劃最後功虧一簣,更讓盤古認為「janus」的能力根本是夸大,不足為用而直接撤退,全盤皆敗的白元捷則在幾個月後,發現他的童年好友Fernando悄然消失,然後躍上了另一個舞台……
在萬蒔雨人間蒸發後,恍然由鬼迷心竅中驚醒的白元捷,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但為時已晚。
他在悔恨中夜以繼日的努力著,靠自己的力量將白氏企業由谷底攀上高峰,再現輝煌,然後在四處尋找萬蒔雨的下落卻屢屢落空、幾乎絕望之際,接到了由沈笑非打來的電話。
白元捷的處理方式,便是千方百計的讓人傳話給盤古,因為除了「janus」,萬蒔雨身上沒有任何值得被人綁架、搜索的秘密,而除了盤古,他不知道還有誰會知曉她身上藏有「janus」!
但當消息回來時,盤古卻說,不花腦力的小賊小盜不是他們的作風,停留在過去的計劃不思長進更不是他們的風格,但此事畢竟是因他們而起,而他們也知道始作誦者是誰,所以再過幾天,他們就會將答案交給他,因為他們對那人這幾年來的.表現相當失望,並且這樣失格的成員,他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