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饒允曄下巴微抬,輕松地道。
「什麼!」
眾親戚一听,立刻睦目結舌,對饒允曄怒目相對,詫異的輕喊。
「饒允曄先生,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捐出嗎?」律師又問。
「不是!當然不是!律師先生,允曄他不完全是這個意思,他現在正在悲痛期,說的話不能算數。」
親戚連番開口緩頰,連饒父也拼命向兒子使眼色,饒母則眼角不斷抽動,尚無任何表態。
「抱歉,這是饒老夫人的意思,請各位不要試圖介入。」律師神情冷靜,舉起一手,要眾人稍安勿躁。
「怎麼可能不介入!律師先生啊……你嘛幫幫忙,這都是錢哪!大把、大把的鈔票,你教我不要介入,我就能不介入嗎?」
某位穿金戴銀的親戚揮動每根手指都戴著金戒指的左手,大聲哀嘆。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開玩笑啊!我有糖尿病苞高血壓,你這樣搞,是想順便把我逼進棺材里嗎?」
「抱歉,我只是律師,負責執行曉老夫人的遺囑。」律師宛如一座大山,面對眾人的哀號與憤怒,仍完全無動于衷,他轉頭面向饒允曄,定靜地問-
「饒允曄先生,不好意思,我再問一次,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捐出嗎?」
相較于眾人緊張得快要抽筋的模樣,饒允曄緩緩掃視他們一圈,突然輕松的一笑,高大身軀往後靠向椅背,故意默不作聲。
女乃女乃為什麼要搞出這出戲?
她是不是想給他一個提醒,要他看清眼前這些人的真面目?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饒允曄心底冷笑。女乃女乃到底想告訴他什麼?
「饒允曄先生?」律師又問一次。
「律師先生,你別催他,讓他好好思考嘛!」親戚們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勸道。
「我OK啊。」
饒允曄清冷的嗓音,在一片喧曄聲中听起來格外殘忍。
在場的親戚們再次嚇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抱歉,饒允曄先生的意思是?」律師又確認一次。
「如果女乃女乃地下有知,一定也贊成把錢捐給真正需要的人。」饒允曄在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見的起居室里,面帶笑意的宣布。
眾親戚當場像是化成石頭,兩秒鐘後——
「天啊,他瘋了」有人仰天哀號。
饒母見情況越來越不對勁,連忙走到兒子身邊,一手放在他肩膀上,刻意壓低音量問︰「允曄,別鬧了,你知道女乃女乃的遺產有多少嗎?」
「媽,抱歉,我沒調查過,所以不知道,你知道嗎?」饒允曄眼神一閃,不動聲色的詢問母親。
「那筆錢足以買下好幾個台灣!虧我步步替你鋪路,結果你現在居然……」饒母氣惱的低語,話說到一半,才猛然意識自己泄了底,尷尬的笑著,話也沒再繼續往下說。
她壓根不喜歡瓷寧這個沒什麼家世的前媳婦,好不容易老天爺給了機會,讓她順利把人趕走,兒子也夠爭氣,在國外認識了艾曼達這樣的富家女,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為什麼這個女人又出現了?
只要這女人一出現,兒子便一心向著她,簡直就像著了魔!
「鋪路?」饒允曄眸底轉冷,母親做了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嗎?
「饒允曄先生,不好意思,只要再確認一次就好,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全額捐出嗎?」律師催促道。
眾人面容越來越扭曲,個個神經緊繃得仿佛快斷裂般,猛瞪看饒允曄。
瓷寧從未見過這等陣仗,呆愣的看著眼前正在上演的遺產之爭,饒允曄不看也能知道她現下是什麼感受。
兩人結婚時,他一直很謹慎,不讓她看見大戶人家的親戚們爭奪財產時丑陋的面貌,難道這就是女乃女乃的用意?可是他不懂,這究竟是為什麼?
饒允曄安撫地捏捏瓷寧的手,要她別太緊張,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
眾人一看見他那半是嘲諷半是不屑的冷笑,一顆心立刻重重往下墜。
天啊——
饒允曄仿佛可以听見眾人心底的哀號,嘴角的笑又更加往上揚。
「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不管你問幾次,我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他說話時並沒有看著律師,只是以極緩的速度掃視眾人一圈,然後瀟灑的撇嘴一笑。「我贊成捐出。」
「喔,我的心髒」一名身形福泰的貴婦一手撫著額頭,一手貼上心口,整個人像快要昏厥。
「我的高血壓!」
「我的房貨跟車貸!」
眾人倒的倒、嘆的嘆,平常在社會上走路有風的人們,此刻簡直就像正遭逢強台肆虐的小草,東倒西歪。
「好,我知道了,這部分我就算確認完成。」律師朝饒允曄微微一笑,然後不經意的快速看了瓷寧一眼。
律師為什麼下意識看向瓷寧?饒允曄眉頭微皺,還有,律師臉上那抹微笑也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他不自覺坐直身摳,下意識檔在她身前。
饒允曄和瓷寧已然置身風暴的核心,承受眾人的叫囂。
「我一定要走法律程序,這是什麼爛遺囑!我不服!」
「這根本是拿刀架在我們脖子上嘛!」
「各位,請稍安勿躁,這份遺囑尚未宣讀完。」
律師感受到饒允曄的敵視,心里顫了一下,完美的冰封面具仿佛碎裂了一小塊。
這個男人為什麼能散發出如此可怕的氣勢啊?
「還能有什麼轉機?」有人灰心喪志地問。
「饒老夫人交代,如果這輩子令她最失望的觀瓷寧小姐,能親自替她完成以下幾件事,她有另外一份遺產分配的遺囑,饒老夫人特別交代,那份遺囑,人人可得到較高的遺產分配。」
「哪幾件事?」有人立即興致高昂。
「第一,饒老夫人生前最愛的上萬件服裝,必須由觀瓷寧小姐親自洗滌干淨後,火化給老夫人。」
「媽瘋了嗎?居然要把活人火化?」左手戴滿金戒指的男人皺著眉,一臉困惑。
「你是腦中風呢!媽是要瓷寧把她收藏的衣服火化啦,你話是怎麼听的?」他老婆坐在一旁猛翻白眼。
「第二,在這些事做完前,觀瓷寧小姐必須住在這里。」律師接著說。
「這是當然的,她要洗一萬多件的衣服耶。」某個親戚總是管不了的自己的嘴,頻頻插話。
「並與饒允曄先生同房,以解她生前未能再見到的最大遺憾。」緊盯著手中的遺囑,感覺饒允曄瞪來的視線越來越冷硬,律師額頭開始冒汗。
「天啊,媽是真的瘋了!我們怎麼都沒人發現啊?」金戒指男拍著額頭,大聲哀號。
「第三,饒老夫人生前希望花園能種滿櫻花,這一點也請觀瓷寧小姐務必親手代為完成。」律師假裝沒听見這些碎言碎語,繼續說下去。
「哇!我從來不知道媽這麼討厭她耶。」
「第四……」律師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緩慢道出老人家的第四項要求。
「不用繼續了。」饒允曄抓起瓷寧的手,站起身,眼神冰冷而堅定。「你剛才說的那些事,她一件都不會做!」
饒母見兒子抓著前媳婦站起身,立刻緊緊抓住兒子另一只手,不準他就這樣帶著她離開。
「允曄,這是女乃女乃的遺願,我想做。」瓷寧沒有想太多,一心只想彌補對女乃女乃的愧疚。
她讓女乃女乃生前那麼失望,現在女乃女乃給她機會彌補,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她為什麼要拒絕?
「你別跟他們瞎起哄!」饒允曄听見母親這樣說,心底驟寒。
這就是女乃女乃的用意嗎?利用狗急跳牆這招,把每個人一一逼出原形?現在,他認清了母親貪財的真面目,那麼無辜的瓷寧呢?他不懂,女乃女乃怎麼忍心讓她在這里成為眾人的箭靶?
「我想做。」瓷寧听不進他的勸,再強調一次。
如果這樣可以補償女乃女乃,她真的非常樂意去做!
「瓷寧,別傻了。」饒允曄緊緊抓住她的手,眉心皺起,一心想把她拉離這個是非之地。
只可惜當事人根本不領情。
「律師先生,請你繼續說。」瓷寧用力抽回手,轉頭請律師說下去。
饒允曄一時不察,手被她甩開,回過頭,他猛皺看眉,心底、無奈又焦急的低喝,「瓷寧」
「第四,把這棟屋子里里外外徹底打掃干淨,包括所有細節,例如所有高級杯盤的擦拭。」律師被饒允曄瞪得背後一片汗濕,所幸表面上還能勉強撐起律師該有的冷靜、客觀。
眼見瓷寧一心想完成女乃女乃的遺願,身邊所有親戚眼中頓時燃起希望的火苗,感激地看著她。
饒允曄抿緊唇,反悔道︰「律師,我改變主意了。」
眾人一听,馬上面露喜色。
饒允曄居然主動說他改變主意了?呢,謝天謝地!老天有眼!神明有保庇啊!
「饒先生,我這里己錄音存證,你剛剛明明說『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不管你問幾次,我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我贊成捐出』。」律師微微搖頭,輕易搖去眾人原本歡欣鼓舞的表情。
「我現在後悔了。」饒允曄沉肅的面容罩上一層薄怒。「現在你可以跳過這些無聊又荒謬的條件,直接把遺產分給這些人了嗎?」
「抱歉,老夫人指示過,一旦進入下一個程序,就無法回到上一個程序。」律師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那就跳過這個無聊階段,換下一個。」饒允曄的臉色更加難看。
「抱歉,沒有下一個。」律師仍搖頭。
「你說什麼?」饒允曄危險地眯細雙眼,嗓音沉冷。
「饒老夫人的意思是,除非觀瓷寧小姐完成以上這些條件,否則全部財產都將捐給慈善團體。」
眾人一听,再次把希望統統押在瓷寧身上。
「瓷寧,你會乖乖完成那些事,對吧?」饒母更加用力的緊抓住兒子的手,神色焦慮異常的瞪著瓷寧,陰冷地問。
瞬間,瓷寧突然明白了,允曄的母親根本不在乎女乃女乃、不在乎兒子的意願,只在乎那些遺產!
天啊……
她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腦子陷入前所未有的脹痛。
她以前居然還傻傻的听信前婆婆的話,拼命說服自己放手,讓允曄能擁有他嶄新的人生。
瓷寧粉唇微啟,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饒允曄察覺了,側身檔住母親威逼的強勢視線,冷厲的盯著母親,直到她察覺自己的失態,飛快轉閉關線後,他才冷冷的掃向眾人,咬牙強調。
「我不會讓瓷寧做那些事,你們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