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緊鑼密鼓安排了好幾個星期的發表會,終于在今天順利結束。
幸好瓷寧孕吐的癥狀越來越少發生,身體的狀況也越來越穩定,只是還來不及稍微喘口氣,所有相關人員立刻進會議室開檢討會。
會議接近尾聲時,饒允曄收到來自律師的簡訊,要求他盡快趕回饒家老宅。
饒允曄接到簡訊時,臉色頓時一沉,下一秒,他迅速收斂心神。
他側過頭,朝靜候在一旁的秘書伸手,示意她過來。
低聲交代完工作後,他準備站起身,習慣性的朝瓷寧的方向瞄一眼,發現她正求救似的看著他。
莫非她也收到了簡訊?
眾人看向突然站起身的饒允曄,屏息等他說話,結果他沒有說什麼別的,反倒加快會議進行的速度,只花了四分鐘便將會議結束。
當他宣布散會時,瓷寧立刻轉頭跟上司王名揚說了幾句話,王名揚下意識瞄一眼饒允曄後,點點頭。
瓷寧見上司點頭,便抓起皮包站起身,直接往電梯的方向奔去。饒允曄見狀,立即跟了上去。
在他身後,一雙美艷的眸子然起隱隱妒火。
瓷寧按下電梯按鈕後,站在電梯門前,眼巴巴的盯著樓層數字緩慢的增加。
「用我的電梯。」
饒允曄經過她身邊時,毫無遲疑的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將她拉進他的專屬電梯里。
電梯門很快的闔上,電梯跟著快速往下降。
也不知是下降的速度太快,還是他仍緊緊握看她手腕的緣故,她的心跳竟快得驚人。
「女乃女乃……她……」瓷寧仰著頭,盯看電梯面板上越來越少的數字,全身微微發抖。
自從兩人離婚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女乃女乃,因為女乃女乃不希望他們離婚。
是她辜負了女乃女乃。
當初她嫁給允曄,女乃女乃力排眾議,甚至不惜拿大家長的身分力壓公婆接受她,結果,最後她還是跟允曄離婚。
事後她曾經想要親自向女乃女乃解釋清楚,但女乃女乃始終不願意見她。
直到現在,女乃女乃就算去世之前都不願再見她一面……女乃女乃一定對她很失望、很失望……
饒允曄悄悄握緊她不斷發顫的手腕,低下頭,看見她眼眶里蓄滿令人心疼的淚水。
盡避她不斷深呼吸,仍舊抵檔不了一波接看一波翻涌而上的熱潮。
「瓷寧?」他心疼輕喚道。
「我接到律師傳來的簡訊。」瓷寧深呼吸幾口氣,用力眨眨眼楮,想把眼淚逼回去。
然而一顆眼淚依舊不小心滑出眼角,雖然她立刻伸手抹去,但始終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饒允曄,並沒有忽略她掩飾的小動作。
「簡訊里頭說、說女乃女乃她……」
「噓。」曉允時再也無法壓抑,一手仍緊握看她的手腕,另一掌伸向她後腦,溫柔的貼住,熟拾的輕輕將她壓進他的胸膛。「我知道簡訊里說了什麼,女乃女乃要你回去?」
瓷寧在他胸前掙扎了兩下,想要退開,但饒允曄不許,掌心略施力道,便將她留在他胸前。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饒允曄雖然非常尊重她所有的選擇,但他一旦有自己的堅持,別人休想扭轉他的做法。
瓷寧只好放棄掙扎,眷戀地輕靠在他胸前,偷偷提醒自己,這個寬厚的胸膛只能屬十她片刻。
「律師說,女乃女乃要我、要我回去听遺囑……」
聞言,饒允曄的身軀猛然一僵。
听遺囑?
為什麼女乃女乃連過世後都還要令她心里難受?
過去兩年來,瓷寧幾次想見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始終不願見她,連他說破了嘴也不肯,沒想到過世後還要來這記回馬槍?瓷寧心里也不好受,女乃女乃為何要苦苦相逼?
他的心倏地揪緊。
「允曄,女乃女乃不讓、不讓……我回去見她最後一面,女乃女乃一定很討厭我,我、我……」瓷寧沒察覺他僵住的動作,緊緊抓住他雪白襯衫的雙手正顫巍巍的抖著。
她不願哭泣,眼淚卻猛掉個不停,沾濕了他胸前。
「別胡說」饒允曄皺眉低喝,「女乃女乃才不討厭你。」
「女乃女乃一定很討仄我。」瓷寧在他胸前猛搖頭,搖出了更多的愧疚與眼淚。「允曄,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什麼。」他最怕她會胡思亂想,果不其然,她慌得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饒允曄松開手,雙掌捧起她的臉,逼她直視看他,希望她能平靜些。
「有,我太任性,我太脆弱,我……」她望著他堅定的眼神,止不住的眼淚持續奔流。「讓女乃女乃非常失望。」
「錯!」他的炯眸隱隱泛起淚光,雙掌捧看她淚痕斑斑的小臉,說話語氣霸氣而十足篤定。「你不任性,你只是太愛我們的孩子,你也不脆弱,你甚至能在承受巨大的悲痛時還為我著想。」
「就算我提出離婚?」瓷寧不再流淚,但眼神突然變得空洞。
饒允曄像被人狠狠刮了一巴掌,表情又驚又痛,嘴唇抿緊,每一個字都像從牙關里硬擠出來。
「這是令我最痛的一件事。」
「允曄……」她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禁倒抽一口氣,緊張地看著他。
「但我知道,」他緊盯看她泛紅的眼眶和微紅的鼻頭,露出心痛的苦笑。
「那是你希望我快點隊復正常生活的方式,所以我更加努力工作、每年出國旅行,我活得很積極,你看見了嗎?」
「謝謝你……謝謝你過得這麼好……」瓷寧猛點頭,眼淚又開始從眼眶中緩緩流出,一滴滴落下。
「那你呢?」饒允曄的喉結滾動數下後,才有辦法把這句話問出口。
「我?」她倏地愣住。
「三年了,瓷寧,我能感覺你已走出當初的傷痛,那麼……」話說到一半,他突然硬生生頓住。
他差點忘記她現在已有未婚夫,竟還妄想著要與她復合。
「那麼什麼?」瓷寧愣愣地問。
饒允曄移開視線,僵硬的收回手,語調干澀。「不管在老家等著的將是什麼,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頓失他溫暖的體溫,瓷寧心頭倏然失落,好像失去了一樣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瓷寧原本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與她拉開距離,後來才想到原因。
「你其實可以不用管我。」她緊緊閉上雙眼。
老天,她剛剛差點以為他還愛著她,卻忘了艾曼達的存在。
听見她這麼說,饒允曄沉下了臉。
他永遠都不可能不管她!
當一聲,電梯抵達地下停車場。
電梯門一開啟,瓷寧便像逃命般快步走向她的車,將他遠遠拋在後頭。
驚覺她的意圖,饒允曄幾個大步追上她,緊扣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迫她轉身面對他。
「瓷寧。」他冷聲喚道。
「我想自己開車去。」她仰首,看向他的眼神滿是認真。
「給我一個你非得這麼做不可的理由。」
「因為……」瓷寧凝望看他堅持的眼,暗地里深吸口氣,之後才緩緩開口︰「我們已經離婚了。」
听見她的話,饒允曄放開了他的手。
她有多久沒踏進這里了?
瓷寧復雜的心情全表現在她慘白的臉上。
陽明山上佔地數百坪的一回家宅,是幢三層樓的建築,一樓光是宴會廳便有將近一百坪的寬敞空間,另有起居室、廚房、餐廳,二樓則有許多房間,三樓有觀星房、書房、圖書室、家庭劇院等等。
饒女乃女乃晚年,把一樓的起居室改成她的臥房。
瓷寧想著,上次來這里慶祝老人家九十大壽時,她身邊還有弘莫,後來就……
此時,饒家的親屬聚集在宴會廳後方的起居室里,三十多人零散的坐在各個角落,坐在瓷寧身邊的饒允曄察覺她渾身抖顫,先是沉默片刻,最後還是伸出手,緊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他知道,她跟他想起了同一件事。
律師站在中央,宣讀著老人家的遺囑。
「饒老夫人表示,這輩子讓她最為失望的便是觀瓷寧小姐。」
律師此話一出,立刻引起眾人一陣議論。
瓷寧全身發顫,饒允曄加重握緊她小于的力道,銳利的眼神快速掃向眾親戚一眼,逼得他們立刻閉上說長道短的嘴。
律師接著說下去。
「饒老夫人深感心灰意冷,除了依照法律規定,留給各位基本的遺產額度外,其余的龐大財產將分成五筆,分別捐給慈善機構……」
「我反對,這是什麼鬼遺囑!我不服,我要走法院程序」某位體重上百公斤的親戚率先站起身,漲紅了臉,一臉蠻橫的大聲抗議。
「饒允曄先生,你怎麼說?」律師突然轉頭問。
「為什麼只問我意見?」饒允曄不動聲色,冷冷地反問。
他們先去醫院看過女乃女乃的遺容後,才過來這里,他一直緊跟在瓷寧身邊,以防那群登魚似的親戚對她不友善。
原本他只打算安坐在風暴邊緣,並不想介入爭產風波,但顯然女乃女乃另有打算,讓他頓時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這也是饒老夫人的意思。」律師滿臉肅穆。
「允曄,拜托你好好回答,大筆遺產哪!媽到底是怎麼了?天底下有哪個長輩不傾盡全力把錢留給子孫,居然說要捐出去?那是多大的一筆錢,這教人以後怎麼活啊?」親戚們呼天搶地,情緒激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