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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橫行 第六章

作者︰朱輕類別︰言情小說

賀沁童看著沈律抱著一個寶寶站在她公司門口時,平靜的臉蛋,首次出現了波痕。

「你……」她遲疑地望著那兩張向她笑得燦爛的臉,竟然會相似成那樣,她的心突然有一瞬間的不舒服,這個孩子是誰的?

「我們今天帶著他,好不好?」沈律走來,雖然最近她似乎又對他冷淡了不少,可是只要他一再要求,基本上她還是不會拒絕他,所以在她下班後他們會一起吃飯,這已經是每天必做的事情。

她望著那個朝她笑得一臉無邪的寶寶,沉默著。

他長得跟沈律非常像,如果說他們沒有血緣關系,連傻瓜都不會相信,尤其是沈律這樣的男人還肯抱著他。

沈律見她一直盯著寶寶,不由地湊過去,戲謔道︰「你說,以後我們生的孩子,會不會跟他一樣可愛?」

賀沁童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別胡說。」她已經下定決心,堅決不受這個男人的影響,他們之間只能做朋友,再無其他……至于那天發生的事情,就當是一場夢,忘了最好。

他不適合她,他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滿足她對未來的要求,所以她不能浪費時間去試,其實她不應該再跟他走得這麼近,既然不能作情侶,那麼這樣的曖昧,又算什麼?

可是,他似乎听不懂她的拒絕,就算她的神情再冰冷,他也可以笑得很溫暖,她說他們之間,除了朋友,再無其他,而他會說,那就做朋友。

他對她非常地容忍,隨她任性、讓她橫行,想要怎樣都可以。

慢慢的,拒絕他、冷淡他,變成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她想,如果他們都可以忘記那天發生的事情,做回朋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原來做這種掩耳盜鈴的事情,偶爾也是一種幸福。

她仿佛也舍不得就這樣失去他,她的身邊一直有他,不管她高興或悲傷,都有他。她不敢再深究自己的感覺,既然他說是朋友,那就做朋友。

每天一起吃頓飯,不算過分吧?而且就算她不去,沈律也會強硬地拉她,這個時候,他的霸道就會冒出頭來!她承認,自己是自私的,既不想給他什麼,卻也不想就這麼沒有他的陪伴。

除了他偶爾言語上的玩笑,沈律似乎也決定要忘掉那天的事。

他們走到他停車的地方,他打開車門,「來,寶寶,叫姨姨。」抬起寶寶的小手,向賀沁童揮了揮。

「一?」程謹謙偏著小腦袋,烏溜溜的黑眼楮里閃著好奇的光芒,他朝賀沁童伸手,身子往她傾斜,「嗯……嗯……」

「他……」賀沁童嚇了一跳,身子僵硬起來。

「看來寶寶很喜歡你呢。」沈律干脆將寶寶塞進她的懷里,「你抱吧,我今天陪他玩了一下午,累得要命。」

突然塞來的一團軟女敕,讓賀沁童不知所措,她沒有什麼跟小孩子相處的經驗,更別說抱著小孩子,可是那柔柔的小身子,還有緊緊攬住她脖子的小手臂,卻又讓她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柔軟。

程謹謙小朋友很會撒嬌,水女敕的臉蛋,在這個香香的阿姨頸項里磨蹭著,身子緊緊地趴在她懷里,讓賀沁童的心更是柔軟得一塌糊涂。

「這小子,也太會耍賴了。」沈律看著那個小家伙整個人都偎在賀沁童的身上,不禁有幾分不爽,他努力了這麼久,都不能再親近她,結果這個小子卻可以跟她那麼親密,「算了、算了,給我吧。」他想要抱過來。

可是小家伙不合作,死命抱住賀沁童,而賀沁童也舍不得,「別鬧了。」就算沒有抱過小孩,但女人好像都有一種母性的天份,她調整了一下抱姿,讓小朋友可以更舒服。

小寶寶抬起頭,朝她笑著,「叭叭」兩記濕吻印上她的臉頰,讓她一向冷漠的臉蛋,泛起淡淡的笑意,他真是太可愛了。

「這小子就是個色鬼。」沈律這回是大大的不爽了,伸手去戳寶寶的額頭,「給我老實一點。」

「喂,你做什麼?」已經抱著寶寶在車上坐好的賀沁童,立刻心疼地揉著小寶寶被戳的地方,瞪了沈律一眼。

沈律無語,他現在的地位,已經低成這樣了,竟然連個小孩子都不如……這條追求之路,怎麼會越來越漫長?

有了小寶寶的參與,他們不能隨意亂吃,沈律找了家風評不錯的餐館,點了幾道家常小菜。

不到一個小時,賀沁童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這個乖巧可愛的小家伙,一直抱著他,舍不得放手,一手拿著小湯匙,喂他喝湯。

「唔。」小家伙吃著碗里的,還盯著桌上的,白女敕的手指一直指著那碗香氣四溢的雞肉。

「他可以吃那個嗎?」賀沁童看了看,抬眸問沈律。

終于理他了嗎?沈律有幾分哀怨地看她,「可以。」這小子胃口可好了,听姐姐說,他吃兩只雞腿都不是問題!不過畢竟是自己的外甥,心里也很疼他,他拿餐刀切下肥女敕的雞腿,放進碗里。

賀沁童用濕巾將寶寶的小手擦干淨,程謹謙立刻抓起一只雞腿,塞進嘴里,用他長出來的玉米粒咬著那已經炖得酥爛的肉。

小孩子都這麼可愛的嗎?將他放在小朋友專屬的用餐位子,賀沁童望著小家伙吃東西的急切模樣,疼愛地模了模他細軟的發絲。

「沁童,你也吃吧。」他挾了一只鮮紅的龍蝦,細心地剝掉外殼,遞到她的碗內,「這道蒜汁蒸龍蝦,很不錯的。」

他真的非常體貼,賀沁童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就回復過來。「我自己會挾。」

「好。」他笑著,絲毫不介意她的不領情。

而她反而在心里暗暗惱怒自己,他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晚餐在他的輕言細語中進行著,賀沁童基本上不說話,偶爾會用面紙將寶寶吃得滿臉的油擦干淨,卻沒有發現,對于他說的話,她都會認真地听著,即便不回應。

也許目前的狀態是最好的,她沒有接受他,卻也沒有再抗拒他,一天、一天,這座堅固的城堡總有松動的時候。

他知道她固執、知道她倔強,不過他有無限的耐性可以等她,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對于愛情,他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賀沁童,算不算他命里一個劫?一個讓他甘之如飴的劫?

她努力忽略他眉眼間的溫柔。

程家寶寶吃東西很快,兩只雞腿,迅速地被他解決掉,賀沁童用濕毛巾將他的手與臉都擦干淨,小家伙正快樂地用自己的口水吐泡泡。

「你這小子,真是……」沈律抬指,去捏他的臉頰,並且,毫無意外地再度捏出他無限的口水來,「真髒。」他假裝凶狠地朝他瞪眼,惹來小家伙咯咯地笑。

「你不要捏他!」賀沁童不高興地拍掉他的手,以前就听老人說過,在長牙的小朋友,是不可以亂捏他的臉蛋的,不然口水更是流不停,這個沈律總是那麼壞,連自己的外甥都要欺負。

現在她知道寶寶是他姐姐的孩子了,心里那抹不舒服,莫名地消失了。

「玩一下而已,有什麼關系?」他調皮地笑著,手掌還是不老實想要去踫寶寶的臉蛋。

「沈律!」她瞪他,將寶寶抱進懷里,不讓他踫,水眸閃亮,有著幾分嬌嗔的味道。

「好,不踫、不踫,都依你。」他伸手將她頰畔的發絲撫開,一臉的寵愛,就那樣看著她,她保護寶寶的樣子,有著一種別樣的溫柔,讓他移不開眼楮。

而她也被他那種深情的目光震懾,傻傻地與他視線相纏,不能言語。

小家伙將臉蛋在她的懷里輕蹭,一臉嬌憨。

「 嚓」一記脆響,伴隨著閃光,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魔咒,賀沁童立刻回過神來,低下頭,為自己的不堅定而暗惱。

沈律抬起好看的眉毛,銳利的眼眸,望向那個打斷他好事的人……

一張漂亮的臉蛋,出現在他們面前,「你們好,我是一位職業攝影師。」美人遞上自己的名片,是一家知名雜志的攝影師。

「你干嘛拍我們?」他不爽地質問。

「先生,是這樣的,我只要看到美好的事物,手指就會癢癢的。」她按下相機的鍵,一陣輕響後,一張熱熱的照片新鮮出爐,她笑著遞過去,「你們一家人剛剛的畫面實在是太美了,所以我就忍不住拍了下來。」

「一家人?」沈律的嘴角,慢慢地上勾!他喜歡這三個字,看了低頭不語的賀沁童,知道她的性子,她從來都不會理會陌生的人。

再看看手里的照片,果然真的很美。

他望著她,眼眸深深,有著縱容、有著深情,而她回望著他,幾分羞澀、幾分嬌嗔,而寶寶則在她懷里笑得一臉天真,露出自己的幾粒潔白牙齒。

畫面是溫馨的,是深情的,也是完美的。

怒氣,在看到照片時,降了下去。

「漂亮嗎?」美女湊近,跟他一同看照片,「你們容貌都這麼出色,多上相。」

「是嗎?」

「對啊,要相信我專業的眼光。」她朝他笑著,著迷于美男子俊美非常的臉,這麼美麗、這麼迷人,就算他已經是別人的老公,還是讓她心動,藉機想要攀談幾句,「你的外形這麼好,有沒有興趣當我們雜志的模特兒?」

「拍照?」

「對啊,你這麼帥,肯定很受歡迎的,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們的報酬可是很優渥的喔。」

「是嗎?」

「真的、真的,你考慮看看。」美女看他像是有幾分松動,連忙游說。

沈律暗暗地看了賀沁童一眼,她一直是面無表情,可是他卻敏銳地發現,她的手指在桌布上按得發白。

原來……他笑了,魅力無窮,讓一直在說話的女人,停了下來,沉迷于他的妖艷之中。

「不好意思。」他伸臂,一把摟過賀沁童,「我老婆不喜歡我拋頭露面。」感覺到她的身子很僵硬,他也不介意,抱得更加緊,「我很愛她,舍不得讓她生氣。」

「是嗎?」一直賣力游說的女人,臉蛋有了幾分僵。

「謝謝你的照片。」他揚了揚手里的照片,「不過除了這張,我不希望在別的地方再看到,你明白嗎?」漆黑的眼眸,突然精光閃閃,壓迫感十足。

美女倏地愣住,不敢相信前一刻還笑得那麼無害的男子,會在下一瞬間變得那麼威嚴,他的氣勢太過強悍,讓她害怕,不敢在他面前搖頭,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很好,你很聰明。」他滿意地勾了勾唇角。「我想,你該走了。」

女人有幾分呆滯走了,不太能接受心目中的美男突然變身為可怕的惡魔,危險性十足。

「好了,寶貝,我打發她走了。」沈律又恢復了一臉的輕松笑容,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

那一聲寶貝,勾起了她最羞人的隱私里的回憶,賀沁童的臉蛋,不能遏止地紅透,「誰是你的寶貝!」

拍開他的手掌,急急起身,抱著寶寶往餐廳外走去。

這女人害羞了!沈律滿意地笑了,今天真是再開心不過了。

照片里的她,怎麼會是這樣的表情?賀沁童拿著那張照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伸指,輕撫那光滑的紙張……他的神情,她再熟悉不過,因為沈律每天都會用那樣的眼神望著她,熱情又眷戀,仿佛在他的眼里,她就是唯一的那個。

但是她的神情,于她而言,卻是陌生的,看起來她好像在跟他撒嬌一般,有點甜、有點女敕、有點萌動,她怎麼會那樣呢?

沈律不是她要的那個人,這一點不是在最初見面時,就已經確定了嗎?這近半年的相處,她雖然對他從最初的壞印象,發展成為朋友,可是對于那一點,她一直都在心里堅信的。

她的人生,已經很辛苦、很累了,她想活得輕松一點,而沈律絕不是那個可以讓她輕松的人。已然確信的感覺,為什麼還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她不可以不堅定,沈律不是她要的,那些他給的錯覺,永遠也應該只是錯覺而已。

在心里反復告訴自己,將照片放進床頭的最底層,仿佛這樣就可以不受影響一般。可是她還是有點失眠,睡得並不好,夢里,他那雙漂亮的眼楮,依然會讓她心亂。

唉,最終還是睡眠不足。

帶著淡淡的疲憊,進入公司,剛換好衣服,就被老板召見。

「沁童,今天有個工作給你。」四十多歲的陳大發,非常喜歡自己手下這名員工,可以吃苦,不介意瘋狂加班,再累也不會抱怨,手藝還那麼好,哪個老板會不喜歡?

「好。」她不挑,雖然今天手頭上已經有好幾份工作等著她。

真正做了這一行後,她才知道原來台北一天過世的人,真的不算少,特別是所有的死亡原因,車禍穩居前列,想也知道,車禍而亡的人,會有多麼需要他們的工作。

「這次工作很不錯喔,我特別交代你的。」陳大發將客人的情況告訴她,其實說來也是挺簡單的,豪門大戶的老人,因為癌癥而過世,受到病痛的折磨,走得不算特別安詳,所以需要她讓老人可以體面地告別。

人世間就是如此,疾病生死,從來與錢財無關,再有錢,也無法換回已逝的生命。

「他們家可是非常有錢,而且這種簡單的工作對你來說可是很輕松,到時候,你的紅包可以拿很大一包。」他們公司的福利向來不錯的,紅包之類,他也不太管。

「謝謝老板。」她知道,這份工作真的是老板特別照顧她,不然,這種簡單的事情,誰做不是一樣呢?想一想,她的人生,也算是幸運的,就算不擅長與人相處,可是同事都還不錯,沒什麼勾心斗角,老板也很體恤員工,她還能再要求什麼?

「嗯,快去吧。」

沒想到老板說的豪門,還真的是豪門!是台灣人盡皆知的豪門貴族,葉家。

听說葉家最早是以紡織起家,到現在發展至食品、電子、機械等各種行業,反正是什麼賺錢就做什麼,而他家的子孫,也不像那些紈褲紈褲子弟只懂吃喝玩樂,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材。

尤其是葉家子孫葉語南,听說長得文質彬彬、溫文爾雅,還是知名的律師,擁有一間很大的律師樓。

這些當然不是賀沁童自己打听來的,而是一起工作的同事說的。

這次葉家的老爺子因病過世,可是一件大事,來參加追思的人,全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他們殯儀公司,素來服務上乘有口皆碑,而老板自然有他的本事,所以葉家就將一俱的事宜交給公司全程服務。

賀沁童將受到病痛折磨的老人那已經扭曲的容貌,一點一點地回復安詳,他布滿歲月風霜的臉龐上,寧靜無憂,似乎只是睡著而已。任務圓滿完成,她輕輕地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敬意。

在這一行做得久了,經常可以听到一些雜七雜八的靈異事件,有的說起來非常真實,很多同事都說得信誓旦旦,可是她都只是當听過而已,對于鬼神之說,她不發表意見,但是她相信,對死者是該尊重的,就算生前如何,死後都已化為煙塵,所以,她只要心存敬意,就可以了。

工作既然已經完成,那麼便可以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房門輕輕地敲了兩下,然後推開,進來的人是那個傳說中的斯文大律師,葉語南。

帥不帥氣、有不有為,她從來也不注意這個,讓她停眸的,是他一臉的憂傷,那是真正的愁緒,葉家上上下下,整整幾百人,似乎只有他是發自內心地悲傷者,不得不感嘆豪門世家,感情向來都很復雜。

「賀小姐,辛苦你了。」聲音是清澈的中音,非常有禮。

賀沁童點點頭,沒有說話。

葉語南望著祖父那安寧的容顏,有著幾分欣慰、帶著幾分傷心,「這半年來,我第一次看到爺爺這麼平靜。」

听說葉老爺子在醫院住了半年多,看來疾病真的可以將一個人折騰成惡魔。

她將化妝的工具整齊地放進手提箱里,打算離開。這種親人之間的溫馨,不該讓她這個外人在場,只是剛走出門邊,就被葉語南喚住,「賀小姐,請等一下。」

她停住腳步,他遞過來一個信封,里面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非常感謝你可以讓我爺爺最後一程走得安寧。」

她沒有假意推辭,點了點頭,直接接過來。

「賀小姐要走了嗎?」他望著這個說話不多的女子,那清冷的容顏、冰冷的氣質,第一眼看到時便奇異地讓他心動,只是疼他的爺爺剛剛過世,他也沒有心情去想其他,卻又舍不得就這樣讓佳人離開,忍不住想要多說點話,哪怕多留她一會兒,也是好的。

「嗯。」她的工作已經完成,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同事接手,與她無關。而且,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那……再聯絡了。」

賀沁童抬眸,望了他一眼,再聯絡?聯絡什麼?他們這樣的職業,最好是永遠別聯絡吧?

話一說完,自知失言的葉語南白皙的臉龐,微微地發紅,他只是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只怕會唐突了她,還好她只是看他,沒有說話。

他站在那里,目送她離開。

一身黑色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別有一種疏離的氣息,她肯定是一個不愛笑的女子,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她臉上的表情就是平靜。

仿佛別人怎樣,都與她無關,周圍再吵、再亂,她都可以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情,連眉眼都不抬,她就像一池深深的水,從萬年冰山上慢慢地融下來,匯聚而成,靜靜地卻沁人心脾。

活了近三十年,葉語南他第一次感覺到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