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晉康這一離開,去了兩個半月,比他預計的時間更長。
蘇巧兒不能說不寂寞,何況,事情也來得突然,她完全不知情。
但府里的一切瑣事,爺都已打點好,由各管事承擔,而家里最大的主母及各夫人皆不能過問各商鋪、織廠的事,這是他定下的規則,所以,其他夫人皆安排三、五天的出游,而她雖然也在綢布莊進出,但爺對她則有另外的安排,投其所好,讓她去繡坊上課,對此,她是充滿感激的。
只是在學習一個多月後,她主動停了課,另外,教授茵茵刺繡的事也改由口頭教導,小親再示範,只是,不知爺在得知原因後,是驚是喜?
帶著甜甜的笑容,她凝睇著桌上的燭台,雙手交握,越想越入神。
屋外,一個挺拔身影正從回廊那方走來,俊美的臉上帶著笑意,溫暖黑眸中注視著的是亮著柔色燭光的屋子。
很不可思議,但在離家這兩個月里,他最想念的一幕,竟然就是此刻的風景。
看來,不只女兒喜歡來這里,連他也是。而且就過往的經驗,他一入屋內,就有溫水給他盥洗,床上也已熨暖,似水佳人將溫柔伺候他的身心。
但在他推門而入後,他發現他錯了。
巧兒今晚很反常,似乎沒有听到他的腳步聲,但他已交代僕佣先通知她,要她今晚準備侍寢,何況,小親也已不見人影,該是知情的退下。
蘇巧兒當然知曉,但因為心情激動,滿腦子想的也不只是韓晉康,她有個美好的消息,想讓他成為第一個分享的人。
不過,韓晉康都走到她身邊,杵著瞧她好一會兒了,她還沒有反應。
「咳!咳!」他刻意捂嘴咳個兩聲,沒想到她仍靜坐桌前,而桌上還放了好幾塊布料。
這段日子她到繡坊去學刺繡,該不會又在想繡坊的事吧?他不解的拿起其中一塊,想看看是什麼讓她如此專注。
他的這個動作終于讓她回神,美眸熠熠發光的看著他,臉上也有著不同于以往的幸福光彩,只是他好奇的目光定在那幾塊布疋上,反而沒注意到她的目光。
這幾塊布料,上方刺繡的方法皆不同,有直針、纏針、套針、齊針,而布料上還撮金線、綴珠及貼絹,精巧而華麗,實讓人嘆為觀止,難怪熱中于繡功的她看得如此忘我。
「真的很好看,」他看向她,「不過,除了盡往縴錦廠里鑽研這些外,有沒有想我?」
蘇巧兒用力點點頭,一邊起身服侍,幫他月兌去外衣,掛上衣櫃後,沉吟了好一會兒,緊張的一回身,見他已上了床,才鼓起勇氣道︰「我不去學了,暫時。」她的雙頰突然變得嫣紅。
韓晉康舒服的躺在床塌上,半闔著眼眸,「全學會了?」
她走到銅鏡旁,從擱在下方的銅盆旁拿了條毛巾放入微溫的水盆里,擰了巾子坐回床畔,他接過手,擦拭了臉後,看著她。
她吶吶的回道︰「也不是全學會了,主要原因是有人說不踫針,對肚里娃兒比較好。」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迷信。」
她的心兒怦怦狂跳,乖下眼睫,緊張得交纏十指,「呃──不管是不是迷信,只要孩子能好,一些不好的事,即使只是傳聞,我也寧可信其有。」
「婦人之仁!何況,你肚里沒娃兒,別道听涂說。」他突然一頓,驀地坐起,一臉錯愕的看著笑盈盈的她,張口結舌的說︰「你的意思?」
蘇巧兒臉上酡紅更深一層,「都說白了,爺怎麼?」
「你有了?!」他快昏了。
她羞澀地低頭,「是,看過大夫,算算日子,應該就是爺兩個月前那一日忘我的……」
天啊!因為好友到來的愉快,還有即將遠行,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情,再加上兩情繾綣,他竟忘了做前跟事後的避孕……該死的,他怎麼會這麼糊涂!
此刻院落外,一個小小身影正往這里跑來。
韓茵茵是偷溜出來的,她在睡前听到下人說她爹今夜就會回來,不過將會往七姨娘這兒來,她也好想爹,雖然很晚了,但她相信爹見到她一定也很開心。
或許可以先嚇嚇爹跟七姨娘,她笑了笑,遠遠就見房門關著,她放輕步伐,無聲無息的往窗邊走去。
房里,因韓晉康始終沒有聲音,蘇巧兒緩緩抬頭,看著他俊臉上的凝重,她棎吸了一口氣,驚惶的問︰「爺不高興嗎?」
搖搖頭,看著她忐忑的美眸,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笑著將她擁入懷里,「怎麼會?只是仍一股形容不出的震憾里。」
她松了口氣,臉上再現光彩,「我能體會,只要一想到再過幾個月,茵茵就會有個弟弟或妹妹,我就好高興。」
「是啊,那小家伙肯定樂歪了。」但他就麻煩了。
窗欞外的韓茵茵听到這消息,先是眨眨眼,接著是歡天喜地的笑開了嘴,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小心的轉過身,躡手躡腳的又往親娘住的院落跑去。
屋內,韓晉康一臉認真的看著蘇巧兒,「懷孕的事先別說出去,就連茵茵也別說好嗎?」
她輕咬著下唇,「是很難跟其他姊姊們說嗎?她們的肚子都沒有消息。」
原因並不是她想的那麼單純,但是,此刻說再多都遲了。「是,雖然你這里一向平和,也未與她們交惡,但是,一旦孕事傳出,只怕這里就不平靜了。」
「我明白了。」
他知道巧兒以為他是為了她、為了孩子,才要她暫且保守秘密,但其實不然,事關一個承諾,所以為了保護她跟孩子,也只有等到她的肚子藏不住後,他再跟玉鸞好好談談。
夜已深,韓茵茵像一陣風似的,咚咚咚的穿過院落廳堂,直奔親娘所住的雅居院落,就連守門的丫鬟也被她嚇一大跳,又見她直接要開門入寢室,駭得急急拉住她。「我的茵茵小姐,大夫人睡了,你這樣莽撞沖進去,不只奴才要挨罵,你可能會被打呀。」
「不會的、不會的,我要說的這事兒,娘肯定開心死了。」她樂不可支的甩開丫鬟的手,推開了房門,奔到床邊,喚著娘,「醒醒,我有大消息喔,娘,醒醒。」
「吵死了!」杜玉鸞火冒三丈的坐起身來,瞪著還坐在床緣的冒失鬼,「都什麼時候了,你搞什麼?!你的丫頭顧你顧到不見,明兒個我就揍她幾板子!」
「娘,我有事──」她興匆匆的來,就是要告訴娘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她煩噪的叫了守門的丫鬟,「還不快把小姐帶走,你也想挨板子嗎?!」
丫鬟急急的跑過來,拉著她就要走人。
「等等嘛,娘,」韓茵茵連忙大叫,「我要當姊姊了,你不說過,要生個弟弟給我,而這會兒七姨娘有弟弟了!」
她臉色陡地一變,「什麼?!」
丫鬟也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松開了手。
韓茵茵眉開眼笑說著她剛剛在七姨娘的窗外听到的好事。
杜玉鸞神情一凝,一把揪住女兒的手臂,她哀痛一聲,又見娘一臉的陰森,脖子一縮,嚇得臉發白。「怎、怎麼了?娘?」
她冷冷瞪著丫鬟,「你什麼也沒听見,知道嗎?要是這話傳出去,我就撕爛你的嘴,割了你的舌頭!」
丫鬟嚇得跪下,連聲答著,「是是是。」
「茵茵,你也是,這事不管是七姨娘,還有其他姨娘都不許說,听到沒有?」
「為、為什麼?娘,不是要給我弟弟嗎?」她囁嚅的問。
「為什麼?你還敢問為什麼?該死的!你為什麼不是帶把的?為什麼?!」杜玉鸞突然抓狂,一臉凶惡的一手抓著女兒,一手就猛朝她小小的身子又打又捶。
她又哭又叫,掙扎著要逃,好不容易逃開了,但歇斯底里的娘又跳下床,追上她,嚇得她拚命往桌底下鑽,但娘仍狠狠的踹她、打她,差點要將桌子撞翻了。
「好痛,別打我啊……娘……好痛啊……好痛……娘……你別打我……嗚嗚嗚……」韓茵茵哭叫求饒,滿臉淚水。
而丫鬟跪在地上,見當家主母怒氣騰騰,她動也不敢動,嚇得洞身發抖。
終于,杜玉鸞停了手,一臉陰狠的怒叫,「把茵茵帶回房去,以後,沒我的命令,不準她再進我的院落來,我一看到她,就一肚火!」她猝然轉頭,瞪著趴在地上哭泣的女兒,「听見沒?不準再來!」
她可憐兮兮的嗚咽點頭,丫鬟也顧不得跪到僵硬發抖的雙腿,搖晃的站起來,牽起哭得涕泗縱橫的小姐就要步出門檻,沒想到──
「慢著!」杜玉鸞突然又喊住她們。
兩人急煞步伐,兩顆心皆是膽戰,面露害怕。
「韓茵茵,剛剛交代的事,你可得給我牢牢記住,要不,我饒不了你!」
「是,娘。」她抽著鼻子哭泣,怕得拚命點頭。
兩人離開房間,房內突地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杜玉鸞勃然大怒打落桌上的茶杯,瓷器碎了滿地。
不,不行……她還沒生兒子,怎麼能讓蘇巧兒搶了先?此刻她一雙鳳眼陰沉殘佞得教人發顫。
一連多日,不知怎地,茵茵一直沒過來淨雲齋,還請小親去找了她好幾回,她卻說她娘要她讀書習字,不能過來,一直到今天,她才自己跑了來。
「怎麼了?讀書很苦嗎?你娘也是為你好。」正在亭台的蘇巧兒,溫柔的看著哭喪著臉的七歲女娃兒。
韓茵茵搖搖頭,眼淚都要滴落了。她這幾日不能來,哪是讀書的事兒,是娘擔心她身上被她情緒失控打的瘀傷會被七姨娘發現,見好得差不多,才準她出來的。
蘇巧兒撫著她的小手,輕聲提醒她,「你娘生日不到一個月了,你還沒繡完帕子呢。」
她一開始繡小鳥時,因新鮮感再加上用心,繡得極好,但接下來,小丫頭雖天天報到,但總沒繡個幾針,就忙著玩耍了。
「我不送了!」韓茵茵賭氣的說,「七姨娘不要問原因,我會想哭。」她像個小大人一樣的請求,但眼眶已綻淚光。
「好,七姨娘不問,來。」她將自己親手裁制的小斗篷溫柔的為她系好。
沒想到,小丫頭突然一把沖進她懷里,力道之大,差點沒將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的她給撞倒了。
小親嚇得急忙過來扶住,一邊忍不住道︰「小小姐啊,主子的肚──」
「小親。」蘇巧兒朝她搖頭,小親知道她有孕,還是爺說的,因為他這幾日都要忙生意的事,也許不會回山莊,所以,要小親特別小心照顧,只是也交代小親暫時別讓其他房知道她懷孕的事。
小親連忙捂住嘴巴,知道自己點說溜嘴。
蘇巧兒輕拍著趴臥在她懷里號啕大哭的韓茵茵。雖不知茵茵受了多大委曲,但她一向都心疼茵茵,因為是女兒,大夫人不太搭理茵茵,偏偏肚子又一直沒消息,她想過了,爺要她暫且別說,應該也是不想刺激到大夫人吧。
「七姨娘,我覺得就算我完了人生的第一條繡帕,送給娘當生日賀禮,她也不會愛我的……」韓茵茵嗚嗚咽咽的說著。
「不會的,那是你一針一線用心完成的,你娘一定會感動,會愛你的……」
小丫頭抽抽噎噎的哭起來,「可我不要她愛了,我送你好不好?我送你,你會更疼我,更愛我,也絕不會不要我……」
一句又一句的辛酸話冒了出來,揪得蘇巧兒的心都疼了。
此刻,奴僕來報,說是大夫人那里叫人備來糕餅點心,還特別熬了壺養生茶。
「我娘準備的?!」韓茵茵眼楮頓時都亮了。
「是,大夫人說她這陣子心情不好,對你大小聲,知道你來七夫人這里,就要奴婢準備這些過來,要你快快樂樂的跟七姨娘好好玩。」該名奴婢說完便退下。
小孩子沒心眼,對這突來的關愛是又驚又喜,高興得就要手舞足蹈起來,「太好了,七姨娘我娘她在對我好呢!」
「是啊,來吃吧,別辜負她的心意。」蘇巧兒也替她感到高興。她知道自己再怎麼疼她,終究不是她的親娘。
可是,一旁的小親怎麼想都怪。大夫人怎麼可能轉性了?才剛說著──
「這養生茶有股怪味兒,我不敢喝。」韓茵茵皺起小巧的鼻子。
「這可是你娘的心意,我陪你喝。」她柔聲道。
「好。」雖說好,但小丫頭嘗了口,就直攻糕餅甜點。
蘇巧兒沒說什麼,倒多喝了些茶,免得剩下一大壺,大夫人因心意被糟蹋,又不肯對女兒用心了。
氣氛極好,小親困惑的看著,見一大一小很開心,便離開去做自個兒的事。
半晌,韓茵茵開始繡花兒,就在此時,蘇巧兒突然臉色發白。
「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劇痛從她的月復部襲來,她雙手抱肚,痛苦申吟,痛到都跌跪在地上,難過的倒下。
「怎麼了?七姨娘!」韓茵茵嚇壞了,丟下針線活兒,蹲了下來,雙手不知所措的模著最疼愛她的姨娘,一邊尖叫,「快來人,救命啊……」
「發生什麼事?」小親急急奔來,跪在主子身邊,問道︰「怎麼了?主子你別嚇我。」
蘇巧兒咬緊牙關,而月復部的痛令她冷汗直冒,害怕的感覺到她的雙腿間有股不自然的濕濡。
「快救救我的孩子……」她雙手緊抱著肚子、身子蜷縮在冰涼的地上,臉色慘白、淚水泛流,全身更因發寒而頻頻顫抖。
「有血!」韓茵茵嚇壞了,因為她看到七姨娘裙子下暈染開來的紅色鮮血。
同一時間,韓晉康買了幾個小玩意兒回來要送給女兒。由于生意忙,他對茵茵是疏忽了些,但巧兒一有孕,很奇怪的,他竟然覺得對茵茵有所虧欠。
「不好了,快來人啊──爺,你回來了,快,七夫人出事了!」淨雲齋的僕佣跑出庭院喊人,一見到大當家,憂心的急道。
他臉色丕變,將手上的玩意兒塞僕佣,大步就往院內奔。
韓晉康沖到亭台,看著奴僕圍在已痛得幾近昏迷的蘇巧兒身邊,他急著推開奴僕,蹲在她身邊,又看到她腿間的紅花,他倒抽了口涼氣,猛地俯身,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屋里奔,沒想到,竟看到杜玉鸞就站在一邊院落的二樓閣樓上,冷笑的看著這一幕。
他憂慮的俊容在霎時之間變得陰沉,一咬牙,「叫大夫!快!」他一邊喊一邊往蘇巧兒的寢室奔去。
「救命……孩子……拜托……」她虛弱的偎進他懷里,不住的淚流喘息,以毫無血色的唇低喃,「一定要……要留住孩子。」冷汗浸濕她的鬢發,驀地,一陣劇痛襲來,她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巧兒!巧兒!」他臉色刷白,腳步更快了。
蘇巧兒流產了,身心交瘁的她昏睡了好幾天,哭著醒來又淌著淚睡去,原本圓潤的雙頰已削減幾分,整個人看來更顯清瘦。也因為她的情緒需要時間來平復,所以,淨雲齋設了門禁,那些虛情假意的都不許進來。
韓茵茵幾度想過來探望,也讓韓晉康給勸退,要她等七姨娘再好些,再過來。
所以,一連數日,淨雲齋比平時都要寂靜。
此時,小親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進房里,她手上端著一盅剛煎好的湯藥,走到床邊,拉開床幔,卻見到主子連睡覺時眼角仍流著眼淚,她看了心痛,忍不住轉身將湯藥放在桌上,即奔出去,大哭起來。
同時,蘇巧兒緩緩的睜開了眼。
孩子沒了,她含著淚光的眼眸呆滯的看著天花板,再緩緩的移到持意拉起的床幔,她虛弱的撐起身子,從床上坐起,隱隱約約听到外面先是有腳步聲,然後是說話聲聲音顯然是被刻意壓抑的,即使語調听起來帶著火花,卻不大聲。
「你別太過分了!」
「是誰過分?我說過,我不管你的風流多情,但我的地位絕不能被動搖!」
「該死的,巧兒不一生兒子!」
「不一定,就是有可能。」
「你!」
「你不能怪我,在你跟她共度春宵,就不該忘我的將你的種留在她體內,更不該的是,你竟沒讓她喝下事後避孕湯藥,既然如此,你就該預料到會有今天的憾事發生。」女子的聲音囂張跋扈得很。
「是你一直沒有身孕,難道這輩子你下不了蛋,韓家就得絕後?」
「那也是韓家的命,你別不認帳,這事可是你應允我爹娘的,要嘛,就勤勞點的臨幸我,讓我生男娃兒,再來,你要你的巧兒多生幾個,我都不再過問。」
房門外,韓晉康與杜玉鸞怒目相向對峙著。
她氣焰不小,他也知道她爹是當朝吏部尚事,就他與幾名朝中重臣的書信往返得知,她爹與謠傳要發動宮變的二皇子走得相當近,她娘家權勢可不小,若硬要對上,依他的驕蠻狠勁,韓家的未來可不好過……
何況,若四皇子來不及回宮,二皇子真的稱帝,只要她請她爹讓二皇子隨意安個罪名給韓家,韓家的財產散盡還無妨,就怕數百條生命就讓她玩完了!
「說話啊!韓晉康,你當真要我找爹去?」她出言威脅,擺明了吃定他。
他好不容易才在心里說服自己,但瞧她張牙舞爪的,按捺下的火花又冒出來,「好!只要你不在乎像個妓女躺在我身下,就為了讓我下種,我就讓你生!」他終于受不了的吼了出來。
杜玉鸞一听,歇斯底里的怒叫,「韓晉康,你欺人太甚,竟將妓女這詞用在我身上!要知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你害死的可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是她欺人太甚。
「那又如何?你跟我爹娘說好的,所以,殺死巧兒肚里孩兒的凶手是你,不是我!」杜玉鸞氣極了,聲音幾近崩潰。
而房里的蘇巧兒顫抖著唇,不可置信的怔愣在原地。
她眼前是一片模糊,然後熱淚一滴一滴的滾落眼眶,她這才回神,意識到自己剛剛听到什麼。
就像是被當頭打了好幾棒,這丑陋的事實太可怕,令她無法思考,心亂如麻,甚至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必須離開!她顫抖的手拉開被褥,再揪住床幔,虛弱的身子要站起身時,卻因臥床數日,身子虛軟無力,當下摔跌在地,也扯下了床幔,打到一旁矮櫃上的花瓶,發出乒乒乓乓聲響。
驀地,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砰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打開。
韓晉康快步的沖進來,一見她跌落在床下,身子還纏著被她揪下的床幔,他嚇壞了,立即蹲跪在她身旁,「大夫!快叫大夫──」
「走開!」她突然使盡力氣的打掉他想將她抱起的雙臂。
他困惑的看著她,「巧兒?」
她哽咽的看著他,美眸噙著深沉的痛楚,她一手揪著痛得發寒的胸口,怒聲指控,「原來,你有那麼多名小妾跟情人,卻只有茵茵一個女兒,是因為在大夫人生下兒子前,其他人是不容許有孩子的,是嗎?」
她听到了?!該死的!他臉色僵硬,無言以對。
他默認了,天啊!蘇巧兒心泛冷。
四目膠著,氣氛凝結,室內跌入冷人窒息的氛圍里。
「是你笨吧!他有多少女人,怎麼可能只有我有孩子?他跟女人在一起,從不留種,萬一忘情了,也會在事後派人送上避孕湯藥,若是你連喝都沒喝過,那就代表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都是清醒的!」這下之意,就是他跟她的閨房之樂並沒有銷魂,杜玉鸞走了進來,惡狠狠的羞辱她。
蘇巧兒慘白著一張臉,整個人泛冷著,是啊,他一向不將種留在她體內的,所以……天啊!她真的好傻,她的心好痛。
「你給我閉嘴!」他氣憤的瞪向妒婦杜玉鸞。
「我可是在幫你說話,你好好解釋吧。」她冷笑一聲,先行走人。她遭受到的羞辱,當然加倍送給蘇巧兒。
「先回床上,你身子仍虛著。」韓晉康一把抱起她。
「不要!不要!放開我!」她卻用盡力氣的想要掙月兌他的懷抱,她哭叫,虛弱的雙手握拳捶著他的胸膛,「你知道她會對我不利,是嗎?要我誰也別說,可我沒說啊,為什麼我的孩子死了?為什麼?」
他任由她發泄出氣,邊將她安放到床上。
看著淚流滿面的她,他不禁輕嘆,「是誰說的都不重要了,孩子是沒了。」
「不重要?!什麼不重要?是孩子不重要,還是她做出這樣殘酷的事,你也會默許,所以一點也不重要,是嗎?是嗎?嗚嗚嗚……」蘇巧兒喘息著、憤怒著,淚如雨下。
「我──」他會默許嗎?也許,不可諱言,他的確給了玉鸞承諾,只是他沒想到玉鸞會真的痛下毒手。
此刻,蘇巧兒才感到真正的絕望。他竟會默許……所以,孩子沒有,也只是時間早晚,只因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天啊!她的心都要碎了。
「巧兒,先好好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他試著安慰。
「不,我不要,原來……難怪,在我開心的跟你說我懷了孩子時,你怔愣住,因因為你知道孩子是留不住的,所以,要我別對任何人說,是嗎?回答我!」
他深深的吸了口長氣,「不是的,但這整件事的確是我的錯,我答應玉鸞,就不該跟你在一起時忘情了……」
她咬牙,「你忘情的代價是犧牲未出世孩子的性命,你不羞愧?你不痛嗎?」
他神情一凜,「我痛,但我也無法全怪玉鸞,她容忍我納妾,唯一的條件就是她正室的地位是不可以被動搖的。」
「我沒有要動搖她的地位,我只要我的孩子啊!」她揪著衣襟,難過的哭叫。
「你還年輕,日後要孩子……」
「我不要,你走開!走開!我恨你,我恨你……」她哭叫到嗓子都啞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的孩子,所以說得雲淡風輕,說不重要!他怎麼可以?!
這時,小親拉著滿頭大汗的大夫跑了進來,「爺,大夫來了……」
「我恨你,我恨你!」蘇巧兒的情緒太過劇烈,下一秒,突然昏厥過去。
韓晉康及時扶住她,將她輕輕的放回床上躺好,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他退到一旁,讓大夫上前,為她察看把脈。
他則佇立一旁,看著她淚痕滿布的臉孔,頭一次,他感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