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綺玥抱著關禹恩遞來的紅酒,極力保持的僵硬微笑在上了徐慎的車後消失無蹤。
「你跟蹤我?」
「對。」熟練地轉動著方向盤,徐慎坦承,「我怎麼會放心讓你自己回家?」
一路跟著她下電梯後,他看著她坐上計程車,便跟著開車尾隨在後。
「我不是小孩子。」
「在我看來,你的行為和小孩子沒兩樣。」
她緊咬著唇不搭腔,心因為他的話感到受傷。
原來在徐慎眼里,她像個小孩子?就是這樣,他才沒辦法把她當女人,多疼她一點嗎?
她懊惱地想著,一直到徐慎將她安全送回家,準備替她關上大門離開,她才回過神。
看著他孤傲挺直的背影,祝綺玥突然有種想抱住他的沖動,讓他知道,她是女人,不是小孩!
這個念頭才由腦中閃過,她的手便自有意識地拉住他的襯衫。
沒料到她會突然用這麼大的勁道扯住他,他往前的腳步猛地一頓。
「你做什麼?」他錯愕地回過頭問,迎上來的卻是她匆然撲上,抱住他的玲瓏縴細的動人身軀。
「抱我!」故意忽略他殺氣騰騰的目光,她順應內心的想法,想知道他在抱過她之後,是不是還會把她當小孩子。
微醺的酒味由她口中吐出,他努力不去想緊貼在身上的身子有多嬌軟,擰起濃眉沉聲問︰「你醉了?」
其實她的酒量不錯,一杯紅酒連讓她微醺的可能都沒有,但她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承認。
「嗯……」祝綺玥傻笑,突然覺得,他的唇靠自己好近,那嚴肅緊抿的薄唇透著淡淡的粉色,讓她好想、好想舌忝一口。
她雖然一直在國外,卻從未有接吻的經驗。
也曾經有男人想吻她,但那突然湊近的呼息,總讓她無法接受地避開。
但靠近徐慎,感覺他溫熱的呼吸拂在臉上,她不覺得討厭、不覺得惡心,反而有種想更加貼近,探索唇與唇相觸的感覺。
沖動之下,她踮起腳尖,臉蛋離他愈來愈近……
徐慎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亂了心緒,失去平時該有的沉穩。
看著她貼近在眼前的女敕臉因為酒意透著可人的紅暈,他低咒了聲,想拉開她,她卻突然間化身為八爪章魚,將全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將他纏黏得緊緊的。
「該死!」
怕這醉酒的女人在大門口做出什麼失態的舉止,徐慎迫不得已拉著她進門。
在與她瞬間變成連體嬰的狀況,他舉步維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大門關上,唇上突如其來的濕軟讓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這女人……居然伸出她粉女敕女敕的舌……舌忝他的唇?!
祝綺玥原本只是想體會唇與唇相觸的感覺,舌忝了他才發現,他那兩片嚴肅的薄唇,觸感軟熱充滿彈性。
那感覺充滿新奇,讓她忍不住湊上,舌忝著、含著……
徐慎震驚得來不及消化眼前這一切,發覺自己快要被眼前的女人搞瘋了。
「夠、夠了!」
那生澀的探索反而激起他心頭更強烈的,誘惑著他蠢蠢欲動的心,他知道再不出聲制止,他會禁不住身體的渴望,向臣服。
他絕不會讓「藉酒亂性」這種錯誤發生!
被他緊繃的沉嗓一喝,祝綺玥用氤氳著霧氣的美眸,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為什麼?」
男人不是最禁不起誘惑的嗎?為什麼他可以這麼理智,毫無反應地打斷?
難道她在他心里,真的只是個小孩,只是個責任?
「你醉了。」
「嗯……醉了……而且希望永遠不要醒……」她倒是希望自己真的醉了,至少不會因為體認到徐慎這麼不喜歡她,而感到受傷。
甩開上班時被他強力要求過的語調,她完全放松,說話的聲音恢復嬌嬌軟軟的聲調。
那似怨又憂的聲調,沒來由地挑起他對她壓得極深的憐憫。
「說什麼傻話呢!」
她惱嗔,「別告訴我,下了班,連說傻話的權利也沒有。」
徐慎緊抿著唇沒說話,再次做好了讓她拖怨、發泄的心理準備。
沒想到祝綺玥卻突然轉移了話題,「徐慎……你真的就這麼討厭我嗎?我一定是一個很重的包袱,對不對?」
在得知父親驟逝的消息,再接受父親身邊最信任的下屬的「幫助」,坐上視氏總裁的位置,她沒有一丁點喘氣的時間。
在這接連串的狀況下,徐慎是唯一一個留在她身邊的人。
父親信任他,她毫無疑問的真心相信他。
雖然他為了讓她守護父親的心血,逼迫她做著自己不擅長的事,扮演不屬于自己的陌生角色,讓她又累又倦,讓她滿肚子抱怨,但她對他︰心里其實存著感激。
他若想隨時卸下她這個包袱,把她丟在宛如異獸戰場的公司爭權斗爭中,她毫無異議。
「你是包袱,但我扛得心甘情願。」
或許是認定她醉了,明天醒來不會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徐慎毫無顧忌的說出。
也就是在說出這一句話的同時,徐慎告訴自己,祝綺玥不是他高攀得起的對象。
她很好,值得比他更好、更優秀的男人。
祝綺玥的心因為他的話重重一震。
徐慎說,他心甘情願……
以往听著父親說著關于徐慎的一切,她總以為是父親個人的想法,卻沒想到徐慎真是這樣重情重義的男子。
淚,無意識滑落。
今天就算對她再不滿、再討厭她,他也不會舍棄她,因為父親給予他的恩情,讓他心甘情願承受這一切。
頓時,說不出的酸楚漲滿祝綺玥的心頭。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渴望有一個懷抱可以讓她依靠,心沒來由地,一點一點的朝徐慎貼近。
她雖然氣他,但也知道,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覺中陷在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身上了。
以為她真的醉得厲害,徐慎看著她的眼淚,忍不住慌了。
一直以來,他的心思全放在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強,如何趕快報答祝祈遠對他的恩情。
感情、女人,永遠不存在他的世界中。
「你別哭……唉……」他有些手足無措、有些緊張,卻不知該如何哄她,讓她不再流淚。
她不是真的想哭,那突如其來的眼淚只是感慨與心酸的結果,沒想到卻教她看到徐慎不同以往的一面。
原來能干、強勢的徐慎也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她又好氣又好笑,想止住淚,淚卻失了控,怎麼也止不住。
徐慎是真的被她憐人的模樣惹得心痛,也是被自己不知由哪突生出來的念頭給左右了,總覺得用吻可以解決一切。
他想,她醉了,明天一覺醒來,應該什麼都不記得了……
于是他捧住她的臉,俯下頭吻住她的唇。
那毫無預警貼上的唇,讓祝綺玥錯愕地瞪大著美眸,以為自己在作夢。
徐慎在吻她?
他怎麼可能吻她?
這哪會是冷得像冰塊的徐慎會做的事?
他的吻完全不像他冰冷的外表,他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把她當成極為珍寵的寶物,無比溫柔的輕啄她的唇。
不像她舌忝、含住他的唇瓣的感覺,他一采取主動,兩唇相貼的感受有了截然不同的差異。
他軟熱的唇變得熾熱不已,即便是輕啄柔吻,也帶著侵略性地鑽進她的心扉,撩動她的芳心。
她的呼吸滿滿都是他的氣息,兩張唇瓣相貼發出踫觸的吮吻聲,讓她徹底迷醉︰心跳加速。
她從不知,兩個人這般親密的交融會教人如此心動。
在失控的品嘗她的甜美一遍又一遍後,徐慎終于放開她的唇,將頭靠在她的縴屑上,緩著紊亂的氣息,懊惱跟著涌上。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氣自己居然仗勢著她的醉意,吻了她。
祝綺玥被他吻得昏昏沉沉,沒听清楚他說了什麼,順勢便將頰貼靠在他的耳側,細細喘息。
片刻,感覺他有了動作,她趕緊閉上眼,把臉埋在他的頸窩,沒了看他的勇氣。以為她真的醉了,累得想睡,徐慎打橫抱起她,走進她的臥室。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緊張的睜開眼。迎向她茫茫醉眼,他壓低聲嗓開口,「沒事,我抱你回房休息。」
頭一次听見徐慎用這麼溫柔的口吻對她說話,她的心微微的發暖、發熱。
她重新將臉埋在他有著脈動以及溫暖的頸窩,傻傻的奢望,可以永遠窩在他的懷里,當個小女人就好……
她任這樣的渴望,悄悄的在心底深處蔓延。
一個失控的吻,讓徐慎懊惱的陷在自我譴責當中。
他萬萬沒想到,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竟然會敗在祝綺玥手上。
因為這一個意外,讓他的情緒處在前所未有的低落當中。
他覺得有愧祝祈遠的托付,明明答應要扛起守護他的女兒的重責大任,他卻差一點吞了她……
只要一想到那一晚,他的臉色便愈發沉冷,即便冰塊臉外貌上沒多大改變,但無形中散發的那股氣勢卻很駭人。
即便徐慎不說,祝綺玥還是感覺到,兩人之間存在著那一股無形的壓力,那一股壓力,把她由被人呵寵的美夢中拖了出來。
果然,那充滿柔情密意的幸福余韻,只有被徐慎吻後那短短不到幾個小時的賞味期,時間一到,一切回到原點。
徐慎沒提起那個吻,而她也沒勇氣問那個吻代表什麼,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那晚的吻,只是一個意外。
這個揣測間接證實,這幾天來,徐慎有意無意拉開兩人距離的無意識動作,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她苦笑了笑,這時,辦公室的內線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徐慎沉冷的嗓跟著落入耳底。
「總裁今晚老王會送你回家。」
祝綺玥一愕,「老王?」
老王是公司的司機,通常會在上班時間接送她與徐慎出席各種場合。
基本上,過了下班時間,她不會再使用公司專車。
這一次,徐慎的決定讓她有些訝異。
那沉冷的嗓在電話彼端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我……今晚有點事,沒辦法送總裁回家。」
這陣子,祝綺玥在他的協助下漸漸熟悉公司的狀況,上任後幾件暗地里由他操作的案子也讓股東們開始相信她的能力。
再加上自己情難自禁放在視綺玥身上的心思,徐慎知道,是他該慢慢松手的時候了。
「你……今晚有什麼事嗎?」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她試探性地問。
這是自從父親過世後,他第一次說沒辦法送她回家。
記得幾個星期前,她賭氣的想自己回家,他還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到最後還是逮到她,硬是送她回家。
「私事。」
透過電話,他簡扼的回答顯得更低冷,祝綺玥的心因此重重一凜。
不知為什麼,他的語氣,給她一種「不關你的事」的錯覺。
在公事上,徐慎是她的下屬,但還是有請假、缺席的權利。
在私事上,徐慎不是她的誰,更不用事事對她報備。
只是……她已經太習慣他的存在……
祝綺玥暗暗藏起受傷的感覺,強自壓下滿月復的疑問,鎮定地開口,「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她意興闌珊的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家。
以往下班後,徐慎為了讓她盡快熟悉公司的運作,通常會留在她的公寓陪她吃完晚餐、幫她處理完明日的公事才走。
今晚徐慎不送她回家就表示,今天他不會出現在她的公寓,她必須一個人吃晚餐……
明、後天是假日,他還會帶著公司資料到公寓找她嗎?
頓時,那漸漸習慣徐慎存在的心被孤寂給佔據,而她根本沒資格去做任何反應。
她心思沉沉的坐了電梯下樓,在經過公司大廳的櫃台時,她听到總機們聊天的內容,忍不住放緩了腳步。
「你不覺得徐特助超帥嗎?」
「帥是帥,可惜是個吸血鬼。」
吸血鬼?
听到這三個字,祝綺玥的心不由得一凜。
她向來不喜歡在背後論人是非,更不愛八卦,偏偏話題人物直擊她心口,讓她忍不住好奇地想知道,誰與她這麼契合,也認為徐慎是個吸血鬼。
「吸血鬼?!」
「你不知道嗎?徐特助的冷血是出了名的,只要被他知道有利用的價值,他絕對會把對方榨干,利用得徹底,這也是大家對他始終抱著‘只可遠觀,不敢褻玩焉’的心態,不敢與他太親近的原因……」
听到總機對徐慎的評論,祝綺玥揚了揚唇。
徐慎果然十分效忠公司,不管對她或對同事,抱持的心態是一樣的。
只是,她也是被徐慎榨干的一方,在她的行事作風愈來愈像他,他不需要再費心她時,他會不會把她踢到一旁,不再理她?
思緒轉到這里,她突然有些感傷。
她好像有些不適應被徐慎冷落的感覺啊!
懷著重重心事,祝綺玥加快了腳步,在走出公司大門的那一瞬間,所有思緒瞬間靜止。
她看到徐慎,而他身邊有個女人。
心,微微緊縮,祝綺玥瞪大著一雙眼想看清楚那女人的模樣。
女人有一頭俏麗的短發,大大的眼,笑容甜美,活力十足的挽著徐慎的手說著話。
女人不知說了什麼,徐慎被女人逗笑了,向來冰冷的臉上滿是寵溺笑意地牽著她過了馬路。
祝綺玥被眼前那一幕震得目瞪口呆。
這是她頭一次看到徐慎的笑,那峻唇微揚的模樣,柔和了他臉上冰冷嚴肅的緣條,讓他看起來沒那麼冷漠,難以親近。
祝綺玥近乎著迷地望著他臉上溫柔的笑容,傻傻的渴望,那抹笑是對著她綻放。
只是即便再傻,她都明白,徐慎的笑是給他身邊的女人……
這個認知讓她的喉嚨緊縮,心被揪得好痛。
她根本沒想過,她會因為徐慎有女朋友這件事那麼、那麼的難過。
那感覺好像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搶走一樣……
「總裁,車子準備好了。」
听到司機的聲音,祝綺玥驀然回過種,強忍住差一點就要流出的酸澀淚水,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離開。
麻木的回到家後,祝綺玥直接甩開一切束縛,重重的將自己塞進沙發里,發呆。
燈沒開,陷入一片黑暗的空間里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她任思緒沉入在這虛冷黑暗的空間里飄浮,不想動,不想吃飯,不想做任何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當月光溫柔的灑入室內,眼楮逐漸適應了黑暗,擱在電視機前父母的遺照模模糊糊的映入她的眼底。
一看到那狠心丟下她一個人的父母,一想起曾有過的天倫時光,她的淚,再也壓抑不住地紛然落下。
除了父親的心血,她還擁有什麼?
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家人、沒有愛人、沒有溫暖……就算保住祝氏又怎麼樣?
她到底為什麼努力?
努力之後得到的又是什麼?
不斷的反問,卻得不到結果,她苦苦、哀傷的笑,任那一股無力感將她席卷、淹沒。
難得的假期,她還要讓自己陷在無止盡的自怨自艾里嗎?
這念頭才浮現,祝綺玥腦中不經意浮現,父母仍在世、她年紀尚小時,父親總會說的一句話——
來這兒,躺在這里什麼也不做地看著星星,拋開凡塵俗務,比做任何SPA、什麼舒壓芳療還有效。
父親說的地方,是他在北部山區的某一棟木屋小別墅,是家人每到周末便會一同度過的地方。
因為父親的話,又因為她在木屋小別墅所得到的快樂,她管那間屋子叫「星星魔法屋」。
是個有星星、有魔法的屋子……想起它,祝綺玥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想念。
母親過世後沒多久,父親尊重她的選擇,讓她到國外念書,她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走進那個有著美好回憶的地方。
回台灣後,她一直沒時間去,這時,她不想讓自己陷在這樣的灰暗情緒當中,既然沒有人陪,這幾天就讓記憶中的星星魔法屋來陪她吧!
或許它真的有魔法,可以將她由低落中拉出,而她也真的需要緩下腳步來調整自己的心情,徹底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