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她覺得她快死了。
她明明在睡覺,為什麼會有溺水感?
而且她的身體在雙腿之間不知為何有種像刀切般的疼痛,像誰強硬的將她的身體剖開,令她難以忍受。
誰?
是誰想殺她?
不只殺了她還把她丟入水里棄尸?
她很想努力爬起來浮出水面,卻深感力不從心,意識逐漸飄遠,完全不受控制。
救命……
她想喊,卻喊不出口。
當一片黑暗完全將她籠罩,她霎時啥都不曉得了。
※※※
她以為她已經死了,可當她睜開眼,看到的不是仙境般的天堂,也不是烈焰燃燒的地獄,而是一間很「正常」的房間。
說正常其實也不是多正常,這是一間色調很冷的房間,屋內色彩非黑即白,整個房間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身下的床單是銀灰色絲質質料,模起來冰冰涼涼的,躺起來雖然舒服,卻莫名的直想打哆嗦。
這是哪里?
沈芯芮滿心困惑的東張西望。
總不會死後的世界,每個人都分到一間房住吧?
那她可以要求換房嗎?
她是夢幻系的,喜歡蕾絲窗簾、提花被單、公主床頂帳、雪紡紗拖鞋……還要有很多粉紅色的物品裝飾,最不愛的就是黑與白了。
那是最無趣的顏色,會讓她得憂郁癥。
空氣中隱約飄浮著帶有花朵甜香的果實酸味,徐緩的在鼻尖浮動,這味道倒是挺令她喜歡,該不會是房間內使用的芳香劑吧?
她起身,發現自己是全果的,不過這也沒啥好意外,她本來就是果睡崇尚者,裹著睡衣睡覺會讓她有束縛感,她喜歡月兌光光的睡,毫不受拘束的。
想下床,移動了腿,這才發現腿間的痛楚。
這疼痛感她有印象,是「死前」所受到的傷害,一定是這個傷處加上有人蓄意讓她溺水才掛蛋的。
是誰殺了她?
怎麼她完全沒有受到襲擊的印象?
而且為何昏迷之前,她最後的記憶是落在睡前呢?
她明明記得,因為室友沈芯芃出了一個題目叫「打爆豬頭男」,所以她翻閱完她挑中的最糟男主角的書後就趴床睡覺了啊,怎麼會受襲呢?
說到沈芯芃出的題目,這就要細說從頭了。
她,也就是沈芯芮,今年二十六歲,單身,與名喚沈芯芃、沈芯芫的兩名女孩在台北共同租賃一間三房兩廳的房子,平日以經營雞排攤為生。
雖說她們姓氏相同、名字相似,卻不是血緣相通的姊妹,而是從小在一家育幼院長大的孤兒。
同年進育幼院的三個人,院長為她們取了極似姊妹的名字,目的也是希望她們能像真正的親姊妹那般感情融洽、相互扶持,而她們也未辜負院長的美意,從小到大三人感情極好,即使育幼院規定一滿十八歲就必須出外自立,她們也不曾分離,一塊兒租屋,一起經營一家雞排攤,姊妹情誼堅固如盤石。
三人之中的沈芯芫目前還在大學夜間部就讀,所以雞排攤從下午一點到五點的營業時段由她負責,五點之前,沈芯芃跟她會過去接手最忙碌的晚上時段,讓沈芯芫去學校上課,並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才打烊。
兼賣各式炸食的雞排攤生意很好,不管是配料還是面衣都獨樹一格,故除了自己人外,尚聘有兩名工讀生幫忙。
工作閑暇,三人最大的樂趣就是看羅曼史小說,不管外曼內曼或是原創,都是她們的最愛,即使每天忙到凌晨十二點左右才能到家休息,還是會翻過書才肯就寢。
書看久了,多少會有些心得,三人原本是將心得或書評po在合開的部落格上,後來又覺得只是po心得太過制式,一日,沈芯芃異想天開提了個建議,每個人選出一個最佳男主角,並寫上「競選宣言」,貼到部落格上,由網友來票選,誰選出的男主角跟理由最得她們心,第一名可免費獲得大餐一份,由輸的兩個人請客。
玩過一次,反應不錯,于是她們干脆將這個活動固定每個禮拜一次,三人輪流在禮拜三出題,禮拜六po上部落格給網友投票,原本一個題目包括了所有羅曼史小說,後來又覺得這樣範圍太廣,故連作者也鎖定了。
這個禮拜又輪到沈芯芃出題,而她出的題目就是──安祖緹的小說中,哪個「男豬角」最豬頭。
她們三人分別在安祖緹的作品中,挑了一本個人認為男主角最豬頭的書,而沈芯芮挑的那本就叫做──《有你不孤單》。
故事中的男主角杜邯瑯本來是個好男人,後來因為車禍瘸了右腿又瞎了左眼,連女朋友都因事故死掉了,故變得憤世嫉俗,整天窩在位于南投的山上別墅,把內心的不滿與怨憤全發泄在周遭的人中。
女主角丁沉卉則是個悲劇性的阿信女孩。
因為小時候催促懷孕的母親下樓,疾步的母親不小心摔下樓梯,因此流產還一尸兩命,繼父對于兒子的出生充滿期待,希望卻是毀于她手中,故對她非常不諒解,從小就虐待她,將她當佣人使喚。
阿信女孩忍辱負重,乖乖忍受繼父各式各樣不平等待遇,最後因為繼父欠債三百萬,就將她抵債給對方,賣給豬頭男主角當新娘,日子過得比在家里還要淒慘。
豬頭男主角個性差勁透了,不只虐待她的身心,還故意欺騙她,騙取她的感情後說出殘酷的戲弄真相,讓女主角因此痛不欲生,實在是賤到極點了。
後來,男主角雖然幡然悔悟,但那也是在女主角幾乎為他丟掉小命後,整體來說,他就是個渣男。
書看完後,對男主角深惡痛絕的她很快的就把對男主角的批評洋洋灑灑寫上一大篇,就等星期六po上部落格給網友票選。
寫完文,關掉計算機後,她就關燈上床睡覺,後面的記憶完全沒有,卻無端端遇襲死掉了。
難道說,人死掉僅剩下靈魂時,連記憶也會殘缺?
對了,她還有個印象,就是她睡著時,似乎有人問她,如果她遇到那個男主角,她會怎麼對付他?
她回答一定不會讓他好過,要狠狠的教訓他一番,那個聲音還說將會如她所願。
那個聲音……很像已經過世多年的院長聲音,是故,她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因為她最愛院長了,她把她當親生的媽媽一樣的喜愛,在院長剛過世的那陣子,她每天都哭著祈禱希望院長能顯靈,讓她再見她一面,她還想跟她說說話,只是這願望從沒實現過。
當她在睡夢中,听到神似院長的聲音時,她曾問她,是不是院長媽媽,可是那聲音的主人並未回答她,接著,她就覺得自己處于溺水狀態,沒兩下就死了。
唉,她死得可真冤哪……
掀開被單下床,那股果酸香仍在空氣中浮動,當她走近陽台時,那味道就更顯濃郁。
外頭有種果樹?
她好奇的拉開半掩的玻璃拉門,在門外,是寬廣的露天陽台,放置以藤木制作的一桌二椅,而其中一張椅子坐著一名背對她的男人,手撐頰,看上去像是在小憩。
男人?!
她的房間里有男人?
而她,沒穿半件衣服?
「啊!」她忍不住放聲尖叫,兩手護胸蹲了下來。
椅上的男人因為這尖叫聲而迅速醒轉。
「你是誰?」指控的手顫顫指向轉過頭來的男人,「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里?」
男人微瞇著眼,貌似不解。
「你最好快點走,否則我就叫人來了!」驚恐的小臉蒼白。
「妳……」
「快滾!」她淒厲大喊。
「發生什麼事了?」陽台的下方,有人朗聲詢問。
「救命!」像抓到救生浮木的沈芯芮發狂的喊,「救命啊!有男人在我房間里!」
「丁沉……」
男人的聲音被尖叫聲淹沒。
「救命啊!救命啊!」驚懼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成串滾落。
她連衣服都沒穿,該不會被這男人強暴了吧?
難怪她覺得她的腿心處很痛,就是這男人強暴了她,而且強暴之後還企圖先奸後殺,所以將她溺死。
腦子里因為過度驚悸而一片混亂,邏輯完全不管用的沈芯芮不斷大喊大叫,逼迫杜邯瑯不得不站起身來,先跟樓下關心詢問的佣人揮手要他們別管,接著來到沈芯芮面前,一把扯住她的上臂,試圖將她拎起。
「不要!」沈芯芮激烈反抗,又抓又打。「不準踫我!」
這女人在發什麼神經?!
「丁沉卉!」杜邯瑯大吼。
「走開!」沈芯芮用力推開杜邯瑯,起身就跑。
「給我回來!」右腿有些不良于行的他要追上她不容易,干脆拉動她腳下的方形地毯,重心不穩的沈芯芮整個人撲跌在地。
他走上前,將趴在地上的女人翻過身來,坐上她的大腿,單手抓住兩縴腕,扣于頭頂上。
氣喘咻咻的兩人對視,眼神都是恨不得將對方置于死地的凶猛。
她被抓到了,她完了!
原來她沒死,她是被強暴,然後溺水又未亡,這男人就把她帶回家,可能是打算把她拘禁起來,成為他的禁臠,將她當成泄欲的工具。
她在報紙上看過類似的駭人聳動新聞,萬萬沒想到,這種可怕的遭遇竟會發生在她身上。
這女人完全打亂了他的計策。杜邯瑯十分不爽的瞪著未似白天那樣逆來順受,柔順愛裝可憐、博人同情的新婚妻子。
今早,老頭──也就是他父親,送來這女人給他當新婚妻子,還運用了惡勢力,讓明明必須兩人到場才能登記結婚的手續,變成老頭一人就把它完成,讓他成了已婚人士。
這女人長得白白淨淨,縴細嬌弱,像朵清麗白蓮,說話輕聲細語,很懂得察言觀色,討好眾人,博取佣人們的喜愛,他懷疑是酒店小姐出身,或者根本是老頭的情婦,玩膩了就塞到他這邊來,故他叫他開偵探社的好友喬別觀去查清楚她的來歷。
在喬別觀的報告書尚未送過來之前,他要她服侍他洗澡,並在浴缸中強行要了他的新婚妻子,孰知她竟然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女,在他未經前戲就強硬進入的情況下,痛暈了過去。
他將她抱回床上,來到計算機前時,正好收到喬別觀寄來的報告書,他這才知道自己對她的猜測完全錯誤。
她不是酒店小姐,更不是老頭的情婦,而是一個可憐的女孩,有著如路邊雜草般的堅毅性格,不管繼父如何虧待她,皆咬牙挺過,且孝順不改。
愚昧、鄉願!
他對她逆來順受的性子嗤之以鼻。
他並不會因為這女孩令人鼻酸的身世,肯為家庭犧牲的奉獻精神而對她有任何改觀,或者想要對她好一點,他反而覺得他入手了一個出氣筒,可以任由他欺負虐待,而且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老頭妄想藉由這女人改變他的暴戾性情,就表示這女人與老頭是沆瀣一氣、同一國的,只要跟老頭同國的就是他的敵人,畢竟他的殘廢、女友的慘死都是老頭所害,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老頭差來的女人同樣也是他的仇人。
他要把對老頭的恨,都發泄在她身上!
她越是堅韌,他就越想在精神上將她擊垮。
一個不得人愛、不受重視的女人,若突然有個人疼她、愛她,她會怎麼樣呢?一定會以為自己時來運轉,因此對他死心塌地,將整顆心掏出,放到他手上,然後他就可以將那顆心捏爆,親眼看到她美夢破碎的絕望,還有讓老頭知道,想利用女人來操縱他,沒門!
他設了點小計,欲用柔情讓丁沉卉淪陷,哪知這女人竟像發了瘋一樣,質問他是誰,還發狂的大吼大叫,教人完全措手不及,尤其她現在竟敢與他狠狠對視是怎麼回事?
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膽大包天了?
杜邯瑯覺得眼前的女人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讓他無法捉模。
她現在該怎麼辦?沈芯芮覺得自己的腦袋當機了,啥方法都想不出來。
新聞是不是有教過,如果遇到有被強暴的危險該怎麼辦?
該裝死嗎?
不、不對,那是說遇到熊的時候才要裝死。
那、那是怎樣?要用力反抗嗎?
如果他因此動粗,或是再次欲殺死她怎麼辦?
人家說,好死不如賴活,螻蟻尚且偷生,她一條寶貴性命當然也不可以輕易的拋棄。
所以她應該眼一閉,任他為所欲為,然後找機會逃跑嗎?
可是想到這陌生男人將侵犯她的身體,她的心理與生理上皆完全無法忍受,幾乎要嘔吐出來了。
她不想死,但也不想被侵犯……老天爺啊,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做才能全身而退?
她思索過後,決定暫且忍辱負重,等找到機會逃走,一定找人把他抓起來,關到監獄里去。听說監獄里頭的兄弟最愛爆犯的菊花,換他被強暴,換他痛不欲生!
就算真的要死,也要拉他當墊背,這才能解決世上一個禍害,不可以讓自己白白送命,死得那麼沒有價值!
「你想怎樣,就、就來吧……不要傷害我!」她顫聲道。
她那眼神是怎麼回事?
好像他是個強暴犯一樣,讓他頓時心頭火起。
「我想怎樣或想傷害妳,妳沒有任何權利決定!」要知道,她是落在他手上的禁臠,老頭提供給他的玩物,沒有她反抗或是討價還價的余地。
沈芯芮想她還是暫且不要說話,免得當真惹惱他,用那跟蒲扇沒兩樣的大手掐住她的頸,當場讓她魂歸西天,她就沒有復仇的機會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雙眸用力閉上,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慷慨就義。
她越是表現得逆來順受,他就越想凌虐她。
雖然羞辱感重得令她想死,但若他只是看看就放過她,說不定還算是一個比較差強人意的結局。
她臉上的表情就像在忍受著強烈的屈辱,察覺這點的杜邯瑯嘴角浮起冷笑,想出更為羞辱人的方法。
「起來!」他命令。
沈芯芮連忙張眼,照他的意思迅速坐起身。
他是不是決定收手了?
「坐到床上去。」
原來不是收手,而是要換陣地。
眼眶含淚的沈芯芮咬著唇,爬上床單冰涼的床,坐在床頭,等候他下一個指令。
杜邯瑯退後坐上一張半圓形矮沙發,兩腳放上圓形玻璃茶幾,一手托腮,擺出像是看好戲的優閑姿態。
當他起身來到沙發前時,沈芯芮發現他的右腳似乎有些不良于行,略跛,雖不影響行走,但若要快跑啥的,必有阻礙。
她記住這點,說不定這是她未來逃亡的契機。
「我不會。」在一個男人的眼楮注視下,撫模自己給他看,她怎麼可能做得來?
「妳不做,就會知道我等等怎麼對妳!」他厲聲威脅。
忍辱負重,忍辱負重!
她要活著,才有機會復仇!
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她不停的喘著大氣,一遍遍的催眠自己,此時此刻,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絕對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杜邯瑯嫌惡撇嘴。
不過再想想,就因為她什麼都不會,毫無經驗,欺負起來會更夠味。
看她眼淚像不用錢的拚命掉,飽受屈辱的咬著下唇,還是得照著他的命令執行,他多少有一點報復的快意。
這是受到老頭指使,所送過來的女人,他一點都不需要對她有任何憐惜。蹂躪她,就像在報復老頭的多管閑事,最好她去跟老頭打小報告,讓老頭發現他永遠無法左右兒子,而感到挫敗。
他看得不耐煩了。
「我、我可以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她恐懼的說。
「過來!」命令更為強硬。
她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