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齊‧桑提亞扶著受傷的左臂,在陌生的山林間不斷奔跑。
「呼呼!」
年僅十三歲的比齊,是耶摩耶族人。身為斯格爾王國的大王子,比齊肩上的重擔是一般同年齡的孩子無法相比的,如果一定要跟誰做比較,大概也只有大光國的皇帝歐陽夜幕可以跟他比擬,歐陽夜幕跟他同一個歲數,卻已經是一國之君,他雖然遲早也會登上國王的寶座,卻不知道還得等到何年何月何日。
「呼呼!」
不,說不定他等不到這麼一天,如果他現在死在大光國,不但會辜負父王對他的期待,原本垂手可得的王位,也會被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弟們奪走,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死,一定要活著回到斯格爾王國。
話雖如此,他卻連自己現在身在何處都不知道,只能不斷地奔跑。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鮮血隨著他快速奔跑不斷流下手臂,他甚至沒有時間停下來包扎傷口,因為大光國的士兵緊追著他不放,逼得他只能和手下分散逃竄,根本沒有人可以幫他斷路或做掩護。
可惡,難道他就要死在大光國了嗎?
比齊咬牙詛咒,怎麼樣都不甘心,他明明已經完成任務,只差把繪制好的地輿圖帶回去,如果他就此喪命,那麼他之前的心血不就付之一炬?
在比齊的心里,他比誰都明白,這次他父王之所以會派他到大光國探查地形,完全是他繼母的主意。他繼母早就想除掉他,只是苦無機會,到敵國刺探軍情何其危險,他繼母會不知道嗎?這麼危險的任務怎麼也輪不到大王子,可她竟能說動父王讓他率隊前來大光國,可見枕邊細語的威力有多可怕,使得一向英明的父王也變得昏庸,作出如此離譜的決定。
不斷滲出的鮮血,有如比齊的心情,充滿血腥的憤怒。如果有幸逃過一劫,他發誓今生今世絕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更不會像父王一樣掉入愛情的陷阱,自古以來後宮干政都沒有好下場,原本他以為他父王不至于會讓女人插手政務,看樣子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太看得起他父王了。
比齊可以感覺到體力正在迅速流失,身體漸漸變得虛弱。
「呼呼!」他極想停下來休息,但大光國的士兵在後頭緊追不舍,他沒有辦法停下腳步。
「耶摩耶族的奸細跑哪兒去了?」
「一定在這附近,快追!」
山腳下傳來士兵搜索的聲音,逼得比齊往更高的林間奔去,鮮血亦沿著他的手臂一滴一滴往下流……
「娘,外公還好嗎?」歐陽晨曦站在外公的病榻前,擔心地看著老人家的臉,他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一看就知道生重病。
沈玉惜不回話,只是哀傷的看著病榻上的老父親,她本該在一旁伺候盡孝道,卻因為入宮而無法親自照料父親,枉費她一身醫術。
「外公的狀況不是很好,對不對?」歐陽晨曦見母親久久不答話,于是自行猜測。
沈玉惜看了女兒一眼,明白就算她搖頭,女兒也不會相信。沈玉惜打從歐陽晨曦懂得認字開始便教她醫術,至今已有五年,太復雜的診治歐陽晨曦或許不懂,但觀察臉色判斷病情輕重,對她來說一點兒都不困難,沈玉惜就算想瞞也瞞不住,況且也沒有必要。
「外公的時日不多了,也許就在這幾天。」沈玉惜嘆氣。「都怪娘不好,若是娘能陪在外公身邊,外公或許能多活些日子。」
這是沈玉惜內心最深的痛,她如果沒被召入宮,就可以和她父親走遍大江南北快樂行醫,她父親的日子也不至于過得這麼孤單。
「娘……」歐陽晨曦年紀雖小,卻能體會母親內心的傷痛。
就如同她的外公,她和她母親在宮里的日子也是過得孤孤單單。雖然貴為妃子和公主,但因為不受寵,她們母女倆在宮里的地位並沒有比一般宮女好上多少,已逝的先皇去寢宮探望她們母女的次數,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是以歐陽晨曦今年都已經八歲,見過先皇的次數卻寥寥可數,先皇對她也漠不關心。自己的父親都如此了,宮中的太監宮女對她們的態度還能好嗎?自然一個比一個還不客氣。
「芽兒乖,娘想一個人陪外公,妳自個兒出去玩好嗎?」沈玉惜模模女兒的頭喊她的小名,用眼神跟她說對不起。
「好。」歐陽晨曦點點頭,完全能體諒母親想和外公獨處的心情。「對了,娘,听說這附近的山上有許多珍貴的藥草,芽兒能去采藥草嗎?」
「妳听誰說的?」沈玉惜皺眉。
「丁大哥——丁千總告訴我的。」歐陽晨曦話說一半趕緊改口,就怕挨母親罵。
「原來是他告訴妳的,丁千總對這附近的地形可真熟。」沈玉惜聞言微笑,心想丁偉勝也算有心,來之前都打探清楚,知道附近的山上盛產藥草,完全就是針對芽兒的興趣做準備。
「娘,芽兒可以去采藥草嗎?」歐陽晨曦一心想要上山采藥,直巴著沈玉惜追問。
「可以,但要有丁千總陪著。」沈玉惜點頭。「附近山上的藥草種類雖豐富,但難保不會有野獸出沒,妳身邊得有人盯著才行。」
這個人選毫無疑問就是丁偉勝,事實上她這次返鄉,也是他主動提議要隨行保護她們母女兩人的安全。為了她們母女,他不惜放下京營的工作,主動請纓帶領一小隊士兵隨行。
當然丁偉勝這番舉動,有經過當今皇帝歐陽夜幕的同意,為此沈玉惜非常感激歐陽夜幕。比起自己的父親,歐陽夜幕似乎更為照顧沈玉惜母女,也相當憐惜歐陽晨曦這個妹妹。雖然遠遠不及他對自己的同母妹妹歐陽朝露那般疼愛,但比起先皇在世時,已經好上太多,先皇在世時她們母女在宮中受盡奚落,無人聞問、無人探望,皇宮的深處彷佛是世界的盡頭,看不到一點希望。
「芽兒知道,芽兒會請丁大哥——丁千總陪芽兒上山。」歐陽晨曦乖巧回道。
沈玉惜看著歐陽晨曦紅腫的小臉,心疼她不但失去父愛,還繼承了她容易長疹子的體質,瞧她臉上那一大片紅色突起,便是風疹塊,什麼原因引起連沈玉惜自己都搞不清楚,更別提歐陽晨曦只有八歲,雖然她跟在沈玉惜身邊學了五年的醫術,但還停留在辨認藥草的階段,距離實際應用還有一段距離,沈玉惜也不急。
「山上風大,記得把面紗戴上,省得臉上的疹子越生越多。」沈玉惜囑咐女兒,就怕她忘了保護自己。
「是,娘,芽兒這就去戴面紗。」歐陽晨曦高興地跑回房間找面紗,打算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再出門,不教母親操心。
沈玉惜望著女兒的背影微笑,多希望她能永遠如此快樂……
皇宮巨大的黑影,這時突然出現在沈玉惜的眼前,壓得沈玉惜喘不過氣。
「唉!」她明白這只是奢望,從歐陽晨曦投胎當她女兒的那一刻,注定一生失去自由,永遠當只籠中鳥,除非能夠找到人救她。
「明妃娘娘。」
正當她感嘆之際,丁偉勝忽地出聲,沈玉惜轉身面向丁偉勝,丁偉勝趕緊道歉。
「末將沒得到允許便進來,還望您見諒。」說話的同時他瞥了一下門口的方向,沈玉惜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門是開著的,想必是芽兒因為過于興奮忘了關門。
「芽兒都跟你說了吧?」沈玉惜看得出來丁偉勝喜歡自己的女兒,否則不會亦步亦趨跟著她,唯恐她受到傷害。
「公主說已經得您的允許上山采藥,還一副很高興的模樣。」丁偉勝只要一提起歐陽晨曦,嘴角便不自覺地揚起,印證沈玉惜的猜測。
「芽兒就拜托丁千總照顧了,請務必保護好芽兒。」如果有人能夠解救芽兒,也許就是丁偉勝。他是名將的後代,保衛大光國的人民以及國土,丁家在大光國的聲譽,甚至勝過大部分的宗室,只要他開口要求賜婚,皇上不可能不點頭答應,他和芽兒的婚事,完全取決于他的心意。
「末將以生命發誓,一定保護好晨曦公主。」丁偉勝的決心全寫在眼底,沈玉惜點點頭,比手勢請他出去,她還得照顧生病的父親。
丁偉勝依言退出房間,出門的時候順勢將門帶上,轉身去找歐陽晨曦。
「丁大哥!」歐陽晨曦不待他找,一路上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小巧的臉蛋被面紗覆蓋完全看不見,只見著一雙靈燦的大眼。
即使如此,丁偉勝仍對她傾慕不已,就算她全身長滿疹子,就算他只能看見一雙眼楮,她的一舉一動仍教他深深為之著迷。
「都準備好了嗎?」他溫柔地問歐陽晨曦。
「都準備好了。」歐陽晨曦轉過身展示背後的竹籃和手中的鐮刀,架勢十足。
丁偉勝見狀不禁笑了,他伸手模她的頭,心中默默祈禱她趕快長大,等她滿十六歲,他便會向皇上提出賜婚的要求,然而在此之前,他得爭取每一次建功的機會,提高自己的官階。
雖然他年僅十八便已高居千總之職,但是丁偉勝並不滿意,因為他屬意的對象是公主。想迎娶公主,以他目前的官階是不夠的,最少也得是副將。
副將。
這看似遙遠的官職,讓丁偉勝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深怕自己無法在短短八年內達到設定的目標。
「丁大哥,你怎麼了?」歐陽晨曦好奇地看著他突然抓緊的拳頭,一臉納悶。
「沒事,趁著天色還早,我們趕緊出發。」他松開拳頭,恢復慣有的笑容。
「嗯。」歐陽晨曦點點頭,拉緊肩上的背帶,免得竹籃掉下去。
她的動作引起丁偉勝的關切,他極想伸手幫她,但他還沒開口她便搖頭拒絕,堅持要自己背竹籃。
丁偉勝無奈的笑了笑,打消幫她的念頭。歐陽晨曦外表看似柔弱溫馴,其實骨子里非常倔強,一旦下定決心,十匹馬也拉不動,一千張嘴都改變不了她的決定。
也對,他遲早會當上總督京營戎政,統領京城的三大軍營,沒有一點膽量,一般姑娘確實擔不起「將軍夫人」這個封號。
此次他只帶了十個人和他一起保護沈玉惜母女,這十個人與他年紀相仿,都是十七、八歲,忠心耿耿,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沈玉惜的家鄉離京城不遠,大約兩天路程,說是家鄉,倒不如說是她和身為大夫的父親最後落腳的地方。父女倆來自江南,一路行醫來到京城附近這座小鎮,本想停留兩個月便離開,沒想到卻因為沈玉惜被召入宮被迫在此停留,此處亦成為沈家父女的第二故鄉。
一行人走了約三里路,終于來到山腳下。歐陽晨曦望著茂盛的野草,興奮之情溢于言表,迫不及待想入山冒險。
「公主,上山的路不好走,請您走慢一點兒。」
正式入山之前,丁偉勝再三叮嚀,怕她興奮過頭沖太快跌倒。
「你放心,丁大哥。」歐陽晨曦笑得開心。「就算我真的扭傷腳,這兒遍地都是藥草,不怕找不到藥可以敷我的腳。」
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丁偉勝完全拿她沒有辦法。
「還有丁大哥,你不要叫我公主,耳朵听著不舒服。」歐陽晨曦不喜歡丁偉勝稱她公主,感覺上很生疏。
「我知道了,芽兒。」丁偉勝莞爾一笑,內心壓根兒沒把她當公主看,對他來說她只會是自己的妻子,除此之外任何身分都與她不般配。
歐陽晨曦高興地瞄他一眼,蹦蹦跳跳的往前走。這座山不高,但樹木卻生長得異常高大,野草叢生且種類繁多,對于爬山的人是困擾,但對于識得藥草的歐陽晨曦來說卻像是天堂。
「丁大哥,你看,是桔梗!」才走不到幾步,歐陽晨曦便發現藥草,興奮地跑過去。
丁偉勝點點頭,跟著靠到她身邊,和她一同觀賞。
「桔梗的根可以補血氣,利五髒腸胃,還能治咽喉痛,是一種非常有用的藥草!」她一邊模桔梗,一邊轉頭跟丁偉勝解釋,她的臉雖然因為被面紗遮住看不見表情,但丁偉勝光听她的聲音,就能感受到她此刻很快樂。
「在我看來它只是一朵花,沒想到竟有這麼大用處。」丁偉勝不懂藥草,只覺得桔梗紫色的花朵襯得歐陽晨曦小小的身軀看起來更為可愛。
「這就是藥草好玩的地方,許多不起眼的野草其實都大有用處,只是要懂得分辨。」她像老夫子搖頭晃腦,看得丁偉勝不禁失笑。
「是,大夫。」他嚴肅地點點頭,非常受教,歐陽晨曦的臉立刻紅起來。
「不來了,丁大哥,你就會取笑我。」察覺到他眼底的笑意,歐陽晨曦挺直腰桿,大聲跟他抗議。
「咦,妳不把花采走嗎?」不是說可以入藥……
「現在還不到采收的季節,采了也沒用,不如留給路過的人欣賞。」歐陽晨曦人小鬼大,總是喜歡說些富有涵義的話,大人都自嘆弗如。
「那我們等到采收季節,再一起過來采吧!」丁偉勝承諾會再帶她來采藥,歐陽晨曦的眼楮瞬間發出亮光,但很快又消失。
「丁大哥,你別安慰我了,哪有可能這麼容易出宮?」她的語氣不無遺憾。「看來我只能把握這次機會,好好采個夠……啊,我又找到山羊蹄!」
歐陽晨曦前一刻才在感慨,下一刻注意力旋即被藥草吸去,一個勁兒的往林子里跑。
丁偉勝聞言拳頭握得好緊,差點朝著她大聲喊︰「只要我娶妳,就可以帶妳出宮!」
但他終究壓抑住內心的沖動,一來他尚不成氣候,還不具備娶她的條件。二來她年紀太小,他怕若真的月兌口而出會嚇著她,只得忍著。
由于山羊蹄整株都可以入藥,歐陽晨曦打算多拔幾株回去,她用手上的鐮刀挖土,但挖得很辛苦,丁偉勝看不過去伸手幫她,她抬頭看他一眼,甜甜的跟他說一聲謝謝。
對丁偉勝來說,天底下再也沒有什麼東西比歐陽晨曦的笑容更重要,雖然她的臉被面紗遮住暫時看不到,但他相信她一定正在對他笑。
歐陽晨曦就這麼一邊尖叫,一邊往山上走,丁偉勝派了兩個士兵為她開路,自己則陪在她身邊,以便她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伸手幫她。
「呼呼!」崎嶇的山路對歐陽晨曦固然是挑戰,但真正讓她氣喘吁吁的卻是肩上的負擔,隨著竹籃內的藥草越裝越多,她肩上的負擔也越來越重。
「芽兒——什麼聲音?」丁偉勝原本想幫她背竹籃,這時天際傳來尖銳的鳴叫,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抬頭望向天空,只見一只頭頂有斑點的老鷹在空中盤旋,似乎在尋找什麼。
丁偉勝認出那是斯格爾王國特有的鷹種——斯格爾獵鷹。斯格爾獵鷹體型不大,速度快、性情極為凶猛,幾乎所有斯格爾的上等家庭都會養一只。
「是耶摩耶人!」丁偉勝十五歲就上戰場,和耶摩耶人多次交手,一眼就看出那是斯格爾獵鷹。
「什麼?」手下聞言愣住。
「不會有錯,耶摩耶的奸細潛入大光國了,就在這座山里!」丁偉勝斬釘截鐵的回道,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耶摩耶人竟然敢潛入大光國,太大膽了。
「千總,我們該怎麼辦?」手下請示丁偉勝。
「當然是抓出奸細,帶回去審問。」丁偉勝遲疑了一下回道。
「但是我們只有十個人,要怎麼逮住耶摩耶的奸細?」手下問丁偉勝,說實話丁偉勝也擔心這個問題,但他最後還是決定冒險。
「雖然不知道對方確實來了多少人,但依我的猜測應該和我們差不多,也許更少。」丁偉勝再度抬頭,獵鷹仍在上方盤旋尋找牠的主人。
「何以見得?」手下問。
「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是同一只獵鷹,這就代表來的人不多,如果人數夠多,獵鷹的數目也會增加。」
原來如此,千總不愧和耶摩耶人打過仗,對他們的習慣一清二楚,觀察相當細微。
「獵鷹開始飛了,怎麼辦?」手下發現獵鷹不再盤旋,于是著急追問。
「應該是找到主人了,大家跟著獵鷹,一定要抓住耶摩耶的奸細!」這是建功的好機會,如果他能順利抓到耶摩耶的奸細,問出他們潛入大光國的目的,他極有可能再晉一個官階。
「我們都去抓奸細,誰來保護公主?」手下沒忘記他們為何來到此地,抓住耶摩耶人雖然重要,但歐陽晨曦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當然是由我來保護——」
「丁大哥你也去抓奸細,我不打緊的。」歐陽晨曦十分懂事,知道此刻人手不足,不願強留丁偉勝。
「不行,我留下來保護妳。」升官固然重要,但對丁偉勝來說,歐陽晨曦的安全更勝一籌,他不能離開她身邊。
「真的沒有關系,丁大哥。」歐陽晨曦同他講理。「我想對方不會找到這里來,而且就算真給踫上了,也只會把我當成一般老百姓,你盡管放心。」
歐陽晨曦的分析不無道理,任誰也料不到大光國的公主竟然會跑到這荒山野嶺采藥草,即使自由奔放如斯格爾王國都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何況講究禮法的大光國?
「但是——」
「丁大哥,再猶豫下去你會追不上奸細,我保證會乖乖待在這里不會亂跑,你快去快回。」歐陽晨曦催促丁偉勝,手下亦十分著急。
「千總,再拖下去奸細全跑光了。」
「……追!」眼看著獵鷹即將失去蹤影,丁偉勝只能從中做選擇。
「芽兒,我馬上回來,妳千萬不要亂跑,乖乖留在原地等我。」他不放心地囑咐。
「嗯,我會等你。」她點頭。
歐陽晨曦的承諾使丁偉勝有如吃了一顆定心丸,率隊去追耶摩耶奸細。
她說會等他,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一件事!
不知從何時開始,丁偉勝只在乎一個人,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迎娶歐陽晨曦。對歐陽晨曦來說,這句話也許只是為了讓丁偉勝安心追敵不得已所做的承諾,卻激起他內心莫大的漣漪,讓他深深相信︰他們之間是有未來的!來日待她成長後,必然是他的妻子。
受到歐陽晨曦的鼓舞,丁偉勝帶著十人小隊追隨獵鷹一路往山下挺進。
山下的樹林內,比齊和手下正在商議如何把地輿圖帶回斯格爾王國。
「王子您看,我們不如將地輿圖藏在花瓶內帶走,行不行得通?」
連同比齊在內,斯格爾王國這次只派了五個人來大光國,人數遠遠不如丁偉勝所率領的小隊。
「行不通。」手下的提議立刻遭到比齊否決。「大光國近來對于異邦商人非常嚴格,往來貨物都要經過檢查,只要一覺得不對勁,貨物立刻就會遭到沒收,我們不能冒險。」
「那我們怎麼辦?」他們躲到這座山來進行討論,就是為了討論出結果,如果還找不到方法運送地輿圖,豈不虧大。
「不必緊張,我已經叫了嘎引過來,由牠來運送地輿圖,再安全不過。」比齊早已想妥運送地輿圖的方法,根本不需要手下費心。
「所以王子才要我們來這里等啊,真是妙招!」他們原本以為只是為了保密,不想被人發現他們的對話才來到山中,沒想到比齊早已想好退路。
「只要把這剩下的地輿圖綁在嘎引的背上,讓牠帶著飛回斯格爾,我們佔領中原的日子便指日可待。」比齊揚揚手中的地輿圖,那是他們花了半年才完成的。
在此之前,比齊的父親派了許多間諜往來于斯格爾和大光國之間,來來回回歷經十年的時間繪制大光國的地輿圖,這是最後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
「等到那個時候,王子就是皇太子——不,是皇帝!」手下的說法十分大膽,完全不怕被人听見。
「小心禍從口出,哈扎莫,話最好不要亂說。」雖然比齊有自信他帶來的手下對他絕對忠誠,但難保其中有人不會變節,轉而投靠他的繼母。
「是,王子。」哈扎莫立即收斂語氣,不敢再多說一句,怕挨比齊的罵。
別看比齊年僅十三,在斯格爾王國卻享有很高的聲望。一來他是已逝王妃所生,二來他驍勇善戰、頭腦又十分聰明,並且擁有出色的外表,完全符合斯格爾人民的期待。
「王子您瞧,那不是嘎引嗎?」手下發現獵鷹的蹤跡,興奮地大叫。
「本來以為還要再等上一、兩天,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不愧是王子養的鷹,速度就是比一般獵鷹快。」
「可不是?」
天際出現的獵鷹,宣告他們終于可以結束長達半年流落在外的生活,回到熟悉的故鄉。
比齊仰望獵鷹飛翔的英姿,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嘎引是他母親在十歲生日時送給他的獵鷹,短短三年間已經執行過無數次任務,甚至還陪他上過戰場,是最佳的幫手,某方面來說也可以算是他的好友。
他舉起手壓住嘴巴,先是吹了一聲長口哨,緊接著又發出一聲極為短促的聲音,引導獵鷹降落。
獵鷹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兒,听見主人的哨音,便朝比齊的方向飛去,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突然射出一支箭射穿獵鷹的身體,獵鷹中箭後直直落下,摔落在比齊的跟前。
比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最心愛的獵鷹竟然被射死了,是誰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嘎引!」他蹲下來捧起獵鷹,獵鷹最後看了他一眼之後斷氣,比齊內心的氣憤油然而生,發誓非殺了對方,為心愛的獵鷹報仇不可。
「果然是耶摩耶人!」丁偉勝一听見比齊叫獵鷹「嘎引」,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嘎引兩個字在耶摩耶語中是「閃電」的意思,很多耶摩耶人都喜歡為自己的馬取這個名字。
丁偉勝只懂得少數耶摩耶話,大多都是單字,嘎引便是其中之一。
大光國的士兵!
面對突來的包圍,比齊即使內心有再多悲傷與不舍,也只能被迫丟下獵鷹的尸體,站起來迎敵。
「你是……」比齊的臉讓丁偉勝覺得十分面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臨時卻又想不起來。
「王子,沒想到大光國的士兵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比齊的手下背靠背形成一個小圈圈,彼此用耶摩耶語交談,尋求月兌困的對策。
「大家先各自逃命,一個鐘頭以後在原地會合。」比齊絲毫不浪費時間,馬上作出決定,手下點點頭,從腰間抽出彎刀。
「小心他們手上的刀,別被砍中了,會削肉的!」丁偉勝厲聲警告手下,這次換比齊瞇眼,看樣子這個大塊頭懂得不少他們族里的事,對他們的武器亦十分熟悉。
兩人四眼相交,互秤對方斤兩。就體型上來說,當然是丁偉勝佔上風,畢竟他已經十八歲,各方面都已經發育成熟,比齊只是一名少年,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然而丁偉勝卻不會因此而小看比齊,因為他知道耶摩耶族人從小便開始練武,即使只是七歲小孩,都能殺死一個二十歲的大人,更何況眼前這個少年的體格修長壯碩,他日完全成長,體格恐怕不輸他,說不定還在他之上。
緊張的情緒蔓延在雙方人馬之間,以比齊這邊的人數,想要突圍不但需要技巧,同時需要一點運氣。
比齊悄悄抖動袖子滑出一包粉末握在手里,這是用耶摩耶特有的蘇查草制成的,眼楮和鼻子只要一接觸到這粉末就會搔癢難耐,不斷流淚和打噴嚏,用來阻斷敵人的追擊再好不過。
他轉動眼珠子,暗示手下他手上有蘇查粉,要手下做好遮掩眼鼻的準備,看準他撒出蘇查粉的瞬間,一起沖出去。
比齊的手下點點頭,表示他們明白,丁偉勝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計謀,但直覺得有問題,于是出聲警告自己的手下。
「小心有詐——」
「咳咳!」
「我的眼楮!」
丁偉勝的警告來得太晚,幾乎在他開口的同一時間,比齊便將手中的蘇查粉朝大光國的士兵撒去,大光國的士兵閃避不及,就連丁偉勝自己都中招。
大光國的士兵流淚的流淚、打噴嚏的打噴嚏,丁偉勝雖然沒有把粉末吸進肺里,但雙眼遭受侵襲,眼楮當下變得又熱又癢。
「就是現在,散!」隨著比齊一聲吆喝,手下向四面八方逃竄,比齊亦從右路突圍。
「混賬,別想跑!」丁偉勝抽出腰間的匕首朝比齊射去。
咻!
「可惡!」比齊身體向右傾躲避從背後朝他射來的匕首,雖然避過要害,但左臂卻不可避免地被匕首劃傷,鮮血跟著從傷口冒出來。
雖然比齊這方有五個人,他還是其中年紀最小的,但丁偉勝一眼看出比齊就是他們的首領,只要抓到比齊就能探出他們來大光國的目的。
「其他人就交給你們了,我去抓那個小子!」丁偉勝忍著眼楮搔癢,拔腿追比齊,比齊在耶摩耶族中以快腿著稱,又比丁偉勝早幾步起跑,自然是比他佔優勢。
「這小子跑得真快,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丁偉勝一邊追比齊一邊詛咒,同時還得注意看地上腳印,免得追丟他,真個是相當忙碌。
「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跑才好?」望著眼前的分岔路,比齊這方面也好不到哪里去,雖說他的腳程夠快,但對這座山的地形並不熟悉,尤其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更是方寸大亂。
由後方傳來的腳步聲,警告比齊敵人正朝他接近中,沒有時間讓他猶豫。他當機立斷,選右手邊的分岔路,這條路通往山上,他猜想敵人應該會以為他選擇另一條通往山下的路,進而追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