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規模恁大,屋舍不少,還好陳家三兄弟既是頭子,居住的規模自然不可能跟其他手下相當,鎖定最豪華的房子,就可找到他們。
再找到老三時,他正與幾個女人飲酒作樂,左擁右抱好不自在,其中,未有向歸人。
陳三涼一直未抬起頭來,故秋葉怎麼也看不到他的臉。她左顧右盼,找了個角落躍下,輕盈的來到窗邊,小心的抬頭。
就在秋葉看清陳三涼長相,斷定他也不是仇人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人聲喧嘩吵鬧,方向應該是由另一棟大屋,也就是陳一涼的住處傳來。
這兩間屋子都沒看到向歸人,以陳家三兄弟婬逸的喜好,不可能關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而不享用,可見人一定被禁錮在老大的房中,而被秋睿俠發現了。
「什麼聲音?」屋內的陳三涼狐疑的推開身邊的女人站起。「好像是大哥那邊傳來的,我得去瞧瞧!」
「被發現了,快走!」隨後躍下的秋睿烏伊拉起她的手腕。
秋葉正要起身跟秋睿威一塊兒逃跑,這時有個人跑進陳三涼的屋子,對陳三涼喊,「三當家,大當家房中似乎有人闖入!」
這聲音……她似乎在哪听聞。
她迅速轉頭,赫見那來通風報信的男人下巴處就有道傷疤,細長的三角眼,曾受過傷的歪斜鼻梁,說話時,嘴巴也會跟著歪一邊的長相,她這輩子絕不可能忘記!
「是他!」她顫抖著聲說。
「誰?」秋睿威靈光一閃,「仇人?」
他順著秋葉的視線而去,果然看到一個臉上有傷的男人。
男人的畫像他看過數次,那張臉也早就印在他的腦子里。
是這個男人沒錯!
他們終于找到了!
「我要殺了他!」秋葉因終于見到仇人而雙眼激動發紅。
「等一下。」秋睿威迅速拉住欲沖上前的秋葉,「現在山寨內因為二哥被發現,山賊們都醒了,選在這時報仇,對我們不利!」
秋葉咬著牙,理智與感情正在天人交戰。
「再拖下去,恐怕我們都無法月兌身。現在既然確定你的仇人在山寨內,等明天支持來到,我們再報仇!」秋睿威急勸道。
山寨人多勢眾,所謂猛虎難敵猴群,就算他們武功高強,但這些人當初也都是惡名昭彰、通緝在身的要犯,不可輕敵。
秋葉深呼吸了幾口氣,稍微平穩情緒後道,「他們都過去支援陳二源,我怕二少爺無法月兌身,我看我們把這屋子放火燒了,讓他們為了救火,無法專注在二少爺身上。」
「好主意!」秋睿威稱許。
「少爺,這事交給我,你先去通知二少爺一聲,我放完火隨後就到。」秋睿威點頭離開。
秋葉拿出腰間的火折子,躍身入窗。
男人們已經離開,只剩下幾名女人,驚見秋葉出現,均嚇白了小臉。
「出去!」秋葉低吼。
女人們連滾帶爬逃出去。
她動手燃起屋內最易燃的衣服、幃帳、桌巾等布料,並大開門窗,加助火勢。
木造的房子很快就燒起來,熊熊大火將東方的天空映照得炫耀燦爛。
正在追擊秋睿俠的山賊發現屋子著火,慌慌張張的趕來救火,秋葉趁著混亂隱身在樹上,她瞪著下方正忙碌救火,臉上有傷的仇人,心想,另外兩人必定亦在此,她等了十幾年,就等這一刻,她無法等到明天!
秋睿威回到約定的集合地點,稍等了一會,果然看到秋睿俠與向歸人雙雙出現。
他打量兩人一會,向歸人看來沒事,二哥僅受點無須擔心的皮肉小傷。
他現身,全身因警戒而緊繃的秋睿俠一听聞聲響就要拔劍出鞘,他忙出聲,「是我,阿威。」
他可不想被自己人誤傷。
「誰放的火?」秋睿俠松開握住劍柄的手。
「我的小廝。」秋睿威打開扇子搖了搖,「我們听到打斗聲響,估計應該是被發現了,怕等等要絕命大逃亡,所以我的小廝提議放火,讓他們分身乏術。」
「那他人呢?」秋睿俠再問。
「應該等等就到了吧。」秋睿威一派悠閑的搖著扇子,「你們先走,我在這等她。」
「好,你自己小心。」秋睿俠點頭。
「謝謝你,阿威。」一旁的向歸人誠摯的說。
「好說好說。」秋睿威搖著扇子,笑得燦爛。
他們走後,秋睿威又再等了一會,越想越不對。
算算時間,秋葉早該回來了,怎麼可能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秋葉曾跟著大哥的師父黃鶴山學過輕功,動作迅捷,若是放完火就走,不可能現在還沒到,難道——
他心神一凜。
她自個兒報仇去了?
「該死!」他低聲咒罵!
該死的秋葉,竟敢騙他!
也不懇想山寨山賊數百人,她一個人要怎麼抵擋?
這根本是自尋死路!
又氣又急的秋睿威回身入山寨尋人,忙著救火的山寨一片混亂,喧嚷聲不停,他趁亂輕易的混入其中,而就在起火處附近,他瞧見了讓他幾乎心膽俱裂的景象——持劍的秋葉已被山賊所包圍,她的頭發散亂,火光照映得她臉上斑斑血跡更顯觸目驚心。
有那麼一瞬間,秋睿威是無法動彈的。
該死的混帳,她竟然不听他的話,孤單一人挺身入險,她還欺騙他,要他先離開……
強烈被背叛的憤怒讓他整個人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抽出長劍抵在地面,運足內力,大喝一聲,一時之間,天地仿佛起了震蕩,混戰中的人們驚異停止爭斗,秋睿威趁機沖上前,揮舞長劍砍傷幾個擋路的小賊,抓起秋葉的領子,運起輕功,將她帶離山寨。
山賊欲追殺過去,忽然有人驚慌大吼,「不好了,南邊的屋子也燒起來了!」
大伙躊躇了一會,決定還是先救火要緊,否則再這樣耽擱下去,恐怕整個山寨都要被燒光,再也無棲身之地了!
少爺?!
當秋睿威赫然出現,並滿面怒容朝她疾沖而來時,她愕愣了下。
他十分粗魯的抓起她的領子就走,她試圖掙扎想掙月兌,秋睿威頭也不回的低聲威脅,「若你敢再回去,我先殺了你!」
他的威脅,不是玩笑。
「我看到我的仇人,我要殺了他!」秋葉咬牙低喊。
「你真以為你武功高強,萬夫莫敵?」來到隱密的山林內,秋睿威落地的同時,將秋葉強扣在樹上,她的身軀因而懸空,視線與一雙怒火熊燃的黑眸齊平。「那些山賊像螻蟻般將你團團包圍,你得殺幾個才殺得到仇人?說不定你還沒殺到對方,就被殺死了!」
他惱怒的抹掉她臉上的血跡,當發現其中有幾道不是山賊的血,而是貨真價實的傷口時,他整個人爆炸了。
「你這個混蛋!你答應過我要等到明天,等支持來到,你竟敢欺騙我!」他憤怒的大吼。
「我沒有辦法!」秋葉激動的回吼,「我等了十幾年就為這一刻,我幾乎可以听到我的心吼著說一定要殺死他,殺死仇人,替我父母報仇!」
「你如果死了怎麼辦?」
「我沒有時間想那麼多!」
「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沒有時……」她倏地一愣。
「你是不是也要說,你沒時間想到我?」怒到極點,他轉為冷笑,「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我的感受,不在乎我若失去你就像你失去父母一樣的痛!該死的你根本沒想過我!」
「少爺……」她的內心大受震撼。
她知道他喜歡她、愛她,要與她成親,但她沒有想過她在他心中如此重要,重要到若失去她,就跟失去至親一樣的痛苦。
「不要叫我!」他松開手背轉過身,「若你執意現在就要報仇,現在就走,不管成或不成,以後都別出現在我面前!」
她吶吶望著拒絕面對她的高大背影,他負手于後,兩手用力互握,泛白的指節說明他的壓抑、他的憤懣。
她恍然大悟她的沖動與不理智傷了他多深,他為她擬的復仇計劃里有他的存在,但是在她心中的復仇計劃里,其實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他被背叛、被拋棄更被無視,他此刻的厭受也許覺得自己像是被利用的棋子,達到目的就被扔到一旁了吧?
她咬著唇走上前,躊躇一會,伸手插入他的臂彎中,攬住長腰,小臉貼上背脊,在她耳畔跳動的心髒充滿了憤怒,她由衷感到深深的歉意。
「抱歉。」她說。「我被憤怒沖昏了頭,我看到那個人……我甚至也看到另一個人了,我什麼都無法想,我覺得我心跳快得要爆炸,我只想到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話,我是真的……在那個當下我真的沒有辦法去思考什麼才是對的方法,我只想到要報仇,就算死也無所謂。」
她真實的剖白讓他心更痛,他曉得她報仇心切,他可以理解她的沖動,但是,她那句「死也無所謂」,表示她頁的未曾想過他,這讓他心痛如絞。
他松開在他腰前交纏的小手,「回客棧吧。」
「少爺……」
他沒有回應她,快步往客棧方向走去,頭也不回的擺明他也不在意她的選擇了,要跟他回客棧還是回去山寨斬殺仇人,他都不再過問。
回頭遙望遠處依然火光炫亮的山寨,她咬了咬牙,跟上秋睿威的腳步。
回到客棧,他悶聲不吭的直接和衣躺下,也不管身上沾了多少塵土,臉面向床鋪內側,拒絕多看她一眼。
秋葉站在床邊,低眉凝望仍在生她氣的秋睿威,心想,他會不會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她了?
她犯了大錯,不顧他的勸告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她做了蠢事,失去了判斷能力,如果剛才秋睿威未過來救她,她極有可能喪命在山寨中,而在適才的打斗中,山賊如猴群涌上,將她團團圍住,她根本近不了仇人的身,就因應付其他山賊而受傷無數。
她走向牆邊的寬椅,月兌鞋弓腳縮起,雙手環抱,將自己縮成了一顆球。
她視線無焦距的落在地上,景象慢慢模糊了起來,眼一眨,淚就無聲的滾落……
隔天,支持來到,協同官府一起上山剿滅山賊。
秋睿俠出發前就交代眾人,陳家老大陳︰佩已死在他劍下,另外兩個也交給他處理,誰都不準動手。
鏢師們自是未有二話,而秋葉的重點根本不在那些山賊上,她的目標只有三人,當年殺死舒家兩夫婦的三人。
他們一路殺了進去,山寨發現平常弱得跟小動物沒兩樣的官府竟然找了強力幫手,加上昨晚大當家被殺,山寨被燒毀了數棟房子,忙了一夜救火,累得慘兮兮的山賊們一看到此浩蕩聲勢,嚇得膽子都去了一半,有的英勇奮敵,有的則是趁隙落荒而逃。
秋葉怕那三人也逃跑無蹤,拚命的尋找那三人蹤跡,偶爾回身,看到秋睿威像發泄怨氣般的將劍砍上萬惡山賊的身體,任何人擋在他身前,不是身首異處,就是被砍得渾身是傷。
那份怒氣,從昨晚一直到現在,還不見散去。
她不敢詢問或要求他可否與她一起尋找仇人,故默默的在山寨內尋找,當她找得一身汗,深怕那個人不知何時已經逃掉,報仇行動又得從頭再來過時,在北邊的角落,她看到了那個臉上有疤的仇人,而且除了他,另外兩個也到齊了,正偷了山寨中的財寶,準備溜走。
三個人的一起行動,說明他們的確是同伙。
「想逃?」秋葉大喝,追了上去。
那三人見是名個子瘦小、面容俊美的男子,看起來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故均未將她放在眼里,以為兩三下就可將其擺平。
然而他們錯了,當秋葉提劍到來,揮手就先砍斷離她最近的仇人喉嚨,另外兩個均駭了一跳。
察覺情況不對的他們,決定不直接力拚,選擇逃跑。
「休想逃……」秋葉尚未吼完,縱身躍起的兩人忽然像被強風吹襲的桔葉,猛然掉落地面,並痛苦的哀號。
她倏地回頭,看到秋睿威手正拋玩著石頭,一步一步緩緩接近,她立刻明白是他丟出石頭分別打中那兩個人的四肢要害與穴道,所以想逃的他們才會忽然摔落地面,雖然想爬起來,但是穴道被點的他們卻是動也不能動。
秋葉想開口喊他,但見秋睿威仍是一臉難以接近的厲色,到了唇瓣的話語又縮了回去。
秋睿威走來兩人身邊,直接一腳踩上臉上有疤的男人的膝蓋,從刀疤男痛苦得臉發白的模樣,秋葉猜測他的膝蓋骨一定碎了。
「十二年前,」秋睿威沉聲問道,「你們為何殺了在山上采藥的一對夫婦?」
「什麼采藥……我不知道……啊!」另一個膝蓋又粉碎。
秋睿威轉向另一個臉發白,冷汗流了滿額的男人,「為什麼?」他的嗓音極沉極冷,讓人不寒而栗。
「我……我不記得了……」秋睿威舉腳正要踩下,那男的又忙道,「我們那時在逃避官府追殺,要逃來沙涼山投奔陳家三兄弟,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們若缺盤纏就搶劫,所以……所以不記得殺了誰。那對夫婦是你什麼人?」
「你們既搶了錢為何還殺人?」秋葉激動的雙手緊握成拳。
「我們不能讓官府知道我們的蹤跡,所以當然要殺人滅口……啊!」男人的膝蓋亦碎,痛得他大叫。
「都搶了錢還殺人,你們難道沒想過,被你們殺的人也想活下去?」秋葉憤慨的吼。
「我們管不了那麼多,我們要活命,所以只好殺了他們……」男人顫抖的說。
「你們要活命就不管別人的生死?我要殺了你們,替我父母報仇!」秋葉舉高手上的劍,用力刺向男人心口。「你殺了的人姓舒,給我記住,不準再忘記!」她狠狠的再刺了幾劍。
男人身軀抖顫了幾下,就靜止不動了。
刃疤男見狀面露驚恐,害怕的求饒,「壯士饒命啊,我們當初真的不是故意的……」
「胡扯!」秋葉惱怒轉頭瞪著刀疤男,「我清楚的記得,你殺了我父母之後還生氣的說他們身上沒帶什麼錢,還因此多砍了他們兩刀,這些事情我都記得!我永遠記得!」她憤怒的在刀疤男身上揮了兩劍,「這是你們多砍的兩刀!」她近乎瘋狂的往刀疤男心口狠狠刺下,「這是我爹的命!」再刺,「我娘的命!」再刺,「你毀了我家的仇恨!」
「他死了。」秋睿威輕輕握住激動的手腕,嗓音低柔。
秋葉轉身投入他懷中,忍不住激動的大哭起來,像是多年來隱忍在心頭的淚,一次的爆發宣泄。
地上的男人死不瞑目的張眼瞪著他們,秋睿威面無表情揮劍自他臉上劃過,將眼珠子利落切成兩半,教他死後也無法視物。
兩名鏢師過來查探這邊的情況,看到秋睿威竟抱著他的小廝,而小廝不知何故竟然嚎啕大哭,臉上均露古怪之色。
旱有傳言說秋家三公子有不尋常的喜好,原以為是謠言,想不到竟是真的!
「這里已經沒事了。」秋睿威平聲道,「去其他地方查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是,少爺。」他們再投以好奇的一瞥,轉往另一個方向檢查。
不知過了多久,山寨內的人聲喧嘩漸平,而秋葉的哭聲亦漸歇,她自激情中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抱著秋睿威痛哭不止,一時赧然,連忙拭淚欲直身。
察覺她的意圖,秋睿威忽然將她擁緊。
「少爺?」她還以為他再也不會理會她了。
「終于,你多年的心願了結了。」十二年,多漫長的歲月。
「嗯……」她咬唇許久,才有辦法應聲。
他抬頭遙視,「山寨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少爺。」她拉住他胸口處的衣服,「你不生我氣了嗎?」
「我不生氣?」他咬牙反問,「我看起來像不生氣的樣子?」
她低下頭,心知他仍氣怒難消,心慌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但我看你蜷縮在椅上一整夜,哭了一整夜,也道歉了一整夜,我還能怎樣?」他抹抹她哭得紅腫的眼。
昨晚哭了一夜,剛才又嚎啕大哭,漂亮的眼腫得幾乎看不見清澈的眼珠子了。
他怎會不曉得她每一顆眼淚都代表一句道歉,她不是個愛哭的女人,眼淚會出現在她眸中,一年難見一次,若不是真心真意,倔強的女人打死不會掉半滴淚的。
只是他嘗下心頭仍氣,氣自己的過度在乎,氣她的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感受,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氣得想放火直接燒了客棧!
「對不起……」她能說的也只有道歉。
「以後,」他嚴正警告,「你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我會在別人宰了你之前,先把你宰了!」
她忍不住破涕而笑,「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的仇已報了。」
「嗯哼。」說得也對。「我們回山莊吧,我有件重要事要辦。」
「什麼事?」她好奇的問。
他神秘的抿嘴而笑。
秋睿威兩人是在秋睿俠的書信送回家的那天傍晚,回到秋劍山莊。
秋劍山莊的夫人何娉婷當時才剛從向家莊回來,正欣喜總算解決掉心頭的一件麻煩事,想不到那一出去就跟丟了人沒兩樣的小兒子,一回到家,就不慌不忙的送給她一個驚喜大禮。
「娘,我決定成親了。」
何娉婷驚嚇得差點摔掉手中的茶盅。
「事不宜遲,就跟二哥同日成親吧。」好趕在百日內完成。
「是、是哪家的姑娘?」何娉婷心想她怎麼從沒听到任何風聲?
「是她。」秋睿威一把將同樣杵愣在他身後的秋葉推上前。
頓時,何娉婷當真捧了手上的茶盅。
「阿阿……阿阿阿阿威……」何娉婷的嘴唇抖顫不能成語,「這……這不是秋葉?」他的小廝?
「是的,娘,正是秋葉,我要與秋葉成親。」
「等、等等等等等……」何娉婷用力甩了下頭,她懷疑她的心疾要發作了,因為它急遠跳動得像要躍出喉口。「秋葉……秋葉是男的啊!你怎麼可以跟一個男人成親?天啊!我記得我生的是兒子,我生的三個都是兒子,沒有女兒啊,你有帶把的啊,怎麼可以跟秋葉成親,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何娉婷手撫著心口,驚恐得語無倫次,一旁同樣大受震驚的丫鬟忙扶她坐好,預防她摔下椅子。
「你別這樣嚇你娘。」秋葉扯扯他的袖子,責怪的橫他一眼。
「哈哈!」調皮的秋睿威拍拍她的手,拉著她一塊兒上前,「娘,孩兒老實跟你說……」
「嗯?」何娉婷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秋葉是名姑娘。」
「啥?」何娉婷懷疑她听錯了什麼的眨眨眼。
其他早戀慕秋葉許久的丫發則是驚愕的瞪大眼。
「秋葉是女的!」秋睿威十分耐煩的再次說明。
「什麼?」女的?
「她本名舒荷,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家,我們已經私定終身,決定共過一生!」
秋高氣爽,涼風徐徐,秋睿威手執扇子裝模作樣的搖來搖去,欣賞著花園中黃澄澄的甜美秋菊時,忽聞後頭「唉唷」一聲。
他不用回頭,就曉得那是他剛成親不久的娘子,因為不習慣長度曳地的襦裙,在行進中,險些又不小心絆倒了。
一個武功高強的女人,卻搞不定一條小小的裙子,實在好笑。
他轉身體貼的扶著她,「要不,讓為夫扶娘子走吧。」
「我還行,再給我點時間。」秋葉——已經改回原名舒荷的她,倔強的拍開他的扶持。
莊主夫人何娉婷要求她既然身為女子,就不該再穿利落男裝,為了討好婆婆,她只好勉強自己穿著不習慣的衣服。
秋睿威捻起一朵菊花,插在她的頭上,歪了歪頭,「好無聊。」
「怎麼了?」
「每天這樣閑閑沒事干,還真無聊。」舒荷忍不住笑,「相公不是最愛這樣悠閑過日?」
「原本是這樣沒錯。」他搖著扇子道,「可是這幾年忙著找尋你的仇人,四處歷險,雖然之前找到的都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既然同樣是無惡不作的大壞蛋,順手鏟奸除惡的日子,過得倒也開心。」
還順便替秋劍山莊建立行俠仗義的名聲。
「莫非,相公想當俠客?」
「這個提議不錯!」他合起扇子輕拍了手掌一下。「娘子可願跟隨?」
「嫁雞隨雞。」她焉有不跟的道理。
「順道,也去看看岳父岳母吧。」是該給岳父岳母掃墓,順便讓他們見見女婿的時候了。
舒荷激動的握著他的手,漂亮的眼眸燦燦發亮。
「你去換上男裝,咱們整理好行李就出發。」他就最愛看她此時的雙眸神采,醉人哪!
舒荷用力點頭再點頭。
當晚,秋劍山莊的飯桌上,少了兩個人。
「那小子又默不吭聲跑去游山玩水了!」何娉婷不悅的蹙起眉頭。
多年來,小兒子不時伙同他的貼身小廝出門游山玩水,記起時還會留封家書,有時根本只字不提,反正人不在,就表示至少要好幾個周才能看到人,有時就連最重要的三大節日——清明、端午、中秋,都不見人回來。
雖然他們早就習慣了,但何娉婷還是忍不住要叨念一下。
還以為成了親人會穩重些,卻忘記他娶的就是他的「小廝」,有沒有成親,根本無差別。
「我听說他出門也不是真的只是游山玩水。」秋睿俠淡道。
主持鏢局的他平日走鏢,行走四處,听過不少有關于小弟的傳聞。
「怎麼說?」秋劍山莊莊主秋水天問。
「他在游山玩水的同時,也為民除害不少。」
「怎麼可能!」何娉婷瞪大眼,「你小弟武功那麼弱,要怎麼為民除害?」別讓「害」給「除」了就好。
「還是他除的都是一些僅有三腳貓功夫的地痞流氓?」秋水天猜測。
「爹、娘,別太看不起小弟了,他雖然平日吊兒郎當,其實該學的,都有學透徹。」秋睿俠也是在沙涼山那一役,才愕然發現原來小弟武功不弱,說不定還與他並駕齊驅。
這臭小子還真懂得隱藏,裝一副溫溫弱弱的統褲子弟樣,其實是深藏不露,而他的小廝——不,該說是他的弟妹了,同樣武功高強,不分軒輊。
「是嗎?」兩夫婦不太相信。
秋睿俠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夾了塊雞肉,放到隔壁妻子的碗里。
「多吃點。」他柔聲道。
向歸人有些靦的笑了笑,夾起雞肉就食。
外頭隱約可聞蟲鳴鳥叫,除此以外沒有其他的雜煩擾聲,感覺是那麼的天下太平。
一切和樂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