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喘一聲,駱以菲倏地想逃離,他的目光這麼深這麼沉,就算現在他是只負傷的獸,也能在轉瞬間把她撕裂開來一口吞下肚……她一點都不懷疑。
可是,她能逃嗎?她怎能這樣離開?他還在病著呢,說什麼她都不能放他一個人躺在這里而什麼都不做。
「還不走?」真像個傻瓜似的!明明眼底透著一股害怕與不安,卻還是執意要留下嗎?就不怕他把她給吃了?
邵千陽黯了眸,大掌把她的頭壓得更低,低到他的唇掃過她的,低到他的齒啃咬上她的,再低到他整個把她的柔女敕與輕喘全給含入嘴中……
他的舌與唇,滾燙得嚇人,甚至他貼觸上她的面頰也隱隱透著一股熱氣,讓她深切地感受到他病了。可他的唇舌如此熱情,他的大掌如此有力,他的胸膛如此的令人心安……
她不禁回吻上他,相對于他佔有似的霸氣,她的吻溫柔而膽怯,像是怕他發怒似的,青澀地安撫著他……
邵千陽卻想起什麼似的倏地把她推開——
駱以菲難為情極了,一張臉躁紅不已,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
現在,他是怎麼想她的?一定認為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吧,她明明已經選擇了另一個男人,卻又在這里吻他,連她都無法諒解自己,他又怎麼能夠?
該死的,她究竟在干什麼?
駱以菲懊惱地咬唇,淚都快掉出來,她趕忙起身要走。
「我去幫你煮粥——」
一只大掌拉住她——
「我只是怕把病傳染給你。」邵千陽目光灼灼地望住她。
她愣住了,她什麼都沒說,他卻什麼都知道,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知道她在難受什麼?
真的是……太過分了!為什麼他對她了若指掌,她卻連他的心思都猜不透?何時,她駱以菲對人的敏感度低成這樣了?她在這男人面前,就像個三歲孩子,一舉一動所思所想都逃不過他的眼,她的心也像個三歲孩子,急巴巴的想要得到大人所有的愛與關注,只要可以,就想伸出手去緊緊攀住對方,索取自己想要的安全感及生下來便渴望的愛。
突然發現,原來秦牧宇和邵千陽在她眼中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對秦牧宇是愛慕與想望,對邵千陽卻是依戀與渴望。她習慣遠遠看著秦牧宇,等待他有一天朝她走近,但她卻一點都不喜歡遠遠地看著邵千陽,習慣的……是他眼神中的溫柔與笑,是他總是突如其來的吻與擁抱。
當這一切都消逝無蹤,她便開始無所適從……
駱以菲看著他,內心有些慌亂,因為她好像發現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自己所發現的。
「真的不去看醫生嗎?」駱以菲對他笑笑。「如果你不去看醫生,今天晚上就讓我來照顧你,明天如果你還沒能退燒,就一定要去醫院,這一點你必須答應我。」
邵千陽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閃爍的眼,突然伸手去撫她的臉,當他掌心溫熱的覆蓋住她微腫的面頰,她的身子微微一顫。
「痛嗎?」他問。
她搖搖頭。
「因為我被打了,不委屈?」
她又搖搖頭,朝他笑了笑。「是我的錯。」
他沉了眼。「錯在哪兒?」
她再搖搖頭,不想說,也不能說,只能幽幽地望著他,在心里輕輕嘆息。
「你去床上躺好,我幫你弄冰敷袋敷著睡一會兒,等我煮好清粥再叫你起來吃一點,嗯?」
她又對他笑了,那麼甜,卻像是刻意裝出來的。
「回去吧。」他又趕她走。嗓音淡淡地,透著一股疲倦。
「我今晚不回去。」
邵千陽疲憊的用手臂抵著頭。「要再陪我睡一晚嗎?」
駱以菲一愕,全身都僵住了。
「你留下來,就要有這樣的認知跟準備。」
「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只是想嚇我——啊!」她的腰陡地被一雙手一握一提,轉瞬間已被拉到他身上,身子密密的與他貼合。
他目光熾熱的瞅著她,雙手扣緊了她的腰讓她無法逃離,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深切的感受到他胯下的欲火燃燒得有多麼旺盛。
她紅了臉,無助又脆弱的望著他。
「我是認真的,現在你感覺到了嗎?」
他一再警告,她卻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是把他想得太偉大,還是她太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光是以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角度,不關情愛,她在這夜里的存在就已經夠危險了,她卻毫不自知,真是讓人氣悶至極。
「你在生病,邵千陽。」她又氣又羞的瞪著他。
「那又如何?我現在就可以證明那一點都無損于我要你這件事。」
「一定要這樣嗎?我只是想照顧生病的你——」
「我死不了,一點小感冒而已,而你的存在只會讓我病情加重。」
「讓我幫你煮好粥我就走。」她還在堅持。
他瞪著她。她也瞪著他。
最後是他妥協了,松手讓她從他身上滑下去。
晚上十點三十分,手機在響,駱以菲掏出來看了一眼後就默默地放回去。
晚上十點四十九分。手機又響,駱以菲同樣掏出來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她站在廚房爐子前,一手抓著勺子均勻的攪動著鍋里的粥,另一手則擱在圍裙的口袋里緊緊握著不時震動著的手機。
今天劇組是排大夜班的戲,所有演員不論大小牌都要跟著熬夜,照理說,雖然攝影組有幾位資深攝影師及助理在幫忙拍攝工作,但負責指導及主要掌鏡的秦牧宇應該也很忙才對,卻一連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其實她可以接起來說她已經睡了這樣的話,可是她一向不習慣說謊,說了一點點的謊就全身難受,再加上她不想在邵千陽家接秦牧宇的電話,只好就這樣放任電話響了。
就這一夜吧,讓她安靜的守著他,算是感謝這男人曾經為她做的一切,不為過吧?
心里這樣想,卻是說服自己的成分居多,連她自己都覺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因此越來越心虛,心不在焉到攪動粥的手被滾滾的湯汁燙了好幾回才知道痛,疼得嘶了幾聲,過一會兒又被燙到,這次是手直接踫到鍋子,燙得她反射性地縮回手放在嘴里吸了吸!
一只手卻不知打哪兒橫過來抓住她的手,拉到了水龍頭底下沖水。
邵千陽盯著她左一塊紅右一塊紅的縴細小手看著,心里涌上一股惱。她的手機又在震動,連他都感覺到了。
「接電話告訴他你在我這里,不然你就現在馬上回飯店,選一個。」邵千陽冷冷地下了指令。
駱以菲幽幽地仰頭看著他,他的黑眸深處此時此刻沒有半點的妥協。
「你在怪我吧?」她微微對他一笑。「我也在怪我自己。怪自己不知好歹,怪自己幸福來了卻不懂好好抓住,怪自己美夢成真了卻不懂得珍惜,怪自己把這一切的美好變成了混亂……我不能接電話告訴他我在你這里,我當然不能這麼做,你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你現在就走。」
他一直都知道秦牧宇是她的夢,打從她為了那迭明信片跟一個持刀的歹徒拉扯半天,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當時,他就已經心知肚明了。
或許,他是希冀過她可以愛他比那個男人再多一點的,就算只是多一點點也好,或許他就可以擁有她。或許,他有想過要蠻橫霸道一點的,甚至更小人一點,她都可能很快地屬于自己。
可是他什麼都沒做,連那一丁點的希冀都放棄了,因為他希望她快樂、幸福,如果她的快樂、幸福是在男一個男人身上,他勢必要放手的,又何必讓她左右為難?他甚至連她回頭他也不要她的話都說了,他還能怎麼做?
為了她,他都得內傷了,很重的內傷,光想到她和另一個男人牽著手走在一起,他就可以氣苦到心痛,她卻偏要一再撞進他的心,任他怎麼推也推不開,若不是懂她的那點真性情,還真以為她居心叵測,故意玩弄兩個男人于股掌之間而自得其樂呢。
「可是我很想很想留下來照顧你,真心誠意半點不假。」駱以菲說完,覺得胸口好痛,她抽回水龍頭下的手,轉身去關瓦斯,再攪動粥半晌,拿起一旁的大碗盛了七分滿,然後端到餐桌上。
「我看你吃完它就走。」她定定地站在餐桌前,微笑望著他。
邵千陽瞅著她,走到餐桌前坐下來慢慢吃著粥,粥很燙,所以他吃得很慢,她在一旁陪著他,看著他一口一口吃下她親自替他煮的粥,一抹淚意突如其來的浮上眼眶。
她低頭,眼一眨便掉下淚來,忙不迭起身,順手抓起自己的包包便匆匆往門外走去,連一聲再見都沒說,跑出門才又發現自己沒穿鞋,身上還穿著圍裙,她掏出手機放進包包里,再月兌下圍裙隨意擱在外頭的噴水池邊,就這樣赤著雙腳往鑄花鐵門的方向奔去。
她用跑的,像是後頭有狼群追趕,打開鐵門走出去後,第一個尋找的是她的鞋,幸好鞋子不會自己跑掉,安靜的歪斜在鐵門前,她走上前穿好鞋,沒叫車,順著大馬路便往前走。
今晚的月亮好圓好大,刺痛了她的眼。
她邊走邊揉著哏,腳步竟比那一夜喝了許多酒還要虛浮,踉踉蹌蹌地像是酒醉夜歸的女人,不一會兒就有人盯上她。
她看到了街燈後亦步亦趨的身影,正想回頭,對方已朝她沖了過來,長手一伸便搶走她的包包。
駱以菲愣住了,看著對方疾步奔離,卻連開口喊一聲都沒有,她想喊的,可是聲音出不來,她想追的,可是腳重得根本抬不起來,她的腦袋瓜一片空白,沒空思考那個包包里究竟有什麼……
不,是那個包包里不管有什麼,現在的她似乎都不在乎了……
搶走了也好,什麼都搶走了,也好。
就讓她一無所有吧……她甚至是這樣想的。
她罪有應得的,是吧?她怎麼可以同時愛上兩個男人,哪一邊都放不下呢?她好可惡,一再地傷害了他……
他不會懂的,她的心比他痛、比他更難過……他不會懂的!沒有人可以懂的!
駱以菲終于掩面放聲哭了出來,哭得好大聲好大聲,哭到連站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跌坐在大馬路邊,哭得就像個孩子……
太專心、太傷心的哭泣,以至于她沒發現有人替她去追歹徒了,還有路人替她報了警。
凌晨兩點多,秦牧宇一到達警局,便看到坐在角落的駱以菲那張哭得慘不忍睹的臉,他快步沖了過去一把抱住她——
「沒傷著哪里吧?」他擔憂的問著。
她搖頭,伸手緊緊抱住他。
「警察說你的包包已經找回來了,是一名路人看見了上前追歹徙拿回來的,等警察拍完照建完檔會還給你,到時再確認一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她點點頭。「我听說了。」
可是她沒力氣做任何事,只是一直呆呆的坐著,連是誰幫她找回包包的她都不想知道。
「你沒受傷吧?」
「我只想回家。」她說完,又哭了。她真的想回家,而不是回飯店。突然好想家,好想離開這個地方。
秦牧宇抱著她,心一窒,久久才道︰「可是我現在不想離開你。以菲,你今天太累了,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說好嗎?我們先回飯店去,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想,我會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她乖巧的點點頭,雙手把他抱得牢牢的,就怕一松手,她就再也無力抓住。
就像那個被搶走的包一樣,她竟連想要搶回來的念頭部沒有了,這樣的自己,真的真的讓她很害怕。
此時警察走了過來,親自把包包交還給她,並讓她確認一下里頭的物品,確定什麼都沒少之後,才讓她簽了名帶走。
秦牧宇把她抱上車,她上了車便睡,淚滴還掛在她眼角上,他伸手將它抹去。
腦海中響起之前警察在電話中跟他說的話——
「駱小姐被搶的地點是在近郊的富人別墅區,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二十分左右,她一個人走在路上,路人說當時她邊走邊揉眼楮,像是在哭,走起路來也很不穩,所以才引起他們的注意,沒想到不一會兒就看見有人沖上去搶她的包包,她竟連喊一聲也沒有……幸好她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個人,很快便追上了歹徒,把她的包包拿回來,不過,那位先生不願意曝光,因為他是這里的名人……」
名人……
邵千陽的名字瞬間在腦海中閃過。
只有他這位名人才會三更半夜不睡覺跟在駱以菲身後,只有他這位名人才會出手搶回她的包包卻不願意曝光,因為他不想害了她,也只有他會在那個時間、地點出現在她的身旁,因為,她根本就是從他家里走出來的……
答案顯而易見。
她去找邵千陽了,而且在那里待了一會兒時間,所以她不接他的電話,或者說不敢接他的電話?
秦牧宇的心沉了又沉,油門不自覺地越踩越大力,車子在夜里疾駛,也驚擾不到那在睡夢中還流著淚的駱以菲。
她,不愛他了嗎?
她,不愛他了。
她,真的真的不再愛他了……
「我們結婚吧。」
這是駱以菲第二天清晨醒來時听到的第一句話。
她看著秦牧宇,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短暫性的幻听。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們結婚吧。」秦牧宇笑著說,不知打哪兒變出一枝紅色玫瑰花遞給她,「雖然我知道這樣的求婚地點及方式都有點遜,甚至一點都不浪漫,可是,經過昨晚之後,我決定要趕快把你娶回家,每天二十四小時守著你,不再讓你遇見那種事。」
他是被昨晚的她給嚇壞了嗎?
看來是的。
「其實,我在拉斯韋加斯不是第一次被搶——」
「什麼?」秦牧宇挑高了眉,驀地欺近她。「怎麼回事?沒听你提起過,到底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對方有沒有傷害你?」
駱以菲笑著伸手撫著他的臉,安慰道︰「我告訴你是希望你不要那麼緊張,結果你好像更緊張了。」
秦牧宇眯起眼。「駱以菲,不要以為這樣一句話就可以打發我。」
「好,我說。那次我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保護我的包包,因為包包里有你寄給我的明信片,有沒有很感動?」
一點都沒有!
秦牧宇听了神情更嚴肅了。「然後呢?」
「就……對方可能被我的堅持嚇到了吧,而且我當時還大吼大叫的,所以對方就跑了,包包沒被搶走。」她三言兩語微笑帶過,沒提當時要不是邵千陽出手救了她,她可能會因為那迭明信片被砍上一、兩刀,甚至可能破相。
「你這個大笨蛋!那些不過就是幾張紙而已!為了那幾張紙,你竟然跟對方搶?駱以菲,你的腦袋瓜子里除了裝劇本外,就剩下一團漿糊了嗎?」
駱以菲還是笑笑的看著他。
清晨的陽光很溫柔,微風輕輕地吹進房間里,拂上她的臉頰,這樣看著他,讓她想起很多年前的初相遇,當時她是那麼那麼的戀著他,卻一個字也不能說,連喜歡都不能承認。
如今他就近在咫尺,還說要娶她……她是個多麼幸福又幸運的女人呵。
可是這樣望著他,她想到的卻是過往的回憶,而不是跟他的現在與未來。
她真是個笨蛋,為什麼不可以簡單一點,就好好去愛眼前這個她自以為愛了許久許久的男人呢?為什麼要去追究,自己是愛那個回憶愛那個青春愛那個夢,還是真的到現在都愛著這個男人?
久久,她歪著頭對他笑著說︰「所以,你知道我曾經是如何的愛著你的吧?」
她說,曾經。
就算他不想刻意挑她語病,這兩個字卻輕易地躍入他的腦海里。
是啊,她曾經是那樣傻傻的愛著他,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八年前那個傻傻愛著他而無怨無悔的女孩了,她的心給了另一個男人,就算他不想正視,也無法否定這個事實的存在。
但,不管她的心在哪里,他都想要她。
秦牧宇把她摟進懷里,低頭吻上她的額頭。「今天我一整天都很忙,我們約明天吧,明天拍完中午那場戲,我們就去那間小白教堂,不見不散。」
小白教堂是個二十四小時開放的結婚禮堂,標榜著新人坐在車子上,連下車都不用就可以完成婚禮,還有得來速禮堂之名。
駱以菲的心惶惶然的,沒在第一吋間點頭答應。
「牧宇,你答應過要跟我先談戀愛的……」
「我知道,但我怕失去你。」
這話,他說得極淡,但他知道她听得懂他在說什麼,因為她是如此冰雪聰明又極敏感的女人,他就是愛這樣的她,但是也怕極她的冰雪聰明識破他偽裝的從容。
駱以菲動容著,雙手圈住了他的腰,安靜的偎在他懷里,心口逸出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你會來吧?告訴我你一定會來。」
「我會……一定。」她在他懷里輕輕地承諾。
路已經走到這里,似乎不能再回頭了。
我要結婚了,希望你祝我幸福。
但如果你讓我當你搶來的新娘,也許我會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