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雷生拿出一本帳冊,「這本帳冊是在景連璧書房里搜到的,里頭記載了你們所劫走的貨品明細和數量,與我們被劫之物相同。」
她冷笑著——駁斤他的話,「帳本可以作假,筆跡也可以偽造,有誰可以證明那本帳冊真的是從景連璧書房里搜到的?至于那條景府通往仙綺樓的秘道,是因為仙綺樓幕後的主人是景連璧,他開設青樓不想被外人得知,因此才私下建了秘道好進出仙綺樓巡查。」
他奇異的沒有反駁她的話,還贊許道︰「方二小姐所言甚是,不過很快就會人證物證俱全,還請方二小姐耐心等候。」
「你想做什麼?」見他不疾不徐的神態里充滿了自信,她驚疑的問。
「方二小姐明日便可知曉。」
說完,見ど弟一臉心急的要離開,古雷生叫住他。
「雲生,先處理完正事再去找他。」他明白雲生方才誤會了那人,急著想去找他解釋清楚。
古夜生也勸道︰「就是呀,等辦完正事,到時候我再一塊陪你去把他哄回你身邊就是。」他們先前便已商量好要如何對付景連璧︰現下是收網的時候了,此時離開不得。
兩位兄長都這麼說了,古雲生只好咬牙忍下想立刻去找回秦綠枝的念頭。
他走到眉歌面前,狠狠榻了她一耳光,打得她唇瓣都滲出血絲。
「你膽敢對綠枝下毒,等我處理完正事,再來收拾你。」
他接著走到方勝雪面前,滿面悉怒的咒罵——
「你這個心胸狹隘、陰狠毒辣的女人,當年我一眼就看出你的本性才沒有答應跟你聯姻,若是真娶了你這種心腸都爛光光的丑女人,才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這次你對我做的好事,我會全都公諸于世,我倒要看看白陽山莊要怎麼對我交代?你做出此等丑事,你說你爹
和家族里的人還能容得下你嗎?」
思及家族里的那些人會用何等鄙視不齒的眼神看她,方勝雪臉色霎時刷白,緊咬唇瓣。
離開別苑後,秦綠枝沒有再返回仙綺樓,而是回到離開多日的秦家。
母親早逝,如今父親又不幸慘遭殺害身亡,眼下這個家只剩下她一人,望著因多日未回而布滿塵埃的家,她心頭忽感一陣茫然失落,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爹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家,再也不成家了!
想起先前古雲生那番不分青紅皂白對她的辱罵,她捏了捏酉組}的鼻根,眨去眼里的濕意,強打起精神,取來掃帚,開始打掃。
她明白事先沒知會他,便下迷藥迷昏他的事令他很生氣,可他竟能說出如此狠絕的話——見她一次,就要殺她一次。
莫非先前他們之間的情意全都是假的,又或者是她一廂情願會錯了意,其實他對她根本無心,所以他才說得出她是「一團低賤骯髒污穢的爛泥,臭不可聞!」這種話來羞辱她。
她撫著胸口,覺得那里宛如裂開了一道縫,狠狠的揪疼著。她輕輕閉起眼,想等胸口那里的疼痛過去。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嗓音——
「綠枝,你總算回來了!」一名比秦綠枝略長幾歲的男子大步走進來,豪邁端正的臉龐面帶喜色。
「虎子哥。」听見他的聲音,她睜開眼,看見打小一塊長大的鄰家兄長,她泛冷的心頭頓時升起一股暖意。
邵虎一掌重重拍在她肩上,不滿的責備,「你給我交代清楚,這段時日你跑去哪里了?四處都找不到你,可把咱們給急壞了!」先前他陪妻子回娘家探望岳父岳母,回來後發現她不知所蹤,和爹娘急得到處找她,就怕她出了什麼意外。
「這段時間我去了個地方。」感受到他的關懷,怕他擔心,秦綠枝藏起心事,如同往常般露出笑臉回應。
「你要出去怎麼也不先同我爹娘說一聲,發現你不見,可把我爹嚇壞了,以為你跑到仙綺樓去了,急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萬分自責不該同你說了你爹的事,為了找你,咱們還托人偷偷進去打探你的下落,可都沒消息。」
知道邵叔叔一家人是真心在關心她,她深感內疚的道歉,「對不住,是我思慮不周,沒事先告訴邵叔叔。」
見她認錯,邵虎也緩下了語氣,「沒事,回來就好。你爹的事,我爹說一定會盡力幫你查的,你就不要太擔心了。」他安慰她。
秦綠技神色黯然的搖頭,「讓邵叔叔不用查了,我已經得知我爹的下落了。」「你找到秦伯伯了,他人在哪里?」邵虎欣喜的問。他打小就跟著綠枝隨她爹一起習武,秦捕頭可說是他的師父,因此他失蹤後他也很著急。
「他……被殺害了。」提到這件事,她嗓子頓時有些瘩癌。
「什麼,秦伯伯被殺了?!」邵虎愕然。
「我方才不是說我去了一個地方嗎?就是仙綺樓。」不想瞞著他,秦綠枝坦白說出自個兒喬裝混進仙綺樓當小廝的事。
「你真去了仙綺樓?!」他瞪大了眼。
「嗯,我查到我爹被那里的一名護院殺害了。」
「竟然有這事!走,咱們立刻將此事稟報衙門,要他們派人去將那名凶手抓起來。」邵虎義憤填膺,拉著她要走。
秦綠枝扯回他,「沒用的虎子哥,知府大人是風嬤嬤的老相好,又收了仙綺樓不少好處︰不僅不會辦他們,還會替他們隱瞞。」
「豈有此理,難道咱們要讓秦伯伯就這樣白白枉死嗎?」邵虎忿怒不已。
「已經有人在對付仙綺樓了。」現下,她就等著看古家要怎麼收抬景連璧和仙綺樓。
「是誰?」他好奇的問。
她約略將自個兒知道的事告訴他。
听完,邵處詫異,「想不到景大少竟敢劫走青麟商號的貨……不過既然古家的人都來了,這仙綺樓定是逃不了。」說著,他這才發現秦綠枝身上還穿著一襲小廝的青衣,催促道︰「你快去換衣裳,跟我回去見我爹娘,也好讓他們安心。」
「嗯。」她輕輕額首走進房里,欣慰的想著,家雖不成家,可這兒還有關心她的人在。
先前在仙綺樓的那段日子,仿佛是一場夢。
古雲生那番辱罵雖讓她心痛,卻也把她徹底罵醒了,若她先前還對他存有什麼妄想,如今也全都破滅了。
因為他們兩人的身分實在太懸殊了,他是富可敵國的青麟商號古四少爺,家世不凡,而她只是一個出身市井、父母雙亡的孤女。
孤女是配不上富家少爺的。
翌日,紹興,景府。
「大哥,你買下麥子虧了錢的事,爹和幾個叔伯們已知情,他們要你盡快回去解釋清楚,為何會虧上這麼多銀兩。」景家五少爺景連泰此刻正坐在廳中,他的面容有幾分神似大哥,一樣粗獷,蓄著一臉落腮胡。
在同母所生的五弟面前,景連璧只好坦承,「這件事是我一時誤中了青麟商號的詭計,才會買下了那數萬石的麥子,但先前米糧的事,我不也替咱們商行賺了數萬兩的銀子,這一算下來,至少打平。」
景家家族繁雜龐大,他雖是長子,但並非嫡子,而是庶出,為了要在眾多的手足之間月兌穎而出,爭得一席之地,才會暗中成立仙綺樓,一來是想利用仙綺樓來斂財,二來則是利用那些姑娘做為探子,暗中莞集各種情報,再利用這些消息買通一些人。
就像他幾次能順利劫走青麟商號的貨,便是買通了古雲生手下的一名心月復,因此才能每次在他們變更運貨路線時,依然成功劫貨。
景連泰嘆道︰「大哥,就算爹能原諒你這次,但幾個叔伯和堂兄弟們可不這麼想,你日前為咱們賺了不少銀子讓爹很有面子,人前人後總是對你贊譽有加,對此叔叔伯伯他們很眼紅,這次你犯了這樣的錯,他們當然趁此機會大做文章。」
「我……」景連璧正想要說什麼,下人忽然前來稟報。
「大少爺,不好了,巡撫大人帶了一批官差從大少爺的書房里走了出來。」
「巡撫大人怎麼會從大哥的書房出來?」景連泰不解的詫道。
景連璧神色倏然一驚,霍地站起身。
「這小的也不知道,巡撫大人正往前廳這邊來了。」
景連泰見兄長神色有異,問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此時,浙江巡撫武宗城走進廳里,身後還跟著古雷生和古夜生。
景連璧雖有紹興知府當靠山,但紹興府乃歸浙江巡撫所管。
浙江巡撫武宗城自幼家貧,昔年因得古太失人沈碧心惜才,資助他赴京考取寶名,在朝為官時,又得古家處處為他打點,才有幸能成為浙江巡撫,因此當古雷生將景連璧的犯罪證據呈到他面前,他便親自前來查辦此案。
「你們何人是連景璧?」武宗城問道。
「我是。」看見古家兄弟陪在巡撫大人身邊,景連璧心底暗自驚疑。
「景連璧,你可知罪?」武宗城倏地沉聲喝道。
他力持鎮定,躬身道︰「武大人忽然駕臨,草民有失遠迎,亦不知身犯何罪,以致大人一來便責問草民?」
看他一眼,武宗城下令,「來人︰把東西抬上來。」
十數名官差將數十箱的貨品搬了上來。
指著那些貨品,武宗城喝斤,「這批貢茶是青麟商號先前遭劫之物,本官在仙綺樓通往景府住處的秘道里親自查獲,同時還在你的書房里搜到一本帳冊,里頭記載了青麟商號數批遭劫的貨物明細和數量,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看見那本先前失蹤多日的帳冊,如今竟落在武宗城的手上,景連璧一驚。
「這一定是有人陷害草民,草民是冤枉的。」目票見古夜生和古雷生,他忿怒的指著他們,「武大人,這些事定是古家故意陷害草民,請大人明察。」
古家兄弟還沒開口,武宗城便出聲斤責。
「你還敢狡辯!仙綺樓的風嬤嬤已親口招供你的罪狀,還有,你因為劫走青麟商號貢茶事跡敗露,被紹興府的捕頭秦萬里發現,竟命手下陳居殺人滅口,這事仙綺樓里的下人亦親眼目睹,你還有何話好說?」
听見對方所言,景連璧驚駭得面色發白。
武宗城接著下令,「來人,將景連璧給本官押回去,本官要親自審問此案。」
他神色驚亂的喊冤,「武大人,我是冤枉的……」
跟在後方的古夜生諷道︰「現下證據確鑿,任你百口也難辯。」
「是你們陷害我的,是你們——」景連璧嘶聲怒吼。
古雷生突地悠悠說了句話,就令他震驚的閉上了嘴。
「景大少,方勝雪已經招認,是她與你勾結劫走我們的貨。」
「什麼,她招認了?!」他神色一愕,張著嘴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古夜生再給他最後一擊,「沒錯,她親筆寫下的自白書,我們已經呈給武大人了。」
這一切全都要歸功于古雲生的毒藥——
那日,古雲生回到仙綺樓,立刻找上風嬤嬤和陳居,伺機對他們下毒,以控制住他們︰接著再利用他們召集那群武師和護院,用同樣的手法也對眾人下毒,將所有人全都軟禁起來。
然後古夜生便派手下佯裝成武師和護院,將那些貢茶偷偷藉由風嬤嬤房里的那條秘道,堆在通往景府書房的地道里,同時將那本帳冊再」哨」悄放回書房。
見兄長們安排好這些,古雲生接著回頭對付方勝雪。
她和眉歌被古夜生點了穴,無法動彈。
他拿起先前方勝雪打算要對他下的椎心散,走到她們面前。
「知道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已換回男裝的他,俊美無侍的臉上散發出森冷的寒意。
他勾唇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們這麼痛快就死去,這椎心散里我還加入了我獨門研制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蝕肉散’,只要服下後,皮膚就會一寸寸潰爛,最後你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個兒的全身肌膚爛光光,但卻不會死,口責嘖嘖,想想你們只剩下一副骨頭卻還
死不了,那情景有多駭人?」
她們兩人果然目露驚駭,古雲生快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