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成親是國家大事!
婚禮之隆重繁復自是也令人嘆為觀止,可玄國有史以來都是皇帝迎娶皇後,女皇下嫁皇夫卻是前所未有,曠古未聞。
正因為沒有先例,所以當司禮呈上皇室婚禮那厚厚一卷冗長至極的章程時,韶明朱筆一揮,婚典次序減成兩個,婚日剩下兩天,六禮只在形式上做樣子,其實剩三禮,就這麼一直刪刪刪,刪掉了一大堆麻煩累贅的規矩,將整個婚禮縮減到最簡單。
原本接旨得知女皇要嫁人,司禮驚訝得合不攏嘴,徹夜不眠將玄國禮冊翻個朝天,絞盡腦汁更改婚禮章程,不過這嘔心瀝血之作卻全都化為一縷輕煙,一下子就消失了。
由于沒有前例可循,就沒有一定的規範,女皇嫁夫不適用皇帝娶後,亦不能用尋常男婚女嫁之禮,司禮也無法建議再多,至少韶明留下所有關于祭祀的步驟,司禮只能接受,還想看若再有第二位女皇,肯定要訂下一個嚴謹的禮制了。
即使如此,這個婚禮還是十分隆重盛大的。
百官在凌霄城內觀禮祝賀,雖然一直很想見識「皇夫」究竟是何許人也,可惜距離太遠,實在瞧不出什麼端倪,不過女皇一婚嫁,表示玄國可能將會有儲君了,一些私下擔心的臣子,倒是真的歡喜,尤其是右宰相,又流下老淚了。
皇宮內一片喜氣,皇宮外當然也是普天同慶。
小老百姓無法進宮得見女皇和她的丈夫,所以便又開始穿鑿附會地猜測和談論,有人傳說那男子一定也是十分丑怪,又或者那男子必定是貪圖什麼,又或者那男子能人所不能……諸如此類,不過大家多半都是把酒言歡,醉了講些渾話,畢竟是一場大喜事嘛。
這般熱熱鬧鬧,從白日到黑夜,不醉不歸。
寢宮中,掛上了紅紗燈,宮女都退下了,只留一對新人。
案頭上的龍鳳紅燭搖曳燃燒著,身著新郎服的景沖和緩走到床榻邊,頭上蓋著紅布的韶明正坐在那里。
景沖和掀開她的紅頭蓋,韶明一抬眸,巧笑倩兮。
「累了嗎?」她問,從早上到晚上,一連串的祭拜,繁復的宮禮,以及面對百官的祝賀,一整日下來,真是要累煞人了。
除了她本身不喜歡太麻煩,她想景沖和不適應這些,所以才刪掉許多章程。
「累倒是不累。」景沖和微微一笑,即使典禮上被許多官員側目,他也沒有生氣。「只是長了見識。」原來皇室的婚禮是這樣的。
韶明看著他,道︰「你若想反悔,還是有機會的,就算你現在逃跑,我也不會派人追你。」
「玲瓏。」景沖和喚著她的名字,在她身邊坐下來。「我不會反悔,也不會後悔的。」他凝視著她。
他知道她還存有疑慮,害怕他從此之後因她遭禍,始終沒辦法完全安心。
韶明心里感動,回視著他。他本就面如冠玉,如今修飾打扮一番,更是好看得不得了,不過,她還是喜歡他一身布衣的模樣。
「……沒有將你家中高堂請來,我委實過意不去,我一定會再次親自上門去見你爹娘的。」她是國君,無法嫁去他的家鄉,將丈夫的父母請來太讓他們舟車勞頓了,亦不合禮教。這是她跟景沖和說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他的家人進到這座冰冷的皇宮,她已經把景沖和扯進來了,不能再有其他人,她不會張揚景沖和家人的事,全是為了維護他們。
前些日子南巡去他家,他家人都是好人,心思單純質樸,景沖和一說兩人已互訂終身,他們便十分喜悅,讓她好生高興,不過她身為女皇一事,總是要說的,最後她想了個方法,讓景沖和修一封家書回家鄉告知此事,她也跟看寫一封書信給他家中雙親,內容有幾百余字,表達自己的歉意和誠意。
若有機會,她一定會和景沖和再一起回去的。
景沖和知她做事都有她的道理,他也許懂,也許不懂,她那精細的心思,總是為她所關心之人,比他想得更多,而他相信他的妻子。
听她似乎相當介意,他笑道︰「放心,我父母得知成親的事,十分歡喜,雖然知道r是女皇,他們的確嚇了一跳,不過我妹妹說,家中接到聖旨,放了好長一串炮,爹娘直說蓬孽生輝,讀完還裱在牆上了。」
那並不是聖旨,只是一封信啊,韶明好笑,隨即又想到自己的信就這樣大刺刺地給看光了,幸好她沒在場,不然好生尷尬。
和女皇成親是多麼教人吃驚之事,可他家人卻是這樣的反應。韶明說道︰「你的家人倒是和你一樣。」有種天真的傻氣呢。
沖和問︰「什麼一樣?」
「那個一樣。」韶明不明講,只是笑著,和心愛的男子結成連理,她當然心情好。
景沖和望著她的笑,身為新嫁娘的她,非常細致地裝扮過了,看來綽約多姿。她柳眉明眸,朱唇粉頰,還帶著一份難見的羞俏,在燭火下,明艷不可方物。
「你真好看。」他說,出自內心。
韶明听他這麼講,先是一怔,接著眯起眼楮道︰「你是說這些飾品好看吧。」她指著頭上那些花樣顏色豐富的簪子和寶石。
「不是,我是說你好看。」景沖和道。
韶明臉一紅,真的很不習慣。
「……你別說好听話了。我生得什麼樣子,我自己知道。」她頂多只能稱樣貌清秀罷了,既不國色天香,也不閉月羞花。
景沖和認真道︰「你是最好看的。」在他心中,他的妻子是最好看的,就算有絕世美女,他也不會睬一眼。
韶明心里高興,卻又不知如何回應,她只會為難人。
「娶了我,你便不可以有其他妾室。以後你看膩我,也不能看別人了。」
聞言,景沖和想一想,說︰「人的心只有一顆。」
「那又怎麼?」韶明不解他為何忽然提這個。
「所以只能給一個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了。」男女感情這方面,他拙,所以他也從未想要娶妾。有了妻子,他就真誠待她到永遠。
他用著很正經的表情回答她。那些話听來猶如甜言蜜語一般,而他沒有半分不好意思。韶明想笑,卻又心動不已。
「沒想到你原來這麼會討好姑娘。」
他明明很真心,可她卻似乎以為他輕浮了。景沖和只能繼續真誠道︰「我只想討好我的妻子。」
韶明忍不住咯咯一笑,伸手按住他的口。
「好了,你別說了。」他不臉紅,她都要害羞了。
景沖和給她捂住了嘴,有些一頭霧水,但見她笑得開心,心里便也愉快。
「我……」他講話,忘記自己的嘴是給捂住的。
感覺他溫熱的嘴唇觸及自己柔軟的手心,韶明收回手,慎瞅著他。
一時間,兩人意識到這是洞房花燭夜,坐在床榻上,皆無語沒有動作。
片刻之後,景沖和輕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掙月兌,于是他便又握得更緊一點。他凝視著她,他的妻子,回想看初初認識的時候,以及至今所經歷過的那些,他的心中涌起一片柔情。
他微側首,吻上她艷紅的唇。
韶明沒有躲,沒有閃,也沒有再說他放肆。只是閉上眼楮,接受他的吻。
他很溫柔,輕吮著她的唇瓣,緩慢將她放倒在床上。
跟著,他結束這一吻,抬起雙眸,她也已張開眼楮,滿瞼通紅地注視看他,他想自己應該也是面紅耳赤的。
韶明晶瑩的雙眸凝睇看他。
「我……此生只會有你一人。因為我的心也只有一顆。」
景沖和情動不已。
「……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嗎?」他溫聲問道,雖然他沒經過,可有這個知識,但他不曉得韶明知不知道,那是果身赤體又極度親密之事,他不想嚇到她。
婚禮著衣前。蘇嬤嬤給她看過圖了,她大致上明白。那些羞人的圖畫,韶明不想講,只是反問︰「你知道我身上這個結有個名字嗎?」她指著自己腰部一個用好幾條衣帶綁成的結。
「什麼?」景沖和看著那巧妙的結。
「這叫夫妻結。」玄國的女孩兒,每個都要學這個結,是洞房花燭夜用的,韶明將那結往兩邊一拉,她身上的禮服頓時左右月兌開,一下子露出抹胸和小衣,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膚。她道︰「解開這個結,就當夫妻了。」
她身上的服裝是特制的,因為她是前所未有的女皇,既不能穿皇帝納後的禮服,也不能穿尋常姑娘的嫁衣,于是特別縫制了一套揉合皇帝和出嫁姑娘兩方特色的衣裝。
而夫妻結,是玄國男女成親的習俗,男人只有在初次的新婚才知道這個大禮;女孩兒在洞房花燭夜,向丈夫展現赤果果的自己,從此夫妻間毫無保留。
韶明心跳得急,雙頰羞紅,雖然十分難為情,可是她還是做了。
她美麗嬌羞的姿態教景沖和全身發熱,他只能注視著她,再也移不開視線。
低,他將她擁入懷中。
大喜之日過後,韶明僅休息一天,便又開始上朝。
韶明如此以身作則,眾臣們也都很快收心,不敢松懈,處理國政和議事。除了她換穿常服時會挽起發做少婦打扮之外,一切都沒什麼不同。
日子匆匆過去,秋天來了。
有些官員對景沖和非常好奇,他們想看若能討好皇夫,于自己仕途肯定有大大幫助,又想若自己不行動,別人先行動了那可不妙,所以有些朝臣按捺不住,日夜想著主意,旁敲側擊,卻總探不到什麼消息。
有個賈大人也是這般想的,可朝中同事一聞景沖和之名,卻是紛紛搖頭說沒見過,好不容易才從宮僕身上打听到點消息,听說這位皇夫是個文人,賈大人便想,送金銀財寶太露骨,那麼,就投他所好,送價值連城的古董吧。
貢品準備好,接下來就是請人來了。他小心翼翼地尋門路,希望能請到景沖和,可又問了一堆人,竟是沒有誰知道該如何跟景沖和接觸。好不容易買通之前那個宮僕,知景沖和經常出現在皇宮西北緣,所以他日日朝會後等在那附近。幾天後,他望著梁柱發呆,才忽然想到自己根本不曉得對方長什麼樣啊!
他忍不住抱頭跳腳,忽听有人道︰「這位大人,身體不舒服嗎?」
賈大人一抬首,望見說話的是一名布衣書生,氣質溫文儒雅,身後跟看兩個漢子。
「不……」這書生每日經此,頭一回和他說話,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只道︰「沒事、沒事。」
「沒事就好。」書生點點頭,對他和善一笑,越過他走了。
那兩個漢子經過時,眼神滿是濃厚的殺氣,嚇了他一跳。當日賈大人回府後,左思右想,覺得那個書生應該就是皇夫景沖和,可皇夫穿得這麼寒酸嗎?他又不確定了,于是他決定隔日再探。
翌日,賈大人上完朝,又在相同地方等待,果然見那書生走來。
他出聲喚住對方︰「請留步。」
他先報上自己官職名號,隨即問道︰「敢請問尊駕是景沖和先生嗎?」據他所知,景沖和沒有任何官職,沒有封號和爵位,只打听到他在皇宮內教書,教誰卻又是不曉得。
「是啊。」景沖和微笑。
太好了!賈大人心下大喜,一拜道︰「下官得見,甚是萬幸!自今上大婚至今,未有問候,請景先生多見諒,下官想,擇日不如撞日,請景先生到府上作客如何?下官必定好好款待。」
景沖和尚未回答,身後兩個漢子之一即嚷道︰「不行不行!老師要上課了,沒辦法去!」
賈大人看那說話的是個黑瞼漢子,月要間掛看黑底藍邊的武官牌,品秩竟比他還高。
只見景沖和作揖,相當和氣有禮道︰「這位大人,多謝你的邀請,可不好意思,今日的確是無法前往,要不下回再說吧。
「是啊!」黑臉漢子應和一聲,輕輕推看景沖和走了,僅留下賈大人呆立當地。
可賈大人沒有放棄,又過一日,他攔住景沖和,仍是邀請,黑臉漢子雖然又嚷嚷拒絕,不過景沖和卻稍微沉思,道︰「大人,在下現在要去講課,所以無法前往,若你能等講課結束,那麼在下就打擾了。」
賈大人開心,立即大聲道︰「我等門立時奔回家準備去了。
那黑臉漢子喊道︰「老師!」
就連很少出聲的高壯漢子也終于開口︰「不可!」
景沖和一笑,道︰「這位大人連續數日在此等我,這個誠意,我不能當作沒看見,我看他不像是壞人,你們別擔心。
壞人怎麼會寫在瞼上?兩個漢子你瞧我我瞧你,終究還是沒把這句話講出來。
稍晚,景沖和說要出宮,禁衛所里大家已听黑臉漢子講過此事,好幾個人就也一起說要去,景沖和哪會不允?只是他先告訴眾人,到人家府上不可太過吵鬧,眾人應了,這才一起出宮。
「這是……」賈大人站在朱雀門前,本只等待景沖和一人,豈知卻來了一大票人!準備的轎子雖然大,也塞不下這許多人啊!他傻眼。
只听景沖和發善道︰「我的學生不放心我,說要跟我一道,甚歉。」他又說︰「是否麻煩到賈大人?那麼我們還是別去好了。」
不放心?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賈大人的確不算是壞人,他一時沒想到身為女皇丈夫,人身安危有多麼重要,只急著好不容易請到的一尊神,可別飛走了。
「不不,當然可以!人多更好!」
見賈大人如此對待自己學生,景沖和心里很是高興,賈大人府並不很遠,走過幾條胡同便到了,一行人給賈大人請到廳中。有景沖和在,每個都是乖乖坐著。
賈大人趕緊先到後頭吩咐廚房,換個大桌,多煮幾鍋菜,隨後才又出來,請家里下人奉上茶。
等廚子弄好前,賈大人想先將準備好的古董送給景沖和,可現下這麼多人,要該怎開口呢?
「景先生……下官有一事想說,可否請你到內室?」
此言一出,那黑臉漢子立刻喝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賈大人給他嚇一大跳。
「我、我……我沒想做什麼!」
「別。」景沖和示意黑臉漢子別激動。這幾個學生老是為了他對別人無禮,擔心他過頭。可他知大家都是好意,便也不會責備。他轉而對賈大人道「我隨你去便是。」
賈大人抹一把額頭,伸手做個「請」意,便領頭往內室走去。景沖和跟在他身後,然景沖和後頭,又跟著一串人。
賈大人直冒汗,真不知怎麼會變成這樣。所幸進到內室,一群人要擠進來,景沖和制止了他們。因為走廊和內室僅隔一幅布簾,大家也就听話地在外邊等著。
不知外面那些人什麼時候會來攬局,賈大人趕緊把要討好景沖和的古董全草出來排在桌上,道︰「景先生,請來看看這些。」他一一攤開那些珍貴字畫。
景沖和依言上前,見第一幅畫,便「嗯」了一聲。
賈大人看他盯看畫,甚是認真,不禁心喜,覺得自己果然投其所好!這些是稀有的墨寶,是他祖父和他父親,以及他自己,共三代的收藏。想當初為了買下這些,花去多少銀子,皆是上上之作,識貨者定當心動!雖然前頭亂糟糟的,總算也是達成目的。
他等看提出送給景沖和的時機,豈料,片刻後景沖和抬起眼眸,對他道︰「大人,這幅溪山圖是贗品。
賈大人一呆,萬萬沒有想到景沖和賞完圖是對他說這個!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他涼訝得連話都說不好。
「大人請看這個落款,雖然仿得很像,可不是真的。此圖筆法,也差真跡那麼一點。」
賈大人彎身猛看,可他若看得出,就不會是當真品了。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他只能這麼問。
景沖和道︰「在下不才,曾于某處讀過此作者著作的文圖集,當時即見過落款。」某處就是藏書閣,一想起那些被燒掉的珍籍他就惋惜不已。
「……還有,這本名家書法字帖也是假的,此篆書中的『暮春之初』的初字少了一筆,而『仰觀字宙之大』的大字多了一點。」他又指看某物說道。
賈大人聞言,趕緊把瞼湊過去瞧。彎彎曲曲的篆書字體,他看不出也看不懂,只得急急道︰「你你、你都幫我看看,還有哪個是假的?」
景沖和見他張皇失措,頓起同情之感,便好心幫他鑒別,最後又挑出三幅假物。賈大人頹然坐倒在一旁,景沖和想安慰他,忽然想到什麼,歉然道「大人,在下有事,要先回宮去了。」
賈大人哪還有心情回應他,木頭似地發傻。景沖和瞧瞧天色,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謝謝大人的茶。」他拱手作揖,便即離開了。
跟看學生一道回到凌霄城,他快步往藏書閣的方向走去。被燒掉的藏書閣,舊址早已經整理干淨,新建了一棟木造屋舍,甚是雅致。遠遠地看到屋里已有燈光,外面還站看宮女與侍衛,景沖和更是腳下不停。
進到屋內,他望見韶明坐在里面,臉上自然露出笑容。
「讓你等了。」他不好意思地說道。
但見廳里擺著一圓桌,桌上有膳食。自成親後,韶明天天和他一起用晚膳,即使國事繁忙,有時只能吃一下就走,她也一定會來一趟。至于韶明會選在這個地方,大概也是因為兩人以前常在此相會,對他們倆別有一番意義。
待他坐下,韶明開口問︰「你又出宮了?」
「是啊。」景沖和不會隱瞞她任何事。
韶明續問︰「這次又是去哪個大人府上?」
「是賈大人的府上。」景沖和微笑回道。
「喔……」韶明聞言,忽然笑意盈盈。
「怎麼了?」景沖和不解她為何笑。最近幾次,她听到他去哪個大人府上拜訪,總是笑得特別開心。
「我是想,你有沒有給人家添麻煩。」韶明眼眸閃著狡黔的光芒。
景沖和沒看出來,只是道︰「他找我幫他看些古董字畫,結果我發現有幾樣贗品。」說添麻煩好像也是。他回想離開時賈大人那個模樣,就不知那些贗品是花多少銀子買來的?或許還是不要告訴對方比較好。
韶明笑盈盈的。
「我想起你上次去以大人那里。」
以大人?景沖和回想。他的確是去過。
「以大人怎麼了?」
韶明道︰「你說他府里十幾個女兒。」
景沖和見她笑得眼眸微彎,很是動人。
「嗯,那天和我帶去的學生們都站在廳里,滿滿都是人。」他不記得她們長什麼樣,也沒費心去看。
韶明又說︰「還有再之前的秉大人。」
「嗯,他本來要給我一個箱子,只是我回絕了。」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莫名。那箱子里裝些什麼,他不想知道。別說無功不受祿,他們根本是第一次見面,怎可收人家東西。「身為你的丈夫,我是不可以收受朝臣贈與之物的。」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秉大人是遭他當面拒絕,以大人和賈大人則是被他不知不覺拒絕,正因為每個人都在他身上吃了癟,所以誰也不敢嚷嚷,免得丟臉;就算別人問及,也只能扯謊說沒見過景沖和,不知怎麼和他接觸。他們都以為自己是第一個想到要去巴結景沖和的人,可其實都不是。而當他們知道景沖和什麼事都會告訴她之後,更是每個人心驚膽戰。韶明每日上朝,見到那些朝臣一臉憋樣,就忍不住好笑。
听他說完,韶明咯咯嬌笑。景沖和先是訝異看看她,隨即眼神轉柔,伸過手輕輕撫模她柔女敕的臉頰。
韶明凝視著他,道︰「你不問我笑什麼?」
「你開心就好。」他喜歡她開心。
韶明嫣然一笑。
「我笑你,既然知道不收秉大人的東西,怎麼就沒察覺以大人和賈大人的用意呢?」他們一個用,一個用古董,皆是準備討好景沖和。他總是如此,好像傻,卻也不是那麼傻。
景沖和一愣,問︰「什麼用意?」
雖然已成親月余,可他卻仍是當自己是個布衣書生,一點也不以貴人自居,是以沒有察覺他人對他的奉承與討好。
她沒回答他,僅舉起答,悠然道︰「不重要,用膳吧。」
景沖和雖然沒得到答案,可也不覺得那重要。他的妻子才是最重要的。
「好。」他點頭微笑。
用完膳,韶明回御書房繼續批閱奏本,景沖和則留在屋里。
這木屋雖沒宮殿那般大,可其實也不小,屋內有廳有書房,還有一座黑石爐,燒暖整個屋子。他平常都待在這兒,晚上也睡在最里面的房間。
他進到書房,在案桌上磨墨鋪紙,靜靜地開始書寫。禁衛所里的人越來越多,年齡不一,程度不同,他想寫些教材,好好地教導他們。
他是喜歡當老師的。
景沖和不參政,現在不,以後也不,不參政就不會給人抓到把柄,大大減低別人打擊韶明和他的可能;即使有人找上他,要他傳達意見,他也會斷然拒絕,絕不會對韶明提及半句關于國政的建議。他雖然是皇夫,卻絕對不干政,這是他們夫妻倆共同的決定。
一提起筆,景沖和很快地入神專心了。這一寫,幾個時辰過去,待他停下,已經過子時了。
自成親後,有時韶明和他會睡在寢宮,有時會睡在此,最近幾乎是都在此。不過,她若辦事晚了,便不會來找他了。不知韶明要不要來,景沖和邊躺在床榻上邊等,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半夜,他忽然醒來,感覺到自己懷中多了一個人。不曉得她什麼時候來的,他已經很熟悉妻子的體溫了,于是微微一笑,伸手撫模她柔細的發絲,然後往下輕輕將手放在她縴細的肩膀上。
他本來是想要摟看她繼續睡的,豈料觸到她細致的肌膚,他心突地一跳,一下子清醒了。
她沒有穿衣服?他不禁往她脖子模去,模到系帶。她是有穿的,卻只是輕薄的貼身衣物而已。
她柔軟的雙乳緊貼看他,他想稍微移開,她的腿卻貼了過來,內側摩擦看他的身體。一旦意識到,他就想起那些一起共度的夜晚。她美好的胭體,身軀交纏,喘息,以及激情……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景沖和滿瞼通紅,全身僵硬不敢再動。他知她相當忙碌,她若入睡,就不想吵醒她。
他望看床頂,想想剛才寫的教材,以及明天上課要說些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白天還有多久?想看想著,卻忽然听懷中的人兒「og味」一聲,笑了出來。
景沖和一愣,隨即嘆息道︰「原來你沒睡。」最近夫妻私下相處,她越來越愛捉弄他了。
韶明抬起臉來,一頭長發披在雪白的肩膀上,晶亮的眼眸微微閃爍,慵懶的模樣真真是嫵媚至極。
「我睡了。」她笑道。
景沖和也不和她爭辯,只輕輕拍看她背,道︰「好好休息,我哄你睡。」
韶明當然知道他是心疼她國事繁忙,但他如此溫柔,她的一顆心還是要給他融化了,她將臉頰貼在他胸膛上,听著他的心跳。
未久,她緩緩地啟唇︰「我說過,我是貪心的。你和國家,是我最重要的,我不分先後,也無法分,我都要擁有。」她是女皇,國家社稷當然是要放在第一,可她不認為第一只能有一個。在她心中,兩者就是相等,誰都不能放在後面,她會用自己的能力,擁有兩個第一。
她本不善表達自己的心意,和景沖和成親之後,卻開始有看一點點的轉變了。她愛她的丈夫,所以要把自己的心情告訴他。她還不是那麼會,可她會漸漸懂得的。
景沖和這是第一次听到身為國君的妻子對他說,之于她,他和國家同等的重要。他內心一熱。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
韶明嫣然一笑。接著,她伸手到頸後,拉開系帶,說︰「我不要你在我面前忍耐。」任何事都不要。都作夫妻了,這樣有什麼意思。
見她的貼身小衣逐漸往下滑去,景沖和眸色變深。
「我不想累著你。」
「我又沒說我累,累了會告訴你。」她在他的頰上親上一親。
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心愛的妻子對他這麼做,他會動情,也會動欲。所以,他吻住她的嘴唇。
韶明用舌尖輕勾住他的舌,听他低喘,呼吸變得粗重。她喜歡看他為她失控。
他溫和斯文,博學有禮,可是當他摟著她的時候,卻能見到他其他的模樣,別人絕對不會知道的模樣。
緩慢張開眼楮,他正望著她,在她紅唇邊淺淺地喘息著。雖然她剛才大膽地誘惑丈夫,可現在卻又雙頰羞紅。
即使已不是初經人事,她還是會害羞,她想她一輩子都是會害羞的。她羞怯的樣子總教景沖和無法移開目光,就像是要他別再直盯著看,她一雙光果的玉臂勾住他的頸項,獻上自己的嘴唇。
作為人婦之後,她才明白為什麼夫妻才能做這種事情。兩人毫無一絲保留,身體親密相系,所以是夫妻。
她的丈夫愛她,所以會有,想要和她交歡。她又何嘗不是?
她也愛著他!韶明在他懷中,緊緊攀著他的背。
盡情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