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再次陷入昏睡的她,小心的放回床上,蓋好被子。
「傷好了,就要徹底成為我的人嗎?」大掌撫著她的額,唇角有一抹難測的淡揚。「我怎麼能「辜負」自己說出的話。」
燒柴的嗶嗶剝剝聲響和食物的香氣讓她悠悠轉醒,入眼是橫木屋梁,高處還掛著一些香料與風干的食材。
「你醒了,餓嗎?」
「城……城主!」听到一旁的聲,袁小倪睜大了雙眼。
她的稱呼讓他的雙眼一眯,似掠不悅,依然溫聲問︰「你昏睡了快兩天,覺得怎麼樣?」
「我、我好多了。」她忙要起身,卻忘了一手受傷,撐起身時,痛縮了一下。
「你的內傷不輕,手腳的傷雖不礙事,但在傷口未愈合前,也不宜有過大的動作,更不能運功。」任燦玥扶她靠在枕被上。
袁小倪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仔細包扎妥當,連衣物都被換過,看得出是農家婦人的舊衣物,卻干淨溫暖。
看到手上重新裹上的干淨傷布,和這身雖舊卻整潔的婦人衣物,再看著熟練的替她調整衣被,讓她溫暖的任燦玥,袁小倪抿著唇,誰替她包扎傷口和更換衣物,似乎不用問。
這種一再發生的親密,讓她的心有些復雜與尷尬。
「這里是哪里?」她抬眼看著陳設簡單的屋內。
從四周擺設看來,很像生活簡樸的莊朦人,說是外廳又擺著床惕,還相當簡陋的以布簾和竹條區隔,牆邊擺著一桌兩椅和一座石砌火爐,還有一道及腰矮泥牆隔出廚房。
「過了「無陌水塘」的第一個村鎮,我們落腳在城鎮外圍,鎮上的大夫已經來過。」任燦玥走往矮泥牆後。「風雪大,你又受傷,需有養傷的地方,到鎮內只怕目標太明顯,這個不起眼的小屋是最適合的選擇。」
「這個小屋……不像沒人住。」屋子雖小又老舊,看起來卻相當結實,矮泥牆邊還擺著食水、柴薪,顯見屋主早已備好要過冬。
「屋主在鎮上的兄弟病倒,還有一堆孩子需要照顧,他和妻子這個冬天過去幫忙,我就租下這間屋子。」
任燦玥付了足以買下這座老舊小屋的錢,屋主夫婦樂得簡直要把屋內的東西全部送給他。
「在地人對氣候的經驗,這幾天會有一場暴風雪,再加上你的傷還不宜奔波,暫時在這小屋內,避過這場風雪養傷吧!.」
他端著一碗熱呼呼的粥食放到床楊邊,一張暫充小桌的椅子上。
「你剛醒,又受著傷,先簡單吃些。」
袁小倪看著熱粥,上頭有碎肉和菜,看起來有模有樣,雖然這屋內有食材,但她不記得城主會煮東西,雖是記憶缺失,不會的事情應該還是不會吧?!
「隔壁農婦煮食三餐,我付錢請她多煮些。」像知道她的困惑,他解答道。
「這屋內的食材,就一並任對方取用了。」
「城主哪來的錢?」在「溯溪村」,是韓水在打理,他不帶任何錢財在身。
「大總管請韓堂主轉交了我三封信,還有一小袋珍珠和碎銀,兩封信說明目前情況和古城在東方安排的暗樁,最後一封信里面是銀票,若是情況生變,這些錢會有用處。」
「大總管向來思慮嚴密,連這萬一的狀況,他都預想好了。」不愧是言常陵,袁小倪對他真是佩服了。
此時矮泥牆後忽傳來動靜,袁小倪一驚,警覺戒備。
「誰?」
任燦玥抬手要她放心。
「過來吧,小家伙。」
只見他走到泥牆後蹲像在喚什麼,再走來時,一團毛布裹住的小東西,在他臂彎內動著。
「養傷這幾日,若怕無聊,讓這只小家伙陪你吧!」一只裹在布內的小貓放到她手上。
「這是……」樹叢內那只小貓圳袁小倪不敢置信地捧著。
「我把這小家伙也一同帶來,它在樹叢內凍僵了……小倪?」只見她看著小貓,神態怔恍。
「當年……你也曾這麼帶回「小皮」給我」
在她掌心內的小貓,發出小小咪鳴的叫聲,舌忝著她的手指,酸澀不禁在眼中泛開……
「傷口痛嗎?」見她低垂著螓首,雙肩微顫,他坐到床邊,捧起她的臉頰。
「你真的是……燦玥哥哥……」
多少年來,面對任何痛苦與難受,她早不落淚,因為那會讓她失去勇氣,但如今……在他溫暖的雙掌中,熱意從眼角濟落,無數的淚爭涌紛墜……
「小倪……」她的淚顏瞬間震懂住他,他不解充塞心中的郁悶是什麼,只能輕擁住她。
背中人灑落的淚,像重重敲在他心房上一樣,任燦玥心疼、不舍,更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深深烙刻在心的罪惡感……
數天後,沿海一帶規模最大的市集「茂口」,附近一座隸屬官府的大宅,宅後大房,今日排滿一具具的尸體!
「少門主,請。」地方縣官親自迎接「月泉門」少門主沈雲希。
「月泉門」協助朝廷痛擊江湖惡匪,常對貧窮的村落施藥濟助,若遇天災,出糧出力更是當仁不讓,救人也不曾分敵我,在東方,黑白兩道與官府都對「月泉門」相當敬重。
一身淺白毛裘,清逸俊雅的沈雲希,來到一具具的尸體前,見著門下的尸體慘狀,向來沉穩內斂的他,面色也透著沉痛。
「這是三天前,從「無陌水塘」運回的尸首,除了貴門之人,也有「三門邪教」,還有兩名面貌化骨的人,看不出身分。」地方縣官對他說明情況。
「感謝縣太爺的知會,讓我門下不至曝尸荒野。」沈雲希抱拳致意。
「少門主言重了,此事舉手之勞,更何況人死在本官轄區內,本官亦有責任,此事牽涉「三門邪教」,尚需「月泉門」經驗,還請少門主不吝相助。」
「只要能創盡惡賊邪人,讓百姓安居,縣太爺盡避開口。」
聞言,縣太爺感謝的連連抱拳,深知「月泉門」對每一具尸體都會再審視,因此一番寒喧後,留下負責的捕頭和件作協助便先行離去。
「少門主,屬下已將全部尸身再勘驗過,我門下之人確實中了「門毒」毒手。」資深老護院李伯,查驗完尸首後,對著少主人道。
「血煙毒。」沈雲希來到門下尸身前端詳。「竹管被人用劍削斷,「門毒」利用這些尸身和誰進行了一場對戰?」
「這邊是「三門邪教」的尸首,其中兩具才真讓人吃驚。」李伯掀起另一邊的尸身蓋布。
「「毒窟窿」、黃眉?!」看到那裹著獸皮的人,還有另一具相當肥碩的龐大尸身,沈雲希微訝。
長久與「三門邪教」對峙,這兩人,他一眼認出。
「這兩人死在「無陌水塘」,水塘上的木棧橋道已毀,兩邊岸上都有「門毒」和「門魔」的尸體,不管「三門邪教」和誰對上,只怕是栽了大筋斗。」李伯道。
「一劍封喉……」「毒窟窿」致死之招讓沈雲希聲眉。「此種劍招很像江湖傳言的「夜風離魅」,「無陌水塘」那一戰是和「夜風離魅」對上嗎?」
「請少門主看看黃眉眉心所中之招。」
「「紫焰劍氣」?!」沈雲希一愕。「是任燦玥!」
「紫焰劍氣」是任家獨有,也只有古城城主才會使用。
「還有死在另一邊岸上的「門毒」尸身,身上所中是刀法。」李伯帶著少主人到另一面牆前的尸首。
「好個以渾厚內勁橫掃的刀氣,出刀的人,帶有拔天裂地之威的強撼,這種刀法江湖上不出八人,只有三個在中原;但還混合著掌勁的,應該就只有一個人了。」
「相信少門主所指,就是「斜陽古城」的三總管袁小倪。據傳袁小倪擅以內勁灌注兵刃,再視對手之能揮刀。」
「江湖傳言,「斜陽古城」城主中了展岳毒手,看來這消息非但不是空穴來風,而且人真的在東方地界內。」雖有听聞,卻沒掌握到行蹤,沈雲希沉目。「但是「毒窟窿」所中之招確實是「夜風離魅」的手法,難道那一場對戰,這個江湖神秘人物也出現?」
「此刻老門主被擒、盜藥賊尚未落網、古城城主和「三門邪教」又在我東方勢力內對上,少門主可要慢下對盜藥賊的追捕,轉移目標?」
「不!」沈雲希斷然道。「追到盜藥賊,很多事將有答案,李伯還看不出這之中的關聯嗎?」
李伯皺了皺老眉,隨即一悟。「擅刀法、女子、跛行一足、難道……」
「我心早有疑惑之人,卻無直接證據,如今看此情況幾可斷定對方身分,更可知對方為何蒙面盜取「闢毒丸」,此舉為著解誰之毒,若袁小倪真就是……」
沈雲希話聲一停,想到那夜的蒙面盜藥者,霧中離去前那驀然回眸,透出的的無奈痛楚……雲霓……
「加重人力,把「無陌水塘」一帶的城鎮列為搜索重點,天羅地網也要把人找出來!」沈雲希下令。
左右心月復馬上餃命而去。
「黃眉和「毒窟窿」已死,三門中,「門魔」一門已形同名存實亡,只剩「教毒」展岳和「教奇」易蒼玄,這兩人為了不讓對方坐大,定然會用盡方法爭取自身利益。」
李伯已了解少門主想做的事。「古城城主身分、地位不同一般江湖人,「三門邪教」定然想捉到他當籌碼,只先一步找到人,「門毒」、「門奇」也必有動作,要掌握「教奇」行蹤,也就有方向,屆時就能找到老門主的行蹤。」
「教奇」易蒼玄是三門中,最神秘又極難掌握的,連外貌都無人見過,老門主被擒,對方只放出消息,卻不曾提出任何利益要求,至今都毫無線索。
「我不打算坐待易蒼玄行蹤,「教奇」、「教毒」之間矛盾可用,真有必要,找上展岳談交易,加深這兩門的嫌隙,也未嘗不是一個方向。」
沈雲希犀睿的雙眸,自有一番沉思在心頭。
嚴冬的月夜下,一道挺拔身形佇立池邊,俊挺的面龐俯視著結冰的水池,青白的月光在結冰的水層上,仿佛罩了一抹暗郁詭色,空氣寒測到像凝滯住,停立良久,便可听到寒夜中傳來冰泣似的聲。
冰池層中,斷裂似的踫撞作響,寒風,曠野勁掃,回蕩著冰響的空洞低吟。
「韓少爺,這兩天的食物。」水池另一頭,一個衣服裹得厚厚的農婦,提著特制的大竹籃,胖胖的圓臉堆滿笑。「韓夫人身體怎樣了?看這凍了的水池裂了似的 啪響,小心這暴風雪就要來了。」
當地人,都以結凍的池塘與河冰裂解的聲響,來判斷暴風雪來襲跡象。
「她還在休養,謝謝。」任燦玥繼續延用「溯溪村」的化名,他朝婦人點頭致意,接過她遞來的食物。
「我家的胖丫頭和小雹頭很喜歡你呀,真是謝謝你還買了玩具給他們。」
任燦玥再次點頭,只是昨日走了一趟最近的市集,見到一些小玩具,順道買了以謝隔壁大嬸的幫忙。
「不用擔心暴風雪,這邊的農屋建的扎實,泥也覆的嚴實,擋了幾年都沒事,還有需要幫忙的話,不用客氣。」這韓少爺一表人才,雖然沒什麼表情,也不愛說話,但看著就舒服,尤其對妻子真是呵護,這幾天就見他屋內屋外為養病的妻子張羅。
「我會的,天寒地凍,大嬸先回去吧!」任燦玥再次謝過對方,胖大嬸又是寒喧幾句後才離去。
屋內,爐火烈燃,大火爐上方,兩旁釘著粗厚的長木,是專門用來披掛衣物烤暖之用,此刻披著床被讓爐火烤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