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紅光終滅,洞頂凝霜的潮濕水意滴下,落到臉上時,冰寒的涼意讓厚裘下的人,眼臉顫動的睜眼,意識一恢復,痛感也竄上,袁小倪咬牙欲撐坐起,卻牽動受傷的手腳,讓她痛皺了五官!
一手、一腳都受了被自己刀招反彈回的鋒銳所傷,同時發現受傷的手、腳被簡單包扎,她認出這是任燦玥身上的衣物所撕下。
「這里是……」城主的暖厚大裘蓋在她身上,四周幽暗淒冷,像是一個山洞,洞口被刻意遮掩住,只透進微微的光線。
「城主……」袁小倪低喚的看著幽暗的洞內,挪動身體,手踫到一旁的地,地表透出淺淺熱意,在微弱的視野中,只見前方小別堆的殘燼!
「這是……」撐著傷軀,幾乎半拖半行的來到洞口,她撥開掩住洞口的草堆,外頭的光馬上照進!
陽光反射著地上白雪,讓猛從暗洞內出來的她,抬手擋著刺眼的陽光,舉目只見幢幢白雪,高低不一的覆雪岩石與圍在四周的樺樹林。
挾著霜雪的勁風,讓她將身上的厚裘拉攏,小心的以長刀撐持,走下藏身處,一腳殘疾,健全的一腳又受了傷,讓踩進雪地中的她十分吃力!
才忍痛的走沒幾步,就發現地上有凌亂的打斗痕跡和幾把散落的兵器,袁小倪尋著足跡,走往一排樺樹後,立時見到白雪中無數血痕和血印子!
此時前方一排矮叢傳來異響,身軀防衛的本能,讓袁小倪長刀瞬間出于——
刀鋒破風劃雪,一路劈往草叢,隨即露出的是一雙圓圓小眼,和嚇到低嗚的毛絨小身軀,袁小倪忙出掌將刀氣打偏!
「一只……小貓!」
拖著難受又巨痛的傷軀來到矮叢邊,伸手撫著窩在草叢內,凍僵又嚇壞的小貓,她撕開衣物下擺,將發抖的小貓裹住,抬眼四處張望,驚見矮叢男一頭,是滿地的尸體?!
「這些人……「門魔」殺手!」
越過矮叢,她檢視尸體,看似死于劍招,又不似真被利刃穿身,傷帶著燒灼戚心!
「是城主的……劍氣!」城主已憶起「紫焰劍氣」如何出手?他能使用「紫焰劍氣」了?
極目再搜尋著雪地上任何足跡異樣,「門魔」殺手橫尸在雪地上,黃眉怎麼樣了?最重要的是,城主呢?
蚌地,一記熟悉的微微輕響,在風中隱隱傳來,這聲音悸動著袁小倪發慌的心,受傷的手腳和內傷,讓她狼損的在雪地上跟搶而行。
「鈴……木花鈴……」終于看到又一排染著鮮紅的矮樹叢上,小小的木花鈴懸在枯枝上,猶滴著血紅,隨風搖響!
「溯溪村」所贈,在儀式中降福,代表祝福的一對「夫妻木花鈴」,祝福受贈者永遠恩愛。
這對「夫妻木花鈴」,任燦玥相當喜愛,一直佩掛在身上;當時她不願佩戴,他雖皺眉,並沒有勉強她。
袁小倪踉蹌地顫著步伐,抓緊心口,因為她感覺內心忽然緊緊揪成一團,隨著她每一步的走近,心就扯得更緊、更緊……
風雪中,木花鈴的聲音輕微而淡然,卻重重地敲在她耳膜上,花鈴上滴下的血紅,滴滴穿透她的心,袁小倪緩緩癱跪在雪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枯枝和雪地上盡是血灑的驚心!
瞬間,天地無聲,任何聲息再也進不到她耳內,只見到鮮血和木花鈴……
「不可能、不可能……」顫抖的拿下木花鈴,隨即痛苦的握緊!「不會的……」
她一定是因為受傷昏迷還沒醒來,她現在一定在噩夢中,眼前看到的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城主毒傷末痊愈、記憶有缺,縱然功力復原到一定程度,在沒記憶下,面對敵人,就像個沒有任何江湖經驗的人,怎麼有辦法應付「三門邪教」這群心思歹毒、手段殘暴的邪人!
她答應娘要守護古城,以十五年回報古城救命之恩,她終于快償還此諾,如今,城主竟在她守護下出事了!
她該怎麼辦?從沒面臨過的感覺、從沒想象過的事,袁小倪的心和腦袋忽然像被全部抽掉般,滿是空白!
「尸體……尸體在哪——在哪——」茫然中蹦出的思緒,讓她恐慌的拚命扒開周遭的雪,深恐尸體是不是被雪蓋住了!
尸體!她在找他的……尸體!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挖掘的動作停住,愕楞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她沒有辦法想象他死了!
「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死了?!
從小到大,他在她心中,能力就和他的地位一樣,冷冷的高高在上,絕傲的無人能撼動!他怎麼可能會死……怎麼可能會死……
「小倪!」身後忽傳來急切的尋喚聲!「妳在哪?」
驀然回頭,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一抹熟悉俊挺的身形,出現在雪地的另一頭,他的聲無比焦急,四處張望的尋人。
「城、城主……」她顫然站起,害怕這是幻影。
「小倪!」發現她,任燦玥臉上的憂慮與擔心頓然一松。
「城……燦、燦玥哥哥……」
再見到他,她大喜,朝他奔去!
「燦玥哥哥——」不便的雙足,在她差點跌入雪地時,一雙健臂己伸來!
「小倪!」任燦玥緊緊抱住她,看到她一身狼狽,腳上鮮血滴落,手腳的包扎都滲出血來,他心疼的抱緊!
「為什麼總是這麼不疼惜自己的身軀,明知一身傷,也要冒險亂闖,沒在洞內看到你,我以為又有「三門邪教」的殺手追來,嚇得我心都快停了,以後不準再亂跑,知道嗎?」
為了引開這群殺手,又怕已受傷的她再出事,將她先安置在洞內,沒想到他解決追來的殺手,回頭卻沒見到她。
「燦玥哥哥……」
雪地中,她只是緊緊回擁著他,劫難過後,還能感覺到彼此體溫,相依的感覺,讓兩人誰都不想放開手。
「我總算听到你主動喚我這個名字……」任燦玥的面龐緊緊摩竿著她的發。
「我好擔心你出事了,畢竟你還沒復原……」
「傻丫頭,你們說的牟老,讓韓水帶來的藥早已穩下我的毒傷,除了記憶之外,武功已回復七、八成,對付「三門邪教」那群人綽綽有余。」
「黃眉呢?」
「不用再擔心他了,為了安全,不能折回原路找韓水,先找個地方落腳。」
沒告訴她的是,黃眉此人就算還活著,應也成痴呆!
連著三道「紫焰劍氣」,一道彈回,黃眉沒料到的是,第二道竟再擊回第一道,讓不及回功防御的黃眉,被兩道劍氣灌入眉心,第三道再出,肥碩的巨大身軀彈飛掉落在木棧橋道上,而強大的撞擊讓棧道當下塌斷!
「我把馬車藏在前方野林中。」他橫抱起她。
「我……」她看向方才小貓窩藏的草叢,隨又想到自己如今都還處于危險中,如何再照顧這只小家伙。
「怎麼了?」
「沒、沒事,走吧!」心中難受,也還是咬牙搖頭。
她的疲累、她的傷勢,在一確定他的安危後,靠上安心的溫暖,瞬間,再度昏迷在他懷內。
「怎麼了?」
輕撫著她抿唇的嬌顏,坐在他膝上的人兒,舉著寬大的袖子,隨著逐漸恢復的傷勢,臉上的表情多了起來,性格也更明顯。
「給我……我的衣服。」
至今,唯有要給了位她喚「牟老」的大夫看病時,或者他抱她到更高的山峰上看山景時,否則她常是只穿過腰單衣,或者披著他的外袍,衣下赤果,任他擁在懷中。
「我說過,這里只有你和我,能看到這身軀的也只有我,你不需要自已的衣服。」整座「斜陽西峰」,沒他允許,無人敢進。
「可是……外邊不能不穿。」
縱是夏季,西峰上吹的風,穿過樹蔭帶著陰涼,最重要的是,她想穿回自己的衣服。
「穿我的袍子就行了。」指掌游撫著她的臉頰與下顆,悠賞著膝上,隨著傷勢復原,益發撩人的身軀。
寬大的男性外袍套在她身上,更透顯那若隱若現的玲瓏身段,過松的衣襟沒能掩住她高聳的雙峰,寬大的衣袖,更可看到衣袍內誘人的.赤果,他喜歡自已的氣息裹住她。
「這樣很……奇怪。」她拉緊衣襟,從力氣漸漸復原,對自己總是「衣不蔽體」開始不自在。「為什麼……要我這麼穿?」
「因為我想看。」他拉開她揪緊衣襟的手,寬大的前襟松開來,雙峰半蹦出,嬌小、豐盈、誘人可見。「你已隱藏自己太多,趁現在不會防備的時候,我要徹徹底底地看你的身體、你的情緒,還有你的內心。」
「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她的困惡讓他更加勾揚唇角,親吻被他握在掌內的手,有些戲謔也帶著命令。
「我不想再看任何遮掩上你的身,若不想要我的袍子,那就什麼都別穿吧!」
吃定她無從選擇。
杏眸圓睜,幾近瞪著他,一般像被點燃的焰芒在她瞳中燃起,隨即滑下他的膝,他以為她要往房內走,這幾天她體力、精神恢復後,若鬧脾氣,就會自己扶著牆撐走回房內,沒想到這回她竟往屋外走。
「小倪?」
就見她推開廳門,陽光霎時照入,夏季烈陽尤其刺眼。
「既然能看到這身軀的只有你,我還何須遮掩,反正這身軀你早不陌生。」
當著他的面,拉下他的外袍,一身非果沐浴著陽光,堅定的眼神,透出那挑釁的不屈,甚至一絲難馴的狂野,在在表明,就算選擇也要由她決定,不接受別人替她定下的選擇。
他該生氣,該拉回她,嚴懲她的反抗,但他只听到自己的笑聲響遍屋子;這麼強烈、鮮明的個性,未中毒前的她如何掩藏?她究竟壓抑了多少真正的自己?
「小倪,起得來喝藥嗎?」
熟悉的聲,向來冷然威嚴,此刻在她耳邊柔聲關切。
「燦玥哥哥……」朦朦朧朧的意識,讓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難受的睜開眼,面對那張熟悉俯來的英俊面容,不禁喃喚。
「你只有卸下心防才會對我叫出這個名字。」任燦玥一嘆的扶起她,將藥碗移近她唇邊。
平時不想多靠近他,防備的叫他城主,那眼神、聲調簡直和她談「三門邪教」一樣,警覺的戒心十足。
「水……藥……」雖勉強睜開眼,她卻像曙語般呢喃,伸手撫上他的面龐,像在尋著什麼。「小倪?」
哀模在他臉龐上的指一踫到他的唇,隨即想伸出雙臂環上他的頸項,卻因一臂受傷讓她痛得一縮,仰首主動貼上他的唇,任燦玥怔了怔。
「藥……」一吻上他的唇,她啜飲般的討著,想找尋唇內的澤潤。「你說,無論藥還是水,要由你來喂……」
「我這麼對你說過……」
任燦玥閉了閉眸,改將手中的藥一飲而下,俯唇喂她,她熟悉的從他唇中汲取,接連幾回後,才靠回他懷中。
「你讓我……穿上自己的衣服了……」低眸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她笑。「你要我……想穿衣服只能穿你的,你認定我會……低頭,我偏偏選擇……什麼都不穿……」
「是嗎?」任燦玥眸瞳轉深。「我們在哪里?」
「西峰……「斜陽西峰」……」在溫暖氣息包圍中,她漸漸閉上眼,喃言著︰「你說……等我傷好了,要我徹底成為你的人……」
「絕無男女之情嗎?」想起她屢次嚴正澄清他們之間的關系,惱意在眸中盡現。「你的心思,果真只要對上我,就特別的狡狷、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