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師一番富有哲理的話,听得她一頭霧水,這就是悟道者和俗世人的差別所在嗎?他的意思是指,她會在近日內遇到她的如意郎君,而對方卻會為她帶來一連串的波折嗎?若真是如此,她豈不是累壞了?
「難道就沒有更好的選擇嗎?」好比找一個更好的對象。
「呵呵,姑娘若是錯過此人,往後雖有適合婚配的對象,卻只是貌合神離,相敬如賓,平淡的過一生。」他笑吟吟的回道。
「那不是擺明我沒得挑了嗎?」分明是強迫中將嘛!
「真沒想到你對算命也有興趣。」溫潤悅耳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溫雪卉本能的回頭,便瞧見駱敬寒從容溫雅的笑容,只見他穿著一襲藏青色長衫,手執折扇,一派悠哉的站在她身後,看起來像是來了好一會。驀地,她像是想到什麼,忍不住漲紅了一張臉,伸手指著他的鼻尖嚷嚷。
「你怎麼可以偷偷模模站在我背後偷听?」那可是她的隱私,他怎麼可以偷听?
看她氣急敗壞的表情,他笑意不減,只是用折扇隔開她的手,對于有人如此不敬的指著他的鼻頭,可是犯了他的禁忌,不過念在她無知的份上,他不同她計較。
「這兒擺著算命攤,不就是讓人來論事問命的嗎?我豈會做出如此下流的勾當?」
他莞爾的笑容,一定也不具有說服力。
她才不信!一想到他極有可能听到方才的事,她就覺得羞憤不已。他會怎麼想她?
以為她是個情竇初開,春心蕩漾的花痴女,成天等著踫見她的如意郎君,天知道她一點也不想讓他誤會。
「你不曉得別人在問事時,閑雜人等都得回避嗎?」她惱羞成怒的斥責。
「這點我倒是沒听說,若你是皇親國戚,或許我還會配合。」言下之意,她只是個凡夫俗子,沒資格要他回避。
豈有此理!她忿忿不平的起身,被他這麼一個干擾,她也沒興致算命了,從懷里掏出銀兩,她正想擱在桌上,卻讓算命師給制止了。
「姑娘的銀兩我不能收。」算命師笑著拒絕。「為何不能?」她見別人算完命都得付錢,為什麼她有豁免權?
算命師將目光停佇在駱敬寒身上,而後又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就這麼來回打量,看得兩人納悶不已。
「哈哈,原來如此,姑娘是個福澤深厚之人,若是我收了你的銀兩,便是折我的壽了。至于這位公子相貌不凡,非富即貴,實屬天之驕子,只是近日內怕是有血光之災,慎防,慎防!」算命師若有所思的叮嚀。
血光之災?溫雪卉刷白了一張臉,她生平最怕見血了,光是想到駱敬寒倒臥在血泊之中,那驚心動魄的畫面,沒來由的讓她胸口一窒,有些喘不過氣來。
相較于她的驚嚇,當事人反倒不以為然,只見他莞爾輕笑,對于這類江湖術士的話,他一向抱持著保留的態度,光是見他的穿著打扮,便能得知他的出身不凡,若是再加油添醋的褒獎一番,任何人都會心滿意足的掏出銀兩。
只是敢如此斷言他會有血光之災的人,他倒是第一人。
「敢問大師,這血光之災會危害我的性命嗎?」他平靜的問道。
「是呀是呀!是不小心摔破碗割傷了手的血光,還是會有生命危險的血光?」她繃著臉,也跟著湊熱鬧。
兩人天差地別的態度,讓算命師忍俊不禁,這一對真是活寶呀!看來命中的劫數難逃,端看他們怎麼去化解了。
「我只能透露一點,若是有人委托你去找有關龍的事物,婉拒他吧!」
聞言,駱敬寒原本帶笑的俊容掠過一絲驚訝,劉公公委任他尋找龍紋玉佩一事除他之外無人知曉,這個江湖術士又是如何得知?
「什麼龍?」溫雪卉皺著眉,一頭霧水。
「大師果然名不虛傳,只是我想知道,若是我執意去探究,結果會如何?」他一向置生死于度外,更將危機視為挑戰。
算命師意味深長的覷了他一眼,看著他眸中散發的炙熱火光,他啞然失笑,既是命中注定之事,該來的還是得來,他只能給予他建言,要怎麼做全取決于他。
「你會替自己惹來殺身之禍,最後,甚至會殃及他人。」他挑眉,有意無意的望著一臉茫然的溫雪卉。
「好可怕哦!駱敬寒,我看你還是安分守己一點,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而且你還會害到別人耶!」
看她一臉恐懼,他莞爾輕笑,丟命的人是他,她在緊張個什麼勁?龍紋玉佩的事,他非得查個清楚不可,為何宮里的東西,會出現在他身上?而劉公公過于謹慎的態度,讓他不得不懷疑事情另有蹊蹺。
「你緊張什麼?丟命的是我,而且絕不會波及到你,用不著那麼害怕。」他揶揄道。
听到他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一向好脾氣的她,此時也不由得板起臉來。她討厭听他用這麼輕松的口氣來談論生死,任何人听到自己會有血光之災,怕都怕死了,誰像他還執意踏進閻王殿,他不在乎,她卻很在意呀!
驚覺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越過了朋友分際,她怔愣在原地,目光緊緊追隨著他淡雅從容的笑顏,從她認識他以來,他總是一副老神在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難道他都沒有別的情緒,沒有在乎的事情嗎?
「你這人怎麼那麼自私?你以為你不怕死就沒事了嗎?你怎麼不想想你若是死了,你的爹娘和妹妹會有多傷心?甚至是我……」發覺自己泄露了不該有的情緒,她硬生生打住。
駱敬寒自然不會漏听她任何一句話,他的死會讓她傷心難過!思及此,心頭涌起一股熱流,包圍住他的心,每個人都當他無所不能,從來沒人會像她這般關心他的生死,他本以為自己不需要這種無謂的關心,卻沒想到她一句話,會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是否因為他的心早已不再平靜,才會為她一句話而激蕩不已?
「你什麼?」他斂去笑意,一本正色的望著她。
「我……」他咄咄逼人的口吻,讓她支吾其詞,一句話都說不全,她怎能說她也會為他操心,也會為他傷心?
若是他對她無心,她的關心豈不是被他當成笑話,到時反過來譏諷她,她還要不要做人哪?好歹她也是堂堂溫記商行的千金,怎能淪為眾人的笑柄?
「你說我爹娘和妹妹會為我傷心,甚至是你,是嗎?」他替她將方才的話重申一遍。
聞言,她俏臉染上了一層薄暈。
懊死的!以為他沒听清楚,天知道他不但听得一清二楚,還反過來質問她,這男人怎麼這麼惡劣?
「是!我也會擔心你的生死,但那又如何?既然是朋友,自然會在意,所以請你認真看待你自己的生命,不要輕視它的存在!」她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轉身狂奔。
看著那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駱敬寒僵立在原地,他沒忽略她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憤怒,還有她微微顫抖的肩膀,那只證明了她不如外表所表現的那樣堅強,其實她也是個柔弱的女子啊!
「公子,我忘了提醒你,你會危害到的人,將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語落,算命師起身收攤,功成身退,決定提早結束營業。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除了家人和萬靈居的伙伴之外,驀地,一張嬌俏清靈的臉龐,隨即盤旋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唉!」一聲幽幽長嘆,讓溫品桓挑起眉來。
「唉!」又一聲嘆息,讓徐嬌娘也跟著從手里的繡品中抬起頭來。
看著佇立在窗前,一身粉女敕裝扮的溫雪卉,夫婦倆面面相覷,不明白他們這個一向無憂無慮的麼女,究竟有什麼煩心事讓她在這里唉聲嘆氣,礙他們的耳?
今兒個她沒上鋪子就夠引人疑竇的了,如今又愁容滿面的站在窗前學人家傷春悲秋,這樣詩意的畫面,壓根就不適合她。
丟下手中繡到一半的花鳥圖,徐嬌娘風韻猶存的麗容上,揚起一抹笑容,只見她施施然的走向女兒,決定好好的來關心女兒,省得外人都說她一點也沒盡到為人母的責任。
「卉兒,你有什麼煩心事嗎?」她輕柔問道,雙手輕放在女兒肩上。
原本還跳望著庭園景致的溫雪卉,一听到娘親關懷的問候,隨即回過神來,看著那雙充滿關愛的眼眸,就算她有什麼煩心事,也全給咽下去,她怎能說她是在為情所困,那會引起騷動的。
再怎麼說她都是黃花大閨女,若讓家人知道她心頭有人,鐵定會引來更多「關懷」,況且駱敬寒對她也沒那個意思;只是把她當朋友,若是她不害臊的表明自己的心意,屆時只不過是徒增笑話罷了。
她一點也不想淪為笑柄,尤其是面對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只會讓她覺得羞辱,這輩子再也不想面對他。
「沒什麼。」她一言以蔽之。
「別想騙娘,你那點心思,為娘的怎麼會猜不透?」女兒是她生的,她是什麼性子她還會不清楚嗎?
「娘,我不想提這事。」她皺著眉,不想將心事搬上台面供人評論。
看出她的窘迫,徐嬌娘了然于心,女孩家的心事她怎麼會不知道?好歹她也曾經經歷過她的年紀,只是不曉得是哪個幸運的家伙擄獲了她寶貝女兒的心。
「也好,娘不多問,只是千萬別因為自己的矜持,而錯過了自己的幸福。」
娘親的弦外之音,她又怎會不明白?只是她的表情真有那麼明顯嗎?
「人家又不喜歡我,哪有什麼好錯過的?」她噘著嘴,嘀咕著。
「傻丫頭,你不說出口,誰會知道你的心意?不過是哪個人這麼幸運,可以得到我寶貝女兒的心?」徐嬌娘輕拍著她的頭,唇瓣揚起一朵笑靨。
「我……」她正想解釋,卻讓人給打斷。
一名婢女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眾人將目光停駐在她身上,只見她微喘著氣,清秀的臉蛋上,有著一抹倉惶。
「老爺,外頭有一位公子求見,他說他來自落雁城,是駱記商行的人。」
「駱記商行?」溫品桓狐疑的挑眉,他們與駱記商行沒有業務往來,對方為何會登門造訪呢?
駱記?那不是駱敬寒嗎?他該不會是想來找她麻煩吧?思及此,溫雪卉凜著臉,決定回避。
「我還有事,先下去了。」她撂下話,忙不迭的轉身就跑。
「卉兒,你待著別走。」一見到女兒異常的反應,溫品桓開口留下她。剛踏出廳堂門的溫雪卉,在父親的一聲令下,硬生生的收回腳,眉頭緊蹙著,她不想見到那家伙,一想到他只愛戲弄她,對她的關心不屑一顧,與其見面傷心,倒不如不見來得自在。
「爹,你有客人,我待在這兒不太好吧?」
「既然是駱記商行的人前來拜訪,你留下來听听也無妨,何必急著走呢?」
「可是我留下來也無濟于事呀!」自從上回不歡而散後,她足足有半個月沒見到他了,此時此刻也不想再見到他。
「卉兒,駱記的人會突然來訪,想必是為了要談合作而來,難得有這個機會,你不留下來見識一番豈不可惜?」徐嬌娘說之以理,說服女兒留下來。
「……」被娘親堵得無言以對,溫雪卉這才板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