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被人稱贊後,就會樂得連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他能言善道,嘴上功夫了得,一番話里頭,能有幾句真心?她家世代為商,商人的狡詐她比誰都清楚,更不可能會輕易讓他給拐了去。
「成了,若真的當我是朋友,就別拿經商的那一套來應付我。」她眨了眨眼,早已識破他的計謀。
不愧是溫品桓最寵愛的麼女,聰穎慧黠不說,還懂得察言觀色,比起他那個成天只懂得耍大小姐脾氣的妹妹,好上千百倍。
雨勢漸驟,溫雪卉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方才還不覺得冷,現在風雨漸增,她這才覺得寒風刺骨,明明是初秋的天氣,卻也有了些微涼意,讓她接二連三的又打了幾個噴嚏。
駱敬寒褪下半濕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外頭風大,我先帶你進去換件衣裳,喝杯姜茶去去寒。」他摟著她的肩,顧不得兩人此時有多親密,推開大門便走了進去。
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抗議,就被眼前壯觀的景致給震攝住了,只見一座人工湖泊上,有著迂回的長廊,彎彎曲曲的建築在湖面之上,茂密的樹木臨水而植,幾株楊柳隨風擺蕩,看來好不詩意。
苞著他的腳步步上長廊,她看著湖里悠游的魚兒成群,雨滴打在水面上泛起陣陣漣漪,朦朧的霧氣籠罩在整個湖面上,而他們也跟著置身其中,有如身在雲霧繚繞的仙山中,是那麼不切實際。
「這里好美,就像是仙境一樣!」她贊嘆著,小臉上有著興奮的表情。
她的神采飛揚感染了他的情緒,只見他笑意漸深,對他來說,這里的一草一木,和萬靈居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而她顯然對眼前的景致驚為天人。
「不過是人工造景,假山流水,還有一般庭園會用到的裝飾,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淡然解釋。
「不同的,我家的園子就沒這麼大,頂多是小橋流水,而這里湮雨蒙蒙的感覺,就像是在西湖一樣,真的好美!」她眸光晶燦,朝他展露一抹絕美的笑靨。
雲霧在她周身圍繞著,伴隨著她甜美的笑容,就像是雨中仙子一樣,彷佛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他下意識的握住她縴細的皓腕,往前一帶,將她整個人牢牢的擁在懷中。
「駱……」她張口欲言,卻迎上他炙熱的瞳眸。
只見他的俊臉越來越近,她只覺得一陣熱氣拂面,一顆心撲通撲通猛烈跳動著,這麼近看他,才發現他的睫毛好長,甚至比她的還長,就連皮膚也光滑無比,簡直比女人還要美。
正當他的唇就快踫上她的,一道細微的聲響,讓听力敏銳的他頓時有了戒心,他旋身望向聲音來源,只見一張波瀾不興的俊容,此時正用著饒富興味的目光打量他們。
「駱爺,好些日子不見,沒想到你會在這兒和美女打情罵俏。」來人忍不住揶揄道。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還這麼一聲不響的闖進他的宅邸,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聶夜冬薄唇輕揚,望著他懷里那個緋紅著臉的小美女,真難想象一向冷靜自持的駱敬寒,也會有情不自禁的一面。
「居里有人找你,是宮里派來的,似乎有急事。」所以他才不辭辛勞的親自跑這一趟。
聞言,他俊眉微揚,望著懷里一臉羞窘,卻又茫然的溫雪卉,他明白有些事情無法在她面前詳談,于是朝聶夜冬使了個眼色,聶夜冬心領神會,一個跳躍,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先帶你去換套干淨的衣裳。」他擁著她,將她帶往內廳,跟下人交代了幾句,而後看也沒看她一眼,隨即便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溫雪卉忍不住輕皺著眉,這男人冷熱態度怎麼差那麼多?方才還對她噓寒問暖的,怎麼那個男人一出現,他的態度全都變了?
「小姐,需要我替您更衣嗎?」一名丫鬟拿了套干淨的衣裳,客套的問道。
「呃……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你。」她朝丫鬟道了聲謝,拿起衣裳,走向屏風後方,開始更衣。
依她猜測,駱敬寒的來歷肯定不單純,她非得挖出他的真面目不可。
偏廳里,駱敬寒差人替聶夜東送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這是他前些日子從武嶺帶回來的,清香芳甜,回甘的滋味讓人想一嘗再嘗。
「今日天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吧!」他輕喃。
聞言,聶夜東也不客氣,端起茶杯就仰頭飲盡,完全將上等好茶當白水喝。
眼見名貴好茶,被聶夜東如此糟蹋,駱敬寒卻完全不在意,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他當然知道居里那四人的不滿,自從他們個個成家立業後,對于任務的執行就顯得意興闌珊,甚至恨不得早日月兌離萬靈居,和心愛的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不過,他可是名不折不扣的「商人」,一切以利益為第一順位,所以只要有利可圖,他就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四個「生財」利器。
「你說宮里誰找我?」他切入主題。
「是劉公公。」聶夜東據實以告。
「哦?莫非又是什麼好差事上門了?」皇族的人出得起價碼,他又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自然不會和錢過不去。
「這我倒不清楚,他看來神情肅穆,指名這事非要和你親自談。」要不他也無須大費周章的跑來這里了。
「看來又是宮里惡斗不得張揚的丑事了,也罷,劉公公人在哪?」他笑問。
「現在人在逸風客棧等候。」他早有先見之明,將人給帶來了。
聞言,他輕笑頷首,不愧是他的得力下屬,連他的性子都模得一清二楚,對于宮里的委托,雖然件件棘手,酬勞卻也相對豐厚,只是劉公公一向是皇後的心月復,會特地出宮來委托他,想必事情不若他想像中的單純。
「我明白了,等會我就過去。」他輕喃。
「駱爺,方才那名姑娘是?」正事交代完畢,聶夜東難得對他的私事有興趣。
駱敬寒俊眸微掀,臉上有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平時見慣他老神在在的溫和笑臉,還從未見過他如此認真的表情,莫非那名姑娘對他而言不同于一般人?
靶覺到聶夜東探視的目光,他薄唇輕揚,斂去方才沉思的表情,他一向不將真實情緒表露在外,難得會因為一個女人破了他的禁忌,看來溫雪卉的存在,極有可能成為他的弱點。
即使如此,他卻不想將她推離他的視線之外,就算她的存在會威脅到他的生命,他也不想輕易放開她,只因她是他頭一回開始在乎的女人。
「她是溫雪卉,溫記商行的三小姐。」他簡明扼要的介紹她的身份。
「溫記商行?莫非是駱爺這回下江南要合作的對象?」
在人前,駱敬寒是一個溫文儒雅又恭謙有禮的商賈,處世圓融,在商界擁有極高的評價,只要他出馬,沒有談不成的生意,然而這一切都只是表象,如果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撐腰,如何能讓萬靈居存在于大龍皇朝?
所以他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等著敵人疏于防備的時候,將其生吞入月復,成為他的囊中物。
鱉譎狡詐,足智多謀,這就是駱敬寒,他們所敬畏,卻也欽佩的主子。
「連這你也知道?不愧是我一手培育出來的人才,若是有朝一日放你們離開,想必我會感到空虛不已。」他慨然一嘆,將杯中的香茗一飲而盡。
「萬靈居的存在,只是為了滿足你的私欲,但它卻是腐敗和權力的斗爭所在,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它能結束。」他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想離開萬靈居?」他笑意不減,眸光卻異常的晶亮。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和青彤過著安寧的日子。」他不希望每回他出任務時,尚青彤都要用擔憂不已的眼神望他。
這話不只是他的心聲,也是其他人的心聲。
駱敬寒驀地起身,他負手而立,一身的淺藍色衣袍還因為雨水而濕濡著,從他成立萬靈居以來,還從未想過哪天會親手將它結束掉,或許等他覺得膩了,會讓萬靈居從此消失在江湖上也不一定。
「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短期內這個願望不會實現。」望著窗外的綿綿細雨,他揚唇輕道。
「我明白,我只想知道,你當初成立萬靈居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不相信他只是為了錢。
聶夜東的質問,讓他斂起笑容,難得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當年他會突發奇想成立萬靈居,純粹是因為他無聊,所以找來聶夜東、諸葛陽晴、左思恆、關耀四人,竭盡所能的栽培他們,讓他們接下一件件的任務,也給予他們最好的物質生活,經過這麼多年,他反而對萬靈居有了深厚的情感。
看著眼前為他出生入死的伙伴,他頃刻間像是領悟了什麼,會對萬靈居有了感情,全是因為他們四個由他一手教出來的伙伴。
「只是無聊,想找點樂子罷了。」他順口說道。
「就算幫助那些貪婪無道的人,你也無所謂?」對他來說,他仍是無法認同駱敬寒的做事之道。
帶笑的唇瓣笑意不減,他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就算旁人誤解他,他也不會特地反駁,只要結果是他所要的,過程他一點也不在乎。
「夜冬,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去找劉公公,你就先回去吧。」他旋身輕喃,眸底明顯有著趕人的意味。
聶夜東明白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跟了駱敬寒這麼久的時間,他其實了解表面牲畜無害的他,實則是個城府極深的人,盡避為了豐厚的酬金,可以不辨是非便答應惡人的委托,但他卻相信,駱敬寒其實並不是個無情之人,否則當初他便不會插手幫助他們。
「駱爺,我先回去了。」他拱手作揖,迅速轉身離開。
听著腳步聲漸行漸遠,駱敬寒這才斂起笑容,俊雅的面容上,有著一絲冷漠,他承認他是個重利的商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唯一讓他破戒的,就是他們四個人的幸福,如今他們都已經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萬靈居的存在,似乎顯得可有可無了。
彬許,他應該認真考慮萬靈居的存廢問題了。
「你和萬靈居有什麼關系?」清脆的女音,突兀的回蕩在廳里。
原本陷入沉思的駱敬寒,讓這道女音給震回心神,他微蹙著眉,抬眸看著不速之客,只見溫雪卉換上一套鵝黃色的衣裳,一頭長發還有些濕濡,嬌俏的臉蛋上,有著狐疑的表情。
她听見了。
雖然不知道她听見多少,但對于她的出現,他卻渾然不覺,這的確是他的疏忽,畢竟以一個習武之人來說,是個大忌。
「這身衣裳非常適合你,將你襯托得更美了。」他開口贊揚,一點也不吝嗇。
他毫不掩飾的贊美之詞,令她酡紅了臉,心兒忍不住的怦怦跳著。方才她依照下人的指引來到這里,就撞見了他和方才那名男子正在說話,兩人提到萬靈居,雖然她只是個單純的姑娘家,卻也听過萬靈居的大名。
莫非他們也想上萬靈居去求些什麼?
「先別管這衣裳好不好看,你說,你上萬靈居去做什麼?那個地方就像個無底洞,無論你有多少錢財都填不滿的,奉勸你最好別去了。」她眉心微攏,苦口婆心的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