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緊張?」見她身體緊繃著,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僵,征也忍不住笑了,「放心,那實不是洪水猛獸,不會吃了你的。」
「要是她不喜歡我,那……」
「她敢不喜歡你,我就把她吊起來打。」他開玩笑的說。
她知道他不會真的把那實吊起來打,畢竟那是他妹妹,他這麼說,純粹是為了安撫她緊張的情緒。
「來。」他牽住她的手,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那寶等不及要見你了。」
閉了個彎,他們來到病房前,病房門外站了兩個黑衣男人,身形魁梧、神情嚴肅,臉上仿佛寫著「生人勿近」。
看見他們兩人,征也微怔。
他們是石橋跟二宮,他父親梅澤信二的貼身保蝶,當他們兩人出現,那表示……
「征也少爺。」石橋先發現了他,連忙拉著二宮彎腰一欠。
突然見兩個一臉凶惡的壯漢恭敬地朝征也彎腰鞠躬,里緒嚇了一跳。不用說,他們一定是鬼若組的人。
雖然這種場面在極道系列的電影或電視劇里常常可見,但像這樣親眼看見、親身參與可不是尋常人都有的機會。
「輕松一點,我已經退出鬼若組了。」
「少爺還是少爺。」石橋一臉嚴肅的說。
一旁,二宮輕敲門板,然後打開一道門縫,朝里面低聲說:「征也少爺來了。」
「是哥哥來了。」里面傳來那實的聲音。
听見那甜美的聲音,里緒不由得在腦海里想象那實的模樣。
征也牽著里緒的手,走進了病房里。一進房里,里緒先看見的是站在門邊像是在候著他們的男人,他長得既高大又英俊,模樣簡直賽過一線男星及名模。
男人看著她,唇角一勾,「就是她?」
「是,就是她。」征也一笑,淡淡的跟里緒說了句,「我妹婿,諒兵。」
「你……你好。」她急忙將帶來的隻果禮盒遞上,「征也說那實小姐喜歡吃隻果,所以……」
「謝謝。」接過禮盒,諒兵露出迷人的笑容。
「不……不客氣。」老天,這男人真是帥翻了,梅澤家招他為贅婿,該不會是因為他的美貌吧?
「哥,快把未來嫂子帶過來。」
听見那實迫不及待的催促聲,里緒的視線才越過征也肩頭,看見坐在病床上的女孩,還有……一位留著灰白平頭,身著藏青色和服端坐在病床邊的歐吉桑。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擋住她部分視線的征也突然彎下腰。「父親,別來無差心。」
他一彎下腰,里緒的目光就迎上那位正注視著她的歐吉桑。
她霎時呆住,兩眼發直、嘴巴微開。
案親?他……他是征也的父親,大阪鬼若組的二代目?
噢,老天--
征也回頭看著仿佛被下了定身咒般的里緒,而同時,梅澤信二也正端詳著這個讓兒子征也非回到東京不可的女人。
她給他的第一眼印象非常好。身形苗條、臉蛋清秀,不說她已經三十歲,還真有點看不出來。衣著端莊樸素,站姿亭亭,雖然表情難掩驚訝,卻沒有夸張的反應。
他看得出來,她是位家教良好、氣質高崗的女人。
「哎呀,哥,未來嫂子好像嚇呆了。」今天的那實看來氣色極佳,體力也恢復了八、九成。轉頭,她調皮的看著父親,「一定是老爸嚇到人家了。」
「征也,」梅澤信二即使唇角上揚,也給人一種威嚴不可侵犯的感覺,「快介紹這位小姐給我認識吧。」
征也輕拉楞住的里緒上前,「父親,她就是我跟您提過的高橋里緒。」
「高橋小姐,幸會。」梅澤信二目光定定的看著她。
迎上他如鷹草般的眼神,里緒急忙的彎腰鞠躬,「二代目,您好。」
頓時,室內一片靜寂。
她楞了一下,不安且遲疑的打直腰桿,疑怯地左右看著大家。
為什麼沒人說話?她……她說錯了什麼?還是犯了什麼黑幫的忌諱嗎?
嗚,她又不是在黑幫家庭長大的小阿,哪知道黑道有什麼奇怪的規矩?
「噗!」忽地,那實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接著,征也跟諒兵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我可以叫你里緒吧?」梅澤信二看著窘迫、不知所措的里緒。
「當然。」她連忙點頭。
「里緒,」他直視著她,語氣四平八穩地道︰「妳叫我伯父吧。」
「叫爸爸也行,大嫂。」那實跟她眨了眨眼楮。
里緒臉上一陣熱,雙頰立刻潮紅,她以為今天只會跟征也的妹妹及妹夫踫面,沒想到征也的父親也在場。
她心里真的很緊張,不是因為他們都是黑道,而是因為他們對待她的態度自然得像是老早就認識她。
「都坐下吧。」梅澤信二說:「別站著說話。」
「是。」征也點頭,然後拉著里緒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在父親面前,征也是非常拘謹且守禮的。他自幼就接受嚴格的接班教育及訓練,因此盡避是父子,在人前還是十分謹守分際。
那實則不同。她是梅澤信二四十六歲那年才得到的女兒,因為晚來得女而受寵,總是跟嚴肅的父親沒大沒小。
諒兵剛走到病床邊的椅子坐下,那實立刻扯了扯他的袖子。
「哥帶了隻果來,削一顆給人家吃嘛。」她像個小女孩般向他撒嬌。
「嗯。」剛坐下的諒兵二話不說的起身,持起禮盒走向VIP病房後面附設的小廚房。
看見這一幕,里緒有點訝異。她以為黑道都是大男人至上的沙文主義者,卻沒想到不只是征也寵她,就連入贅梅、澤家的諒兵都如此寵溺那實。
「諒兵真是太寵你了。」征也不禁笑斥著妹妹。
那實不以為意的嘟嘴,「梅澤家的男人哪個不寵老婆?老爸以前還不是很寵媽咪……」說著,她笑視著仍然有點緊張的里緒,「大嫂,你嫁給我哥準沒錯,他會把你寵得跟皇後一樣。」
里緒傻笑,不知該回應什麼。不過那實說得一點都沒錯,征也確實是非常寵她。
「咦?」這時,那實注意到里緒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忍不住驚呼,「哥,你求婚成功了?」
征也白了她一眼,「不然你大嫂大嫂的叫是干麼的?」
「太好了!」那實拍拍手,興奮地道︰「老爸,您兒子終于要結婚了耶。」
雖然心里十分歡喜,但梅澤信二仍舊喜怒不形于色,「征也,拜訪過里緒的父母親了嗎?」
「還沒。」他說。
梅澤信二沉吟須興,目光一凝的望著里緒。
「里緒,」他問:「梅澤家的狀況,你都知道了吧?」
里緒想,他指的應該是梅澤家是黑道的這件事吧?
「是的。」她點頭。
「怕嗎?」
「與其說怕,不如說很震驚。」她老實地道:「我一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
梅澤信二瞥了征也一眼,淡淡一笑,「征也應該是擔心嚇跑你,才會一直對妳隱瞞。」
這時,諒兵切了滿滿一盤隻果過來,先遞給了梅澤信二,梅澤信二以眼神示意不吃後,諒兵才將隻果端給那實。
「我听征也說令尊跟令堂都是公務人員?」梅澤信二繼續問。
「是的。」里緒不卑不亢地道︰「家父跟家母已經分別從市公所跟國小退休。」
「要是知道女兒的對象是出身黑道家庭的小阿,他們恐怕會比你更震驚吧?」
她誠實地道:「呃,我想是的。」
「唔……」梅澤信二再次沉吟,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好一會兒後,他才又正視著里緒,「里緒,征也已經月兌離鬼若組了,今後就算鬼若組再有任何的危機,扛起責任的也會是諒兵,我向你保證,他跟黑道再也沾不上邊。」
「伯父……」
「如果令尊跟令堂有任何的疑慮或不安,我非常願意拜訪他們,並向他們解釋。」
听他這麼說,里緒不勝惶恐。「伯父千萬別這麼說。」她臉上浮現恬靜的笑意道︰「我對征也的愛不會因為任何事動搖,就算家父家母有任何異議,我也會想辦法取得他們的同意及諒解。」
「父親,關于這件事,您就不必擔心了。」一旁,征也氣定神閑地道:「我會盡快去拜訪里緒的家人,您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老爸,您就別瞎操心了。」那實嘴里的隻果還沒吞下就急著說話,「哥那麼狡猾,一定能搞定大嫂的爸媽的。」
「狡猾?」征也白了她一眼,「吃你的隻果吧。」
「唷,你口氣很差喔?」那實嬌哼一聲,「我現在可是有人靠的。」說著,她瞥了諒兵一眼。
看見他們兄妹倆的有趣互動,里緒忍不住笑了。
「你們兩個……」梅澤信二微蹙眉頭,「真是讓人看笑話。」
「不,」里緒斂起笑意,「我只是覺得有趣,我跟我姊姊也都是這樣斗嘴的。」說真的,梅澤家父慈子孝、兄友「妹」恭、全家和樂又溫馨幸福,根本很難把他們跟黑道聯想在一起。
「喔,對了。」突然,那實一臉認真的看著里緒,「大嫂,你幾周了?」
「蛤?」里緒一怔。
「你不是懷孕了嗎?」
听見「懷孕」兩字,梅澤信二也不禁激動起來,「你懷孕了?」
看見伯父眼底有著藏不住的驚訝歡喜,里緒尷尬極了。盡避那實已經快生下梅澤家的繼承人,但她想,伯父必然也非常期待兒子能早日結婚生子。
不過話說回來,那實怎麼會知道呢?喔,一定是征也告訴她的。
想到這里,她惱怒地瞪了征也一眼,一副「你自己解釋清楚」的表情。
「那是個烏龍。」征也只好說:「她只是月事遲了幾天,就以為自己懷孕了。」
那實瞪大眼楮,難以置信的看著里緒,「大嫂,你不知道有驗孕棒這種東西嗎?」
「呃……」唉,他們果然是兄妹,居然都說了同樣的話。
知道是烏龍一場,梅澤信二眼底的喜色倏地消褪。征也看在眼里,明白了父親對自己的期待。
「父親,」他笑看著父親,拍拍胸賄,「我會加緊趕工的,以我的體力,很快就能追上進度。」
「喂!你……你在胡說什麼?」里緒滿臉羞紅,生氣的瞪著他。
但在她窘得想找地洞鑽的同時,大家都笑了。
長崎,佐世保市。
僅次于長崎市的佐世保市,是長崎縣的第二大城,但除了一條長達九百六十公尺的步行街道外,並無其它特別之處。唯一能吸引外來客目光的就只有海,以及海上那零星分布卻又數之不盡的島嶼。
可惜,佐世保的島嶼幾乎都是不能居住的無人島,除非自家有船,否則一般人是上不了那些小島的。
不過也因為這樣,反倒保存了島上的自然風光及生態環境。
里緒的家距離市公所不遠,是一棟兩層樓的木造老房子,極具懷舊風情。
他們回老家的這一天,雨下個不停,到處都濕答答的,兩人共撐著一把傘,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喂,」接近老家時,里緒不放心的叮嚀著,「待會兒別亂說話,我爸沒問,你就別說,知道嗎?」
「放心,我會搞定的。」他自信滿滿地。
「我就怕你這樣說。」她神情嚴肅地交代,「總之,不三不四的話都不許說出口。」
「小姐,我可是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你當我是末開化星球來的外星人嗎?」
「又耍嘴皮。」她眉心一揮,嚴正警告,「要是搞砸了,你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