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早晨的鬧鐘聲劃破冷空猛烈地響起。
被窩里的人緩緩伸出一只手,睡意尚濃地拍打著床頭櫃,好不容易對準目標按下,室內這才恢復一片靜寂。
約莫三分鐘後,被窩中先是傳來幾句不悅的咕噥聲,接著棉被被掀了開來,床上的人坐了起來。一股冷空氣襲來,她輕顫著,然後火速沖到浴室梳洗。
梳妝鏡里一張細致的瓜子臉,水靈靈的大眼眨呀眨的,彷若蘊含著千言萬語,披肩的微卷長發更顯其性感誘人。小手靈巧地在臉龐拍上保養品、上些淡妝,強化自己的眼楮,讓原本的性感嬌柔淡化,添上些許干練利落。
一襲剪裁合身的套裝,包裹著玲瓏曲線,細高跟鞋襯托出她修長小腿。她在玄關處披上大衣,開門按下電梯,直達地下一樓。
不久,一輛紅色跑車利落地上路。上班時間街道車輛不少,紅色跑車穿梭在車陣中,快到公司時,她思索著要不要下車買份早餐;窗外綿綿細雨,路上行人身上包裹著層層厚重的衣物,而咖啡店里溫暖的燈光,想象一杯熱的義式濃縮咖啡冒著煙……她將車子緩緩向右停靠,然後打開車門,沖進咖啡店。
這是什麼鬼天氣,又濕又冷,該死的寒流竟然拖了將近一周!才這麼幾步路她就冷得直打顫,肯定又是十度以下的溫度。從小生長在陽光普照的南部,上來台北十幾年了,對于這種又濕又寒的冬天,她仍是不習慣。
一進辦公室,她先打開網絡瀏覽各大新聞,拿起桌上數據進度表翻閱,隨意喝著咖啡,不時咬幾口不甚美味的三明治;所幸咖啡的濃郁,多少彌補了食物的不美味。
隨著牆上掛鐘的分針前進,辦公室的空位也陸續填滿。她繼續翻著進度表,微蹙起眉,抬眼往那些同事瞧去,一會兒又回到進度表上,再啜一口咖啡,然後啪一聲放下數據。
此時的她朝氣蓬勃,一頭長發扎成利落的髻,秀氣挺直的鼻梁底下那兩瓣粉女敕櫻唇,好似出口的皆如黃鶯般悅耳……
「你她媽的不想活了是不是!」她氣勢凌人地將一只腳放在椅子上,只手抓住一名男子的衣領,細致的臉龐此時寫滿怒意,一雙杏眼更是瞪得眼前男子險些跪地求饒。
「大大大……大人饒命!」正咬下一口面包的男子驚嚇到語無倫次。
如果不是女子身上令人害怕的氣焰,如果不是她眼中那好似能殺人于瞬間的厲光,如此荒謬、有如黑色喜劇的畫面,眾人老早爆笑出口了。只是,偌大的辦公室里,數十位男男女女,有的端著咖啡,三明治還含在嘴里,有的人打屁聊天到一半,有的則剛進辦公室,全無一人敢出聲。
「饒命?你這條命欠我幾次了?」女子瞇著眼,一臉不好惹的模樣。
「我下次不會再犯了。」男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
「下次?你他媽的又欠了我幾個下次!」女子的聲音冰冷猶如千年積雪,眼神卻幾乎要噴出火來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男子的話硬生生被打斷。
「對,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在哪個女妖精的身上,爽到忘了今夕是何夕!」還會不知道他那些壞習慣嗎?只要釣到新的女人,他老兄是精蟲沖腦,僅有的幾個腦細胞全被色字逐出大腦啦。
這樣「直接」的用語,嬌艷亮麗如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本還想掰幾個借口蒙混過去的男子,發現事實已被她一語道破,只好……
「大姐頭!」最後一招了,男子雙膝跪倒在地,淒厲一喊。
「呿!」動不動就下跪,現在的男人是怎麼了,忘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嗎?但偏偏她就是吃軟不吃硬。她不耐地甩開男人,將椅子上的腿放下來;穿上窄裙還能行動自如,利落的身手連她自己都萬分佩服。
「我告訴你,今天沒有把采訪稿生出來,你就休想下班。」說完便轉身離去。
男子松了口氣,正準備起身時,她突然回眸一笑;明明同事多年,但辦公室的男同事還是看呆了,就連女同事也有些著迷。
「敢給我落跑?哼,明天就讓家人等著收尸吧!」本是桃花女的嬌媚一笑,霎時成了千年姥姥的狠戾警告,不但嚇壞一干人,也讓起身一半的男子頓時腿軟,再度跪倒在地。
斑跟鞋喀喀聲響起,女子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留下滿室的耳語。
她,巫青勻,從小到大皆是眾人矚目的焦點。除了出色的外貌,功課成績、領導能力全都出類拔萃,當然個性也是……很特別。
幼兒園,她甜美的長相讓班上男生為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最後是她將那些男生壓制在腳下。小學,她充分展現出領導能力,一年級到六年級的班長一職她全包了;女同學視她為偶像,男同學則屈服在她的婬威之下。國中,學生代表是她、學生會長是她、學業成績第一名也是她,這樣輝煌的紀錄理應一直保持到高中畢業……但是,並沒有。高三那年,出現了一個令她無法忘懷的名字……
她讀的高中是北部一所出了名的貴族學校,多數學生的家長都是屬于社會金字塔頂端的人。一如往常,她一入學即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高二那一年當上學生會長,一提起「巫青勻」三個字,全校師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展鵬中學」入學門坎嚴苛,能進來誠屬不易,對于轉學生更是甚少接收。她高三那年,學校破例接受了兩名轉學生,此消息一出,全校師生全都議論紛紛。學生會首先發難,身為學生會長的她,為此還沖進校長室與校長杠了起來。最後是在幾位老師的協調下,還有校長放段誠懇地解釋原由,學生會才願意妥協。
兩名轉學生一個在他們班,另一位在隔壁班。大家對于轉學生都十分好奇,她對他們倒是不怎麼在意,都十八、九歲還念高三,想必是不怎樣。誰知上學期的最後一次段考,她,一向是第一名的巫青勻,竟然退居第二名!別說她覺得驚訝,全校師生更是震驚不已,究竟是誰擠下他們最優秀的學生會長呢?
鮑布欄上,第一名的字段里,是隔壁班轉學生的名字;那三個字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她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因憶起這個名字正一肚子火時,駱青青跑了過來。
「學姐,總編輯找妳。」駱青青崇拜地望著她。
駱青青,去年才自大學新聞系畢業,可以算是她的學妹。進入出版社不到半年,一個月前才升為正式職員。由于個性單純,工作態度認真,吃苦耐勞,所以讓她收在底下做事。駱青青視她為偶像,對于她的一切都十分關注,更自許自己未來能以她為目標努力前進。
「青青,妳的眼神可以再含蓄一點。」對于男人愛慕的眼光她已習慣到能視若無睹,但對小女生崇拜的目光,她還是覺得有些別扭不自在。
「很明顯嗎?」駱青青眼楮一亮,口氣難掩興奮。
瞎了才會看不到!她本想回她這句,但念在小女生剛出社會,她還是委婉些好了,才不會嚇著人家。于是她道︰「有些明顯。」
「好,我會改進。」她目不轉楮地望著巫青勻,完全看不出有想改進的樣子。
算了,瞧她那急切的眼神,短期內恐怕很難改進。巫青勻無奈地揮揮手,起身走進總編輯辦公室。
在東區巷內的小咖啡店里吃著晚餐,巫青勻想著白天總編輯對她說的那番話。
大學畢業後她便進入報社當個小記者,一開始就跑財經新聞。她工作時就像個拚命三郎,不怕苦、不覺累,所以采訪成績一向亮眼。三年前報社集團延伸支線辦起財經雜志,而她則調至出版社擔任采訪組組長。
她很喜歡這份工作,和同事之間的相處也很融洽……嗯,當然偶爾也會有例外,像今天早上。下屬犯錯時,她的指責通常不會太客氣,尤其是漫不經心、一再犯錯的人,她絕對不假辭色;而該獎勵屬下時,她也絕對出手大方。也因此,她這個采訪組長,屬下們是既愛又怕。
再過幾個月總編輯即將退休,對于接任的人選,他向社長推薦由她直接內升。廿八歲當上財經雜志的總編輯確實年輕了些,但總編輯對她有信心。而對于他的建議,社長也頗為認同,人事矣詔的公告這幾天應該就會出來。
她一直很努力,努力讀書、努力工作、努力賺錢……這一切都只是想證明女人不比男人差,證明「重男輕女」的觀念根本就是個屁!
在南部,巫家是當地一大望族。應該在她曾祖父那一代就開始發跡,後來祖父又靠著土地買賣將家族帶向更富裕的境地。
祖父非常重男輕女,巫家的男生受到最優秀完善的教育栽培;而巫家女生一輩子的目標,只求能尋得乘龍快婿,將自己的價值依附在丈夫身上。她大哥在家族表現杰出,儼然就是下一任接班人的氣勢;她在家族中也算是個異類,巫家女子不興女強人這一套,祖父極力反對她「拋頭露面」,覺得此乃家丑,還好父母大哥都疼她,便也護著她讓她順其自然地發展。
自小她就飽受「重男輕女」觀念的荼毒,每每看見巫家那群只懂名牌、喝著下午茶聊是非、隨時盯著丈夫行蹤的閨中怨婦們,她心里就不平衡。為什麼女人總要依附在男人的臂膀下生存?
男人!那些只靠下半身思考、進化未完全的半文明人,哼,她才不屑呢!
「工作還順利吧?」看她一臉沉思樣,娟姨過來關心道。
這間咖啡店是娟姨開的,她下班後常會繞過來吃個晚餐再回家。
「當然。而且,告訴妳一個好消息。」本想等人事公告出來後再跟娟姨說,但她一時興奮便說了出來。
「我很有可能會升上總編輯。」她將今天和總編的對話告訴了娟姨。
十五歲那年,她堅持北上求學,這在巫家是一大革命,還好父母幫忙求情,才讓祖父網開一面。而家里的條件就是——她必須念最有名的貴族學校,且住在母親好友的家里受其監護。所以她高中開始便和娟姨同住至今,兩人情同母女,無話不談,感情好到店里許多客人都以為她們是母女,因為她和娟姨都有張細致的瓜子臉。
「那很棒啊!」江怡娟由衷地替她高興。
「還沒正式公布啦,隨時都可能有變卦。」她不敢太得意忘形。
「不會啦,到時候把沅沅她們都找來,大家慶祝一下。」
程沅沅、沈淨澐及方杜若是她的高中同學,也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人生的重要階段四人總會聚在店里慶祝,所以娟姨和她們也都很熟稔。
「哎呀,我差點忘了。」江怡娟突然大叫一聲,把她嚇了一跳。然後她故作神秘地瞅了巫青勻一眼,問道︰「妳猜下午誰來找我?」
「誰?」她懶得猜,反正娟姨一定會說的。
「唐朔宇!」
這三個字真的讓她驚住了。
唐朔宇,這個令她一生「難以忘懷」的名字。
斑三下學期,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輪流出現在各項競賽成績排行榜的第一名。但是,這並不是巫青勻至今一提起他總會咬牙切齒的主要原因,她最受不了的是,他那厚顏無恥的痞子個性!
下學期開始,隔壁班的他時常會出現在她眼前;學校各級干部的會議里有他,學生會他也能混進來,連到導師辦公室他那麼湊巧地也在,甚至回到自己班上也會看見他過來找人。
走廊上迎面而來的是被眾多女生簇擁、春風得意的他;在福利社里排隊結帳,不經意一瞥,排在她後方的人竟然是他!那一臉吊兒郎當的模樣,每每惹得她暴跳如雷,而他卻還能在一旁嘻皮笑臉。
一眨眼,他們畢業了。
畢業典禮結束時,大家既開心又感傷;一方面期待著大學的生活,另一方面則哀傷離別的到來,每個人亂叫亂跳地互相擁抱。就在吶喊亂跳時,她赫然發現擁著她的人,也可說她抱住的人,不知何時竟變成他!?
她覺得一股怒火上升,正要大力推開他時,唐朔宇的大手及時制住她的雙手,嚴肅正經地盯著她。「我沒想到會遇見妳。」
這是什麼話?她才更不想遇見他呢!這話還沒沖出口,她便被他眼里的專注震撼得只能呆楞在一旁。
「如果順利的話,我會回來的。」
嗄?她愈听愈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不知道是她後面的同學過于興奮撞到她,還是他用力一拉,總之她跌入他的懷里,她還來不及反應時,耳邊傳來一句輕語︰「我一定會回來!」
然後他們畢業了,唐朔宇也不見了。
他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關于他的消息是少之又少。討厭的黏皮糖消失不見了,照理說她該歡天喜地地感謝上帝,或者放串鞭炮慶祝一番,但,她竟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倒有絲落寞,莫非她被折磨成習慣了?
「他回來了?」對于娟姨帶來的震驚訊息,她尚無法消化吸收。
「是啊!不一樣嘍,快十年了,足以讓一個男孩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
「他回來干嘛?」據說當年他和另一名轉學生——唐奕塵去了美國,但這一切都只是听說。怎樣,他是在美國混不下去,只好回來嗎?
「朔宇說他是回來工作的,沒說幾句他就離開了。」江怡娟跟巫青勻的幾個同學都很熟,唐朔宇她也見過幾次。
他有提到我嗎?這話差點月兌口而出。她瘋了嗎?他回來和她有什麼關系?她干嘛為了他在這里問東問西的?她決定丟開有關唐朔宇的話題。
「我明天晚上不能過來。」她轉換個話題。每周五如果沒事,她就會過來用餐,順道幫忙娟姨打烊,然後兩個人一起回家。
「沒關系,妳忙妳的。」
「明天有個商業晚宴,是長茂郭家為學成歸國的長子舉辦的。除了商界人士外,還邀請幾家財經媒體前去,美其名是同樂,實際是想要替未來的接班人打響知名度。」身為商日出版社的招牌,各種大大小小的商宴大多由她出馬;而她的干練、明艷的外表,也總能成功地打響商日出版的知名度。
「不會太晚吧?如果需要喝酒就別開車,我去接妳。」娟姨護她疼她就如同親生女兒一般,也難怪母親會放心將她托給娟姨。
「不用了,應該很早就可以走了。」這種商宴她還滿常去的,實在想不出來會有什麼驚喜,應該是去露個臉就能走人了。
七點半宴會開始,郭家大老板上台致詞,接著介紹長子郭志安出場,在場眾人皆給予熱烈的掌聲。巫青勻身旁站著其它報社的男記者,由于時常在采訪場跋遇見,因此多少有些交情。男記者此時正低語碎念︰「三十歲就入主長茂,果真是不用奮斗就有大片江山等著。」語氣中帶著鄙夷,內心卻充滿嫉妒與羨慕。
「人各有命,別太羨慕。」她直接點出他的不平衡。其實出生在富貴人家,也有旁人不知的辛苦。
「妳們女生最好,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有幾分姿色,就能攀上豪門,飛上枝頭成鳳凰。」男記者譏笑道,嘲諷意味濃厚。
然而一說完他就後悔了。瞥了眼身旁的巫青勻,明艷動人、十分嬌媚,如果不是認識她太久,肯定會被她這般女人味十足的外表給騙了,忘了她那火爆娘子的個性。果然……
「現在貴婦圈也很流行養「小狼狗」,不然找個色老頭賣一下也不賴啊!」她語氣帶火,眼神不善地將男記者從頭到尾掃過,然後淡淡地說︰「不過,看你這肥肚短腿的模樣,恐怕是機會渺茫。」
男記者十分氣惱,但也不知該如何回擊。他差點忘了巫青勻最不喜歡別人拿性別來開玩笑,但他只是說笑,她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
「我只是說笑,妳有必要說得那麼難听嗎?」
「我也只是說笑,你有必要當真嗎?」她嬌聲道,杏眼一揚,說出的話讓對方為之氣結。
兩人正在斗嘴時,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郭大老板帶著長子郭志安走下台與眾媒體交流,兩人于是停止斗嘴,趕緊湊上前去。
這只是私下的交流,所以記者們也就輕松談笑著。
「你好,我是商日出版的巫青勻。」大家輪流跟郭志安寒暄,她禮貌地點著頭。
「妳好。」郭志安眼里的激賞毫不掩飾。
「原來是財經界最美麗的女記者。」郭大老板一見到巫青勻,便大方稱贊著。
她微笑以對。對于他人對她外貌的贊美,她並沒有麻痹到不以為然,但她寧可大家注意到的是她工作上的表現。
「郭老板最偏心了啦!」一位長相還算秀麗的女子不依地嬌喊道。
「哪有,咱們第一周刊的欣蕾也是才貌雙全。」果然是生意人,見人說人話。
陳欣蕾刻意貼上前去,表示自己和郭大老板關系匪淺。
一瞧見這個陳欣蕾,巫青勻不自覺輕擰眉頭。記者間為了跑新聞、追獨家,難免會有所競爭,但有些時候同業間相互幫忙、互惠合作也是有其必要的。因此,大家都盡量維持良性競爭、和諧共處的關系。
她自認自己並沒有得罪過她,但陳欣蕾卻總是看她不順眼,老愛和她作比較,還會在同業間散播她的謠言,這都是她從同事或是同業那兒听來的。她曾當面跟她求證過,陳欣蕾卻反質問是誰誣陷她的人格,她實在拿這種人沒辦法。不過,哪天若讓她親耳听見,看她不把陳欣蕾罵得狗血淋頭、再來個過肩摔才怪。
「巫小姐在商日待多久了?」郭志安借機和她聊著。
「三年了,之前就待在公司報系的財經版。」她客氣地回道。
「你們商日周刊有個專欄我還滿有興趣的,改天有空可以找妳談談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以啊!」和這些企業家維持良好關系,對她不無幫助。
「那改天再聊。」他客氣地點點頭,便和郭老板往商界同業那群人走去。
「人長得美真的很吃香。」陳欣蕾意有所指地道。
「妳是什麼意思?」她一向討厭這種迂回的諷刺,她年少時在巫家听得還不夠嗎?有種就當面把話說清楚!
「青勻姐干嘛那麼凶,我是在稱贊妳耶。」陳欣蕾一臉受驚委屈的模樣。
見鬼啦!這樣叫稱贊!?這死女人在她面前就會裝弱,害她現在有一腔怒火無處可發。
「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妳的稱贊嘍。」再不閃人她真的會郁悶重傷,她決定前往食物區。
拿取食物時,有位資深女記者湊到她身旁低語︰「第一周刊那個陳欣蕾,妳自己多注意些。」
听到這沙啞的聲音,她認出是曾任自家報系財經版組長的女記者,她沒有回答,僅挑高眉詢問。
「妳是不是得罪過人家?她好像常在同行間說一些中傷妳的話。」
「我沒事干嘛惹她?」巫青勻皺起眉。她最受不了這種人前人後不一致的人。
「有些人就算妳不惹她,她也會來惹妳。」
「算了,這樣計較不完。就不要讓我當場逮到,否則老娘肯定不饒她。」她摩拳擦掌,一副準備應戰的架勢。
「妳呀,直腸子一個,小心別著了人家的道就好。」女記者提醒她道。
「別說我了,倒是妳,跳到政治版感覺如何?」她剛進公司時,這位資深前輩頗照顧她,兩人交情還不錯。
女記者抱怨了幾句,兩人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來閑聊。
餐敘後還安排了舞宴,由郭志安與其母親開舞,優美的旋律讓會場氣氛更添浪漫溫馨。
舞會上美女總是有人邀約,兩位女記者當然也不例外,各自被人帶到場中。
她和某企業小開共舞著,一曲畢她還來不及休息,就見郭志安朝她走來,不料途中卻被陳欣蕾纏住,她正暗自吁口氣時,卻被「榮發企業」的大老板張利昌纏住。
這個聲名遠播的老該不會想把狼爪伸到她身上吧?但面對他的邀約,身為小小記者的她怎能不接受呢?初時,張利昌貼在她縴腰上的手還算安份,但後來就開始毛手毛腳了。她頻頻閃躲,盡量不和他正面沖突,誰知老不知節制,狼爪悄悄移至她的臀上……
「張老板,請自重!」她神色嚴厲,口氣森寒。
誰知張利昌竟笑咪咪地不當回事,狼爪正準備在她的俏臀上捏一把時,臃腫的身軀突然被後方的一對男女撞倒在一旁。
「哎呀,張老板對不起。」撞到他的女子急忙過去扶起他。
而撞倒張老板的那名男子,很自然地順勢將巫青勻一擁成為自己的舞伴。她一抬眼,水眸不可置信地眨呀眨,愣了幾秒鐘,接著一股怒火上升,她急著想掙月兌男子的掌握,但卻怎麼也甩不掉那雙大手。
「這位先生,請你放開我。」她表情一肅。
「青勻,我們之間干嘛那麼生疏呢。」男子一臉粲笑道。
巫青勻瞪著眼前的男子,微長的頭發讓他本就好看的臉龐更顯俊美。只是,那俊朗自信的笑容,在她的眼里卻是十足的痞子樣,尤其是那口白齒,超級刺目礙眼。
「我們認識嗎?」她依舊一臉冷肅,還刻意拉開自己與男子的距離。
「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太傷我的心了。」男子笑意一收,一臉受傷的模樣,但手一拉,又將她拉近自己。
「最好能傷死你。」她星眸一寒,已瀕臨忍耐的底線,只要一踫觸即刻爆發。
「妳舍得喔?」男子嘻皮笑臉地湊近她耳邊低語。
「去死吧!」她氣紅一張俏臉,抬腳用力往他的大腳踩去。
他忙避開,雙手還是穩穩握住她的小手,說著︰「嘖嘖嘖,這就是妳對老同學的歡迎之道?」
竟然沒踩到!?她換另外一腳繼續進攻,嘴巴還不忘回道︰「怎樣,太客氣了嗎?」
「妳不念舊情,好歹也要看在我英雄救美的份上,對我親切些。」他忙向她邀功。
「你記錯了吧,我們哪來的舊情?」她揚眉一瞪,又補充道︰「而且,我才不需要你救。」開玩笑,那個色老頭算老幾!
「是嗎?」他直盯著她,緩緩說道︰「然後妳再一腳踹向他的命根子,就像當年聖誕舞會妳把我們班的體育健將踹倒在地一般。」
她聞言惱羞成怒。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她的腎上腺素霎時狂飆上升。但他卻唯恐她不懂似地好心補充道︰「那個老頭不比年輕體育健將,妳這一踹怕不把人送進醫院才怪。身為老同學的我,怎麼忍心看妳出現在社會版的頭條呢。」
「唐、朔、宇!」一字一字念著,像是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太感動了!妳總算記起我是誰了,親愛的同學。」他一臉得逞地笑著,惹得巫青勻火冒三丈。
修長的小腿毫不客氣往他的腿攻去,他以腿格開化解她的攻勢,誰知她又連續地踢兼踩,兩人的小腿就這麼一來一往、一攻一退的。
「小姐,現在是華爾茲舞曲,妳以為是跳探戈嗎?」對于巫青勻幾次的出招已經快招架不住了,偏他還不怕死地開口招惹她。
「我就是喜歡跳探戈怎樣!」她揚起下巴,不服輸地瞪著他。
音樂終了,接著響起下一首曲子。當音樂響起時,她眉一抬。不會吧?竟然真的變成探戈舞曲了。
「那就請嘍!」他笑了笑,紳士般地微微鞠躬,然後帶著她跳起探戈。
兩人的腳力競賽演變成了探戈的舞步;看似由男方主導舞步、掌控全局,但事實上,女方可是有相當多的表現空間。
兩人飛揚的身影,頓時成了眾人的焦點,然而專注投入的他們,完全無所覺。一曲終了,兩人氣喘吁吁、神采奕奕。激烈地舞動讓她的怒火稍平復,她直盯著他瞧,然後道︰
「唐朔宇,你怎麼突然出現了?」既然失蹤那麼多年了,又何必出現呢?
「我收到邀請函,自然就出現了。」他不認真地開著玩笑。
「你明知道我不是問這個。」她端著臉,嚴肅地看著他。
「這里有我未了的事,所以我回來了。」他斂住笑,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她。
「什麼未了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這話她不問出來又憋得難受。
他若有所思地瞧著她,臉上的認真竟讓她的心跳稍稍加快。誰知,他接下來說出的話竟是……
「青勻,妳是不是很想我?」
巫青勻嘴角一抽,發現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痞子就是痞子,他那張嘴永遠吐不出正經事來。
「想你媽的頭!」右腳大力一踩,正中目標。
她杏眼一瞪、下巴一揚,掉頭離去,完全不理身後抱腳痛呼的唐朔宇。因此,她沒瞧見唐朔宇盯著她的眼神是如此地灼熱,里頭的思念彷佛燃燒了一世紀之久。
她的個性還是這麼嗆辣,下手完全不客氣。他模著被踩痛的腳,心里卻是開心不已,看著她曼妙婀娜的背影,他不禁咧嘴一笑,然後輕輕低語︰「久違了,小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