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她做這麼多,為旁人做這麼多,卻不曾對她說。
巴兩位老僕道了別,說道會找一天回夏家大宅瞧瞧眾人,夏曉清在回程路上幾乎要坐不住,簡直歸心似箭,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直接飛回丈夫身邊。
「嘿嘿,靜川兄沒告訴你的事多了去,瞧他忙到無暇陪你,也知他又在干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噢——痛啊!」秋涵空詆毀的言詞讓坐在對座的明玉老大不痛快,小泵娘一腳「很不小心」且很用力踩下。
「啊!秋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是很惡意。
結果馬車內又被這一大一小鬧起來,一路鬧回竹林大宅。
馬車返回時已是午後,再過半個多時辰,日陽也差不多該下山。
夏曉清甫下車就見自家的另一輛馬車備在大門口前,安丹幫忙撩開厚簾子,正要伺候主子上車,而那位宮家主爺此時長身立在馬車邊,臉色有些陰郁,雙目炯炯直瞅她。
等到發現一名俊美人兒也從同一輛馬車里溜出來,宮大爺臉色再陰三分,炯炯雙目陡然眯起。
「你來干什麼?」
「來找你尋歡作樂呀!」秋涵空撩著飛發,笑容可掬。「我來慶陽辦點兒私事,听到這陣子你讓人在永安城干下的事,恰巧你來了,還帶著嫂子一起,你們成親時我沒能北上祝賀,今兒個自然得過府拜訪,再問問兩位想要什麼樣的賀禮啊……欸,禮多人不怪,做人要有禮,你又不是不知。」
永安?!
夏曉清正主動走向丈夫,听到秋涵空的話,蓮步不禁一頓。
她頓住步伐,宮靜川已急跨一大步到她面前,然後展袖將她摟在腰側。
她揚睫瞧他,輕聲問︰「你還要出門嗎?」
見妻子眉眸神情似無異樣,宮大爺高懸的心穩了穩。
「不了,我本要去找你,你和明玉、澄心既已回來,我就不出門了。」
他旁若無人般用鼻頭挲了挲妻子發心,弄得夏曉清面河邡赤。
「我們進去吧,別理無聊人士。」
說著,他一把撈起跟在妻子身邊的小澄心,而明玉是一下馬車就蹲在大門邊看戲,此時也起身跟著哥哥、嫂嫂一塊兒進門。
「喂,我好歹是客,你們好歹也招呼一下吧!」秋涵空巴巴跟了過來。
夏曉清到底是最有良心、心腸最柔軟,再有,她也是當家主母,怎能怠慢貴客?因此,雖被宮大爺拉著往前,她仍很堅持地回頭,柔聲歉語——
「秋大爺,您先進來吧,喝個茶、歇會兒,晚一點就在府里用飯。」
爆靜川撇撇嘴沒說話,僅是拉著妻子、抱著小妹子一徑前行。
這一方,只見秋涵空感動到一雙美目含薄淚,輕聲嚷嚷——
「還是嫂子夠義氣!不像某人無情無義、無血無淚、過河拆橋、鐵石心腸——」
「秋爺!」
俊美人兒邊叨念邊跟上腳步,身後卻追來一人,是秋家隨行的護衛之一。
那秋家護衛緊聲一喊,不僅秋涵空止住步伐,連宮靜川亦跟著停頓腳步。
「何事?」秋涵空問。
「爺,魯總管派人來報,說是找到采居先生了。」
「他人現在何處?」語氣一轉沉肅。
「已被逮回,就在「秋波樓」中。」
聞言,秋涵空靜默了會兒,隨即揚聲道︰「把馬車拉過來,回「秋波樓」。」
「是。」秋家護衛餃命而去。
另一邊,夏曉清瞧得很是迷糊,不禁問︰「秋大爺,您有急事嗎?」
秋涵空轉過頭,作了一個揖,笑道︰「曉清嫂子,咱確實有急事待辦,急著趕回去,今日就不攪擾了。見你們好好的,我心里比什麼都歡喜,已不須多留。」
「你別為難人家。」宮靜川突然丟出一句教人丈二命剛模不到腦袋瓜的禪語。
秋涵空表情略僵,一下子又回復風流神態,似笑非笑。
「我怎會為難他?我疼他都來不及,怎舍得為難他?」
夏曉清怔怔望著那張美麗精致的俊龐,察覺晦暗之色染布秋涵空的俊臉,但眨眼間又已掩去,值得人深思。
然而她還沒深思出一些東西,秋大爺又深深對她作了一個揖,這才踅足而去。
究竟有什麼事呢?
她想不透。
于是,只能傻傻由著人掌握,跟著前方帶領的步伐穿過廳堂,走過迂回曲折的長廊,經過那座四季皆美的「綺雲園」,回到主人家院落,而這中間,宮大爺何時放下臂彎里的小澄心,明玉又是何時帶開小妹子,她竟是記不得。
「你定好今日去掃幕,為何不跟我說?」
進了房,宮靜川放開她腰身,轉而面對她。
他鏗鏘有力的嗓聲有些得理不饒人,夏曉清卻也不惱,不答反問︰「那你留住夏家大宅,留住幾個老僕,留住我爹留下的那一屋子書,為何不跟我說?」
爆靜川一怔,氣勢稍弱,也不知臉紅什麼。
「你現下不就知道了嘛!你只要問,我一定說,只要你問出口的事,我必然吐實……這次帶你回慶陽,就想讓你知道,反正夏家那宅子是你的,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被妻子一雙妙目看得不太自在,他正想側過臉,懷里已撞進一具柔軟嬌軀。
夏曉清抱住丈夫的腰身。「謝謝你……」
她路起腳尖,仰頭親了親他的唇,才想退開,宮靜川一臂已環緊她的腰,另一手扶著她頭,黏蜜地深吻那張朱唇。
她低笑了聲,手改而攀上他的寬肩,柔馴迎合。
「比起上次又跪又磕頭的道謝,這次受用多了。」宮大爺貼著她的耳嘟囔。
曉清禁不住笑了,臉蛋紅撲撲,想起當時與此時,心境已大大不同。
她撫著他的臉,指尖溫柔。「那時對你已然傾心,以為無緣了,你卻又來到身邊,我就想,這輩子跟著你去,你無意于我,我可以靜靜去愛,無關風月,只關己心,一直去喜愛。」
眸光如泓,脈脈含情,雙頰似繡,點點春心……宮靜川幾是看痴。
搜遍腦中、心中,找不到一句可言,他胸中滾出嗄嘆,突然緊緊將她抱住,恨不得生生揉進自己血肉內似的。
「靜川……」
他不放,一直纏她,用唇用手,連拖帶抱將她纏進內房榻上。
「等等……不行……等會兒我還得過去灶房一趟,晚膳的菜色還定。」她笑著推人,自己反倒被推倒。
「我的菜色定好了。我先吃!」宮大爺惡霸地笑。
然後,夏曉清就被丈夫「惡霸」掉了。
愛濃時,她神魂似又飛離軀體,迷夢沉醉,最後醒在他的臂彎里。
玉背貼著丈夫側臥,她發現他橫到向前來的那只手正懶懶玩著她的那片羊脂雙心玉,而且……欸欸,他又趁她方才神識迷離之際,將兩片玉嵌在一起,退給她了。
唔……何意呢?
她輕輕握住他的指,想了想,微啞問︰「秋大爺說你之前在永安做了些事,而你一來就忙,這兩、三逃詡去永安城嗎?」他說她問,他便吐實,而她想知道。「你去那是干什麼?」
他的手反握她,玩起她的蔥指。
「沒做什麼,只是去找永安朱家的麻煩。」
他懷里的人兒如他所預料,一听他的話,即刻轉過身面對他,潤眸眨了眨。
「你……如何找人家麻煩?」
薄俊唇瓣撇了撇。「就想些法子、取些巧,讓那位朱老爺的五房姨夫人們,和各房的少爺們、千金們斗在一塊兒,明面上爭食,暗地里互扯後腿,然後再來一招「螳螂捕蟬」,最後再使一招「黃雀在後」,見他們鷸蚌相爭,咱們盡可能當那個得利的漁翁,就這樣。」
「你為何找朱家麻煩?」
爆大爺黑眉一扭。「理由還不夠明顯嗎?姓朱的竟敢覬覦你!你逃婚了,他竟不死心,還唆使你的嫡母和夏崇寶將你逮回來!我若放他安生,我一輩子難以安生!」瞪著妻子有些怔忡的秀容,他咬咬牙。「總之這事你甭管,沒讓永安朱家鬧大發,我不痛快!你要心慈手軟也得用對地方,你別想勸我,你如果——」
「我沒要勸你。」
「你如果勸我也沒——咦?」陡地頓住。、
夏曉清微微一笑,跟著輕嘆。「我沒要勸你,只是希望你在外小心,別涉險。」
他望著她輕和眉眸,突然間表情一弛,知她沒生氣,他也就笑了。
「沒涉險的,一點也不危險啊!曉清,他們那些人很好逗弄,挑撥起來可有趣了,很好玩。」
聞言,再見他亮晶晶閃爍的目瞳,夏曉清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所以仍是笑嘆,她模模他右頰上的笑渦,忽而問︰「那秋爺那邊呢?他適才離去時有些古怪,是否出了什麼事?」
「涵空那家伙嗯……咳咳,欺負了一個人,那人逃走了,又被逮回去。」
「嗄?!那、那——」隱隱覺得「欺負」二字很是曖昧,她記得秋家護衛來報時,明明提到一位什麼……什麼先生的,既是先生,該是個男的,不是嗎?
解釋不清,宮大爺干脆混過去。
「反正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個兒要這麼作孽,旁人要救也救不成,你別又對他心軟。」
夏曉清一想其中牽扯,臉蛋驀然紅透。
只要她問,他一定有所回應,但這是旁人私事了,她于是止了口。
啊!等等!
他說……說只要她問……
只要她問。
腦中渾沌如被大力一揮,豁然開朗!
她突然七手八腳從他懷里爬起來,跪坐在自己腳跟,被子掩至胸前。
爆靜川被她突如算來的舉措弄得有些迷惑,又見她臉容嫣紅,兩丸眸珠如黑晶水玉,對著他閃亮,讓他更加迷惑。
「……怎麼了?」
他也跟著坐起,然後看妻子小手合住白玉,一轉,分出一半圓玉。
他靜靜看著,盡避面容還算沉靜,左胸之內早已風起雲涌。
她終于懂了嗎?
「這個……請你收下,好嗎?」
將半邊圓玉遞上,夏曉清四肢百骸都在發熱,紅潮席卷全身,她覺頭頂都要冒煙似的。但他說,只要她問。
原來,他一直在等她問,而非偷偷模模一送再送,是這樣嗎?
仿佛過了許久許久,她才听他沙嘎吐出話——
「為何?」
仍是緊張,但她發現眼前男人似比她更緊張,他好看的下顎繃得好緊,喉結顫動,像一直暗暗吞咽口水。
蚌而間,她繃起的心弦一弛,盈進暖意。
唔……讓她回想回想,那時在桑陌坡上,她答了他什麼……
啊!懊像這樣說的——
「這塊玉是我娘親給的,我已戴在身上多年,它其實有個名字,叫做「雙心玉」,兩個圓玉能成一個,意喻「雙心相印」。娘說,要是遇上傾心的人,便把一半的玉給了對方,拿來當定情之物……」
她深吸一口氣,專注看他,眸心柔情似水。
「我想把它送給你,我想跟你定情。你願意嗎?」
于是乎,她手中的白玉被取走了。
不僅如此,她整個人也被取走了,被人拉進懷中牢牢抱住。
「你再不問,我、我都要使強逼你問了!」宮靜川說得咬牙切齒,嗓音竟還透出委屈。「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把它偷偷給我,我心里就難受一次,後來難受得都快哭了。我那時退回玉佩,是傷了你的心,你都哭了,我就怕你一直記著當時的淚,一直不原諒我。」
「我不知道啊……我、我也沒有怪你,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他無辜輕嚷。「我只是想把雙心玉送給你……」
「曉清……曉清……」他臉頰挲著她的,喚聲低柔。「我要你的雙心玉,我要你的人、你的心,她的情。」
「它們早已經是你的了。」她羽睫沾著淚珠,又哭又笑。
「而我也早已經是你的……」
身軀赤果相擁,兩顆心亦赤果果相印。
他俯下頭,讓唇也赤果果印上她的暖唇,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