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妳死了,我會很難過。」秦維桐定定的看著她,溫柔卻肯定的說道,「但妳的生與死不是我的責任,妳長大了,妳該為妳的所作所為負責,就算選擇死亡,也是妳自己選擇的!」
說出了這些話,使秦維桐頓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這才是一條正確的路,她無須為郭瑞茵的人生負責。
秦維桐輕輕拉開郭瑞茵的手,扶著樓梯扶手往下走,不再看她,「不管妳過去做了些什麼,只要妳願意改,我一輩子都是妳的表姊。」
冰瑞茵看著秦維桐的背影,一無所有的痛狠狠襲來。
「我話還沒說完,妳不準走!」她猛然伸出手拉住她。
秦維桐沒有料想她會突然動手,被她一扯,重心一個不穩,她踉蹌一下,腳一個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冰瑞茵瞪大眼看著她摔下去,她的手在發抖、心在狂跳,她只是想要拉住她,並沒有想要推她下樓!
秦維桐只覺得世界在她視線里翻轉不停,好像听到自己的尖叫,但那聲音離她很遙遠,她覺得自己撞上了地板停了下來,一陣劇痛從月復部傳來。四周很吵雜,黑暗逐漸籠罩了下來,她失去了知覺。
「天還沒黑,我還在跑車。」康哲行一臉深沉的看著窩在PUB沙發上喝酒的古奕青。
迸奕青沒有說話,只是把桌上的酒瓶推到他的面前。
康哲行坐下來,雙肘屈起放在腿上,身軀微傾向前,沒有伸手去拿酒,「要喝你喝,等一會送你回去!」
迸奕青瞪著他,「回去?回去哪里?」
康哲行望進古奕青陰郁的眼,他撇了下嘴,「跟維桐吵架了嗎?」
迸奕青喝了一大口酒,他真希望只是吵架這麼簡單。
「她表妹回來了。」他不帶感情的說。
康哲行揚了揚眉,「她想做什麼?要跟你再續前緣嗎?」
迸奕青沒有回答,表情嚴肅而凝重。
「我在車上听到維桐跟白若琳說,她害死了她表妹的父母。」
迸奕青的身軀一僵,他曾經想過秦維桐無條件犧牲的背後的原因,但並不包括這一個。
沉默了好半響,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直視著康哲行,「說清楚。」
「秦維桐的媽媽二十幾歲跟人私奔,生下她之後沒多久就死了,他的爸爸不想帶著小拖油瓶,所以就把她送回去給外婆,從此人間蒸發,所以她從小就跟著外婆和郭瑞茵一家同住。郭瑞茵的爸爸是入贅的,在家里沒什麼地位,但是很疼維桐,有一天維桐發燒,郭瑞茵的父母去替她找醫生,卻出車禍死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到今天,維桐還認為她難辭其咎。」
懊友的話像針般的扎著他,刺痛他的靈魂和心。想到當初帶她回家鄉時,那個陳牧師說的話,原來被過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不只他一個。
「這個愚蠢的女人」他忍不住喃喃咒罵。想到她從小就埋在心中的壓力,他心中滿是心疼又氣憤。
「是愚蠢。」康哲行不留情的同意,「但是這麼愚蠢又無所求的付出,才會讓你愛她不是嗎?」
迸奕青沒有回應,站起身,要離開位在地下室的PUB,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去找她。
如果今天她想將他推給郭瑞茵是因為她心頭的罪惡感,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找法子解決。
「你喝了酒。」康哲行拉住了他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他沒有異議的點了下頭。
才要到樓梯口,康哲行的手機響了,他瞄了一眼,是白若琳──這女人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他,絕對不會有好事,十之八九又是什麼文件沒帶,要他十萬火急的送她回去拿之類的。
他嘴一撇,還是將電話接起。
白若琳著急的聲音傳來,她的話使他的臉色大變,康哲行的目光緊鎖在古奕青的臉上,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大吼!
「叫救護車!」康哲行的口氣有著難以壓抑的怒氣,「妳真的是白痴、沒有腦子!這個時候還打電話叫我的車?!打一一九,叫救護車,立刻把人送到醫院。」
迸奕青看著他,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升起,「怎麼了?」
「快走吧!」康哲行大步的向前,「維桐在婚紗公司從樓梯上摔下來,我送你去醫院。」
迸奕青臉上的血色盡失,大手抓住康哲行的手臂,眼底寫著慌亂,「你說什麼?她摔下來?!怎麼會?怎麼可能?!」
「你給我像個男人點!」康哲行沉聲道,用力甩開他的手,「你現在失了分寸,不知所措對事情沒有幫助。」
但古奕青腦子仍一片空白,只能楞楞的跟著康哲行的腳步離去。
進了醫院,遠遠的,古奕青就看到了焦急的白若琳,他的腳步先是猶豫的一停,接著就快步沖了過去。
「副理!謝天謝地,」白若琳一看到古奕青差點哭了出來,「你可來了!」
「人呢?」他還算冷靜的問。
「醫生還在檢查!」白若琳的眼神充滿不安,「剛才護士出來說,小阿……應該會提早出生,怎麼辦?!才八個月……」
听到這個他的心直直往下沉,「那維桐呢?沒事吧?」
白若琳同情的看著他,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一切得等醫生檢查。」
迸奕青渾身發顫,害怕失去她的感覺幾乎使他崩潰。
當檢查室的門打開,古奕青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抓住了醫生,「她人怎麼樣?」
「她人已經清醒了,不過受到撞擊,子宮開始收縮,孩子會提前報到。」醫生拍了拍古奕青的手,請他松手,「我們準備進產房。」
「我是她先生,我可以見她嗎?」
醫生瞄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可以,但得快點。」
迸奕青連忙跟著一旁的護士進入檢查室。
秦維桐躺在床上,臉因痛苦而扭曲,閉著眼楮,準備被推進產房。
「維桐!」他走到她的身旁握著她的手。
他慢慢的張開眼,頭轉向他,她的雙瞳因為疼痛而有些失神,「我好痛……」她申吟著說。
「再忍一會兒,要進產房了。」他的喉嚨緊縮,「等等就不痛了。」
她的手緊握著他,試圖集中精神看著他,「我想告訴你───我很抱歉,我錯了……真的錯了!一直以來,你做了好多、好多你不想做的事,就連這個孩子也是……」
「沒關系,我不介意。」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心痛的注視她蒼白的臉,「妳應該知道,如果我讓步能夠讓妳快樂,我可以為妳讓一步又一步。」
她的眼淚滑落,想要抬手踫觸他表情溫柔的臉頰,但是痛苦使她縮手,忍不住叫出聲,薄骯一下子布滿了額頭。
「我不會放手了!」她申吟著,用力的握著他伸來的手,「再也不會了!不論瑞茵怎麼說───我都不會,你跟孩子都是我的。」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心中充滿對她的疼惜和感動,雖然遲了一點,但總比等一輩子,她還想不通好。
堡士前來,他不得不放開她的手,看著她痛苦是他做過最難的一件事,他吻了吻她的臉頰,看著她被推進產房。
六點三時五分──古奕青成了一位女孩的父親,母女均安。
迸奕青只來得及匆匆看小女嬰一眼,因為早產所以得要待在保溫箱一段時間,但經過檢查,她的身體機能一切正常。
他輕手輕腳的進入房間,秦維桐躺在床上,閉著眼楮似乎睡著了。
他坐到床旁,小心翼翼的握起她的手,低頭吻她的手背。
他的動作使她睜開了眼楮,輕聲的問︰「寶寶還好嗎?」
「嗯。」他微笑點頭,「寶寶很好,很漂亮,長得像妳!」
她的嘴角揚起一個虛弱的微笑,「像我?那她不可能漂亮,要像你才漂亮。」
他的目光一柔,心情放松下來,她看起來雖然疲倦,但是氣色好多了。
看著他臉上的溫柔,她眨著眼楮,眨去突如其來的眼淚。
「不舒服嗎?」他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她搖著頭制止他正要按鈴叫醫護人員的動作,「沒有,只是想到,平白走了一大段路,讓你痛苦,就感到好難過。」
「是啊,妳是該感到難過,不過妳該慶幸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夠大方,不會跟妳計較小細節。」他輕敲了下她的額頭,「但是妳最好不要太得寸進尺,這次妳差點把我嚇死。」
她能體會他的感受,在跌落樓梯的那瞬間,離開他或失去孩子的恐懼徹底淹沒了她。
「對不起。」雖然很累,但是她還是緊握著他的手,眼眸中有著請求,「別生氣。」
「我沒生氣。」他溫柔的說,「我只是害怕,害怕妳出事,害怕妳離開我。」
「不會,」她搖著頭,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旁,閉上眼楮,「再也不會!」
迸奕青坐在床邊注視她入睡,他的臉漾出微笑,溫柔的看著她。
「妳好小,怎麼這麼小?」隔著玻璃,看著躺在保溫箱里的小阿,接到白若琳電話而來的張卉聿忍不住本噥著。
白若琳站在她身後,講到這就一肚子氣,「還不是那個爛女人!真想去拔光那女人的頭發。」
「要去的話,記得算我一份。」張卉聿雖然不認為暴力是件好事,但現在听起來還挺吸引人的。
「女人?!」離開病房來看女兒的古奕青听到白若琳的話,眼底閃過怒色,「什麼女人?」
白若琳驚訝的轉過身看著古奕青,「副理,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徑自追問,「妳剛說什麼女人?」
「維桐沒跟你說嗎?」白若琳瞄了古奕青一臉山雨欲來的陰沉神情,很盡責的當起報馬仔,「是郭瑞茵推她,她才跌下樓早產的!看到維桐摔下來那個時候,真的把我嚇死了。」
想起維桐跌下來那一幕,她還心有余悸。
迸奕青想要咒罵出聲,維桐什麼都沒說,他不知道她不提的原因是想保護她那個自私的表妹,還是累得忘了提,但不管她怎麼想,他不會跟她吵架或爭辯,她剛生產,需要好好休息。
「麻煩妳們替我照顧維桐,我馬上回來。」
「副理,你要去哪里?」看著他轉身大步離開,白若琳好奇的問。
迸奕青沒有回頭,試著使自己冷靜,畢竟激動無法處理好事情。
他是可以同情郭瑞茵從小失去父母,但這並不代表可以把她今天自私自利的行為合理化。
從今以後,郭瑞茵不會再是他們的陰影,他要郭瑞茵這女人徹底從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之中消失。
迸奕青在喧鬧的夜店找到了一身火辣裝扮的郭瑞茵,她已經喝了不少酒,一看到他來,立刻黏了上來,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
一絲冷漠浮現在他的臉上,甩開了她的手,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推開她,「要怎樣才能放過維桐,說出妳的條件。」
冰瑞茵清醒了一半,揚了下嘴角,看著高大的古奕青,嘲弄的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煙,點燃吸了一口,「跟我結婚,我要那個孩子。」
他冷冷一笑,「休想,妳等著警察上門吧。」
「什麼意思?」
「妳推維桐下樓,」他的下頷因忍著怒氣而緊繃,「我會告死妳!」
「我才沒推她下樓。」郭瑞茵心中閃過歉疚,卻很快又一臉不在乎的吐了一口煙,「她胡說八道。」
他不敢相信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是死不認錯,他目光含怒,「維桐並沒有說妳一句不是,是婚紗公司的人告訴我的。」
「那又怎麼樣。」郭瑞茵抿了下嘴,喝了一大口酒。
「那又怎麼樣?」這輩子,他從沒打過女人,但現在他幾乎忍不住要打醒她,「妳差點害死她!但看看妳現在的樣子,穿成這樣跑來這里喝酒找樂子?!妳表姊躺在病床上,自己和孩子的命差點沒了,卻還滿腦子想著保護妳,妳若是還有一點良知的話,真的該感到羞愧!」
冰瑞茵沉默了一會兒,心中有著復雜的情緒,但最後她高傲的揚起下巴,「我為什麼要感到羞愧,這是她欠我的!」
看著她瞪大眼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古奕青氣得握緊拳頭,忍下動手打她的沖動,「我已經知道妳父母的死因。」
冰瑞茵聞言全身一僵,冷冷一哼,「那你該知道這一切都是她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