嚏嚏睦睦嚏睦……一寸的低跟包鞋再度敲響光可監人的地板。
金氏集團總算要開記者會了……
近來一向以公益聞名全球的金氏集團,隨著老總裁的驟逝,集團內部缺乏精神領袖,頻頻傳出負面新聞,股價一落千丈,尤其是被當作敗家子的年輕總裁,一下是酒國名花的泣訴,一下子是私設招待所,還被拍到外國金絲貓的側面呢!
接二連三的爆料,逼得保持沉默的金氏集團終于按捺不住,選在今天下午召開記者會出面回應了。
氣派輝煌的大廳里擠滿各大媒體,宛如百貨公司周年慶。
其中幾名個性較急的記者,一見到金氏企業的御用特助,便迫不及待把麥克風湊上前,看能不能搶先取得大獨家……
「蘇珊,請問金先生會出來開記者會,是決定出面向社會大眾道歉嗎?」
「請問金氏集團的私人招待所是設在忠孝東路上嗎?」
「關于昨天尚毅先生的爆料,說私人招待所里除了酒池肉林外,還設有特殊性服務,這是真的嗎?」
倒是幾名老鳥記者各個站在一旁,點煙的點煙、看表的看表,冷眼望著一堆無頭蒼蠅。
切!沒經驗的菜鳥就是白目,誰不曉得金氏集團里就蘇珊的口風最緊,想從她那里挖什麼秘辛可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一向對媒體禮貌周到卻冷淡的蘇珊,難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謝謝各大媒體的蒞臨,再十五分鐘記者會就要開始了,請各位耐心等候。」
那一記不同于以往的微笑,讓一旁老練的老記者們各個心里一聳,趕緊動手準備采訪的家伙。
謗據他們跑新聞這麼久的直覺,待會兒肯定會有大翻盤!
丙然,八點半一到,金克浩出現在鎂光燈前,各大媒體立刻蠢蠢欲動,一座座攝影機像大炮般對著他猛轟。
金克浩的態度倒是氣定神閑、神清氣爽,絲毫看不出來遭受丑聞所困的窘樣。
他低頭整理西裝,還沒站上插滿鮮花的講台,台下攢動的記者們又是一連串的發問……
「金先生,關于酒店名花的血淚泣訴,您有什麼話說?」
金克浩忍住翻白眼的動作,哼!未審你們就先定罪了,還要我說什麼?
「听說貴集團對國外客戶為了善盡地主之誼,準備的公關活動居然是金絲貓性招待,關于這一點,您承認嗎?」
蠢!就已經是外國人了,對金絲貓還會覺得新奇嗎?真要招待,也要安排鳳眼、黑頭發的花木蘭才對吧?金克浩在心里暗罵,臉上倒是保持嘴角上仰四十五度,側身、挺胸、收下巴,設計良好的微笑姿勢……據說這是法國攝影名家downcs特別為他取鏡的角度。
不過會場中,也有幾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記者,各新聞台的當家花旦見獵心喜,壓根不理會世紀黑死病的陰影,各個搔首弄姿,對著台上瓖金包銀的男人頻送秋波。
切!就憑你們幾個,還比不上我老婆的一根寒毛咧!耶……老婆?不知為何,這稱謂讓金克浩的眼角微微上揚,一雙桃花眼更是讓講台底下的美女們神魂顛倒。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關于近來許多媒體的報導,本人無話可說……」
此話一出,底下又是一陣騷動……
「所以旺周刊的報導是真的嗎?」
「性招待也是真的嗎?」
哇!這可是大頭條,幾個急性子的記者已經低頭撥起電話,準備更改晚報的頭條了!
其中一名當紅新聞主播倒抽一口涼氣。「金先生,這是說你你你……真的有愛滋病?」
此話一出,花枝招展的眾美女們各個垮下肩頭,顯得垂頭喪氣;其中幾個還差點臉色發白,昏了過去。
原來……金克浩不記得,不過那幾個臉色發白的女人可忘不了,她們各個都曾經上過他的床……
「大家安靜听我說……」金克浩的呼喊,即使透過麥克風的傳遞,還是擋不住那一波波的嘈雜。
突然,嘰的一聲刺耳煞車聲響起,成功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大伙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朝噪音來源望去。
金氏框金的大門外,右邊一道火紅閃電射了進來,在眾人眨眼的瞬間,以媲美F1賽車手的速度,流暢的過彎甩尾,拐出俐落的弧度,卷起一堆風飛沙。
辦色BMW跑車速度快得嚇死人,眾人的尖叫聲都還來不及發出,它已穩穩停在門口迎賓的將軍道上,角度之精準,只跟道上的階梯隔了零點五公分,差一點就要KISS上大門旁的植栽。
尖銳的聲音,嚇掉了記者們的手機,目瞪口呆地朝大門望去。幾個老鳥像識途老馬般,二話不說地搶過攝影機,一古腦地往前沖去!
精采的來了!
辦色的跑車就這麼隔著黑色玻璃窗,跟一座座蓄勢待發的攝影機相互對峙、僵持不下;未熄火的排氣管煙霧彌漫,像紅巾後噴氣的斗牛般,戰爭一觸即發!
突然,紅色跑車前座的門彈開,老趙身著黑皮衣黑皮褲,酷勁十足的下車,繞過流線的車尾,打開右方後車門,一雙香奈兒灰色高跟鞋款款踏了下來。
安娜姿態優美、娉婷而立,一襲與鞋子同色的細肩帶晚禮服隨風輕飄。
她的衣裳時尚大方,烘托出雪白無瑕的肌膚;流泄而下的曳地裙擺縫綴著透明蘇黎士水晶,在鎂光燈下,與及肩金發一起閃閃發亮。
突如其來的美人,讓記者群中一片竊竊私語……
「她、她是誰啊?」
「喂……快查查,該不會是來站台的好萊塢巨星吧?」
站他隔壁的助理一听,不敢怠慢,急忙拿起手中小冊子猛翻。他不記得有這號人物啊!
翻了老半天後,他朝先前說話的人露出苦笑。「老大,不知道耶!」
老大賞了他一個大爆栗!「什麼都不知道,還敢跟人家出來跑新聞!」
助理捂著吃痛的後腦勺,敢怒不敢言。厚……只會說別人,他自己還不是不知道!
幸好人群中有旺周刊的狗仔沉潛其中,狗仔們面面相覷,吶吶的說︰「那、那不是……」
「金絲貓!」
哇!這世界變了,性招待的女主角居然大刺刺出現在澄清記者會上,金氏集團該不會是要倒了吧?
「金絲貓小姐,為什麼你要替金氏集團提供性服務?」
「請問你一個飯局的價碼是多少?」
「你是透過人蛇集團來台的嗎?」
一連串的問題如連珠帶炮般的猛轟,問的內容一個比一個尖酸、一個比一個刻薄。
「讓讓、讓讓……」四名身穿黑西裝的保鑣隔開人海,在人群中空出一條走道。
金克浩由講台上走下來,朝安娜伸出手,再度朝記者們投出一個震撼彈!「老婆,你總算到了!」
什麼?老婆!
她滿意的環視眾人,晶燦魅眼滴溜溜的流轉,看來艷光四射,最後眼尾一勾,視線落在剛站穩的男人身上。「外頭車塞滿了,我繞了幾圈才進得來呢!」縴指提著銀色流蘇晚宴包,毫不在意四周的鎂光燈,落落大方跟他打著招呼,笑眸悄悄朝他眨了眨,像在訴說著主導這出花系列連續劇的得意。
金克浩像只愛現的孔雀般,執起她的小手,抬頭驕傲的往講台上走去;再一次他深深覺得,娶這樣的美人,感覺真的還不賴。
「金先生,你稱這位小姐為老婆,這是怎麼一回事?」
白痴!「就字面上的意思。」回去重念小學國語吧!學人家當什麼記者!
「所以,她並不是什麼金絲貓?」
「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穴來風,李安娜小姐與我早在新聞爆發之前就已登記結婚了。」金克浩邊說邊秀出鐵證。
靠得近的記者紛紛上前檢驗身份證的真實性。
「是真的、是真的,日期遠在旺周刊的報導之前!」
「所以,周刊報導的都不是真的?」
總算有個聰明人!金克浩朝剛才發言的人露出一個贊揚的微笑。「關于旺周刊及相關人士不明的指控,我將保留法律追訴權。」
慘了!膘在人群中的狗仔隊苦著一張臉……本來以為挖到寶,誰知竟是挖到一坨屎!
懊啦!真相大白,見風轉舵的記者們眼見先前的丑聞沒價值,立刻話鋒一轉,轉而采訪起眼前狀似恩愛的儷人……
「金克浩先生,能不能請你說說妻子的來歷?」
「請問兩位是怎麼認識的?」
「李安娜小姐,金先生有安排浪漫的求婚嗎?」
「……」
啪、啪、啪!
事情果然如他們所預期的方向發展……金克浩很滿意,面帶微笑,正要說出昨天和安娜套好招的答案,突然自人群後方,傳出一連串不懷好意的拍掌聲。
眾人隨著聲音望去,只見金氏集團的大老……鄭清河帶著嘲諷的笑意,穿過人群中走了出來。
金克浩一見來人,握著安娜的手不自覺僵了一下;安娜感覺到他的緊繃,明白台下的人恐怕是來者不善,但她沒說話,決定靜觀其變。
「看起來還挺恩愛的嘛!」鄭清河撇了撇嘴,「想不到有目的的聯姻也可擦出愛的火花啊!」
又有好戲可看了!
常跑工商界的新聞人都知道,在金氏做了二十五年總經理的鄭清河,對于已逝的金老先生將總裁一位傳給一個空降部隊,還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金克浩,心中有多麼的不滿!
蘇珊雖只是掛名助理,卻也是金氏的開國元老,她一見情勢不對,立刻挺身而出。「鄭老,今天是澄清記者會,其他內部的事,留到公司會議時再談。」
「蘇珊,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既然是為澄清而開的記者會,就該把事實一次交代清楚,省得日後又有什麼八卦傳出,影響公司的營運就不好了;再說,社會大眾肯定對‘金總裁’突然冒出來的妻子很有興趣。」
哇!這下可好了,狗仔的麥克風統統轉向……對他們來說,有爆點就有賣點、有賣點就有錢賺,至于說的是真、是假,根本沒差!
鄭清河滿意的看著眼前的記者們,一把拉過麥克風——老實說,他想成為焦點人物已經很久了!「金克浩先生的妻子是什麼來歷,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有沒有求婚,這是個公開的秘密……」
伸長手指著台上的人,每說一個字,就慷慨激昂的點一下手指。「她……李安娜小姐不過是金老先生故友的孫女,兩人在婚前根本不認識,更沒什麼浪漫的求婚!」
說到激動處,鄭清河根本就是滿嘴口水、口沫橫飛;站在外圍的攝影師們都忍不住為在前頭「淋雨」的同事掬一把同情的辛酸淚。
呃……看來,這才是記者們不太愛采訪鄭清河的原因吧!
「因為,他們根本就是為了金老先生的遺產才結婚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金老先生的遺囑寫得很清楚,他們兩人必須結婚,而且必須履行同居義務至少一年,若是在一年內,提出離婚或是無意維持婚姻的那一方,就得無條件放棄所有權利,一千三百二十八億的遺產將歸對方所有,這就是這場遍姻的由來!」
金克浩的臉色青筍筍,望著台下又涌上來的麥克風,拉著安娜的手愈握愈緊……他並不是因為眼前的局勢而緊張,而是不知為何他竟不想承認他們的婚姻,真的只是金錢交易!
聞到血腥味的狗仔,當然不會這麼容易放過到了嘴邊的肥肉……
「金先生,鄭經理的話都是真的嗎?」那可有很多故事可以編了。
「公司會不會考慮公布老總裁的遺囑?」
「李安娜小姐,請問你是否因為二十億美金而嫁給金克浩先生?」其中一名女記者酸溜溜的提問。
蘇珊怕安娜招架不住,為了控制場面,難得皺起眉頭,「你問這問題,太沒禮貌了!」
金克浩也趕緊英雄救美,護在她前頭。「我們當然不是那種金錢婚姻!請不要胡亂猜測。」這話他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安娜,你不需要回答這種問題。」
他那保護的姿態,倒是出乎蘇珊的意料之外。
看來……這個從小看到大的渾小子,雖然老是一副游戲人間、處處留情的樣子,這回該是踢到鐵板,一腳踏進感情里了吧?
安娜放開他的手,拍了兩下,制止眾人的喧嘩;她清清喉嚨,笑著反問剛才那名女記者。「如果是你,你嫁不嫁?」
安娜金口一開,立刻惹來此起彼落的閃光燈。
就是啊!四十億身價的黃金單身漠,這種好康,有哪個女人會不嫁?
隨著安娜頗有深意的問句,女記者霎時成為鎂光燈的焦點,她倒抽一口涼氣,說嫁,豈不是順了安娜的意;說不嫁,又顯得太矯情,只好支支吾吾,好半天回答不出來。
最後,女記者老羞成怒,漲紅臉,尖酸的問︰「所、所以,你這是承認了嗎?你是為了遺產而結婚的嗎?」
一些毒舌派的記者們也搶著發言……
「李安娜小姐,能不能說說你為錢結婚的感想?」
「關于為了金錢而結婚,你要不要向社會大眾道歉?」
「李小姐,一年的約定到期後,你會立刻辦理離婚嗎?」若是離婚,也許她還有機會……雖然金克浩的身價驟減,但二十億還是相當迷人啊!
「不會!我們不會離婚。」安娜都還沒回答,金克浩已經月兌口而出……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听她提離婚這兩個字。
安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給媒體這麼肯定的答案,不是等于給他們小辮子嗎?
萬一期限一到,他們真要離婚,到時要怎麼自圓其說?她望著最後一名發問記者,「如果是你,你會離嗎?」
未等那名女記者回答,安娜環視在場的眾人,鏗鏘有力的吐出一句任誰都知道答案的問話。「誰會跟一個擁有二十億美金,而且對彼此一見鐘情的人離婚呢?」
沒錯!不管是金克浩,還是李安娜,他和她都有讓人一見鐘情的條件;再說一年後他們各自擁有二十億的財產,任誰看了都是一等一的好對象吧?
那……干嘛離婚?
李安娜巧妙的回答讓四周所有人都忍不住蹦起掌來。
群眾果然是盲目的,一听完安娜有條理的回答,輿論立刻開始一面倒。
金克浩站在台上,露出意氣風發的微笑,眼神朝人群繞了一圈,隨後將視線定在遠遠的鄭清河上,舉起手上的香檳,挑釁的敬了敬,一飲而盡。
就在金克浩仰頭喝香檳時,眼角余光清楚看見鄭清河都快氣死了……他的老臉垮下,臉上的皺紋都可夾死一堆蒼蠅;他的拳頭握得死緊,還二話不說,轉身離開,那重重的腳步聲簡直可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好幾個大洞!
炳!氣死活該!
就這樣,金氏集團之花系列在金克浩與安娜的聯手操控下,精采的落幕,原本岌岌可危的股價,隨著李安娜的曝光,一開盤就亮出紅盤。
為了感謝安娜的幫忙,金克浩特地請她不必準備晚餐,希望能請她吃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不說安娜幫了大忙,光是他在家吃她煮的餐點那麼久,就該好好回請她一下……原來自從上次他有幸吃到她煮的料理後,每到吃飯時間,他總有一堆借口,像是踫巧回家、踫巧遇上她剛煮好飯、踫巧他有空、踫巧他就坐在餐桌前……
而安娜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一個人的料理也實在不好準備,所以時間一久,她很自然的會連他的份一起打理妥當。
幸好,這點他很上道,每次吃飯都像是在享受人間美味似的。
苞她走進一間豪華氣派的包廂,才剛落坐,餐廳經理立刻走來,微笑的招呼貴客……
「金先生,您好久沒來了呢!今天要吃些什麼?剛下飛機的波斯頓龍蝦挺不錯的……」邊說邊奉上菜單。
看來,這家伙是個常客呢!
「那就麻煩邱經理安排好了。」金克浩看也不看菜單一眼,就把菜單遞回去。
「是,我馬上去準備。」
「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安娜隨口問。
「謝謝你幫了一個大忙。」
「這沒什麼,操作股價原本就是我的老本行。」
「不是……是氣死鄭清河那個老頑固!」金克浩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容,就像個頑皮的孩子剛整完師長一樣。
「說到他我才覺得奇怪,以你的頭餃及能力,要收拾他並非難事,為什麼看你好像很放縱他似的?」
金克浩愣了一下,回答得又急又快。「我是念舊,想說他在金氏待了二十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才好心放他一馬……」
是嗎?安娜狐疑的看著他。他會有這麼好心嗎?當初對她,他可是非常的心狠手辣啊!
呃……「好啦、好啦!」金克浩煩躁的爬爬頭發,她的敏銳有時真令他招架不住。「其實來歷不明的身世,才是讓我容許他的原因。」
要他這樣血淋淋的剖析自己的內心,向外人示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必于他所擁有的一切,他總會覺得心虛,仿佛所有東西都會在下一瞬間化為烏有似的,這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恐懼感,他從未向人提過,就連紀坤禾也不例外。
可也許是餐廳里的燈光美、氣氛佳,今晚他很想要有個人來跟他分擔心中隱藏已久的恐懼。「鄭清河的存在能讓我時時心生警惕,讓我明白自己永遠都要站得更穩,永遠都要飛得更高,永遠都要做得更好!」
桌上的紅酒像是一杯起誓的鮮血,金克浩收起平日吊兒郎當的微笑,毫不遲疑的一飲而盡。
安娜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有如天之驕子的他,也會有這麼陰暗的一面,她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個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這樣的陰影怕是會跟著他一輩子吧?
她眼中的憐憫讓他感到很不自在,「哎喲!像我這種天降大任的人,心中所受的創傷,你是不會明白的啦!」金克浩又恢復了戲譫的語氣,作勢捧著左胸,心痛不已。
安娜明白這種因自卑而衍生出來的自大正是一種保護色,為的就是要讓人看不見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懼。
難怪他行事高調、為人夸張,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誰說我不懂,其實……」她清了清喉嚨,唉!人要自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前男友是為了什麼原因離我而去吧?」
金克浩點點頭,不想打斷她。
安娜看了他一眼,不見嘲弄的表情後才繼續說︰「他是我們那一行的前輩,當他向我走過來時,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有多麼的雀躍?」
金克浩說不出來為什麼,不過在安娜說出自己的心因為別的男人而雀躍時,他的心也著實顫了一下。
「為了他煮飯、烹飪;努力學語言、研究財經……再困難的課程我也會去學……卻直到最後才知道,原來只要出身好,其他的都不是他要的……」
都是出身惹的禍!
偏偏那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那抹無能為力的挫折感遠比失戀帶給她的打擊來得更大、更長久。
她連喝了三杯紅酒,正準備倒第四杯時,他的手突然壓在透明的水晶杯上。
「小心,這酒的後勁很強。」
她也不堅持,舉起手上的酒瓶,反而注滿他的杯子。「那就一起喝吧!我們就為這襲爬滿虱子的美麗袍子喝一杯?」
金克浩望了她一眼,從她那美麗的眸中讀到了安慰;他明白,眼前的人為了不打擊他脆弱的自尊,正用一種犧牲自己的方式,挖出她不願面對的過去,試圖安慰他,撫平他長久以來過不去的心理障礙。
那是需要多大的善良、慈悲與勇氣啊!
明白這一點後,他狹長的雙眼竟顯得有點濕潤。「好,我們敬美麗的袍子!」
安娜搖搖頭。「不!敬虱子。」過不去的地方,唯有面對它、處理它、才能放下它。
金克浩深深的凝視著她,過了好半晌才舉起酒杯。「敬虱子!」
酒精,真是害人不淺!
陽光透過整排的落地窗,照射在黑色床鋪上的人;安娜因光線而緊蹙眉心,搖搖辮沉的腦袋,用手揉揉隱隱抽痛的太陽穴。
昨晚她實在是喝太多了……
落地窗外,飛機照慣例在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煙霧,地上的大地標一樣像巨大藝術品般矗立在那里……一樣的街道、一樣的風景、一樣的新光三越,在這房間里,一切似乎都平凡的像每一個清晨,唯一不同的是,在她身旁淺淺的呼吸聲。
有人……
有人?
「啊……」刺耳的尖叫聲驚爆開來。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金克浩霎時從床上跳起,隨手抓起一旁的台燈當作武器。
安娜拉開身上覆蓋的黑色絲被,看見由脖子一直往胸前延伸的吻痕,尖叫聲更甚。「啊……」
金克浩在確認過房里沒歹人後,轉頭看向還在尖叫的人,「李安娜小姐,這該不是你叫人起床的方式吧?」
安娜一見到他的臉,猛然朝他展開攻擊,還邊打邊罵,「你這個變態、色胚、狂!」
抓住她亂抓的銳利指甲。「喂喂喂,你這是在干什麼?」
「干什麼?你對我做那種事,還在我身上留下這些恥辱的印記,還敢問我要干什麼?」安娜拉下床單,惡狠狠的指控。
虧她之前還認為他並不算壞人,結果這匹惡狼居然趁她不備,做出這種事來!
美女當前,他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的,但男歡女愛,他卻很注重兩情相悅,要他承認這種不明的指控,他不服!
「那、那個李安娜小姐……你身上的吻痕是不少沒錯,可是……我身上的傷痕更多啊!」金克浩一轉身,背上密密麻麻的指甲抓痕更加顯示昨晚的戰況激烈。
「哦……」安娜瞄了一眼,立刻懊惱的慘叫,趕緊又縮回被子里。
罪證確鑿,這下子她不認也不行了。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腦里隱約有些模糊的印象提醒著她,昨晚他和她是多麼迫不及待的由外面熱吻到房里……
金克浩無奈的盯著一聳一聳的被單,才正要躺下,被子里突然傳出似有若無的啜泣聲。
不會吧?每個在他床上醒來的女人,不是笑,就是開始幻想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這女人……不會這麼不給他面子吧?
听著那啜泣聲愈來愈大,他的眉心揪成一團,「喂……」輕輕推了推她。
「嗚……」「身心受創」的安娜可不領情,用力賜他一記拐子。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他再度拉了拉扯緊的被子。
「嗚……你走開、走開啦!」
要是在以往,他會很樂意的立刻離開犯罪現場;但不知為何,安娜就是讓他不再瀟灑。「你總得跟我說你是在哭什麼,這樣我才能安慰你啊!」
「嗚……」
她不說,金克浩只好自己猜了。「是昨晚太美妙,所以你忍不住哭嗎?」
「嗚……」
哭聲突然比剛才還要大聲,那應該不是。「還是你怕以後沒機會再來一次,所以舍不得?」
若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她壓根不用擔心,要他現在再來一次也不成問題!
「哇……」這下子,原本的啜泣轉成了嚎啕大哭。
耶?也不是?那該不會是……對了!一定是,望著床單上干涸的血漬,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你該不會是在感動第一次就遇上猛男吧?」
必答他的,是安娜猛然起身,拿起枕頭的猛轟,「都是你!都是你!」哭得淚眼婆娑,想起自己違背了對主的誓言,她就氣得咬牙切齒。「你不知道基督徒是嚴禁婚前性行為的嗎?」
金克浩邊躲邊擋。「我們這樣哪算是婚前性行為啊!」秀出手上的鑽戒。「我們已經結婚了啊!」
呃……「可、可那是為了遺產啊!」她在K得他滿頭包,沒了力氣之後,才抽抽噎噎的說著。
卻沒想到這句話當下讓他的眼神一黯,話全含在嘴里說不清楚。「一開始也許是,但現在……也許不是……」
「你說什麼?」安娜只顧著哭,根本听不清楚他的喃喃自語。
他爬爬頭發,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沒什麼。」有很多事被藏在心底深處,讓人連說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