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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夜未眠 第八章

作者︰沙沙類別︰言情小說

「很好。就是這樣的勇氣,能夠堂堂正正的面對我。我只可惜一點——這樣的勇氣,為什麼竟用在逃跑上?有勇氣挑戰我而離開,為什麼會沒有勇氣和一點怪事對抗?如果這些怪事不只是跟著我才有,而是緊跟著你不放呢?你離開這里以後,下次還要逃到哪里去?」

「我不試試怎麼知道?」她已經顧不得言詞上的客氣禮貌。「更何況,世界上可以挑戰對抗的事這麼多,沒有什麼理由非要跟你糾纏不清。我們難道不是應該為自己喜歡的人和事去努力?為什麼偏偏要找討厭的事去做?」

「喜歡做的事也能叫挑戰嗎?」他冷冷地說。「你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很好,那你也不能否認,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從來不會任人牽著我的鼻子走,你對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影響力,我不把它給徹底解除掉,是絕對不會甘心的。你听清楚了嗎?」

「我自己的問題我會自己解決,你自己的問題也請你不要連累到我!」她聲音開始不穩,這輩子她好像還沒跟誰吵過架,她只感到頭疼又開始發作。「你說自己不是故意要傷害我,但明知會傷害我還三思孤行,那還不是一樣?這不公平!我至少沒有帶給你任何病痛!」

他卻像是座穿不透的冰山,絲毫不為所動。「我來幫你找出病因,才是真正負責任的做法。是我起頭的話,就由我來結束。比起第一天,你已經開始適應了,不是嗎?不要像個小孩只會哭鬧逃避,看看四周,你要鄰居報警來抓我嗎?」

他最後一句話讓她驚覺四望,果然有鄰居和路人好奇地在看他們了,但表情卻是充滿興味,眼光更是多半聚集在延瀟身上。

她臉氣紅了。「他們是在看好戲吧!不然就是在看帥哥,有人會報警才怪!」

他嘴角微微一勾。「你的個性其實跟你通常表現出來的不一樣,但很少人會發現這一點,對不對?我倒想知道,我會不會也那麼討厭真正的你?」

話說完,他就拉住她的手腕往街口走去,她驚呼一聲要抽回手,但要跟他拔河卻是不可能的事——他雖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她想拉開時卻感到更加疼痛。

這是為什麼?她驚異地又試了一次,她手腕上被他握住的地方傳來隱隱的燒灼感,但當她欲使力抽回,那份熱燙卻躍升了好幾倍!

這讓她吃驚極了,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塞進了計程車,當他終于放開手,她才回過神來,輕揉那已經沒有異樣感覺的手腕。

這是怎麼了?她以為遠離他一切就解決了,為什麼身體會有這種反應?竟像是要阻止她掙扎月兌逃!

她凌亂的心思還沒理出頭緒,就被車子停下的地方給嚇了一跳。

「我們來這里做什麼?」

「看你的腳踝到底怎樣了。」

「我沒事——」

「這是你的口頭禪之一,我當作沒听到。」

他欲伸手拉她下車,她急聲說︰「我自己會走!」

他夸張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她沒意識到自己狠狠瞪他一眼,但他看得清清楚楚,嘴角隱隱一挑。

被他強迫送進骨科,直到醫生仔細檢查後給了「休息兩天不要用力」的指示,他才領她出來。她以為終于可以回公司了,但他給計程車司機的地點卻不對。

「延特助!」她緊抓著皮包,臉色非常難看。「我已經再三強調——」

「被綁架的人只能認了,不然你想報警也行。」

「綁架?」她叫出聲。報警?他瘋了嗎?「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要下車。司機先生——」

「先生,我要帶我女朋友去玩。請別停車,不然干脆請你直接報警。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放心。」他把名片塞到司機手中。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看她滿臉憤怒的容顏,又看了看他溫和的微笑和燙金的名片,顯然認定這只是情人間的口角,車子繼續往前開。

湘音很想大叫,但又不確定是該求救還是怒罵;如果開口,不知道司機會不會真以為她有麻煩?

可惡的延瀟!居然叫她干脆報警!這樣一說,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似乎是那種跋扈不羈的人——雖然眾人眼中的他是萬般的好,他在她面前可是完全不一樣——她相信他是真的不怕她報警。

可惜她沒有那種囂張的勇氣。她一向親切待人,從不做虧心事,真要她麻煩到警察,就為了給他一點教訓,她實在做不出來。

是因為她心里確信他其實不會傷害她嗎?還是她根本不是真正在意他這樣蠻橫的行為?

她臉上發熱,渾身上下不舒服,這樣難道還不夠嗎?難道她真的有自虐傾向?

在她滿心紊亂的思緒中,車子停下來了,她抬頭見到窗外一片綠意,他們已來到林木聳立的郊區。一下車,清脆的鳥聲立刻包圍住他們。

計程車司機拿了好大一筆小費喜孜孜地開走了。她緊抓著皮包,心里忽上忽下,雖然從沒真正怕過他,但身處如此僻靜的地方,仍教她緊張了起來。

「跟我來。」他至少好心地沒有伸手拉她,只示意她往前走。

從馬路邊折往一條僻靜的小道,彎彎曲曲,她看不到林木的盡頭。

她定住腳跟。「除非你跟我交代清楚,你到底要我到這里干什麼,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她直視他,說得堅決。他默默看著她,雙手插進褲袋中,臉上莫測高深。

「你剛才不求救,現在不嫌晚了嗎?」

她咬緊牙。「延特助,我一直對你保持尊重的態度,可不可以也請你同樣對待我?」

他眼中微閃著謎樣的光。「我跟你做個交易如何?」

她沒有預料到是這樣的回答,訝問︰「什麼交易?」

「如果你願意給我兩天的時間,我會接受你的辭職。」

她愣在那里,好一晌才接口︰「什、什麼意思?」

「反正醫生說你該休息兩天,不是嗎?在這里和我待兩天,我保證兩天後放你走人,你想逃到天涯海角都可以。」他口氣中注入嘲諷。

「為什麼要這樣?兩天能做什麼?」她則是不敢置信。

「那是我的事,而且我保證絕不會對你做任何的‘人身攻擊’。」他意有所指地將眼光移向她的身體。

她臉脹紅。「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究竟要我來這里做什麼?」

「很簡單,我也很忙,沒時間跟你耗,來搞清楚這整件怪事,所以我就給自己兩天,跟你真正獨處,徹底認識彼此。如果這樣還不能揭開謎底,那麼我們從此老死不再相見,也算解除了這種對我們兩個都沒好處的奇怪聯系。」

她僵在那里,不知該作何感想,又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真有……這樣的必要嗎?」她不顧自己的口氣有多膽怯。

「為什麼我們不就此——」

「辦不到。」他一口回絕。「是要在這里兩天,還是回公司每天跟我慢慢耗,你現在決定。」

「你真的很習慣下命令,對不對?」她牙關又開始痛了。

「你放心,這兩天我不當你上司,就算……兩個普通朋友加室友吧!我會盡全力當我自己——那個對女人無微不至、人見人愛的翩翩君子。」

「如果你說話能不帶刺,我會比較可能相信你的誠意。」

他似乎遲疑了一下,接著不情願地笑了。「我想我終于開始認識你了。」他頓了頓,「好吧,我會努力的。」

他的笑卻讓她整個人怔住。雖是微乎其微的一絲淡笑,卻讓他看起來……讓人舒服多了。

她的眼舒服,心頭卻不舒服。她難受地眨了眨眼。

「怎麼了?」

「沒什麼。」她調開目光,但重又抬眼看他,「好吧,就兩天。你保證會信守諾言?」

「我保證。兩天之後,要去要留都隨你。」

他看著她的眼光有著什麼,她卻無法捉模。他轉身領她走上婉蜒的小徑,走得非常慢,她不禁要猜想這是否是他破天荒的體貼。

「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我在這里有棟小木屋,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他的解釋一點也沒有讓人放松的作用,湘音閉上嘴,決定不問問題也許還好些。

走了五分鐘,她終于看到他的小屋——她本以為他所謂的「小木屋」會是一棟別墅,誰知真是一棟不折不把的小木屋,材質像是粗木,設計簡單卻很實在。

他打開門鎖讓她先進去,她腳步有些遲疑,進了客廳,腳下是厚厚的地氈,窗口瀉入幾許陽光,帶著林葉搖曳的影子。

「這里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我有時興頭一起就來了,什麼都沒帶,所以一直有雇人定時來打掃補給。」他把門關上。「坐。」

她坐在意外柔軟的沙發上,僅僅坐在邊緣,好像怕一往後靠就會整個人陷進去。他搖頭,但沒說什麼。

他把熱水瓶灌滿水插上,打開櫥櫃取出茶包,又從冰箱拿出隻果和梨,手下熟練地切盤。她似乎有些被催眠似地盯著他瞧。

「我總是知道你什麼時候在看著我。」他背對著她說。

「我——」

「你也可以吧?只可惜我們是以不舒服的感覺來感應到的。」

他靜靜地說,仍沒有回頭。

她想移開目光,卻又移不開。

「人都會想逃開不舒服的感覺,所以我們絕對是相斥的。但很奇怪的是,當我沒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厭惡感並沒有消失,反而好像更強烈了——你在我腦袋中揮之不去。討厭得要死,卻揮之不去。」

她喉中澀澀的。看著他讓她不舒服,但正如同輝映他的話,她就是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