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後,她放松地趴在桌子上打盹。方羲和特別允許她休息,依他的話說︰反正也沒事可做。
他悠閑地吃著加州葡萄,一邊瀏覽網頁。一個禮拜前他已經把「包君滿意」的網站架好,目前瀏覽人次並不高,但對一個還未宣傳經營的網站來說很正常,何況他也沒想把網站弄得有聲有色、沸沸揚揚,有緣人自會找上門來。
他把方才拍的照片傳上網。螢幕上,老女乃女乃抱著阿花,笑得極開心。而後,他的視線停在鐘怡仁的臉龐上。
她不是縴瘦型的,身材略微豐滿,臉型圓潤,某個角度看起來真像水蜜桃,很誘人……
他開啟另一個視窗,準備訂購水蜜桃。沒記錯的話,梨山水蜜桃的產季從六月到八月。他撥了電話過去,預訂二十盒。現在還不是水蜜桃的產季,還得等一個多月,他想了下,打電話給餐廳的主廚,順便也訂了日本的水蜜桃。
才剛掛電話,就有人打進來。「喂?」他優閑地轉著筆。
「確認了嗎?」畢非凡問道。
「你還真是心急。」他吃了幾顆葡萄後才道︰「確認了,她的確有能力,狗只是煙幕彈,不過還不曉得她的能力有多強。」
畢非凡沉默了幾秒,才道︰「再試試她。」
「一步一步來吧,她防衛心很強。」方羲和放松地靠著椅背。
掛上電話後,他視線停留在螢幕上的水蜜桃與鐘怡仁的側臉。
「這下麻煩了……」他咬下一口芭樂。
真沒想到自己會對她有點興趣——說興趣其實有些籠統,應該說「性趣」才對。她身材豐滿,正好對了他的胃口,他一向不喜歡瘦巴巴的,抱起來哪會舒服。
有「性趣」不是大問題,男人有「性趣」的女人可多著了,年輕的時候覺得很難處理,只要身材性感,臉蛋過得去,幾乎都會有生理反應,然後整天就想這個,搞錯愛跟性,戀愛失敗是常有的事。
年紀大了,還是在,但曉得怎麼處理它,它不再是踏入一段關系的要素,會褪去,但兩人之間的鴻溝跟問題不會消失。
這就是他現在的問題。他對她是純粹的「性趣」還是「興趣」?對他來說,後者麻煩多了。對一個女人有興趣,就想接近她、了解她,甚至跟她在一起,但現在有太多因素卡在中間,恐怕不是發展關系的好時機。
「可真會給我找難題。」他盯著螢幕上的水蜜桃臉,起身去冰箱拿西瓜。「還是吃點降火的東西。」
醒來時已接近下班時間,著實把鐘怡仁嚇了一大跳。怎麼睡得這麼沉?就算老板讓她午睡,也不能這麼超過……
「你醒了?」
薛崇亞溫和的聲音傳來,她尷尬地揉了下眼楮,心虛地朝辦公室看了一眼,听見他又道︰「你放心,老板沒生氣,他去遛狗了。」
遛狗?她警覺地掃了下四周,「你是說阿寶?」
薛崇亞笑道;「對啊,這里沒別的狗了。」見她升起不安之色,他安撫道︰「你不用在意,我看老板心情挺愉快的。」
她試探地問道︰「你覺得老板怎麼樣?」
「還不錯,滿好相處的。」他補上一句。「不過誰曉得呢,今天才第一天,還要看以後。」
也是,鐘怡仁頷首,或許是她自尋煩惱了,只是方羲和似乎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她不曉得怎麼拿捏進退,太直率,怕傷了他「大老板」的體面,可太過遷讓,他又會得寸進尺。
從下午找貓的事就能看出他的個性,她都暗示得那麼明顯了,他還是不走,硬要留下來……或許他只是貪圖新鮮,畢竟好奇心人皆柯之,沒看過怎麼找失蹤寵物,想留下來觀看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不曉得以後出勤時,他是否都要跟著來?基于安全考慮,她不想一個人行動,就像警察出任務都會有個搭檔——之前她接過的客戶都是社區住戶,大家知根知底,可出去外面就不一樣了,各種人都有,她只要想到之前有個女保險員上門推銷保險,結果被殺,就覺得恐怖。
幫人找寵物難免要去飼主家中了解狀況、在飼主家附近搜案索,雖然有阿寶相伴,但阿寶又不是猛犬,還是太危險了,有搭檔相對來說比較安全,但她不想跟他搭檔……拜托,誰想跟老板搭檔,多別扭。
「汪汪——」狗叫聲打斷她的沉思,鐘怡仁瞧著阿寶開心地朝她奔來。
「對不起,睡到現在。」她站在辦公桌邊,對著走進公司的方羲和說道。
他還是穿著早上的運動衫跟卡其褲,但褐色的褲子上沾了些黃土跟狗腳印,手上拿著華麗的飛盤跟網球。
「沒關系。」他無所謂地揮了下手,瞄向牆上的時鐘。「小薛,你可以先下班了。怡仁你進來,合約拿回去看,沒問題的話,簽名蓋章後明天拿給我。」他轉身進了辦公室。
她轉頭問薛崇亞。「合約你看了嗎?」
「下午的時候看了,條件還不錯,我已經簽名蓋章了。」薛崇亞說道。「只有一張紙,很快就看完。」
她點點頭,走進辦公室,方羲和正蹺著二郎腿在沙發上吃西瓜。他的辦公室比面試時多了冰箱、音響、電視跟一組舒服的沙發,簡單來說他就是個享樂派。
「合約在桌上。」他說道。
她走到辦公桌前,合約內容很簡單,只列了幾項要點。「那我先回去了。」
「我等一下要去找阿芳,順便送你回去。」
鐘怡仁下意識地就要拒絕,可忽然想到提著狗籠跟下班人潮擠捷運公車的畫面,立即把話語咽下。反正是順路載她一程,拒絕的話也顯得不近人情。
「好。」她終于說道。
他自然把她的遲疑看在眼里。「等我十分鐘,我把東西收一收。」
她點頭離開辦公室。
方羲和則是一臉深思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她的防衛心還真強,要是真的追她得費一番功夫……
他心一凜。不對,他吃了口西瓜,怎麼想到追求去了,他對她還不夠了解,這種事過陣子再說吧。
下班時間車潮人潮蜂擁而出,擁擠得令人喘不過氣來,鐘怡仁撫著阿寶的頭,一邊感嘆人果然懶散不得,不過賦閑在家四個月,現在塞在路上動彈不得,就讓她心情煩躁起來。
方羲和的手指無聊地在方向盤上輕打,開口道︰「你平常喜歡做什麼?」
她原本望著車潮的視線移至他側臉,疑惑道︰「啊?」為什麼問這個?
「以後就要一起工作,多了解一點也好。」他扯開友善的笑窯。「我先說好了,我喜歡吃。」
她笑出聲。「看得出來。」
「我也喜歡運動,過幾天運動器材就會送來,你們沒事也可以到我的辦公室跑步。」他大方地說。
沒人敢進去用吧?鐘怡仁客氣地說道︰「好,不過我平常很少運動,如果帶阿寶去散步算是的話,那我也算有運動。」
「你有測心跳率嗎,如果走半小時,心跳率達到一分鐘一百三就算運動。」
「我沒測。」她附上一句。「對我來說,遛狗比較像休閑活動。」當然偶爾也會跑一下,但時間不長。
他順勢接了話題。「你還做什麼休閑活動?」
「也沒什麼,有時候在公園跟老伯伯下棋,不然就是在家看DVD、看書,有時候跟朋友出去。」
「我平常做的可多了,打電動、跑步、爬山、看書、看影集、看電影……」
他滔滔不絕地往下講,她一邊听一邊點頭,只當他是塞車無聊找人說話,他健談她也輕松得多,省得想話題。
停好車後,鐘怡仁與方羲和往社區大樓走去,忽然一聲叫喚讓她停下腳步。
「怡仁。」
她側身,瞧見張淑青朝她跑來,臉上是大大的笑容。「我看著好像是你。」
見她好奇地望著方羲和,鐘怡仁介紹。「這是我老板。」
方羲和親切地報上姓名,還不忘遞上名片,張淑青笑著。「原來是大老板。」
她一邊報上姓名,一邊朝鐘怡仁曖昧地眨眼楮︰不錯喔,才剛上班就勞駕老板送你回來。
鐘怡仁一看就曉得她誤會了,忙又補上一句。「他是幸芳的干哥,有事來找她。」
「原來是這樣。」張淑青恍然。「難道說你的新工作是幸芳介紹的?」
「對。」鐘怡仁牽著阿寶往前走。「淑青跟幸芳住同一棟。」她對方羲和說道。
「我看她回來了沒?」他拿起手機撥號。
張淑青對鐘怡仁說道︰「戒指的事我還沒當面跟你道謝。」
「你不是打電話說了?」她說道。當天淑青就打了電話過來道謝。
「那不算,我不是說了要請你吃飯,只是這一個禮拜我家里有點事,工作又忙,所以一直抽不出時間……」
「又不是什麼大事,要不然你買杯西瓜汁請我就行了。」鐘怡仁隨口說道。
「原來你喜歡西瓜。」方羲和正好結束通話。「怎麼不早說?」
她心中警鈴大作。媽呀,他該不會準備把西瓜田買下來?
「沒有,我對西瓜還好,其實不怎麼喜歡。」
「你不是很喜歡吃西瓜嗎?」張淑青一臉疑惑。
鐘怡仁的臉一下子脹紅,她盡可能鎮定地說︰「現在不行,中……中醫說我不能吃太寒涼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中醫都是這麼說。」張淑青聳聳肩。「天氣這麼熱怎麼可能不吃涼的?」
「還是買桃子跟荔枝好了。」方羲和眼楮一亮。「它們好像是熱的。」
她假裝沒听見,急道︰「淑青,你帶方先生去找幸芳,拜拜!」
她拉著阿寶往另一邊走。
見她走得像在逃命,方羲和忍俊不禁,張淑青則是疑惑道︰「怡仁怎麼了?」
剛剛的對話很正常啊,為什麼怡仁跑走了?
他聳聳肩,沒搭話。
張淑青換了個話題。「方先生的公司是做什麼的?」她晃了下他給的名片。
方羲和把公司的服務項目簡單說了一遍,張淑青若有所思地點頭,進電梯後,她忽然問︰「怎麼收費,很貴嗎?」
「看案子的難易度,找寵物的話三千起跳,如果是救活名貴的蘭花,收費會高好幾倍。」他瞥她一眼。「怎麼,你有想委托的案子嗎?」
「沒有,只是好奇。」她笑一笑。「哪天如果有需要一定找你……啊,到了,再見。」她跨出電梯。
伸手進包包拿鑰匙時,她一直盯著名片思考。若是以前,她大概隨手就把名片丟了,根本沒有委托的需要,可現在不一樣,想到前陣子鬧得不歡而散、有暴力傾向的前男友,她最後決定還是把名片放在皮包內,說不走哪一天真的會用到……
電梯在另一層樓停下,方羲和走出電梯時已看見游幸芳站在大門前朝他揮手。
他一進門,她就問道︰「怎麼突然來了?」
「來看你。」
游幸芳笑道︰「我才不信你會這麼好心,還不快點從實招來。」
「沒什麼可招的。」他大刺刺地在沙發上坐下,美波搖著尾巴在他腳邊嗅聞。
游幸芳眼一轉,試探道︰「該不會看我是假,送怡仁回來是真吧?」
方羲和挑眉。認識游幸芳多年,她的犀利總是讓他驚訝。
他不需言語,表情已經告訴她一切,她得意地揚起下巴。「喲 ,賓果!」
他朝她搖頭。「我還沒決定。」
「為什麼?怡仁挺好的。」
「跟那沒關系,我不喜歡對人有所圖時,又生出不必要的感情,太麻煩了。」
講白一點,他不喜歡執行「任務」的時候摻雜進私人情感,太麻煩了。
他記得有人說過為什麼戰亂中容易出現刻骨銘心的愛情,因為彼此都覺得可能沒有明天,所以飛蛾撲火、燃燒自己,但這種愛情也最脆弱,畢竟那只是在壓力及特殊情境下滋生的賀爾蒙,回到現實中,才發現對方不是想象中的人。
當然他們現在不是在戰亂時,但道理是一樣的。他有「任務」在身,其中有太多東西摻雜其中,謊言、算計、欺騙等等,已經不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