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巧離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在眾家親友前,大剌剌的掛在一個大男人身上,尤其當時她還雙手雙腳緊緊抱著人家不放,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個不知羞恥的豪放女呢!
季雲天一臉鐵青,難怪這陣子她總不在鋪子里,原來是和這個男人廝混,也不想想她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竟然和陌生男人四處溜達,還如此親密!教他這張老臉要往哪里擱呀?
「爹、娘、大伯、二伯、二伯母……你們也來游湖呀?」她干笑兩聲,試圖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看著親友們有的詫異,有的竊笑,她不禁雙頰緋紅,對于他們這種大家族而言,暗中較勁是無可避免的,如今她讓爹娘在親友面前抬不起頭來,說什麼她都得替自己澄清。
「哎唷!我道是誰這麼不知檢點,竟在湖邊做出這麼不知恥的事!沒想到竟是咱們季家的人哪!真是丟人呀!」二伯母柳氏一向牙尖嘴利,心眼兒比誰都小,難得有機會可以數落她,自然不會錯失這個大好機會。
「巧離,你一向知書達禮,怎麼會在外頭做出……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來呢?」大伯季孟天一向嚴肅的臉看來更嚴肅了。
「雲天,平時你是怎麼教女兒的?就算她要與人相好,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豈不是丟我季家的臉嗎?」二伯季揚天眯著綠豆小眼楮,開始趁機指責季雲天。
眼看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封伏羲不得出面緩頰,否則再讓人說下去,只怕什麼難听話都說得出來,再說事關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可不能這麼含糊了事。
「諸位長輩,可以听晚輩說句話嗎?」他渾厚的嗓音,在雜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你是什麼東西?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季孟天怒不可遏,擺明了將他視人。
「就是嘛!如果你真的喜歡咱們家巧離,就該正正當當的上門提親,而不是這樣佔她的便宜!再怎麼說,我們季家在鎏金城也算得上是名門望族,豈能讓你這樣欺侮的?」柳氏繼續說著風涼話。
季雲天的臉色極為難看,听著親友們的嘲弄,讓他只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想他這輩子行事光明磊落,經營季氏銀樓也是有聲有色,在外頭就算不到大善人的程度,鋪橋造路也少不了他,這種丑事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
「你們別越說越離譜了,事實不是這樣的!」被人污名化,季巧離急忙想替自己澄清。
豈料,一道頎長身影,早已快一步的擋在她身前。
封伏羲俊容莞爾,雖然他從來未見過季巧離的家人,但從這些人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來看,他知道他們表面上的和諧,不過是裝出來的,畢竟大家族里,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哪!
「伯父、伯母,事實是巧離不慎跌進湖里,適巧讓我給救了,並非是你們所想樣。」他說出事實。
「哼!那不過是你的片面之詞。」季揚天嗤之以鼻,顯然對他的說法不以為然。
「呵呵,如果我們兩人真要在此幽會,又何以將自己弄得一身濕,好讓你們看到?」
「這……」落井下石的人一時辭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季巧離乘勝追擊,平時二伯和二伯母對她的態度就不是很好,常常對她爹娘極盡嘲諷之能事,若不是她爹娘性情溫和不想與他們計較,就算他們是她的長輩,她也絕對不會同他們客氣的。
「就是呀!爹、娘,女兒不是那種不懂禮數的人,方才若不是封大哥舍身救人,只怕女兒早已成了湖底冤魂,你們也不會在這兒指責女兒的不是了。」語落,她還拭去眼角壓根不存在的眼淚。
形勢大逆轉,原本是離經叛道的事情,卻演變成英雄救美的戲碼,讓眾人也不得不閉上嘴,畢竟方才將人家罵得那樣難听,若傳出去還以為他們季家人鳥腸雞肚,甚至忘恩負義呢!
季雲天鐵青的面容這才稍稍和緩,看著寶貝女兒全身濕淋淋的,秋風輕拂,吹得她渾身頻頻打顫,那張芙蓉臉,此時顯得格外蒼白,就連唇瓣也微微泛紫,他眸一沉,將身上的外袍褪下,替她披了上去。
「先披上,可別著涼了,是爹不好,還沒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先將你數落一頓,對不住。」他歉然的向女兒道歉。
溫暖的外袍還有爹身上殘留的余溫,她菱唇輕揚,她當然知道父親只是因為一時氣惱才會昏了頭,並不像二伯他們是存心想找麻煩的,自然不會同他生氣了。
「爹,不打緊的,誤會解釋清楚就好,只是方才二伯和二伯母說的話似乎重了些,女兒替封大哥感到有些委屈呢!」她擰著眉,意味深長的覷著一旁面色凝重的兩位長輩。
臭丫頭!倒是挺會打蛇隨棍上,存心想看他們出糗,兩人心照不宣,在心底頻頻咒罵著她。
封伏羲自然沒忽略二人陰沉的表情,若他猜的沒錯,這兩人似乎和季巧離不合,從方才他們嘲弄的表情來看,就知道是好不容易逮著了她的小辮子,趁機拿來大做文章一番。
「呵呵呵……若我們方才說的話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封公子多多海涵,只是這湖畔人煙稀少,你們又是孤男寡女的,難免會讓人產生曖昧的聯想嘛!」柳氏笑得尖銳,心里有著算計。
「這倒是,巧離丫頭,你一個姑娘家,和一個大男人在這湖畔做什麼呢?」季孟天清了清喉嚨,也認同二弟妹說的話。
季巧離水靈般的瞳眸一轉,適巧捕捉到二伯母臉上得意的笑容。哼!這二伯母心胸狹窄,成天就只想找她的麻煩,恨不得她被冠上「離經叛道」的罪名,最好是和男人有曖昧,讓她被逐出季家才是她的目的吧?
「他是我師父,我向他討教如何吹笛。」她揚唇,說出他們兩人的關系。
「吹笛?!」季雲天瞠大眼,和妻子面面相覷。
「你一個姑娘家學什麼笛?」季孟天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好看。
「還胡亂拜師,反了反了,季家怎麼會出你這個野丫頭,丟盡咱季家人的臉!」季揚天跟著附和。
眼見情況再度失控,封伏羲頓時有些明白她家人的個性,她的爹娘看來是明事理的人,大伯則是嚴肅固執,至于這唯恐天下不亂的二伯和二伯母,想必是制造混亂的元凶吧?
「諸位可否听晚輩說句話?」他拱手作揖,溫文懦雅的氣質,很快的搏得眾人的好感。
「你說,我倒想听听你想說什麼。」季孟天用力揮著袖子,剛毅的面容上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自古以來,女子習琴、棋、書、畫早已稀松平常,笛也是音律的一種,既然巧離有心向學,晚輩不明白諸位長輩何以動怒,若諸位認為晚輩才疏學淺,不足以擔任巧離的師父,那麼晚輩只好向巧離說聲抱歉,請她另覓他人了。」他說得理直氣壯,教人沒有推翻他的理由。
倪浣浣清麗的眉目微彎,從頭到尾,她都默不吭聲,是因為她在打量這名男子的言行舉止,是否有資格成為女兒的師父,看他豐采迷人,玉樹臨風,全身散發出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暖,讓她不由得對他有了好感。
「巧離,你真的有心想學笛嗎?」她反問著女兒。
「當然!」如果她不想學,任何人逼她也沒轍。
「既然如此,我也沒有理由反對,不過我有個要求。」她笑意吟吟,緩緩的走到封伏羲的面前。
眼前的婦人和季巧離有幾分神似,尤其那雙圓潤靈動的黑眸,和季巧離如出一轍,只是她多了分成熟的韻味,還有歲月的洗練。
「伯母但說無妨。」他笑道。
「以後每日辰時,請準時到季府教導小女,至于薪響,我不會虧待你的。」
「夫人!」沒想到妻子會這麼輕易答應,季雲天忍不住驚呼。
倪浣浣舉手示意丈夫稍安勿躁,她看人一向精準,封伏羲成熟穩重,如果由他來指道巧離,或許可以讓她端莊些,別成天想些古靈精怪的事兒來。
封伏羲明白季夫人擺明接受他成為季巧離的師父,不過他收季巧離為徒,只是一時的陰錯陽差,若再收費,豈不是違背了他的本意?
「晚輩會準時到季府指導巧離,不過有關于薪響部分……」語未竟,就讓一旁的柳氏打斷。
「怎麼?想揩油?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事實上晚輩沒打算要收費。」他淡笑,此舉反倒讓柳氏下不了台。
只見她漲紅了臉,被丈夫一瞪,訕訕的躲到丈夫身後。
季巧離輕笑出聲,顯然很滿意二伯母被反將一軍。沒想到封伏羲看來穩重,實則是惦惦吃三碗公,比她還歷害呢!
「哦?不過我季家一向不喜歡佔人便宜,應有的禮數我們一項也不會少,如果你不接受,那麼我只好拒絕你指導巧離了。」倪浣浣朱唇揚起一朵笑靨,心中似乎另有盤算。
「這……」面對倪浣浣的堅持,封伏羲也不免有些為難。
「你就答應吧!反正你都被你父親逐出家門了,暫時也沒穩定的工作,倒不如就專心擔任我的師父,我娘給的酬勞不會讓你失望的。」季巧離在他身邊低喃著,內心也希望他能留下來。
不知為何,她對他存有一份私心,也不排斥他的觸踫,平時她可不是這麼輕易和人交心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男人,只能說他剛好投她的緣吧!
望著她俏皮的表情,到口的拒絕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胸口的震蕩讓他隱約察覺一絲異樣,他知道如果和她繼續糾纏下去,後果可能就不是他所能掌握的,只是他平靜無波的心,卻因為她的出現而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既然夫人堅持,那麼晚輩在此謝過夫人,往後定會竭盡所能的教導巧離。」盛情難卻之下,他也只好欣然接受。
「謝謝娘!」季巧離喜上眉稍,早知道事情這麼輕易就解決了,她也不須躲躲藏藏的跑來和他見面了。
說是習笛,至今她還沒學成,倒也是有愧于他的指導,畢竟他可是很認真教學的,只是她偶爾會盯著他俊朗的面容微微閃神,那些指法老早就讓她拋諸腦後了。
「別開心的太早了,一個月後,我要驗收成果,若是表現不盡理想,往後你就安分的待在屋里,哪兒也別想去。」倪浣浣拉下臉,下了最後通牒。
有哪家的名門閨秀,像她這樣老是跑得不見人影的?
「放心,有師父的指導,女兒肯定會進步神速的。」她大言不慚的打包票。
「咳!這話等你學會最基本的指法再說也不遲。」他忍不住潑她冷水。
「喂!你是存心笑話我不成?」她黑眸一掃,滿臉不悅地瞪著他。
「此言差矣,我只是實話實說。」他笑意漸深,和她斗嘴著實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眼見兩人旁若無人的斗起嘴來,就像是一對感情甚篤的情侶似的,季雲天雖對此事頗有微辭,但既然是妻子的決定,他也就不便多說什麼,畢竟女兒是自己的,她是什麼樣的個性,他豈會不知。
「成了,既然答應讓你習笛,此事就此作數,你快些回去換件干淨衣裳,可別著涼了。」
「是,謝謝爹!」她眉開眼笑的大聲應道,燦爛的笑顏瞬間迷惑了封伏羲的眼。
一張美麗的嬌容驀地浮現在他的腦海,感覺心弦似乎被什麼給撥動了,那張陌生卻又熟悉的容顏,讓他呼吸微窒,胸口緊緊的揪疼著。
那女子究竟是誰?為何會不時的出現在他的腦海里?教他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季巧離的神韻,像極了那名女子。
察覺封伏羲復雜的神情,季巧離柳眉微挑,這人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得到的許可,他還在躊躇些什麼?
「還愣在那兒做啥?咱們身上的衣裳全弄濕了,再不回去換件干淨衣裳,當心染上風寒。」她揚聲喚回他游離的神智。
「也是,以你的資質想在一個月內學好笛子,確實沒有時間生病。」他揶揄,顯然很不給她面子。
「少瞧不起人了,我非得好好表現給你看,讓你以我為傲!」她從鼻子哼著氣,只要她季巧離想做的,沒一件能難得倒她!
事實證明她太高估自己了。
尖銳刺耳的笛音,從季府傳出,不僅驚得樹上小鳥飛走,也讓經過的路人均捂起耳朵,就怕魔音穿腦,回去還得找人來收驚定定神。
季巧離惱火的瞪著手中的笛子,原本她是打算拿他的玉笛來吹,無奈封伏羲堅持要她從一般的木笛開始練習,偏偏這笛像是跟她有仇似的,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就是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哎呀!氣死我了,怎麼都不對!」她火大的將手中的笛子扔在一旁,嘴巴因為長時間的練習而酸疼不已。
「這麼快就放棄了?」看她兀自生著悶氣,封伏羲好笑的說道。
「誰放棄了?肯定是你故意挑了支爛木笛給我,我才會吹不出像樣的曲子,不管,把你的玉笛借給我。」她耍賴的伸手向他討。
「普通木笛都吹不好了,你確定你可以吹這玉笛?」不是他小氣,實在是他真的對她沒信心。
頭一回做人師父,卻收了一個資質駑鈍的學生,這話若傳出去,怕是會壞了他的招牌,不過不打緊,他從來沒想過要靠教笛維生,就算讓她壞了招牌也無妨。
「你少瞧不起我,沒試過怎麼知道?」話未竟,她猛地朝他撲了上去,目標就懷中的玉笛。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教他本能的攬住她的身子,沒讓兩人因為猛烈的擊而跌倒,她軟馥的嬌軀散發出一股迷人的淡雅甜香,饒是沉穩如他,也不由得有些走神,一顆心竟因此悸動著。
不可否認,她的存在的確讓他有了些許變化,不但破天荒收她為徒,甚至還拉她作陪,現下更是登堂入室,當起她的專屬師父來了,這些種種舉動,都指明了一件事——他遠比他所想像的還要在乎她。
尤其當她的柔軟緊緊貼合著他時,體內的燎原大火猛烈燒著,偏偏礙于道德禮教,他不能,也不該佔她便宜,不著痕跡的輕推開她的身子,季巧離渾然不知他身心所受的煎熬,依舊想方設法的要搶到他懷中的玉笛。
「我就不信我搶不到。」她幾乎是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伸長了手在他懷里胡亂模索著。
「住手。」他咬牙輕斥,握住了她作亂的柔荑。
「怎麼?怕了嗎?怕了就快點把笛子交了來。」她猛一抬眸,唇瓣卻不經意的掃過他的薄唇。
對于這場意外,兩人雙雙愣在原地,季巧離瞠大美眸,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好看的薄唇,一想到她方才親到他的唇,她的臉頰燙得驚人,羞窘的不敢迎上他的眸。
天啊,他會怎麼想她?以為她是個豪放女,一點道德禮教都不懂,才會主動親吻男人,思及此,她急迫的想解釋,卻驚見他深邃清幽的黑眸,正直直的望著自己。
那眸光似火,像是要燃盡她的身體,炙熱無比卻又教人難以抗拒,她停下搶奪玉笛的動作,發覺自己不知不覺貼在他身上,兩人親密的舉止,說他們兩人沒什麼人還真沒人會相信。
「我……我不是故意的,誰教你不把玉笛借給我。」她局促的隨口找了個理由,一心希望他別拿這件事來說嘴,否則她可是沒臉見人了。
面對她的指責,封伏羲抿唇不語,唇上仿佛還殘留著屬于她的柔軟,雖然只晴蜓點水的一吻,卻在他的心湖激起一陣狂風暴雨,那股悸動,既澎湃又洶涌,瞬間淹沒了他。
他不想做謙謙君子,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正直的好人,他和一般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在遇上她之前,他從不認為自己擁有這些,直到她的一個吻,轍底推翻他舊有的想法。
「你想用美人計來逼我就範?」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發現她本能的想逃離他,他扣住她的縴腰,不讓她逃開。
「我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嗎?」她紅著臉,方才只是一場意外,她才不是那種人呢!
雖然他的唇嘗起來滋味還不壞,但他可是她的師父,于情于理,她都不該對他有遐想呀!
「那麼,你方才對我投懷送抱是……」他微挑眉,眸底浮現濃濃笑意。
他在賭,賭她對他並不是全然沒感覺。
「剛才只是一場意外,我才沒對你投懷送抱呢!再說你是我的師父,我怎麼可能喜歡你?」她惱羞成怒的極力撇清,就是不想讓他察覺自己矛盾的心理。
「真是如此?不是你故意想色誘我?」他調侃。
色誘?她一個清白的姑娘家,竟被他說成這樣!幸好這書房里只有他們兩個,要是被其他的奴僕看到,她的閨譽肯定蕩然無存了。
「你越說越離譜了,我怎麼可能會用那種下流招數?」她心慌意亂的別開視線,索性連他懷中的玉笛也不搶了,只想逃離他的身邊,讓自己冷靜冷靜。
「也是,或許應該是由我來色誘你才對。」語畢,他薄唇輕揚,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際,溫熱的唇瓣瞬間覆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