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二十分鐘後,崔世拓走到斜對角的路燈下,定眼看著蹲在牆邊的女人。
她慢了幾拍才發現他的存在,急急地站起身——
「我、我沒有站在你家門口喔。」她緊張地強調,只是站在看得到他家門口的地方而已。
他看著她帶點膽怯的神情,心想自己有那麼嚇人嗎?
但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也使他對即將開口的事有些遲疑,暗自斟酌著該如何開口,這般的猶豫還真不像他的個性……
最後,他想不到其他方法,還是決定省麻煩地直接告訴她從朋友那里打听到的結果。
「听說他們一家人都搬到內地去了。」
「什麼?」她一時不懂他在說什麼。
「我剛剛問了介紹我買這房子的人,他說那個姓廖的——可能就是你的舅舅,他和他老婆貸款玩股票,賠掉了一大筆錢,所以半年前就開始把手上的資產月兌手換現,一家人在一個月前就搬到對岸去住了。」听完朋友打探來的消息,又想到她說要搬來和她舅舅一起住,上個星期還通過電話,他更覺得這件事根本大有問題。
「怎麼可能?舅舅明明叫我賣掉鄉下的房子後搬來台北跟他一起住,上個星期還打過電話問我需不需要重新裝潢房間的。」她震驚地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話。
「你是不是從來沒打過電話給他?」他突然想到她說她舅舅的電話、手機都聯絡不上的事。而且看她的反應,好像完全不知道她舅舅的財務狀況不佳。
她想了一下,眼神更加茫然。「舅舅每隔幾天就會打電話給我,所以我從來沒有……不,之前外婆過世的時候我有打手機給他,那時候他有接電話,還馬上趕到鄉下來幫我處理外婆的後事。」她解釋得很詳細,好像這樣就能證明舅舅不可能做出對她不利的事情。他是她的親舅舅啊!
「你外婆是什麼時候過世的?」他問,雖然自己也不曉得干麼要在這替她厘清這些事情,但就是下意識地覺得想幫她些什麼。
也許是因為她那雙看起來很慌、很無辜的眼楮……
身為一個自認不怎麼善良的人,他直覺地知道她就是那種很容易吃虧兼被佔便宜的人。
「大概是三個半月前。」她不會忘記外婆去世的那天,也還記得舅舅是怎麼在電話里安慰她,要她別哭、別著急,他會立刻從台北趕回去找她。
「哼,看來這三個月里他瞞了你不少事。」他冷冷地說,覺得她舅舅根本是存心隱瞞她搬家的事,不過瞞她這種事又有什麼好處?
看她一臉備受打擊的樣子,可憐兮兮地,他竟有些不忍心再往下問,同情心又莫名地洶涌而上,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總之,我打听到的就是這些,所以你也不必再等他們回來了。既然房子賣了,就拿著那些錢再去找個地方落腳吧。」對,這才是他來告訴她這些的目的。
然而她一听,眉頭皺得更緊,表情更是憂愁。
「賣房子的錢……」她的口氣十分無助。
「該不會全被你那個舅舅拿走了吧?」他猜想這會不會就是她那個舅舅瞞了她這麼多事的原因。
「……還有賣田地的錢和外婆的保險金。」她幾乎把所有的錢都交給舅舅,相信他會幫她處理好所有事情,全然的信任他。
「也就是說你所有的錢都被你舅舅騙走了,現在只能流落街頭?」天啊,他發現她真的不只是可憐而已,根本就是淒慘透了。
她那個舅舅也太沒天良了,竟然連自己的親人也騙這麼大,還丟她一個人在這里等人,到底是不是人啊!
崔世拓為她的遭遇感到義憤填膺,看不慣那種自己闖了禍又拉人去坐墊背,簡直一點責任感和羞恥心都沒有的混蛋家伙。
「不可能……舅舅和舅媽不是這種人,他們一定只是忘了告訴我新地址,他們——」她難以接受這個丑陋的事實,還在說服自己要相信。
「他們是騙子、小偷、沒良心的詐欺犯,你最好趕快清醒,去警察局報案,不過那些錢恐怕是追不回來了。」他一針見血地道破她此時的處境,就是被自己的親戚給騙了,就算把頭埋在沙里也改變不了的既成事實,所以她最好面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趕快為自己作點打算,逃避只會讓問題擴大而已。
不過她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就像剛得知外婆驟逝的消息時,什麼都不能想,只有大片的空白和心慌意亂……
她的親舅舅……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缺錢用,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請她幫忙,而是用這麼可怕的方法來欺騙她?
她抱著身側的包包,雙瞳失焦地仰望一片無邊無際的黑夜,眼底泛著無助的淚光。
怎麼辦?外婆……以後我一個人該怎麼辦……
「身上有錢嗎?」
一道聲音拉回丁報梨的注意力,她愣愣地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
「我問你身上還有沒有錢!」崔世拓忍不住梆人,覺得這女人怎麼老是一副呆呆的模樣,一點都不精明,怪不得會上人家的當。
「喔。」她拿出錢包老實地算了算。「我有兩百三十七塊……」再掏出外套里的零錢。
「這里還有十三塊。」
俊臉黑掉一半,他心想自己這問題是想知道她身上還有沒有錢花,而不是問她實際有幾塊錢,她居然還一塊一塊地數給他看……
二三七和十三……加起來剛好是二百五,真符合她的行為吶!
「這該不會是你的總財產吧?」他皺眉睨著眼前的二百五——不,是她手中的兩百五十塊。
「不是,我在農會里還有幾萬塊,郵局里也有三千多元。」她想想自己還有兩個戶頭。因為一向把大部分的薪水交給外婆處理,所以她的賬戶里沒留多少錢。
「喂,你腦子有問題啊!吧麼隨便告訴比別人你戶頭里有多少錢?」他受不了地大吼,心里的同情轉變成一種火大的情緒,覺得這女人真的是個二百五是不是!怎麼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難怪被她那個狼心狗肺的混賬舅舅騙走那麼一大筆錢。
她賬戶里的存款寥寥無幾,竟然還那麼放心把大筆財產都交給別人處理,這不叫笨叫什麼,真是蠢蛋一顆!
「因為你問我……」
「我跟你很熟嗎?我們非親非故,只是陌生人而已,連你親舅舅都會拐你的錢了,像我這種陌生人怎麼可以相信。」他訓了她一頓,看她單純得像隨時都會被拐走的樣子,就忍不住要提醒她這社會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善良,最好多提防別人一點。
「喔。」她縮起脖子,受教地點點頭,不過心里卻直覺認為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壞人,雖然他總是一臉凶巴巴地吼她……
「再這麼蠢下去,小心連你那幾萬塊都會被騙光。」他見她沒有專心听訓,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加大音量把她喊回神。
她現在哪有時間分神發呆!
「是,我以後會注意的。」她渾身一震,捂著受驚的心髒,很認真地用力點頭。
他微微揚眉,顯然對她這時的態度稍微滿意了一點。
但教訓她的同時,他卻沒有發覺到自己也正矛盾地對一個關系陌生的女人表現出不曾有過的情緒反應,超乎尋常地在乎她會不會繼續被騙下去。
其實她笨不笨又與他何干?
「手伸出來。」他命令道。
「啥?」
「手。」他沒耐性地輕吼。
她馬上伸出手,像只效忠的小狽般乖乖地听命于主人的指揮。
他翻過她的手,從皮夾里抽出一疊鈔票放到她手里。
「找家飯店住一晚,明天就回鄉下去過你原來的生活,這里不適合你。」他想鄉下的生活可能比都市來的純樸一點,比較適合她這顆單純的土包子,而且她回到熟悉的故鄉去生活也沒有適應的問題。
不自覺地,他又開始替她規劃起適合她的生活,不曉得這算不算他習慣幫人設計房子的職業病……
「這……」她看著手上那疊不算薄的千元大鈔,眼圓嘴也圓,表情比被他吼罵還震驚,好像那是幾千萬的現鈔一樣。
「拿著……」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點而已,其余的也愛莫能助了。
「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我家附近,我會把你扭送警局,說你是個跟蹤狂,听到沒?」他按下她的手,要她把錢收下,還故意語帶恐嚇地威脅她,就怕這女人繼續留在這座都市叢林里游蕩,改天又被哪個豺狼虎豹給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她看起來就是一臉很好騙的樣子,換做他是騙子也會找她這種人下手,雖然這顆土包子根本榨不出什麼油水……
「听到了。」她握著手中的錢,低著頭,沒再和他爭論。
「記住,快從我眼前消失。」見她很合作,他放心地往回走。
丁報梨等他走了幾步才抬頭,緊握住手中的錢,淚光閃閃地望著那道走遠的身影,覺得在這漫長又難熬的一天中,總算有一件令她比較好過的事發生了。
她就知道他是好人,雖然他臉上總帶著冷肅的殺氣,罵人又有點刻薄、毫不留情,但其實他的心地很善良,不但替她打听了舅舅的消息,還給了錢想幫助她……
想起那個利用她的信任騙走她所有財產的親舅舅,這個和她非親非故的陌生人簡直就像漆黑的夜里一線微光,給了她一股無形的安慰,讓她覺得這社會上還是有好人的……
崔世拓回到房里,再次拉開窗簾,向窗外眺望……
大門前沒人,路燈下也沒人,視線所及都不見那女人的蹤影。
敗好,看來她這次總算听了他的話,乖乖離開了,不然一個女人大半夜的獨自在街頭徘徊真的有些危險。
在知道那顆土包子的悲慘遭遇後,他真心的希望她別再遇到什麼不幸的事,免得情況雪上加霜。雖然他剛才拿給她的那些錢不是多大數目,但應該夠她在飯店住一晚,再回鄉下去租間小房子暫且安身了。
想到這,他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稍感安心。
然而這份安心只持續到隔天早上……
「搞什麼?那顆土包子……」一大早,崔世拓就站在信箱前煩躁地自言自語,因為他發現昨夜給她的錢居然出現在信箱里,還用一條樸素的手帕包得整整齊齊。
這算什麼?那女人在展現她的骨氣嗎?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慘況啊!
崔世拓回想起昨夜她那臉茫然無助、眼眶泛淚的神情……
他眼尾一吊,對于她這種不識時務的做法感到相當不以為然,畢竟她現在又慘又窮,收下這些錢才是明智之舉,否則就憑她身上那點錢恐怕連買張回鄉的車票都不夠,還有她昨晚又是睡在哪里,會不會又出什麼事……
罷了,想想那也不干他的事,他干麼在這兒替一個沒關系的女人瞎操心!況且她既然把錢還回來,就表示她不需要這些錢也能安頓好自己的生活才對。
崔世拓看著那條素雅的手帕,突然為自己的多慮感到有點好笑……
擔心一個和他非親非故的女人,真不像他會做的事。
他把錢收回皮夾里,將那顆土包子的影像拋諸腦後,出門上班。
見鬼了。
這日下午,崔世拓開車載著助理出門,一邊瞄著後視鏡低咒。
就在那顆俗土包子離開後的第三天,他開始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況真有些異常,眼角余光老是瞥見不該看到的影像,產生不可能的幻覺。
「你說啥?」坐在副駕駛座的助理小鄭轉頭問他。
「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崔世拓放慢車速,又多看了一眼後視鏡里的影像。
「白衣服的女人?」小鄭直覺地望向車後剛經過的路,啥都沒見到。
「就是剛才經過公園那棵老榕樹的時候,有個直發、穿白衣花裙的女人。」
他再說明清楚一點。
這幾天他進出家門,總覺得好像有看到那顆土包子的身影從他眼角一掠而過,但定神一看又不見蹤影,搞得他有點心神不寧,無端地掛念起她的現況。
「Boss,你別嚇我,現在大白天的怎麼可能有鬼!」小鄭打了一個冷顫,覺得那畫面光用想的就毛骨悚然。
「你才見鬼!我說的是人,是個女人。」崔世拓沒好氣地瞪了膽小的助理一眼,覺得他的想象力應該多用在設計作品上才是。
「我什麼都沒看到啊……」小鄭聲音發抖地說,根本不敢再回頭確認一眼。
「東西拿好,不然我會讓你體驗當鬼的感覺。」他眯眼警告助理拿穩手中的模型層,別毀了他熬夜的成果,否則他會親手把這家伙埋到那棵椿樹下當肥料。
「遵命,Boss。」小鄭趕緊坐正身子,捧穩腿上的模型。比起看不見的白衣女鬼,他覺得身邊這位疾言厲色恐嚇他的老板更教人覺得害怕。
崔世拓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凶,吼人的時候更是石破天驚的嚇人,那雙凌厲的眼神加上攝人心的氣勢,讓事務所的同事私底下封了他一個「火獅子」的稱號,一致認為他不去混黑社會當老大實在太可惜了,真是黑社會的一大損失……
「發什麼呆!」見助理一臉失神,他又忍不住噴了一口火,因為那副呆相又使他想起那個傻愣愣的女人,害他心情煩躁,有時在家里還會下意識地探頭往屋外望,回過神時都覺得自己神經兮兮的,未免也太在意那個女人的存在了!
,難道他真是精神異常,大白天撞鬼了嗎?否則這幾日怎麼總是見到那女人在他眼里飄來蕩去……
這沒道理,她明明已經離開了,他怎麼可能會看到她?
沒錯,他一定是因為最近忙著趕案子,用眼過度,才會看花了眼!
崔世拓加重油門,甩開那一切影響他的幻覺……
當晚回家的路上,崔世拓又看到同一幕影像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忍無可忍地想沖出大門,打算看清那該死的幻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卻在臨出門前突然改變主意,直覺地轉往屋子的後門,由後頭繞到屋前的路口……
月光下,一個刻意壓低姿勢的黑影躲在圍牆邊的轉彎處,利用石牆做掩護,彎腰抬高,探出半個身子往另一邊探頭探腦……
「真的是你!」崔世拓眸光驟聚,面色如鐵,光憑那穿著俗氣大花裙的半身背影就認出對方的身份,真是那個害他誤以為自己得了精神病的始作俑者!
原來這一切都是不是他的幻覺,而是這女人真的鬼鬼祟祟地「埋伏」在他家附近……
丁報梨一听到背後那道冷森的聲音,不必回頭也知道來者是誰,于是不假思索地拔腿落跑——
「站住!」他怒聲一吼,威震八方。
不僅丁報梨立刻暫停動作,連路邊散步的狗、倒垃圾的歐巴桑、騎自行車的阿伯也全都跟著定格,大伙一致轉頭看著他。
他的長腿跨前幾步就來到她身後,一把揪住她的領子,將人扳正——
「你怎麼還在這里?」他瞪眼盯著她,不敢置信這顆土包子居然還在他家附近滾來滾去!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出現在你眼前的,請你不要報警抓我。」眼見逃不了,她馬上開口求饒,請他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把她關到警察局去,她真的已經有盡量遵照他的話躲開他,不出現在他眼前了。
見她一臉害怕,他才想到自己曾經威脅過要將她扭送警局的事。
「你留在這里到底想干什麼?」他厲聲質問,不明白這女人既然曉得害怕,干麼還不听勸,成天在他家附近打轉,弄得他差點精神分裂,真要懷疑自己活見鬼!
「我……我想……說不定舅舅……說不定……」望著他那臉凶神惡煞的神情,她實在不得不結巴,因為她有預感他會生氣……
「你還在指望他們會回來找你?」黑眸一凜,低蹙的眉下凝聚一股壓不住的怒意,他真沒想到這女人還在痴心妄想那個騙走她財產的混蛋舅舅會回來找她,和她一家團圓。
看來精神異常、產生幻覺的人是她才對!
「……」她皺著臉,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低著頭,默認了自己的確還對失去聯絡的親人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因為她始終相信人性本善,血濃于水。即使舅舅帶著那些錢不告而別,那也是因為他被錢逼急了才會一時財迷心竅,做出錯誤的判斷,等他良心發現——
「我看你真是蠢到沒藥醫了,你這顆頭是裝飾品嗎?」他指著她那顆不中用的腦袋大罵,對她善良過頭的天真感到惱火,覺得她這麼容易相信別人,也得為自己被騙負上一半責任。
「不是,我……」她想告訴他這並不是未經思考的決定,她有想過……
「你就是!快滾,別讓我再看到你!」他不想再看到這顆不听勸的土包子,反正她高興被騙是她的自由,只要別來礙他的眼就行了。
震耳欲聾的吼聲擦過她薄弱的耳殼,那打雷般的音量讓旁邊的一排人都不約而同地縮了下脖子。
「汪、汪。」連路邊的小狽都低低地吠了兩聲,抗議崔世拓高分貝的怒吼。
不過雷聲一停,丁報梨又開口哀求——
「拜托你不要趕我走,我保證我不會打擾到你,你就當我是空氣,當我不存在好了。」她曉得自己躲人的技術不夠高明,只好求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她當成透明人看待。
她不能離開這里,真的不行……
「再不走我真的要報警了。」他像尊鐵石心腸的雕像,面無表情的臉上只蒙著一層怒氣,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傻得太過頭了。
「不要!拜托你不要趕我走,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雙手合十,清秀的臉龐同時打上好幾道悲慘有愁苦的陰影,只差沒跪下來跟他磕頭。
「嗚……為了搬來這里住,我已經把鄉下的房子、土地全都賣了,現在你說那些錢拿不回來,我、我……我該怎麼辦……嗚嗚……」她鼻頭一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這里是她唯一可能遇得到舅舅的地方,除了這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目前還能上哪去。
「那個小姐怎麼哭成這樣?」一名路過的婦人見到年輕女孩在路上哭哭啼啼的,好奇地停下步伐向旁人探問。
「好像是錢被騙光了。」有人說。
「應該是感情糾紛啦!」有人持不同意見。
幾個圍觀的路人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對著眼前一對男女指指點點,像在觀賞灑狗血的實景秀一樣。
這時,崔世拓仿佛才突然發現四周有人存在,而且正揣測著一些荒唐的可能,替他們冠上一些莫須有的關系——
「不是那樣的。」他連忙澄清兩人的關系,不想和這顆土包子扯上任何關聯,惡聲惡氣地叫她別再做些惹人誤會的舉動。「啊,別哭了。」
「求求你讓我留下來,除了這里,我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哇啊……」她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一心只想求他讓她留下,于是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聲淚俱下地哭得更加淒楚。
「原來是人財兩失。」又有人推論道。
這次沒人反駁,眾路人們滿臉同情地看著哭到泣不成聲的可憐女子,一致贊同的點點頭。
「看那男的長得人模人樣,居然騙財騙色,還把人家趕出來……」
「這就叫做人面獸心。」幾個歐巴桑全都用斥責的眼神瞪著崔世拓。
「真是夭壽,丟光我們男人的臉。」在場唯一的阿伯也搖頭嘆氣。
「汪汪。」連狗也對他表示唾棄,名副其實的「狗眼看人低」。
突然成為眾矢之的,崔世拓背脊一陣寒,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就要毀在一個蠢女人手上……
「快給我閉嘴,不然大家都會以為我是那個騙你的混蛋。」他咬牙警告她冷靜一點。她不怕丟臉,他可還要做人呢!
丁報梨眼淚汪汪地望著他,隨著身邊愈來愈大聲的「耳語」,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可能會造成他的困擾。
她不能害他!
「大家不要誤會,他不是壞人,他沒有騙走我的錢,他……他是個好人……」
她含著淚向眾人解釋,梨花帶雨的模樣卻更招人同情。
「你們看,他還恐嚇那個女人不準聲張。」
「真是個大壞蛋,我們社區怎麼又這種人……」
「汪汪汪……」
崔世拓額上青筋浮動,對她把事情搞砸的功力感到由衷的佩服。
敗、好,他相信在她哭喪著臉、楚楚可憐的說服之下,他現在已經完全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了。
他眯眼看著那些快用口水把他淹死的路人,感覺此地不宜久留——
「你過來。」